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舒伊斯基在大廳內被塞爾萬等人「教育」之時,在舞會的另一處包廂裡也有一人也在一個勁地喝悶酒。他便是英國的約克公爵。如果歷史的軌跡沒有發生偏離的話,這位年輕的公爵大人將在二十多年後即位成為英王詹姆斯二世,並在1688年被「光榮革命」推翻。不過這一切對於此刻的約克公爵來說還只是如天方夜譚般遙不可及的事。
自從1648年,英王查理一世被送上斷頭台後,整個斯圖亞特王室流亡到了歐洲大陸。「流亡貴族」這個頭銜聽起來雖浪漫,但在實際生活中卻並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斯圖亞特王室的財產幾乎都被克倫威爾沒收,充公造了軍艦。無錢無勢的一干流亡貴族只能靠保皇黨和他國貴族親戚的接濟四處流浪。好在約克公爵身邊還有一支千人規模的勇猛忠誠的親兵。這才使得斯圖亞特王室沒有淪為歐洲各國貴族眼中一無是處的乞食者。當然約克公爵也十分清楚,除了王室的頭銜外,他現在同外頭那些身份卑微的傭兵頭領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然而在經歷了去年的沙丘之戰後,就連這種狀態都難以維持了。
1657年,克倫威爾襲擊了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地多米尼加,根據「敵人的敵人是自己的朋友」的原則,西班牙國王菲利普四世決定流亡的英國國王查理二世。與此同時在法國首相馬薩林的主持下法國與克倫威爾結成盟友。1658年英國根據同法國達成的協議,派出6千新模範軍與法軍聯手圍攻已被西班牙佔領的北部港口重鎮敦刻爾克。而約克公爵則和當時同樣流亡在外的法國孔代親王一起在西班牙軍中效力。
開戰之前約克公爵曾經將此戰視做同叛軍的復仇之戰,其親兵至始至終也是死戰不退。然而在西班牙軍總司令唐amp;#8226;胡安的愚蠢指揮下,沙丘戰役以英-西聯軍陣亡1千人,被俘4千人而告終。敦刻爾克要塞也在11天後向英-法聯軍投降。至於約克公爵本人則在這次戰役中損失慘重,目前他的身邊僅剩下了300多名貼身親兵。數年的苦心經營幾乎毀與一旦。
不過讓約克公爵最為沮喪的並不是沙丘戰役的慘敗,而是戰後歐洲風雲變換的局勢。克倫威爾固然是如願以嘗地得到了敦刻爾克。西班牙則在戰敗之後被迫和法國簽訂和約,除了割讓一系列領土之外,將年幼的西班牙公主瑪麗amp;#8226;特雷薩嫁給法王路易十四。之後馬薩林突然病故,菲利普四世的「未來女婿」得以執掌王權。西法兩家算是就此罷手停戰。此外沙丘大捷、法王親政、法王大婚,三喜臨門之下,法國實行大赦,孔代之前被缺席判處的死刑也就此一筆勾消。其本人終於能再次回到法國重新做他的親王殿下。幾經周折之下幾乎每一方在戰後都有比較圓滿的結局。惟有斯圖亞特王室被丟棄在了角落無人問津。
越想越覺得的鬱悶的約克公爵當即猛灌了一口酒,並在心中狠狠地詛咒那些見利忘義的傢伙沒好日子過。可正當他獨自一人躺在沙發上頭痛時,兩個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了他的眼簾。他們分別是荷蘭特使波恩男爵及香江商會駐威尼斯商務羅威。面對這兩個不請自來者,約克公爵醉醺醺地嚷嚷道:「兩位進錯門了。這裡既沒有美女也沒有小丑,只有一個倒霉的公爵。」
「公爵閣下,我們沒走錯門。我們要找的人正是您。」羅威微笑著渡步上前,坐在了約克公爵的對面道。其父親羅勝一樣,二十一歲的羅威也是天生一副彬彬有禮的書卷相。畢業於雲山學院的他精通法、英、荷、土耳其、印度、拉丁文等等六國語言。弘武五年更是以十六歲的年紀高中法科進士。然而這位尚書公子在考取功名之後並沒有像其他士人那樣以做官經營仕途為自己的目標,而是主動請纓進入了香江商會謀職。掐指一算已經四年過去了,羅威儼然已經成為了香江商會中最年輕的駐外商務。
聽羅威這麼一說,尚還清醒的約克公爵很快想到了自己在沙丘戰役之前還曾向馬可波羅銀行借過一筆不小的款子。對方莫不是來向自己催債的吧。一想到這兒約克公爵立刻擺正了坐姿搓著手尷尬道:「兩位,上次那筆款子的還款日期好像還沒到吧。」
