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萬歲,臣等五大臣與六部一致建議陛下理應極早登基,以慰天下臣民之望。擇定七月一十八日登極最宜;倘若七月一十八日過於倉促,可以改為七月三十日…」大殿上史可法認真的念著內閣關於唐王登基的諸多計劃。從唐王監國到現在也快兩個月了。由於廣東方面的政務院接手朝廷的各個部門需要一定的時間。因此唐王登基的日子一再的被延後。直到三天前在孫露默許下內閣才開始著手登基事宜。期間當然也有不少的大臣請求唐王盡早登基。但識相的朱聿鍵每次都以十分謙和的態度表示自己作為藩王只是代理監國,不敢有多餘的妄想。這種一再謙讓的態度倒是博得了不少大臣的好感。至少沒他剛監國時那麼反感他。
坐在龍椅上的朱聿鍵顯得波瀾不驚,可在他的心裡早就激動異常了。終於能正式登基了!終於能名正言順的做皇帝了!雖然住進了皇宮,雖然享受著皇帝的待遇,但沒有皇帝的名份始終讓朱聿鍵惶恐不已。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廢掉。直到那女人點了頭朱聿鍵心中的大石頭才算落地。當然他十分清楚就算自己正式登基還是要看那女人的臉色,還是要夾著尾巴做皇帝。可這畢竟是大明皇帝的頭銜啊!不過朱聿鍵的心中還有著一絲不安。孫露上次就和他講過要他簽署一份契約。可到現在還沒讓他簽契約。他也沒看過契約上的內容。該不會這女人是想要自己在登基後再發詔書將皇位禪讓給她吧!想到這點朱聿鍵猛的一驚,不由的覺得自己後背一陣涼颼颼的。他下意識的看了看下面站著的孫露。此刻孫露的表情並沒有什麼異常但在朱聿鍵看來卻是陰鬱無比。
此時的孫露還不知道自己一手扶植起來的朱聿鍵在為那份「契約」揣揣不安。出於某種原因她還沒有將《乙酉憲誥》交給朱聿鍵簽署。堂上的她正考慮著湖廣的戰事。從張家玉傳來的文書上看,目前的湖廣情勢很是複雜的。左夢庚部、李自成部如今又加上了湖廣巡撫何騰蛟的人馬。雖然何騰蛟和九江的袁繼鹹都已經正式接受了南京的調遣。義勇軍也順利的接收了九江到長沙一線的城池。不過湖廣的問題不是是靠簡單的軍事行動就能解決的。「恩威並重」才是解決正途。幸好中舉人出身的張家玉在處理這些問題時很有分寸和技巧。充分體現了「蘿蔔加大棒」的精髓。希望家玉能在不久的將來給自己帶來好消息吧。孫露默默的想到。
這時堂上響起了朱聿鍵威嚴的聲音:「愛卿辛苦了。就按愛卿所奏辦吧。諸位愛卿,還有本奏嗎?沒的話就退朝吧。」原來史可法念完奏章了。孫露不禁整了整精神。她可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在朝堂上走神。那份奏折她兩天前就已經看過了。這次登基大典按照孫露意思是一切從簡。錢謙益也完全按照她的意思擬訂了這份奏折。朱聿鍵當然也沒異議。大概是長期被監禁的原因朱聿鍵本人沒有其他藩王的某些陋習。至少他不像朱由崧那樣要孫露滿世界的找癩蛤蟆做壯陽藥。「還算正常人,但朱元璋的子孫都不是好東西。」這是孫露在心裡對自己皇帝的評價。無論朱聿鍵表現得有多順從孫露都不會放鬆自己的警惕。養條狗都要防著它咬主人,何況是養個皇帝呢。
