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屋沿下隔著大雨叫他:「瀝川!瀝川!你怎麼還在這兒?」
「你先上車。」
他打開車門替我繫好安全帶。我看見他整個身子都濕了頭往下滴水不由得有些擔心。這麼冷的天他就穿件羊毛大衣四處漏風的那種肯定不能防水。
他濕漉漉地回到駕駛座關上門開足暖氣問道:「你沒淋著吧?」
我的包是防水的很大。我一直把它舉在頭上:「沒。你怎麼還在這兒?沒走嗎?」
「我去商店買了幾盒貓食回來正好路過這裡看見你招手。不知道你在招出租還以為你有事找我。」說著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噴嚏來不及防備的那種在他說sorry之前我趕緊遞給他紙巾。
雨大得看不清路雨刷有節奏地刮著車窗。
「快把濕衣服脫了」我拿出一旁的毛巾給他擦頭「別感冒了。」
「沒事。」他說「怎麼樣?要見的人都來了?相中了一個沒?」
「呃……這麼關心我的幸福和未來?」聲音頓時有點幽怨了。
「是啊趕緊匯報吧。」
「……有一個看去還行。」
「那個博士對吧?」
「你怎麼知道?」
「猜的。」
「他長得不錯」我說「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他說話挺誠實、挺坦白。」
被刺到了。某人很窘地沉默片刻迅轉移話題:「你是想讓我送你回家還是你有別的什麼地方要去?」
「能送我去飯館嗎我肚子餓了。」
他放慢車轉頭看我:「你和兩個男人約會沒一個人請你吃飯?」
「沒有。」
「請你喝咖啡沒?」
「沒。」
我等待瀝川表評論他卻直視前方的茫茫大雨:「前面有家雲南菜館你去不去?」
肚子不是一般地餓啊我趕緊點頭。
停好車瀝川將我送到餐館門口然後居然說:「你自己進去吃吧。」
我望著他愣愣地徹底傻掉了。不會吧一向紳士的瀝川不會這麼急於撇清吧?瀝川陪我去飯館從來沒有過把人送到大門口轉身走人的道理啊……何況我很聽話很配合對不對?我都以實際行動moveon了。
雖然我很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還是要厚臉皮地確認一下:「你——不陪我進去嗎?」
「不了」他說「你自己慢慢吃。」
「我請客行不行?」我的話完全沒底氣嗓音顫絕望表露無遺。
「我還有事。」他一臉漠然。
在這種時刻我若是再說什麼挽留的話就太沒風度了。瀝川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分手了作出這種依依不捨的樣子給誰看呢?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就在這一瞬間我已失掉了所有的胃口甚至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我強笑:「那你快回去吧。」
「再見。」我聽見他按了手中的鑰匙汽車在不遠處搖控啟動。
「再見。」
街對面就是公共汽車站坐幾站路就可以回家了。看見瀝川轉身上車我沒進餐館而是向雨中大步走去。
那一刻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希望大雨能澆滅我一身的怒火。
走到街的盡頭感覺有些茫然汽車來來回回地在雨水中穿梭瀝川的話言猶在耳:不了你自己慢慢吃……我還有事……
我看了看天空雨中天色白。為什麼現在還是冬天呢?昨天還下了一夜的雪今天都變成了雨地上髒兮兮的污水橫流如果是雪多好白茫茫的一切都乾淨了。
我繼續向前走聽見幾道猛然的剎車聲。然後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死死抓住了身子被迫強行地擰轉了方向。
在大雨中我看見了一張臉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我被臉上那道驚恐的目光嚇住了。
「小秋你要去哪裡?」
瀝川不能走很快更不能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追上的我。