「我的公爵閣下,您想哪兒去了。我們當然不是來向您討債的。正像您說的那樣離那筆錢的還款日期還有很長一段日子呢。」這次接口的是荷蘭特使波恩男爵。當然他還有另一個更為人熟悉的身份,那就是阿姆斯特丹銀行副行長。此刻的他與羅威一樣臉上掛著善意的笑容,坐在靠門邊的沙發上。房門大大放放地敞開著,從他的位置能輕鬆地看見舞池裡的一舉一動。外界自然也能對房內一目瞭然。但沒有一個人會來在意房內的這三人究竟在談些什麼。舞池內悠揚的舞曲聲似乎掩蓋了一切。
顯然波恩與羅威的笑容在約克公爵的眼中只能以「狐狸」二字來形容。但面對這兩個狐狸似的男子,約克公爵卻絲毫都不敢怠慢。他心知在現今的歐洲這兩人是萬萬得罪不了的。正當他小心翼翼地在心中盤算如何應付這兩位「債主」之時,對面的羅威緊卻緊接著關切地說道:「公爵閣下不用太緊張。我們都是熟識的老朋友了。剛才看閣下一個勁地在獨自喝悶酒。所以我和男爵才跑來看看。怎麼樣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很好。只是頭有點暈罷了。」約克公爵窘迫地遮掩道。可誰知波恩男爵卻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他,直接便點穿道:「這也難怪啊。敦刻爾克一戰公爵閣下一下就失去了近千人的衛隊,想起來真是令人頗感心痛啊。」
波恩男爵的一席話就如毒刺一般扎入了約克公爵的心頭。這位二十六歲的公爵立刻就漲紅了臉像一頭獅子一樣豁然起身,以高傲而又憤怒的口吻回應道:「謝謝男爵閣下關心。王軍這次確實在敦刻爾克確實遭遇了重創。但這並不能擊跨我們的鬥志。英格蘭的勇士是不會向亂黨屈服的。」
「公爵閣下請冷靜一下。我和波恩男爵從未懷疑過貴軍的勇氣與戰鬥力。貴軍這次在敦刻爾克的表現可以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若非西班牙人太過軟弱,公爵閣下此刻可能就是另一番心境了。」羅威一臉肅然的說道。事實上他所說的話倒也不算是誇張。敦刻爾克一戰兩方英軍都極其投入,其刺刀和槍托的肉搏格鬥更只能以白熱化來形容。相比之下西、法兩軍在戰鬥意志上的表現就差強人意得多。
果然,羅威的一番誇讚立刻就引起了約克公爵的共鳴。卻見他緩緩地坐了回去,隨即便長歎了一口氣道:「幸運女神似乎並不眷顧斯圖亞特王室。這些年我們的戰績確實並不理想。但我堅信只要我們堅持不懈地努力,那些亂黨總有一天回受到應有的懲罰的。而到那個時候斯圖亞特王室是不會忘記曾經向我們施過援手的朋友。」
「我相信公爵閣下的堅持總有一天會感動幸運女神的。」羅威心領神會地函授道。他當然知曉約克公爵剛才的那番話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太過介意那筆借款,意思說他一但得勢會加倍償還。事實上羅威也從未打算在斯圖亞特王室復辟之前向約克討債。
須知如若只是單單為了一點點利息,香江商會大可把錢借給更富有更有投資頭腦的歐洲商人。這樣資金回籠得還能更快些,風險也相對更小一些。現在馬可波羅銀行之所以會將目標鎖定在這些花錢如流水的貴族身上,還不是看中了他們手中的特權。這個時代的歐洲,一方面是市鎮民眾日益高漲的自由獨立情緒,而在另一方面歐洲的貴族則仍將國家視做了自己的私人財產。他們可以像分奶油蛋糕一樣的把領土肆意割讓另一方貴族。正如這次的西班牙國王用領土做自己女兒嫁妝一樣。這一點在中國顯然是難以想像的。至少在羅威的印象當中,自秦朝以後中原沒幾代皇帝會像歐洲的國王那般若無其實地割讓領土、子民或權益。在中國一但發生這樣的事,就算是最昏庸的皇帝、最無能的朝廷都遮掩還來不及呢。哪兒會像這些紅夷那般像做買賣似地把領土割讓明明白白地寫進契約之中。
既然歐洲貴族在這方面如此大方,香江商會自然不會辜負他們好意。雖然帝國對歐洲並沒有什麼領土要求,但相應的優惠待遇還是不想放過地。香江商會這些年之所以能在歐洲暢通無阻,這些貴族老爺們以及教廷的教主們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顯然向馬可波羅銀行借錢的貴族,還債的卻是歐洲的普通民眾。而這些年在見識了國王、領主、教廷三座大山對平民的輪番盤剝後,羅威可算是理解了為什麼這裡的共和主義會鬧得那麼凶。