正當眾人以為可以退朝時,忽然有人大聲說道:「臣有本奏!」孫露回頭一看原來是戶部尚書黃道周。只見他出列道:「啟稟萬歲,臣要彈劾寧波軍管酷吏馮如琨濫用職權,虛報田地,滋擾鄉里之罪。這是寧波知府朱之葵同十六名鄉紳的聯名請願書。」說罷便將奏則連帶請願書一起遞交了上去。一時間堂下的大臣們也嚇了一跳。軍管酷吏?那不是直指兵部尚書孫露嘛。
朱聿鍵拿著這份奏折覺得自己就像捧著個燙手的山芋一般。他看了看一旁的孫露又看了看下面一臉正氣的黃道周。還真是不好辦啊。就這麼駁回黃道周?那其他的大臣會怎麼想?況且人家還是證據確鑿啊。眼見著朱聿鍵有些為難時錢謙益連忙出列道:「臣也有本奏,臣要彈劾寧波知府朱之葵誹謗朝廷官吏之罪。」
「哼,錢尚書你有何證據彈劾老夫。老夫這裡可是證據確鑿啊。」黃道周冷哼道。關於哪個馮如琨的底細他早已經查清楚了。此人無功名以前不過是市集上一個說書的。整個兒就是個小人。不知靠著什麼關係得到了錢謙益賞識被安排到寧波負責登記新的魚鱗冊。仗著有軍管會撐腰更本不把原本的寧波知府看在眼裡。
「黃尚書怎知老夫沒有證據。」說罷錢謙益也拿出了一份奏折繼續說道:「這上面例數了寧波知府朱之葵貪贓枉法。夥同寧波刁民奸商任意竄改黃冊和魚鱗冊。致使田畝與丁口失實;官田與私田相混淆從中謀取暴利。請萬歲明見。」
「錢尚書,你這是在翻老帳嗎!朝廷早就詔告天下不再追究官吏以前的罪過。」黃道周怒目而視道。
「老夫只是就事論事。這上面的證據雖然是以前的事。但朝廷這次重新登記黃和魚鱗冊正是為了整頓了戶籍和地籍。其間當然會查出以前官吏們的種種貪贓枉法之事。或是沒收某些刁民非法佔有的官田。由此可見馮如琨只是依法行事罷了。還請萬歲明見。」錢謙益不緊不慢的說道。黃道周今天的舉措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哼,難道說帶著大批官兵闖入民宅也算是依法行事嗎?」一旁的蘇觀生跳出來駁斥道。「你這麼偏袒馮如琨等人是何用意。該不會錢尚書同他有什麼瓜葛吧。」
「蘇大學士說的是寧波城西的那塊地吧。按照魚鱗冊上的記載此地為官田。不知為何上面竟然蓋了一戶胡姓人家的園子。稅官們覺得奇怪才帶人到那裡勘察的。」說罷錢謙益朝著朱聿鍵一跪道:「萬歲,黃道周所奏均為子虛烏有之事。他們這是栽贓嫁禍。還請萬歲就此給個說法。」
「萬歲明見,臣等所言句句屬實啊。請萬歲明見!」黃道周和蘇觀生一起跪了下來。緊接著朝堂之上又有四、五個文官跟著跪了下來附和道。如此這架勢引得其他的大臣也竊竊私語起來。有的搖頭,有的不屑,有的暗自為黃道周等人擔心。而兵部右侍郎陳子龍先是掃了一眼自己的老上司史可法。見史可法只是閉目養神著站在一旁。彷彿眼前的事情同他無關。繼而陳子龍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新上司孫露。此刻的孫露亦是一臉的鎮靜。「只要眼前這女人一句話黃尚書和蘇大學士就會被貶斥吧。」陳子龍暗暗想到。對於自己的這個新上司陳子龍的感情很是複雜。一方面孫露打敗了南下的清軍救了大明;另一方面這女人卻在把持朝政。雖然她所推行的新法又是褒貶不一。但就陳子龍在自己家鄉上海所看到的一切讓他對朝廷的新法充滿信心。這女人究竟是忠?還是奸呢?
