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數十艘戰艦雄赳赳,氣昂昂的駛進了海港。鮮紅的金龍旗子映著白色的風帆顯得奕奕生輝。隨著數條作為戰利品的商船被拖入海港。碼頭上的人們瘋狂的吹著口哨,拋著帽子迎接著海上歸來的勇士。艦隊的每次勝利都代表著商會實力的加強,代表著這裡的人們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去損害我們敵人的商業與航海吧!讓他們今後無法同我們在貿易上進行有利可圖的競爭。」這是任何一個想要在海上分一杯羹的國家都要接受的遊戲規則。當然也包括剛剛走向大海的中國。
此刻在海港西側的總督府中一個身著白色的儒袍頭帶方巾年輕人正背著手靜靜的看著第二艦隊滿載而歸的進入海港。很難想像就是這麼一個溫文而雅的儒生卻在短短的一年時間內將整個東印度群島乃至整個印度洋搞得翻天覆地,雞犬不寧。他便是新加坡總督陳家明。這些私掠活動的策劃者。歐洲人眼中的「馬六甲之狐狸」。
僅僅在一年多前中國的商船還要向荷蘭人、西班牙人搖尾祈憐以求在印度洋上正常航行。由於海禁中國航海業已經停滯倒退了數十年了。偶爾一些膽大的走私商船大多都在東亞沿海一帶活動最多不過下下南洋。但隨著香江商會的向外擴張,大量的中國商船開始滿載著瓷器和綢緞來到印度洋沿海換取寶石像牙、黃金白銀等貴重物品以及糧食等農作物。結果這些商隊也順理成章的成了歐洲私掠艦隊眼中的「肥羊」。在這個時代歐洲王侯都發行「特許證」,特許私人船隻攻擊敵人,獲得獎賞,國家從中抽肥。私掠船同只有槍炮、沒有特許證、任意向碰上的船隻開火搶劫的海盜之間的界限是很單薄的。於是乎「掠奪」成了光明正大的行業。在歐洲人眼中「宗教、狂熱、財富、掠奪、愛國」都是同意詞。
那些紅夷海盜海盜既要財也要命。他們四處劫掠過往的商船,並將中國水手吊死在桅桿上。搶劫綁架、殺人放火無所不為。剛剛才起步的中國海商哪兒見過這樣的架勢。在最初的一年中許多海商嚇得幾乎都不敢進入印度洋。為此香江商會急調義勇軍艦隊來保護商船。但這麼做無形當中大大提高了貿易成本。畢竟維持艦隊的開銷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更何況當時義勇軍正和清軍開戰。大量的戰略物質優先供給給陸軍。而義勇軍兩支艦隊的兵力在茫茫的印度洋和東亞海域顯得異常的捉襟見肘。
於是香江商會很快就順應「國際潮流」也開始向海商發行「特許證」,想要建立自己的私掠艦隊。無奈中國海船的體型本來就小,火炮配置的也少。又缺乏遠洋經驗和熟練的水手。在近海小打小鬧還行。真要他們進入印度洋劫掠經驗豐富的歐洲商船簡直是妄想。而荷蘭人更是為了報復當年在台灣的失利幾乎抓著中國的商船不放。面對這樣惡劣的情勢香江商會的股東們決定同荷蘭人,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媾和。以求達到息事寧人的目的。
但這一切都在陳家明出任新加坡總督後發生了決定性的逆轉。按照孫露「以戰止戰」的指示陳家明當著商會股東以及荷蘭使者面撕毀了媾和條約。駁斥了部分商會股東軟弱的作風。這是一個只承認強者的世界。軟弱與退讓只能換來對手的鄙視以及變本加厲的掠奪。當然陳家明並不是一個只會唱高調的書生。他知道只有用強而有力的實際行動才能挽回目前的頹勢。於是他將原先零散的武裝民船統一組織起來,成立了「順昌航運公司」。由商人出資,義勇軍提供專業的戰船以及武器彈藥,並幫助訓練水手。在做好這些準備工作後陳家明同詹姆斯和李海等人策劃了一系列的私掠行動。按照詹姆斯提供的航線。他們去紅海口攔截荷蘭東印度公司同莫臥爾帝國的商船;去馬裡亞納群島攔截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貨船。第二艦隊甚至還打劫過香江商會名義上的合作者——英國東印度公司。理由是一支英國海盜打劫了三艘販運茶葉的中國商船。香江商會這種計劃周到、裝備精良的「冒險」活動使得歐洲的「冒險者」們頭痛不已。為此他們的聯合艦隊日以繼夜的在海上巡邏想要抓住讓他們頭痛的「海狼」。不過他們至今連第二艦隊的衣角都沒碰著過。