此外就英國方面來說,資助斯圖亞特王室還有著一系列更深層次的外交意圖。這一點無論是殖民司的龔大人,還是商會的陳會長都不止一次地告戒過羅威。於是他當下便照著事先盤算好的口氣向約克公爵鼓吹道:「公爵閣下,不必為了一時的失意而長吁短歎。作為君主制國家的中華帝國十分樂意幫助斯圖亞特王室重返英倫。試想一個國家若是沒有君主那將是一件多麼糟糕的事啊。」
聽完羅威的講述,約克公爵猛然抬起了頭,似乎在用眼神詢問這話是否是真的。作為回應波恩男爵立刻接口道:「是啊,荷蘭議會也已經打算奉中華女皇為荷蘭女王了。世界上最大的君主制國家怎麼對斯圖亞特王朝的遭遇袖手旁觀呢。」
波恩男爵的這話固然有些誇張,但荷蘭的大型市鎮、交易所、銀行、乃至酒吧,張掛弘武女皇畫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若非達爾文派一直堅持荷蘭目前所奉行的共和主義。波恩男爵的所說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生。而有了波恩男爵保證,約克公爵的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希望之火。有中華帝國做後盾那是個什麼樣的概念啊!
然而正當約克公爵因腎上腺素上升而有些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之時,羅威卻突然取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他道:「今天乃是法王大喜的日子,有些事情不宜多談。如果公爵閣下真有興趣的話,可以到這裡來找在下。到時候再慢慢談。」
約克公爵連忙接過那張紙條,掃了一眼後,便會意地將紙條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自己胸口的口袋。他知道那這可不是一張普通的紙條,而是確保他將來在在倫敦上演「王者歸來」的入場券。與此同時,舞池中突然響起了一陣莊嚴的樂曲聲。原來是路易十四駕臨了。一時間原先還四散在花園、包房的眾人紛紛趕到了舞池想要一睹這位年輕國王的風采。
只見路易十四身著一席繡有金百合花的蘭色冕袍,腰插象徵法國權利的查理大帝寶劍,頭帶黑色假髮,整個人看上去氣宇軒昂、神采奕奕。只是比起上次遇見楊紹清時,他似乎並沒有長高多少。但其身上所散發出的王者氣質卻早已不是當年哪個黃口小兒可以比擬的了。此刻在他身後站的乃是法國陸軍大元帥杜倫尼。經過敦刻爾克一戰後杜倫尼不僅名震歐洲,更是成為了路易十四最為信賴器重的重臣。
隨著一個又一個貴族寵臣在路易十四面前魚貫行禮,杜倫尼卻惟獨向國王介紹了其中一個並不起眼的年輕軍官道:「陛下,這位是沃邦上尉,他在築城方面極有研究。」
「築城?是說修築要塞堡壘嗎?」年輕的國王掃視了一下同樣年輕的軍官問道。
「是的,陛下。沃邦上校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工程師。他在服役期間曾經為我軍設計過不少堡壘。」杜倫尼自豪地介紹著自己的下屬。
「這麼說來,卿家為我軍的防禦體系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咯。」路易十四跟著問道。
耳聽國王誇讚自己,沃邦連忙行禮貌道:「尊敬的陛下,我所建的堡壘還不算完善。事實上只要火力體系完整合理,城防堅固,要塞堡壘的意義就不止是防守。它同樣也是進攻的利器。」
對於沒有作戰經驗的路易十四來說,沃邦有關要塞堡壘是進攻利器的說法,顯然有些難以理解。不過處於對杜倫尼元帥的信任,年輕的國王還是欣然宣佈道:「嗯,卿從這一刻起就是王室總工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