這還是青夏次進入軍機大營,上次抹黑劫獄,最怕的就是驚動旁邊這座帝國軍隊,世事真是奇妙難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以這樣的身份進入這座享譽當世的軍事重地之中。
青夏的前世,曾參加過多次滲透、潛入、偽裝的任務,向來扮神像神、裝鬼似鬼,何況一來到軍營之中,她就不禁想起當年年幼時在特種部隊受訓時的事情,與這些粗壯的漢子相處,也不是什麼難事。更可況,在來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周密的調查。
並不是誤打誤撞,為了關押自己,楚離在前幾天抽調了大批的綠營軍士兵留守皇宮。而綠營軍軍首潭邊統領則因為平叛有功,被楚離升為將領,去了邊城駐防。昨晚經過樞密院的時候,青夏潛了進去,順手在西角放了把火。火勢不大,卻恰好將留守在皇宮內的綠營軍花名冊燒了個精光。
丟失軍隊名冊,無論是在古時還是現代,都是大罪一件。好在火燒的範圍不大,樞密院的長官若是還有一點頭腦,必定會隱瞞不報,這幾天派人前往邊城,並在宮中暗查,將名冊補齊。所以即便皇城禁衛軍接到什麼人員調動,上報上去,也會被當做小事一件下壓。等到他們補齊名冊,發現沒有夏青這麼一個人的時候,她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禁軍將軍侯永只是簡單的詢問了她幾句,就給她安排了住處,青夏抱著重新發給自己的衣帽鎧甲,緩緩的向指定的營地走去,一路上跟禁軍的大兵們自然的打著招呼,顯得十分泰然。
剛剛伸出手去,營帳的簾子突然就被由內掀了開來。楊楓抓著一桿長槍,低著頭正要往外走,看到青夏,不由得一愣。
青夏連忙站直身子,向邊上一側,給楊楓讓了條路出來。
「謝謝。」淡淡的說了一句,楊楓大步走過青夏的身邊,向著十八教場的方向走去。
軍機大營住宿條件很不錯,竟然是少見的兩人一個營帳。一個個營帳像是小型的蒙古包一般,結實溫暖,並不像青夏當年在野外行軍時常常光顧的簡易帳篷。
兩個人住,空間也不是很大。正中央,放著一塊巨大的氈子,足夠三個人同睡,門口的方向,擺著一張小几,兩隻木箱,還有臉盆等物件,小几上放著一盞油燈和幾本凌亂放置的書簡。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打開其中一隻箱子,裡面裝著大量的書簡和少許衣物,知道這是楊楓的箱子,青夏也沒有多看,就關了起來。將自己的東西都放在了另一隻箱子裡,青夏跪坐在小几前,突然升出了一絲好笑的情緒,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逃出了楚離的後宮,竟然來到了楚離的軍營,還正了八經的當起了士兵,想想,都覺得好笑。
「嘩」的一聲,簾子被一把掀開,楊楓端著一隻食盤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的將食物放在小几上,沉聲說道:「早上沒吃東西吧,待會教場有訓練,吃點吧。」
青夏席地而坐,半仰著頭看著蹲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掩飾聲音的說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楊楓眉梢微黜,沉然不語,青夏繼續說道:「你既然能看出來,別人想必也看的出來,請你告訴我。」
「你裝扮的很好。」楊楓突然點頭說道,「放心,別人看不出來。」
青夏眼瞼稍稍瞇起,由上到下的打量著這個數日前還是一個雜牌兵,如今卻搖身一變成為皇城正規禁衛軍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卻並不顯得粗壯,根骨秀麗,也不顯得文弱,一身堅韌的氣質外放而出。劍眉入鬢,下巴上有著淡淡的青茬,手臂很長,手掌寬大,青夏眉梢一挑,突然一把伸出手去將男子的手緊緊的抓在手裡。
「果然是你。」青夏嘴角淡淡一笑,一雙眼睛也彎彎的瞇了起來,輕輕摸索著男子掌心的繭子,笑著說道:「是你在送藥送吃的給我?你聞到我身上的藥味對不對?」
「不止是藥味,還有茉莉花香。」楊楓似乎早料到會被她發覺一般,沒有半點驚慌之色,說道:「當日娘娘救了我的命,湧泉之恩滴水相報,娘娘不必掛在心上。」
「千辛萬苦出了宮,就沒什麼娘娘了。」青夏搖了搖頭,突然正色說道:「以後這世上沒有青夏,只有夏青。」
楓點頭應是,拿起一塊乾糧遞給青夏,「只要有機會出去執行任務,就可以安然逃掉,不要擔心,吃點吧。」
這軍營中的飯食,自然不能同宮中的珍饈佳餚相比,可是青夏吃在嘴裡,卻有著說不出的開心與高興,只覺得香甜可口、美味無比。
剛放下筷子,簾子就被一把掀了開來,洪大元粗壯的腦袋伸了進來,粗聲大氣的叫道:「在十八教場集合,小夏,隊長給你配了新馬,我給你牽來了。」
青夏暗道皇城禁衛的生活條件果然好,一個剛來的小兵,能住獨立公寓不說,還給配發坐騎,這放在現代,怎麼也是正處級幹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分賽外甥,沙場秋點兵。