見我毫無反應他搖晃我的身子幾乎在吼:「前面是紅燈你想幹什麼?」
「放開我!」我用力甩掉他的手「放開我!我要回家!」
他的手像鐵鉗怎麼也甩不掉。我反而被他一把抱住:「別幹傻事!你要回家我送你回家。」
「別碰我!別碰我!」我用力掙脫卻現自己無法動彈他越抱越緊幾乎令我窒息。
「你要我說多少遍?嗯?小秋?It』sover!Letitgo!」
「It』snotover!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對我說over我媽已經over了我爸也over了你!王瀝川!我把我所有的都掏給你了你不可以不可以……這樣輕易地把我over掉!」
「p1ease!Iknoit』snotbeeneasy.p1ease,orkingonit!(我知道這很不容易請你請你盡力去做!)」
「不!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你都不肯告訴我真相?在你的心裡我就那麼脆弱嗎?知道真相我就會昏掉嗎?有什麼真相比我六年的青春還重?你說啊!你說啊!為什麼?為什麼?」
他不肯放開我我踢他我捶他我擰他我用包砸他然後我在大雨中跑掉了。
overisover。
我請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假沒去上班。獨自躺在家裡不吃不喝像個死人。我拔掉電話關掉手機白日昏睡夜晚失眠。感覺天昏地暗、心灰意懶。mia在我身邊走來走去房間瀰散著腐朽的氣息。到了週六貓食光了我沒精打彩地爬起來購物自己去商場小賣部吃了碗盒飯有了點力氣一看貼在牆上的schedu1e去了體育館。瑜伽班裡的人見我來了熱情打招呼媽媽們紛紛問我減肥心得。
「減什麼肥?我又不肥!」說話沒好心情。
「別騙我好不啦下巴都這樣尖了。小秋對自己不要這麼狠。上次小馬吃番茄瘦身餐五天減掉八磅結果第六天就病了養了一個月體重全回來不說還多出了五磅。你聽姐姐的話不帶這樣的減肥慢慢來。」
我嗤笑一周不見這群人欺負我年紀小拿我使勁開涮了。於是我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稱了體重。然後不吭聲了。實在小覷了愛情的殺傷力果然輕了十磅難怪身輕若燕。
到了週一我準時上班同事們紛紛問候我。我說得了感冒不嚴重怕傳染給大家所以沒來。大家也沒多問因為我一向有很多加班調休一下很正常。
中午吃飯沒看見瀝川。
然後我現一向不八卦的小薇加入了翻譯組八卦的隊伍。
「哎小秋幾天不見你怎麼瘦成這樣了?」艾瑪笑著說「吃素吃的吧?週一碰到了蕭觀特意在他面前提起你他一副氣得要死的樣子。我趕緊說你病了。」
我愕然既而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氣。週六那天蕭觀約過我靈寶寺七點不見不散。我居然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趕緊解釋:
「嗯他有事找我我感冒了沒去也忘了通知他估計是為這個生氣了。」
「什麼?你居然敢放蕭觀的鴿子?!」艾瑪爽到了「哈哈哈哈!蕭大公子心高氣傲你多忽悠他幾趟給咱們解解氣。」
我苦笑自顧自地吃沙拉。其實也不算忽悠吧我不是跟他說了沒空嗎?他都不讓我講完話就把電話掛了。這哪裡是約人?約自己還差不多。
我問小薇:「今天怎麼這麼有空有閒心參加我們的八卦?」
沒等小薇張口艾瑪替她回答:「小薇這周才輕閒呢。瀝川和你一樣整整一星期沒來。小薇沒事做天天在網上打撲克。我們剛才還勸她江總雖然有新秘書就算瀝川回瑞士她也不會被開掉。遠的不說咱們翻譯組就需要一個秘書不如你申請調過來咱們內部消化一下。」
我的心微微一抖說:「瀝川沒來?為什麼?」
「不知道。」小薇皺緊眉頭「你說可笑不可笑?我是秘書Boss一周不上班我居然不知道為什麼。」
「難道一點跡象也沒有嗎?」我問「不大可能吧?」
