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猶龍的進言一出立即便引起了周圍好幾個大臣的附和。事實上,經過蕭雲剛才的一番介紹,眾臣已然對那個叫俄羅斯的國家產生了興趣。在他們看來無論是蒙古韃子,還是羅剎鬼都不是什麼省油燈。不過北方的蒙古人給予中原的威脅更為實際,也更為明顯。而那羅剎鬼雖說也是凶殘無比,但畢竟與中原相隔十萬八千里。用一些蠅頭小利挑唆羅剎鬼同蒙古韃子起來,不但能就此削弱雙方的實力,中國還能趁機從中撈好處。如此划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出乎沈猶龍等人意料的是,孫露卻以及強硬的態度回絕道:「此事萬萬不可!與沙俄聯手無疑是在與虎謀皮。」
「陛下,臣等也知這沙俄並非善男信女。不過,以夷制夷確為上選啊。」頗為不解的史可法跟著進諫道。
眼見眾臣竟提出要與沙俄合作!孫露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她轉念一想現在的沙俄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公國。別說是中國人,就連同一時期的歐洲諸侯也不一定能看出那只北極熊的狼子野心。想到這兒,孫露不禁換了種口吻反問道:「諸位愛卿的意思朕也明白了。不過,諸位愛卿是否注意到過這地圖上的用紅線標出的標誌?」
紅線標誌?眾臣被女皇這麼一提醒,當下便又將目光投向了牆上的地圖。他們這才發現地圖上確實如同皇帝所言,佈滿了眾多猶如蛛網一般的紅線。卻聽一旁的工務尚書方以智拱手提問道:「陛下,這些該不會是河道吧。」
「不錯,這些確實是河道。俄國人稱之為『連水陸路』。也就是在兩條相近的水、河流中間的地帶。人在冬季可以從這些連水陸路涉冰而行,從而縮短許多路程。沙俄東進主要靠的就是蜿蜒於西伯利亞的長川巨流。沿著這些縱橫交錯的大河小溪,從一條流駛入另一條河,他們到達西伯利亞的任何一處角落。」孫露在地圖上劃了個大圈解釋道。
「如此看來俄國人對那極北之地的瞭解絲毫不遜色於當地的土人啊。」面對如此詳盡的地形圖沈猶龍不禁由衷的感歎道。
「何止是瞭解。相信蒙古韃子自己看到這張圖時也會驚訝得合不攏嘴。這上面的某些捷徑可能連當地的土著亦不是很清楚。這圖就是近百年來一批又一批沙俄探險隊前赴後繼的傑作。」蕭雲跟著補充道。
「的確,正如諸位愛卿所見沙俄對東方的指染可算是處心積慮。他們有明確的目標,科學的計劃,合理的分工。不是那些大漠上的遊牧民族可以比擬的。怕就怕,到時候蒙古野狼確實被馴服了,可我中華的北方又會出現一頭更為殘暴狡猾的北極熊。諸位愛卿可別忘了兩宋的前車之鑒啊。」孫露極其嚴肅的警告道。
毫無疑問孫露的一番提醒確實起了作用,一提到宋朝幾乎所有大臣的頭皮都開始發麻起來。宋朝曾與金國結盟對付當時遼國,結果遼國是被消滅,而北宋也隨之一同被女真人滅國了。第二次南宋又故計重施,與蒙古人結盟對付女真人。這一次的結果更慘,連最後的半壁江山都沒能保住。因此,若是中國與沙俄結盟的話。不排除會有消滅猛狼,養肥惡熊的情況出現。當然如今中華的軍力是兩宋時代的中原所不能比擬的。但這也不代表中國人就可以自負到無視未來威脅的地步。
卻見此時的首相陳邦彥臉色凝重的拱手道:「陛下聖明,我等不明就裡差一點兒重蹈宋人的覆轍。所謂近交遠伐,如此看來收服漠南蒙古諸部來為我朝所用才是上上之選。」
「陳首相所言極是。還是陛下英明,能看透羅剎鬼的狼子野心。」眼見自己揣摩錯了聖意,沈猶龍連忙開始補救起來說道:「至於那些蒙古韃子早已四分五裂,完全沒了數百年前的囂張氣焰。我朝正好趁此機會將其逐個吞併馴服。剛才蕭尚書不是說俄國人利用哥薩克人來征服西伯利亞嗎。那我等也可以用蒙古韃子做我天朝進軍大漠的馬前卒!」
沈猶龍的最後一句話,無疑是說到了孫露的心坎兒上了。於是她以讚賞的表情朝沈猶龍頷首一笑,緊接著便欣然點頭道:「倆位愛卿言之有理。正因為如此,眼下馴服漠南蒙古諸部為朝廷所用,便是我中華進軍大漠草原邁出的第一步。」