向來習慣了飛機坦克大炮導彈的現代化作戰方式,驟然來到這浩瀚的練兵教場上,青夏霎時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在了當場。
整座軍機大營十萬人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場之上,整齊列陣,刀槍林立,鐵甲流彩。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頭一般的鋼鐵戰士,天邊白雲舒捲,寒風拂面,遍地的黃沙黃土,身上的鐵甲森寒,青夏握著馬韁,站在原地,看著這壯觀的場面,只覺得血管裡的血液頓時沸騰了起來。
「別怕。」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楊楓從後面走了上來,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牽起了她的馬韁,抓在手裡,沉聲說道:「待會你就跟在我的後面,小心坐在馬上,別掉下來。」
這樣的關心無可厚非,畢竟在別人心裡,自己只是一個被拋棄了的深宮棄婦,這樣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之前能夠完好無損的爬上戰馬,就已經是萬幸了。
夏點了點頭,對著楊楓燦爛一笑,即便是完全改了臉容,又沾了鬍子,仍舊炫目晃眼,楊楓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身去,牽著青夏的馬韁,走在前面。
跟在楊楓的後面,在隊伍裡站定,十萬人聚集到了一處,卻是異常安靜,沒有任何人大聲喧嘩,點將台上的戰鼓突然隆隆的響起。青夏仰起頭來,向台上望去。只見楚離一身銀白鎧甲,頭戴頭盔,白色的流蘇纓子從頭頂垂下,手按佩劍,英姿颯爽,氣概干雲,自有一番少年帝王的王者氣概。
猛烈的鼓點震天響起,如此寒冬之中,敲鼓的大漢卻赤膊上陣,一身肌肉在清晨的薄霧中有汗水緩緩流下。突然,鼓點戛然而止。楊楓一拉青夏,青夏隨之跪下,只見所有的士兵幾乎在同時齊齊跪拜,齊聲高呼道:「吾王萬歲!」
也許滿朝迂腐的窮酸文人還在執著於楚離是否登位,是否該使用帝儀,但是在這些帝國的士兵眼裡,楚離早就已經時楚國名副其實的掌權者。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亮的迴盪在教場之上,楚離豎手一揮,高台上的侍衛一拉身後的黑色帆布。只聽轟隆一聲,有一座房子般高的帆布登時下落,一聲野獸的嘶吼隨之響起,青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凶悍的斑斕猛虎,在猛虎的兩側,一邊一個血淋淋的大字:「戰」和「和」。
「南疆黑烏族彈丸之地,竟然也敢起兵反叛,烽火連燒二十八寨,我大楚駐南疆十七處哨所被挑,滿朝文官都勸我說:新帝登基,當以寬仁政策安撫邊塞。可是,我想聽聽我大楚刀鋒們的聲音,江山是你們打下來的,你們來告訴我,是戰!還是和!」
「戰!」巨大的聲音好似平地一顆驚雷般轟然炸起,楚離高居台上,揚聲喝問,下面眾人群情激憤,十萬人齊聲發喊,聲勢震懾,黃沙遍地席捲而起。
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一道利芒突然從人群中激射而出,對著點將高台轟然奔去。楚離身後侍衛一陣驚慌,大聲呼喝,楚離卻是面不改色。
只聽一聲淒厲慘叫登時響起,眾人定睛看去,那箭竟然精準無比的射中了那只猛虎的眼睛,百步穿楊之術在軍中並不是絕技,只是這箭的神奇處在於,箭從左眼射入,竟然從右眼射出,一箭洞穿猛虎的一雙招子,最後更是透體而出,穩穩的紮在「和」的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都向下襲來,楊楓在原地巍然站立,一身青色鎧甲更顯得他身材挺拔,俊朗不羈。手握一隻巨大強弓,面沉如水,仍舊保持著射箭的姿勢。
「什麼人,大膽!」近衛官登時拔出長劍,一下跳到楚離面前,大喝一聲:「竟敢謀害殿下!」
楊楓泰然不懼,朗聲說道:「南疆蠻荒之地,兵少人稀,百年來臣服在大楚之下,從無異動。此番竟敢公然挑戰我大楚的威嚴,定是受了奸人挑撥,才敢如此大膽。殿下初登大位,實不宜對南疆開戰,以免落入小人圈套,引得南疆屬地分崩離析,小將主和,請殿下三思!」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這裡也輪得到你來說話?」近衛官大喝一聲,仍舊擋在楚離的面前。
「小將乃是禁衛軍一隊中的一名小伍長。」
「哈哈!」轟然的大笑聲霎時間傳遍了正座軍營,所有人全都哄然大笑。暗道你一個小伍長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一隊的李隊長更是對著楊楓橫眉怒目,氣憤異常。
「來人啊!把他拿下!」
「慢著!」楚離淡淡說了一句,緩緩的轉過頭來,雙眼好似蒼鷹一般,停住在楊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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