「跡象……當然有!」小薇說「週四那天王先生的哥哥突然來了到他的辦公室裡拿走了好幾卷圖紙。然後我聽小唐說江總和張總週五一起去了瑞士現在還沒有回來。所以……不知道瑞士總部那邊出了什麼事。相信王先生一定和他們一起去瑞士了。」
「不會吧?難道瀝川先生一個emai1也不給你嗎?」明明在旁邊說「Boss有事拔腿就走沒留下半點吩咐給秘書都過了好幾天了呢這很不合常理嘛!」
「沒有。真的一個也沒有!倒是給他的emai1已經把我郵箱擠爆掉了。我向江總匯報江總說凡是給王總的emai1海外的全都forard給王霽川先生中國的全都forard給他。估計現在他的郵箱也爆掉了。」
「爆掉?哪有那麼多啊?小薇你太誇張了吧?」艾瑪顯然驚悚了。
「怎麼不爆掉?每天過來的emai1至少有一百多封英、法、德、中都有。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王總在辦公室的主要工作就是回emai1。」
……
後面的話我都沒聽進去。聽見的只是自己咚咚的心跳。
回到辦公室打開msn我看見無論是瀝川還是Rene都不在線上。我立即給Rene了一條短信:
「Rene,聽說瀝川回瑞士了?他沒出什麼事吧?」
整整一下午我魂不守舍一直在等Rene的回信。可是他的頭像——那只調皮的桔子——始終灰暗。
下班回到家我呆呆地坐在屏幕面前打開msn打開網上音樂頻道上晉江打開一本無厘頭的言情眼睛盯地著屏幕等待Rene的回音。
這其間我就上了一次廁所。
一直守到深夜兩點沒人理我。我隱身繼續等萌萌、明明、蕭觀、他們的頭像倒是時時有亮不知忙著陪誰聊天。
其實想起來這六年我的生活過得真沒趣。我不是買不起計算機也不是裝不起寬帶網這些搞翻譯人所必備的裝置我省省開銷也能辦到。可是我就提不起和人聊天的勁頭。和任何人在網上說話只到過半個小時別人不煩我自己就要煩掉。
到了零晨三點沒有任何消息。我躺在床上終於睡著了。
這天夜裡我做了此生有史以來最恐怖的夢。我夢見瀝川躺在急救室裡全身插滿了管子他不停地吐血枕頭被子上全是血而一群穿著白衣的大夫拿著手術刀漠然地站在他的床邊一動不動。我被隔在玻璃門外透過燈影看見鮮血沿著瀝川的手指往下滴他的身體痛苦地痙攣著掙扎著要坐起來被人強按下去然後他忽然抬起頭一臉血污地向我大喊:「he1pme!」
醒來是凌晨五點窗外是寧靜的月光。我摸摸了額頭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然後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氣!真好!真的!只是一個夢!……一切都不是真的!
細細思量之下我覺裡面的一些情景不過電視劇eR中的一些組合又像某個醫學恐怖片的翻版。可是可是這都是些什麼兆頭啊!
我爬回書桌打開計算機終於看見一道橙黃的提示在屏幕的下方閃爍。
親愛的Rene!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顯示框:
「yes,andno.」
蒙了半晌我才明白這是對我提問的簡單回答:是的瀝川回了瑞士。不他沒事。
奇怪了在我的印象中Rene一向很多話的。為什麼這次他的回答這麼簡單呢?是不是瀝川因為mia和圍巾的事跟他鬧翻了?是不是瀝川威脅他不讓他和我多講話了?
還想繼續問他桔子的頭像暗淡無光Rene早已下線了。
我忽然想起週六遇到瀝川的時候他交給我幾個貓食罐頭說那是mia最喜歡吃的牌子。我翻開購物袋找到票。開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二分。
我三點四十從咖啡館裡出來。以為瀝川見雨越下越大便一直就在外面等我。
那麼說在雨中真的是一次「偶遇」了。
瀝川的身體一直不弱。我認識他時車禍已經過了七八年了除了給他的行動造成不便之外除了令他不得不吃增強骨質的藥丸之外瀝川很注意鍛煉身體。他每天都練習瑜珈、游泳、在自家的健身房裡舉重、引體向上。只要有空每天黃昏他都帶著我去樓下公園散步。走很遠走到我都覺得累了他還要往前走。我覺得瀝川的體質沒問題。而且Rene不是也說他沒事嗎?瀝川回瑞士肯定是公事很緊急很重要的那種。再說江總和張總不是也跟著去了嗎?
