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葛爾?」嚴員外等人面面相窺地疑惑道。除了王罡之外,這三個字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陌生而又遙遠的。他們也並不知曉這三個字將會給他們帶來怎樣意想不到的意義。不明就已之下眾人只得靜靜地等待王罡來為他們解惑了。
看著四週一干議員一副心急的模樣,王罡這才發覺「朝中有人好辦事」這句古話說得一點也不錯。試想若是自己沒有東林黨的幫助,豈不是也同這幫西北來的土包子一樣,兩眼一抹黑,什麼事情都被蒙在鼓裡。由此看來這些年江南商會對東林的資助無疑是值得的。否則自己何來手中的王牌。想到這兒,王罡當即神定氣閒的開口道:「諸位可能有所不知。這准葛爾乃是天山一帶的一個蒙古部落。去年部落中一個叫卓特巴巴圖爾的人糾集了另一個車臣部的汗王謀殺了准葛爾的土王,並自立為準葛爾汗。這卓特巴巴圖爾在篡位之後還不知收斂,反倒是派兵欺凌周圍的弱小部落,惹得天山各地天怒人怨。這才使得當地的大小番汗土王紛紛向朝廷上書求救。」
「原來如此。」嚴員外恍然大悟道:「真是讓王公子見笑了。我等雖是來自西北,對北方發生如此大事卻是一無所知。真是慚愧得很呢。」
「哎咿,話可不能這麼說。天山裡中原相去甚遠,消息又十分閉塞,除了與其臨近的朵甘思宣慰司能得到相應的消息外。若非當地的土王向朝廷上書求救的話,我等又會注意到這塞外的情況。」王罡搖頭道。
「王公子說得有理。可是正如公子所言天山與中原相距甚遠,就算塞外戰火連天,關內的百姓照樣可以安居樂業。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塞外出現混亂對中原來說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西北諸省可以無須再擔憂受關外韃子的騷擾了。朝廷在這個時候又怎麼會插手塞外的事情。」嚴員外想了一下說道。
「是啊,咱們來京師都有些日子了,也沒看朝廷公佈相關的消息嘛。王公子你說朝廷會不會不打算理會那些土王的要求了啊。」
「說的對。朝廷若是真出兵塞外的話對咱們來說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啊。不僅勞民傷財,還極有可能波及西北的諸多邊塞。」
眼見眾人對西北的戰事並不報什麼好感,甚至言語之中也是牴觸頗多。王罡心知如果不拋出一些實質性好處的話,是很難說服眼前這幫人站在自己這邊的。於是他當即便換了姿態向在場的議員,傲然地鼓吹道:「諸位所言雖然都是經驗之談。但那些終究都是前朝的老黃歷了。不錯,前朝兵事孱弱,與北方韃子作戰那是屢戰屢敗。以至邊塞的百姓時常都要飽受被韃子洗掠之苦。正如諸位所言,若是韃子內訌無心南顧的話,西北的百姓可都要高興得燒高香了。可眾所周知,我中華朝現在是兵強馬壯,船堅炮利。早年凶悍的一時的滿洲韃子還不是被我天朝的大軍以吹枯拉朽的氣勢給滅了。那九酋多爾袞帶著一干殘兵僥倖脫逃出關,到現在連一點兒音訊都沒有。試問以我朝現在的實力還用得著如此忌諱北方的韃子嗎。」
王罡的話音剛落,在場眾人便紛紛跟著點頭附和起來。其實對於中華朝的軍事實力他們可比王罡還有更切身的體會。早些年這些省份的百姓只要一提到關外的韃子立刻就會顯得恐懼異常。而現今卻論到關外的韃子提到關內漢人談虎變色了。如此變化,自然是讓西北的百姓得意不已。由此也更加深了對朝廷的敬意。然而,北方遊牧民族對這些地區的威脅畢竟持續了千年。因此在不少西北議員的心底裡對於關外的韃子在心理上還是頗為忌憚的。不過此刻給王罡這麼一提醒,嚴員外等人似乎又反應了過來,一個個都流露出了自豪的表情。卻見其中那虯髯漢子當即激動的一拍桌子嚷道:「王公子說得是。憑咱天朝現在的實力,哪兒還用得著怕那些韃子!」
「不錯。實在是老夫等人太過謹慎了。」嚴員外跟著汗顏道。