這些私掠行動一方面是為了報復及打擊以荷蘭為首的歐洲殖民者。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培養中國自己的海上力量。供養一支海軍比供養一支陸軍更費錢。陸軍可以僱用或特別徵召,在戰役結束後付錢或解散。普通水手也可以到時候僱用或因某種原因解雇,但是,不管有沒有戰爭,艦隻總要建造,總要保養的。投資是很大的。要求有一套基礎設施:船塢,造船木工,領港員,製圖員,軍械專家。這些實際上是一支付工資的、永久性的專業隊伍。私掠行動除了可以以戰養戰外。私掠船的炮火更是為商人的商站和貨棧廓清了基地。私掠不是搶劫一兩艘船這麼簡單。這是一場智慧與力量的較量。
但是要想成為海上的霸者光靠有一兩支強大的艦隊是遠遠不夠的。只有提高民船的整體水平才能更好的向外擴展。陳家明不指望現在中國的武裝民船能達到歐洲私掠艦隊的水平。但至少要能保護自己才行。能在印度洋上大膽航行才行。想到這兒陳家明瞥了一眼停泊在船塢中的幾艘受重創的武裝民船,不由的在心中一陣歎息。艦船、槍炮只要有錢就可以造。但熟練的水手以及航海經驗不是一年、兩年可以得到的。義勇軍發展到現在至少也花了五年的時間況且還吸收了大量的海盜。看來還真像孫首相所說的那樣:「通往大海的道路任重而道遠。」
忽然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陳家明的思緒。他回頭一看只見身著白色軍裝的李海正站門邊衝著他笑道:「我的總督大人,發什麼楞呢。還在心疼你的那幾艘破船?」
「怎麼不心疼。這可都是花錢打造的。損失太大的話,那些股東可要天天找我麻煩了。」陳家明一邊歎著氣一邊給自己和李海倒了杯酒道:「我說你就不能照顧點武裝民船嗎。他們都是些新手啊!」
李海聳了聳肩接過酒杯找了張最舒適的椅子坐下後說道:「新手?我看他們連學徒都不配。我又不是保姆。完成任務就行。」
「那你也不能就這麼把他們丟給葡萄牙艦隊和西班牙艦隊。這兩個月武裝民船傷亡不小啊。」陳家明努著嘴說道。這些日子武裝民船船長們不斷的向他抱怨義勇軍將他們棄置不顧。搞得陳家明頭都大了。
「哪個混球說的!睜著眼睛說瞎話。每次護衛艦隊不都是我們解決的。交給武裝民船處理的都是商船。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好。那你乾脆讓他們回家抱孩子去吧。」李海白了一眼後將酒一飲。
陳家明無奈的笑了笑。李海的性格就是這樣直來直去。但他說的也有道理,不經過真正的歷練武裝民船永遠都不能成長起來。於是他將話題一轉問道:「我的提督大人,這次收穫怎樣?」
「還不是老樣子。說實話,那些紅毛夷的船劫起來沒意思。我更喜歡劫印度人的船。莫臥爾帝國的富庶不是那些個紅毛夷可以比擬的。而且印度人懦弱而又無能。劫他們的船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李海壞壞的一笑道。他當然知道私掠行動不單單是為了劫掠財富。但就以一個海盜的思維來說劫印度人是首選,接下來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打劫荷蘭人和英國人比較不合算。
李海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劫掠莫臥爾寶船的情景。當水兵砸開其中其中一艘船上的寶箱時,所有人不禁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呈現在面前的是大把大把的珠寶和鑽石,整箱的金條。這可比搶劫十艘普通商船所得還要多。為此香江商會特地嘉獎了參加那次行動的所有海員。就連最下等的見習水手也分到了五百兩白銀。當然這次的行動更是被當作了一個傳奇在沿海各地廣為流傳。年青人紛紛辭掉工作,跑到船上來要求加入武裝民船。
「可別做的太過分啊。畢竟我們還要和莫臥爾帝國做生意的。真的把那些個『扎吉達爾』惹惱了的話,我們也別想再到印度做生意了。有些東西靠貿易一樣能得到。而且更有利可圖。不過我想我們的『私掠』遊戲大概要暫時告一斷落了。」陳家明又給李海斟了一杯酒說道。
「怎麼?要同紅毛夷講和嗎?」李海皺著眉頭問道。陳家明的立場一直都是很強硬的。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同歐洲人將和呢。