「陛下英明,馴服漠南蒙古為朝廷所用雖是上策,但是蒙古韃子桀驁兇猛,恐難以馴化啊。」史可法不無擔心的說道。
「史愛卿說得沒錯。如果蒙古人是如此容易就能被馴服的民族。那他們就不是草原狼,而是草原羊了。不過人總是會有弱點,會有慾望的。朕相信只要方法得當,就一定能馴服那些草原狼。」孫露斬釘截鐵的說罷,又朝身後的侍從點了點頭。於是侍從立刻會意著將三個蓋著紅綢的漆盤端了上來。這一舉動自然是引起了眾臣的注意。而孫露本人亦信步走上前指著這三個漆盤,狡詰的一笑道:「所以朕一直都在思考那個適當的方法。在翻箱倒櫃了一番後,朕終於找出了這三件寶物。」孫露說罷便掀開了第一個漆盤。
「火槍!」眾臣一言就認出了那件令他們自信的東西。
「是的,火槍。大漠草原是一個信奉實力的地方。要想讓那裡的人安心聽你講話,火槍火炮是最好的選擇。火槍火炮能讓我中原的軍隊以相對較少的人數戰勝草原上的騎兵。不但提高了咱們漢人的戰鬥力,還減輕了朝廷的後勤補給。不用再像古時那樣為了遠征大漠而勞民傷財。與火槍火炮相配套的是兵站與碉堡。這一點俄國人已經作出了實際的榜樣。他們甚至連據點的具體位置都為咱們選好了。至於如何鵲占鳩巢就不用朕再多做解釋了吧。」孫露一邊把玩著火槍,一邊敲了敲牆上的地圖,不懷好意的笑道。
而在場的眾臣聽罷,也忍不住此跟著他們的女皇會心大笑起來。正如孫露所言,俄國人既然能一路從莫斯科遠誇歐亞大陸來到黑龍江。同理可證,沿著沙俄在歐亞大陸上建立的城市、碉堡等據點,中國人自然也能從東面出發西進至歐洲。於是被第一個漆盤吊起興趣的眾臣,連忙將目光投向了剩下的兩個漆盤。那是兩個截然不通的漆盤。一個堆得高高的似乎擺放的是一個龐大的器物。而另一個盤子卻像是什麼也沒放一般,紅綢乾癟地貼在了盤子上。
而孫露接下來選擇的掀開的正是這個空蕩蕩的盤子。當紅綢被掀開時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串小小的佛珠。與普通的禪宗佛珠不同,這串佛珠上刻有十分詭異的圖案,一看便知非中土之物。卻聽孫露跟著解釋道:「這第二樣寶物是佛教,準確的說是藏傳喇嘛教。根據記載,俺答汗時期,格魯派喇嘛教傳入蒙古。而俺答汗本人亦皈依喇嘛教,大興佛事,廣建廟宇,寵信喇嘛上層。由於喇嘛教迎合蒙古貴族的需要,宣傳貴族的特權是前世修行的『善報』。因此喇嘛教在蒙古很快就替代了原先的薩滿教。而我朝在這一宗教問題上,不但會沿襲前朝尊重的態度。更會對喇嘛教採取全面保護和鼓勵的政策。」
「陛下聖明。但是朝廷只要能尊重他們的宗教就足以安撫藩民了。幹嘛還要花大力氣在蒙古諸部中推廣這喇嘛教呢?」
「諸位愛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大漠草原推廣喇嘛教對我朝有眾多的好處。這一是,喇嘛教宣傳四諦五明,六道輪迴,只求來世,能使信徒安於現狀。二是,格魯派遵循『二不戒律』,一不准僧人參加生產勞動;二不准僧人取妻生子。一旦多數的蒙古青壯男丁進了寺院,其人口與戰鬥力自然會隨之下降。就算這其中大部分的喇嘛日後會還俗,但其暴戾之氣也在寺院之中被消磨殆盡。此外,大量的喇嘛教寺院還能將原先四處遊蕩不定的牧民吸引至比較固定的區域。畢竟原先在信奉薩滿教時蒙古人通過祭拜山石、樹木、湖泊,可以在任何地方舉行宗教儀式。但改信喇嘛教後就必須有寺院才行。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聽著孫露如此從容不迫的解釋,在場的眾臣臉上均顯露出了仰慕的表情。他們未曾想到看似平和的佛教在女皇的手中竟也能成為如此犀利陰險的一件武器。其實這一策略並不是孫露她本人的創新,而是源自於滿人的啟發。事實上,對喇嘛教的這種政策,歷來是清王朝對蒙古的一項基本政策。孫露腦中的歷史告訴她這一策略十分有用,是保持中國西北疆域穩定的一項重要基石。況且喇嘛教是蒙古人自己的選擇,又不是自己拿槍逼他們信的。而眾臣雖未見過此項宗教政策的實際效果,但他們也能在心中分析出這麼做的好處。當下對女皇經營漠南的信心又增加百分。卻見那工務尚書方以智迫不及待便開口問道:「陛下,那最後一項寶物是什麼?」