「嚴員外不必掛心。諸位剛才所言其實也是為西北的百姓著想。不過話又說過來,天山離各位所處的省份相隔甚遠,就算朝廷出兵塞外戰火也不會燒到你們那裡。反倒是諸位所處的省份恰巧是朝廷大軍的補給之地。一場大戰下來,糧草、衣被、彈藥等等諸如此類的補給足以讓晉陝等地成為帝國群商雲集的中心。到時候別說是朝廷給予的各種優惠政策了。我等江南的商會也一定會響應朝廷的號召支援西北。如此一來諸位在西北想要不發財那都難咯。」王罡拍著胸脯打包票道。
而在場的眾人也顯然被王罡所擬畫的那番盛景給深深吸引住了。試問如此誘人的利益又有誰不想佔了。於是當場便有人緊跟著躍躍欲試道:「如此說來,這仗打得時間越長咱就越有賺頭不是嗎?」
這人的話雖然說出了大家的一致心聲。但是為了賺取利潤而盼著國家打仗,打大仗,簡直就是奸佞小人的險惡途徑。因此,此人的話音剛落便引來了在場眾人略帶厭惡的眼光。而嚴員外則在此謹慎地向王罡開口道:「王公子,不管怎樣打仗對老百姓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戰火不波及晉陝諸省。吾等也不能為了一己私慾慫恿朝廷開戰啊。」
「嚴員外如此為民著想,真是令斯人感動。不過話可不能這麼說,現在並不是我等慫恿朝廷向塞外出兵。而是我等在支援朝廷對西北攻勢。在保證朝廷開疆拓土的同時,賺取一些適當的利益,這並不為過吧。」王罡微笑著糾正道。
然而嚴員外等人卻還是顯得頗為猶豫。畢竟他們中的不少人都也是讀過聖賢書的。禮儀廉恥,已經深深烙刻在了他們的心頭。要他們在短時間裡像沿海諸省那般「惟利是圖」還是頗為困難的。於是,眼見用利誘效果不佳的王罡,趕忙換了一個方向道:「我中華是堂堂的天朝上國,底下的土司遇到了如此威脅,當然有義務出兵維護天山的和平安詳。況且天山地區還是我朝朵甘思宣慰司的管轄地。若是連本土的動亂都不能平息,天朝的顏面何存。所以我們朝廷主攻西北,乃是為了天朝威嚴,為了民族大義。而那些慫恿朝廷將精力花在海外的人才是真正為一己私慾,陷我天朝與不義之地的人。試問荷蘭等紅夷之間的戰亂與我天朝有何干係?就算他們打得天昏地暗也不會給中原帶來什麼影響。朝廷經營海外,最後得益的還不是嶺南的那些財閥!」
這一次,王罡的說辭顯然達成了十分明顯的效果。找到冠冕堂皇理由的西北議員們立刻就大義凜然的說道:「王公子說得對。這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又不是香江商會自家的東西。憑什麼處處都要遷就他們。」
「是啊,外夷的事情與我天朝何干。」
「為了我天朝的威嚴,怎麼都不能讓韃子在西北囂張。以為我天朝沒人。」
面對擺出了一副同仇敵愾模樣的眾人,王罡在這個時候卻顯得十分冷靜。卻見他不慌不忙地開口安撫道:「諸位請少安毋躁。西北的事情最後還是得要由朝廷做主的。咱們身為國會議員所要做的是為朝廷出謀劃策,以民族大義為重,免得朝廷為別有用心的小人所左右。」
聽完王罡的一席話語,在場的眾人頓時就露出了心悅誠服的表情。卻見那嚴員外當即便起身向王罡深深做了個揖道:「王公子所言極是。吾等日後當以王公子馬首是瞻。」
當西北的議員信誓旦旦地同王罡達成共識之時,同是一片夜空下東林黨魁王夫之也在自己的府邸中招待著到訪的客人。來者既不是來自海外的特使,也不是什麼富甲一方的國會議員。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東林在內閣代表大臣陳子龍。趁著仲夏清朗的月色,此時此刻這兩位東林黨的支柱人物正坐在王府的院落中就著清風明月自飲自酌。只見一席便裝的陳子龍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瓷杯一邊頗有感觸地喃喃道:「這些日子以來京師內外都鬧哄哄地。還是而農你這裡最是清靜呢。真是讓老夫好生羨慕,巴不得現在就撇了這一身的俗事。找快清靜的地方好生修養呢。」
「大人,可別隨便說笑啊。這一次史公的離去已經讓我等心痛不已了。若是大人您再離開內閣的話,那失去頂樑柱的東林上下非亂了套不可。」王夫之略帶緊張的半開玩笑道。