太陽出來了。
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太擔心了吧。
出門吃了早點。我沿著小街散步。清晨的空氣很冷零散的行人一個個都裹在大衣裡。我路過一個小小的道觀門口坐著幾個算命的老頭。其中一個穿著長袍雙目緊閉長垂肩臉很髒頭抬得很高像位前清的的貴族。
我一向不信神靈不過每逢重要關頭考試或面試也會進去燒一把香臨時拜拜佛腳。其實只是給緊張的心靈減減壓而已。可是當我從那個老頭的身邊走過時他忽然開口了:
「姑娘留步。」
我的腳步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算個命怎麼樣?只要十塊錢。」
「不了我不怎麼信這些。」
「你有血光之災。不想聽聽嗎?」
他緩緩地把臉轉向我驀然睜開眼眨了眨又吃力地看了看天頂。眼球是白色的原來他是個瞎子。
我給了他五十塊錢:「我的就不算了。有一個人的命麻煩你算一下。」
「我算手相也推四柱卜卦也行。你要哪一種?」
「他不在這裡給你四柱吧。」
我報了瀝川的生辰他是凌晨生的。我也報了我的生辰。
「他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男朋友。」
「想問什麼?婚姻?財祿?健康?子孫?」
「一切。你知道什麼都告訴我吧。」
「我先說一條不靈五十塊錢你拿走。」
「說吧。」
「這個人十七歲的時候有血光大災。」
我怔怔地盯著他感覺腿有些軟。
「說對了是嗎?」老頭摸索著將五十塊錢收進了荷包。
「那他……現在呢?」
「現在也不好。」他說。
「什麼……叫做『不好』?」我很緊張地看著他。
「姑娘你還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徒增煩惱。」他慢慢地說。
「為什麼?」
「你們八字相剋。克得很厲害。殺傷性的那種。」
我不禁失聲:「什麼?相剋?誰克誰呀?」
「他是水命你是土命。土克水。今年是土年土星照命白虎動是他的災年他根基太弱而你命相強旺不要去找他的事兒。」
傻眼了。原來是八字不合。難怪。第一次見他我就把咖啡潑在他身上了。上個禮拜我們倆先在床上打架又在雨中打架。受傷的肯定是瀝川。
不敢再問下去了我忙說:「那大爺您看有辦法避免嗎?」
「辦法?我不是說了嗎?不要和他在一起。在一起你就會傷害他。」
「……哦就這一個辦法嗎?」
「你去買塊玉辟邪吧白的那種上面最好有血痕。」他說「買回來之後你自己先戴在懷裡三十天後取下來給他戴上。」
「這樣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是嗎?」我鍥而不捨地問。
「不是不是。辟邪只可以化解掉一些。但為了他的將來和安全你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的。」老頭不停地搖頭「姑娘你年紀還小再找別人吧你實在克他克得太凶了。」
「是嗎?不會吧?我一點也不凶啊……我很願意服伺他呀。」我哀哀地叫起來了。
老頭雙目一合坐了回去老僧入定了。
我拔足狂奔被打擊到了!一整個上午我都沒去上班到各個古玉市場去逛。終於在一個古玉專賣店看見一隻小小的清代白玉辟邪形態圓潤、精瑩剔透、充滿光澤最重要的是在辟邪的胸部和尾部有幾道細細的紅沁。開價六千三我想都沒想直接劃卡。
我從沒給自己買過任何值錢的飾。除了手錶之外我身上最貴的一件東西就是瀝川六年前送給我的一對紅寶石耳環。我不知道多少錢只知道肯定不便宜。我好像從來沒給過瀝川什麼東西。真的。一直是瀝川給我。給我錢、給我書、給我衣服、給我手袋、幫我做作業幫我改論文一切的一切從來都是他付出。難怪同學說我傍大款。我連一條圍巾也沒給他織過。真是很羞愧啊。辟邪一拿到手我立即將它戴到懷裡。
然後我對自己說我一向不相信迷信所以堅決不相信八字!堅決不相信我會克掉瀝川!此外我還在兩元店裡買了兩隻木頭的大鐲子。不是木克土土克水嗎?我先用木頭把自己克掉總行了吧!