「方愛卿,少安毋躁。這最後一項寶物其實是一個十分尋常的物件。」孫露說罷,衝著眾臣冷掃了一眼後,便猛然揭開了最後一塊紅綢。
「羊毛??」方以智那驚訝的話語中明顯帶上了失望的意味。見過先前那兩件「寶物」後,眾人均對這最後一件寶貝充滿了好奇。卻不曾想到僅是一堆尋常的羊毛。不過就在眾人納悶之機,卻聽久未發言的工商尚書羅勝開口道:「這羊毛應該是英國羅姆尼羊毛吧。我中原自七年前起開始從歐洲引進英國羅姆尼羊,取其羊毛用以紡線織布。臣還記得有一段時期羊毛飛漲,南方不少鄉紳地主圈地養羊。朝廷和商會為此還特地出面阻止過。不過無論南方的農場主如何努力,這種羊的成活率和產毛量均遠低於歐洲。畢竟咱們南方是魚米之鄉,而不是草原牧場啊。難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將這種產毛綿羊推廣到漠南草原去嗎?」
「嗯,羅卿家說得沒錯。朕確有此意。當初因為南北交戰,羊毛緊缺南方的商人才出此下策在南方圈地養羊。而如今我朝地域廣闊,既然北方有水草豐碩的草原,又何必要在南方圈地養羊呢。西北的草原無論是在水土上,還是在氣候上都十分適合綿羊的繁衍。況且那裡寒冷的氣候也能提高綿羊的剪毛量。如此一來既解決了羊毛短缺的問題,又能從經濟上控制漠南草原。」孫露點頭應和道。
「軍事、宗教、經濟。陛下英明,如此三管齊下,那些蒙古韃子想要不受我中原控制都難咯。看來草原上很快就將出現一個女可汗了。」陳邦彥等一干大臣見過了女皇出示的三寶後,無不由衷地撫掌讚歎道。
卻見此時的孫露沉吟了一聲開口道:「朕並不在乎做什麼天可汗。朕要的西北綿延千里的大漠與草原。或許這些地方在諸位愛卿眼中是只有草與岩石的荒蕪之地。但在這貧瘠的土地下所蘊藏有的礦藏是朕與諸位都難以想像的,更是中原所不能比擬的。當然在吾輩這一代還並不能立即就用上這些寶藏。但吾輩的後代日後會為吾等現在為他們留下的遺產而感到自豪。朕需要諸位愛卿同朕一起攜手為我中華的子孫後代取下那塊世界上最富饒的土地。」
雖然眾臣還不怎麼明白孫露口中的寶藏究竟指得是什麼。但從女皇那番慷慨激昂的說辭中,他們感悟得出西域大漠草原對中原的重要性。姑且不論現在用得著用不著,能為子孫後代留下大片土地總是件好事。卻見眾臣齊聲拱手道:「吾等誓死追隨陛下為我中華開啟萬事基業!」
「諸位愛卿,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征服之旅,來不得半點兒焦躁。因此現在還未到我朝向西北全面進軍的時機,不過有一塊地方的時機倒是早已成熟。」孫露說到這兒,原本和諧的雙眸突然閃過了一絲寒光。卻見她回頭向身後的眾臣沉聲問道:「雲南那裡的事準備得怎樣了?」
「回陛下,雲貴兩廣前去剿滅孫可望部的軍隊已然集結完畢。」張煌言一個抱拳回應道。
「回陛下,平南大將軍姚金中將已於十月二十七日抵達廣西廉州府駐地。各項軍需物資也已準備完畢。」蕭雲緊接跟報告道。
孫露聽罷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向外務尚書李啟新問道:「李尚書,安南、大越、大城、末羅汗各國有消息了嗎?」
「回陛下,給予中南半島諸侯的聖旨均已發出,但各藩屬國至今沒有回應朝廷。」李啟新神色凝重的回答道。他原本以為憑著天朝上國的一道聖旨就能讓這些彈丸小國,乖乖地同意讓中國軍隊借道他們國家去進攻雲南。可誰知聖旨都發出快四、五個月了,那裡卻半點兒消息都沒有。
「陛下,也可能是安南等地離我中途遙遠,越王、緬王、安南王等諸侯的還來不及回復我朝。」史可法適時的解釋道。
不過孫露本人對此卻顯得十分鎮定,彷彿這樣的情況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見她冷笑一聲傲然命令道:「暫且先別去管安南、緬甸的那些土王,一切照原計劃實行。我中華將士想摘的桃子,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