「這是巴達維亞總督迪曼送來的求和信。他希望同我們恢復正常的貿易。首相已經同意了他們的要求。不久之後他們就會派代表來和談。」陳家明將迪曼的求和信連同孫露的密令一起遞給了李海。
「知道了。我會安排的。不過這次凱塞爾大概要失望了吧。」李海粗略的掃了一眼後合起了文書推了回去。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李海知道自己是個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海子,不要洩氣嘛。只是說同荷蘭人講和。雖然我們不能再大肆搶掠東印度公司的船隻了。但海上的私掠活動依然照常進行。不過從現在起將由朝廷發佈「特許證」。劫掠來的戰利品內閣和皇室都佔有一份。義勇軍的那一部分將交由兵部單獨處理。不過你也不能就此大意啊。這些紅毛夷是沒有信用可言的。」陳家明起身拍了拍李海的肩解釋道。
陳家明心裡清楚同歐洲人講和是遲早的事。如今荷蘭人同意開放他們在印度洋沿海的港口讓中國商船自由貿易。可以說當初孫露的給他的任務他已經順利完成一半了。無論是孫露還是張家玉都明白以中國目前的實力還不能與荷蘭人完全抗衡。以前未走出國門時陳家明一直看不起荷蘭人。認為這麼小的國家能有何能耐。義勇軍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們趕出了台灣。但經過這幾年的爭鬥使陳家明認識到了荷蘭的強大。南洋對荷蘭人來說只不過是他們海上帝國最東邊的邊境。從情報上顯示光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就有武裝商船一萬餘艘,戰艦100多艘,五萬多門的大炮。這還沒算上荷蘭西印度公司及其本土的艦船。而義勇軍目前真正的遠洋戰艦不到40艘,火炮只有2000多門。武裝商船的規模就更不用提了。從詹姆斯帶來的情報顯示越往西荷蘭人的勢力就越強勁。更何況大明要應付北邊的靼子。
缺少貿易站僅憑中國自己的商隊是無法將大量的商品運到歐洲與美洲銷售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的商業還要依靠荷蘭人的分銷網才能快速良性的發展。比起遙遠的歐洲和美洲,開放的南洋諸國、東非洲諸國、莫臥爾帝國、奧斯曼帝國的市場對中國來說更有實際意義。精明的荷蘭人很快的就抓住了中國人的這一心理。荷蘭人不介意同任何人(甚至不共戴天的仇人)坐地分贓,只要他們可以從中取利。中國人已經在東亞和東南亞確立了他們的主導地位。與其花大力氣爭奪還不如乾脆同其合作將中國的商品販賣到歐洲大陸去。抱著這樣的目的迪曼在東印度公司的首肯下主動同香江商會講和以求合作。而香江商會也順水推舟的應接了下來以圖佔有印度洋的市場。戰爭只是手段貿易才是目的。
「這我明白。」李海感慨的道:「你過幾天就要要回南京進貢。可別忘了代我問候司令啊。這些年漂在海上有好久沒見司令了。」
「是啊,也快兩年沒見了吧。如今她已是首相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一切就想昨天才發生一樣。」陳家明幌了幌杯中的水酒喃喃的說道。作為楊紹清與孫露的朋友沒能參加他倆的婚禮陳家明感到很遺憾。孫露在新婚之夜的所作所為他也能理解。經過這幾年的歷練陳家明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紈褲子弟了。他明白要成大事有時候就不能顧及太多。況且他們的目標是如此的遠大。
「無論怎樣她永遠都是我們的孫姐兒。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們。沒有她我們永遠不知道這世界是如此的大。」李海堅定的說道。
李海的話無疑打動了陳家明。只見他起身指著世界地圖說道:「是啊,這世界是多麼的大,中國只是這麼一小塊。如果沒有孫首相,我們至今還在夜郎自大的認為自己是天朝上國。天下就僅限於本國的十五個省。如今南京的有些老頑固還報著這樣可笑的想法。我這次去就要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地大物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