此時的朱聿鍵雙手拿著兩份奏則心中不禁苦笑起來。算了,這事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報著這種想法的朱聿鍵朝孫露問道:「孫愛卿意見如何啊?」
「回萬歲,臣以為此事該派專人嚴查。無論是馮如琨等人的濫用職權,還是朱之葵等人是誣告陷害,妨礙公務。一經查明證據確鑿的話都要依法處置決不姑息。至於黃大人和蘇大人上奏此事也是為朝廷著想並無過錯。」孫露出列大聲的說道。
孫露的話不偏不倚,甚至還有些偏向黃道周等人。是這女人公正無私,還是她另有圖謀。頓時朝堂之上又是一陣騷動。黃道周和錢謙益都驚訝的看著孫露。一個在想這女人耍什麼花招?另一個則為孫露的不配合連叫可惜。更別說坐在龍椅上的朱聿鍵了。過了好一回兒反應過來的他咳嗽了一下宣佈道:「如此就照孫愛卿的意思辦吧。不過,以孫愛卿的意思派誰去查好呢?」
「回萬歲,臣以為。此事交於兵部右侍郎陳大人辦理再適合不過了。」孫露回頭看了一下身後的陳子龍道。陳子龍沒想到孫露會在這個時候點自己的名。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聽皇帝首肯道:「嗯,不錯。這是就交與陳愛卿去辦了。」無奈的陳子龍也只好出列領命了。
卻聽孫露又上奏道:「啟稟萬歲,臣也有一事上奏。」朱聿鍵聽罷心想今天可奇了什麼事都要來問自己。不過這還真有做皇帝的感覺。於是自我感覺良好的朱聿鍵很有架勢的說道:「孫愛卿請講。」
「啟奏萬歲,適才宜興府衙來報澱山湖、長白蕩、澄湖一帶賊寇肆虐。匪首赤腳張三以『打糧』為名經常出沒於蘇州、松江、常州等地滋擾鄉里。金壇潘茂、潘珍的『削鼻班』甚至多次聚眾攻打金壇縣城。臣以為應立即調京師的一師二旅前去協助剿匪。還百姓以安寧太平。」孫露恭敬的上奏道。
孫露話音剛落堂下一直一聲不吭的史可法臉上微微有了一絲的詫異。但堂上誰都沒注意到他臉上這種轉瞬即逝的表情。而朱聿鍵則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兵是你的,你想怎麼調就怎麼調。還用得著問朕?百思不得其解的朱聿鍵只好老實的答應道:「准奏。」轉而又想起了什麼於是他又問道:「孫愛卿,聽說你大婚之日快到了吧。」
被朱聿鍵突然這麼一問孫露楞了一下回道:「回萬歲,臣的婚期定在了六月二十六日。」
「喲,那就只差十幾天咯。愛卿一直為國操勞。如今愛卿喜結良緣,孤也得有所表示。」朱聿鍵笑瞇瞇的大聲宣佈道:「傳孤口喻賜兵部尚書孫露一對玉如意,錦緞五百匹,黃金一千兩,白銀兩千兩。另封其夫楊紹清為永順侯。」
「臣謝主龍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孫露連忙跪下謝恩道。雖然這裡面一半的東西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但這卻是皇帝對自己的一種封賞。特別是給楊紹清爵位無疑會滿足新安財閥們的虛榮心。而周圍見風使舵的大臣們更是忙著向孫露祝賀起來。於是早朝在喜慶的氣氛中開始又在喜慶的氣氛中結束了。黃道周等人的奏則彷彿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不和諧音符很快的就被人忘記了。
在朱聿鍵離開後,眾人按著班序退出了皇城。一路上不少大臣都藉機向孫露賀喜。對他們來說這無疑是巴結孫露的絕好機會。孫露當然也不客氣這次她向所有的大臣都發了請柬。甚至連一些同她關係惡劣的官員也無一例外的接到了喜帖。至於給不給面子就隨他們便了。
「孫大人,這次能喜結如此天賜良緣真是可喜可賀啊。看來老夫等人到時候也要來湊湊熱鬧了。」錢謙益搶先一步賀喜道。
「是啊,洞房花燭夜乃是人生一大幸事。不可草率行事。不知孫大人準備的如何了。有什麼需要的話。老夫可以盡些綿薄之力。」同為五大臣的沂城伯趙之龍的一席話明顯帶著巴結的成分。
「諸位大人客氣了。婚禮的具體事宜都由夫家承辦了。到時候諸位大人只要能賞個臉過來喝杯水酒。孫露就榮幸之至了。」孫露的臉不禁微微一紅道。畢竟結婚這事對她來說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傳統婚禮中的三書六禮一樣都不能少。最讓孫露抓狂的就是她還要提供自己的生辰八字。這讓她從那裡去找嘛。最後只能隨便找了個同楊紹清相符合的八字糊弄了過去。
就在眾人圍著孫露道賀時,忽然從他們的背後傳來了一個不和諧的冷哼聲。孫露回頭一看原來是黃道周等人。只見他們鄙視的掃了孫露等人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皇城。一旁的錢謙益見此情形不屑的說道:「一幫不識抬舉的東西。孫大人,剛才你真的不應該就此放過這幾個老傢伙的。瞧他們現在囂張的德行。大人該不會也給他們發了請貼吧。」
「是啊,都給了。」看著黃道周等人的背影孫露似笑非笑的說道:「錢大人放心,我敢打賭這次的婚宴他們一定都會賞臉參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