三十七天過去了我沒聽見關於瀝川的任何消息。
Rene再也沒給我過任何短信。
倒是cgp針對此事了一個公告:因有兩個歐洲設計項目需要完結王瀝川先生暫回蘇黎世工作數月。溫州c城改造的後續設計將由江浩天先生暫時主持。
瀝川的秘書唐小薇被暫調到翻譯組每天中午都和我們一起吃飯終於和我們打成了一片。
沒有瀝川的日子反而平靜了。我利用這個時間貸款買了一輛東風標緻2o6付只要一萬五千。我的駕照還是在九通與唐玉蓮同一間辦公室的時候考的。有一次翻完了一本巨難的拍賣簡介我想換個腦筋休息休息。唐玉蓮就說不如和她上駕校兩人一起學學費有折扣。那時我還沒想過買車只是覺得每天擠公汽有點煩就交了錢。我對機械的東西天生有興趣路考一次通過。
我是翻譯組最後一個買車的人而且買的是最便宜最大眾的牌子。艾瑪笑得要死說開這種車太掉架還不如坐公汽。艾瑪的豐田是她某個男友送的她半推半就地要了。後來那個男友又看上了別的女人送人家更好的車子還把艾瑪氣病了一個月。之後也沒見她換車仍舊開著。艾瑪說等下一個男人送奔馳再換吧。
我把我的業餘生活投入到練車的熱情之中。每天下班我都駕車四處遊逛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轉眼到了二月中旬cgp又中標了幾個設計項目我的工作忽然間變得格外忙碌有大批的圖紙需要翻譯。我不分白日黑夜地工作著有一天我剛剛回家打開計算機現msn上有一條桔黃色的消息。
點開一看是Rene.
——安妮你好嗎?
——挺好的。你呢?
——很好謝謝。今天你能給a1ex打個電話嗎?
我一直有預感瀝川這次回瑞士是想有意避開我。所以我很自覺四十多天來從不找他聯絡。
——Rene,我和他已經over了。
——xxxxxxxxxxxx這是他的電話打不打隨便你。我有事下了。
小桔子一閃變灰了。
我的大腦還沒完全清醒現我的手已經在動在撥號。
電話響了三聲有人接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德語。
除了那句人盡皆知的「古籐塔克」之外我一句不懂。
我只好說英文很慢很慢:「請問我能和王瀝川先生說話嗎?」
對方回答了一個很生硬的英語:「稍等。」
接著過了十秒鐘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英文還是很生硬不過說得比較明白:「王先生不方便接電話請問您是哪位。」
「我……安妮從中國打來的。」
「稍等一下王先生醒了。我去問問他可不可接電話。」
大約過了兩分鐘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很輕很輕的招呼:「hi——」
「hi——瀝川是我。」
不知為什麼一聽見他的聲音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好小秋。」他的聲音很虛弱沒什麼力氣幾乎微不可聞。
「瀝川——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我哽咽「別騙我了這裡肯定是醫院。」
「是急性肺炎。」他說「我已經好多了。」
「對不起——是我害你淋的雨……對不起……」我嗚咽著在電話裡語無輪次反反覆覆地說著對不起。
「別胡說跟下雨沒關係。」他好像還說別的安慰的話可是我的哭聲太大把他的聲音完全淹沒了。
「瀝川你還回來嗎?」
「當然我答應了你的。」
「那我每天給你打電話一直打到你回來為止。」
「饒了我吧……小秋。」
「我moveon了真的。我每週都和那個博士吃飯。」
「嗯——這還差不多。」他在那端低低地咳嗽。
「醫院裡有人照顧你嗎?吃得好嗎?有人幫你洗澡更衣嗎?」
「除了醫院裡的人我身邊還有三個特別護士、一位營養師、一位廚師、一位理療師都是我爸雇的。」他輕笑「放心吧。」
「mia喜歡吃你買的罐頭那麼貴怎麼辦?回來了還是讓她跟著你吧。」
「你喜歡就留著吧。罐頭我提供。」
他又開始咳嗽然後他把電話移開了過了一會兒說:「回來我給你帶巧克力要哪種?」
「Truffino。」
「這是巧克力餅乾不是純粹的巧克力。」
「我喜歡餅乾。」
「好的。」
「瀝川我愛你!」
「你——咳咳。又來了。」那頭傳來他的長吁短歎。
「瀝川我愛你!好好休息!再見!」
看了看日曆今天是情人節。耶!
我和瀝川的戰爭正規戰場已全軍覆沒現在轉入游擊狀態。所以得堅持毛爺爺的十六字方針: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