「什麼頂樑柱啊。」陳子龍一擺手道:「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我等老臣總有一天是要功成身退的。東林的未來可是在你們年輕人的身上啊。」
「大人您才剛過不惑之年。以您的年歲比起歷朝歷代的元老重臣來,還尚算年輕。況且現任的陳首相還比大人您年長幾歲呢。怎能在此壯年就退出朝堂呢。」王夫之加重了語氣安撫道。
「那陳邦彥虛長了幾歲,不過算起來這次也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出任首相一職了。這不,連自己的接班人他都已經安排好了。」一想到即將抵達京師的黃宗羲,陳子龍的眉頭不禁擰在了一塊兒道:「回過頭來看看我東林目前在朝中的年輕一輩中確實缺少能獨擋一面的俊傑啊。咳,而農你若是能入朝為官的話那就好了。以你的才幹與名聲一但入閣絕對不會比那黃太衝來得差。這樣一來我東林在朝堂之上也就有了與復興黨分庭抗禮的能力了。」
「大人的厚愛學生感激不盡。不過內務部的侯方域大人、工務部的冒辟疆大人等人都是東林在朝中的青年才峻。只要再經過一些歷練稍加時日他們也能在朝中有一番不小的作為呢。」王夫之列舉了幾個東林黨頗有名氣的年輕官員道。
可是陳子龍卻頗不為然地擺了擺手道:「侯方域與冒辟疆的名氣確實不小。不過侯方域太過功利。且其才幹同他本人的志向也並不相配。運氣好的話,能做到內閣侍郎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至於冒辟疆嘛,為人倒是不錯,能力也有。加之他的妾氏董夫人乃是女皇身邊的紅人。就目前的條件來看,若是經略得當,估計日後應該能做到內閣尚書。但若說統領內閣,冒辟疆本身還缺乏相應的氣質與氣度。而農,並不是誰都能做魁首的。你的才幹、聲威、氣質都最符合條件。而且我發現女皇陛下對你有著一種特殊的好感。這種好感絲毫不亞於陛下對黃宗羲的賞識。所以說而農我始終認為入朝為官才是對你對東林最好的選擇。」
眼見陳子龍如此堅持要自己入朝為官,王夫之不由想起了那日與女皇有關憲政的討論。於是他在沉吟了一聲後,還是婉轉的謝絕道:「大人的苦心學生十分瞭解。可是學生始終還是認為學生留在國會更能給東林帶來好處。大人,我朝的制度不同於之前任何一個朝代,因此國會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佔據更為重要的位置。事實上,從這次發生的否決事件來看,國會對朝堂的影響已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耳聽王夫之提到了國會,陳子龍的神情跟著就凝重了起來。卻見他歎了口氣道:「而農你說得不錯,國會對朝堂社稷的影響已不容我等小窺了。這些日子以來那些商會和議員接觸得十分頻繁。咳,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對朝廷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不過而農你和陳子壯都是國會的議長,你們二人反倒是並不著急,頗能沉得住氣呢。」
「大人的擔心,學生何嘗沒有想過。但是任何事情在起步之時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國會對於中原來說畢竟是一個新鮮的事物。學生和陳議長均認為以目前的情況國會內的元老應該保持冷靜克制的態度。」王夫之坦然道。
「冷靜克制的態度?沒想到而農你和陳老在這件事上還達成如此的共識。」陳子龍撫摩著鬍鬚意味深長的微笑道。
而王夫之則毫不介意的接口道:「大人也說了,這些日子各大商會同各地的議員接觸頻繁,相信對於之後的會議他們有著各自專注的意圖。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何不先放下擔子歇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