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一直昏睡著,兩天後,她醒來了,卻是不言不語,眼裡平靜無波。
「師兄,該吃藥了。」醉月小心的捧著一個白色瓷碗,看著如風,眼裡有著喜悅,師兄終於醒過來了!
如風眼珠子轉了轉,看著醉月,不一語,只是伸出雙手把碗端過來,一口氣喝下,眉頭都不皺一下。
醉月一愣,這藥很苦的,記得在山上的時候,師兄最不耐煩喝藥,每次喝藥都是拖拖拉拉的,完了還要自己給她蜜棗,這時候的師兄最是孩子氣,而且她還總是嚷著要做成藥丸子才好吞,只是有些藥要製成藥丸需要花很多的時間,所以估計藥丸還沒製成,人就已經死了。
而沒想到這次師兄那麼爽快,連討價還價都沒有。
醉月和寒山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擔憂。
而如風卻已經倒在床上,躺著直挺挺的,眼珠子睜著,表情木然,要不是眼睛偶爾眨一下,還真以為這是一具挺屍。
醉月覺得很不對勁,趕緊拿出如風的手,仔細的把脈。
完了才疑惑的看著寒山:「沒事啊,一切都好好的。」
寒山皺皺眉,叫了一聲:「師兄,師兄!」
如風動也不動。
「壞了壞了,師兄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寒山在房裡踱步。
醉月橫了他一眼,道:「哼,你不相信我的醫術嗎?」
寒山忙賠笑:「我不是說身體上的問題,是心理上的問題。」
醉月一想,也就點點頭,說道:「山長和煜爵、煜宣今天怎麼還沒來?他們都不知道師兄今天醒來吧?」
寒山哼了哼,沒好氣的說道:「他們來不來有什麼關係?每次都是山長一來,你就緊張,不肯讓他和師兄獨處一室。煜爵和煜宣一來,你也緊張,而他們兄弟兩就只會看著如風呆。」
醉月刮了寒山一眼,這個呆子怎麼會明白自己的心理?師兄是女的,自己可要替她保守秘密,所以當然不能讓山長和師兄獨處了,免得他掀開如風的被子來瞧瞧傷勢。
說曹操曹操就到,木問塵和煜爵、煜宣先後的走了進來,前後不差多少時間,三人臉上都有喜悅,只是木問塵的表情較為內斂,僅僅是緊皺的眉頭鬆開,表情比較放鬆。
而煜宣就不在意了,他撲了上去,叫了一聲:「如風,你可醒來了,我們擔心死了。」
如風依舊不言不語,只是睜著眼。
一旁的煜爵覺得不對,就把手伸到如風的眼前,晃了晃,結果如風眼都不眨一下。於是就忙說道:「如風,如風,你還好吧?」見如風毫不動靜,就看著醉月,「這是怎麼回事?」
醉月也不解:「師兄剛醒來不久,一醒來就是這個樣子了,我們也不知道。」
煜宣一聽,也只好握住如風的手,拚命地搖搖:「如風,如風!不會是中邪了吧?」
此話受到屋子裡的幾個人的白眼,寒山說話有點沖:「你才中邪了呢,師兄不會有事的。」
一直靜立的木問塵看了看,袖子一拂,煜宣踉蹌幾步,離開了床前。
木問塵坐在床前,把如風抱起,把枕頭放好,讓她半躺著,這才開口說第一句話:「如風,沒事了,雲天澤現在已經追不到了,珠子也被毀了,所以大家白忙活了一場,誰也沒佔到便宜。」
這話好像很有效,如風的眼睛眨了一下,眾人大喜,煜宣這次沒有靠近如風,只是道:「如風,沒事的,我和哥哥都不怪你,是那雲天澤太陰狠了,欺騙了你。」
然後如風的眼睛又恢復了呆滯。
煜宣一愣,不解的看著煜爵。
煜爵想了想,才道:「想來雲天澤還是對我們有情的,要不然也不會把珠子給你了。」
如風的眼又眨了一下,眾人又是一陣喜悅。
醉月拍拍胸口,道:「這樣就好了。」寒山也微笑的點點頭。
可是接下來,無論他們說什麼,如風都沒反應了,就只是呆呆的把眼睛睜著,眾人又是一陣擔憂。
木問塵想了想,說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話:「你們先出去吧,我和如風說說。」
寒山和醉月雖是不滿,但攝於木問塵身上的威嚴,再看看眼前的情況,也只好不甘願的退下。
煜爵和煜宣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退下了,只是走的時候,兩人都回頭望了一眼如風。
木問塵見人都離開後,就半抱著如風,如風全身一僵,木問塵低笑道:「小傢伙,別裝了,說吧,心裡有什麼委屈?」
如風不自在地動了動,卻被木問塵緊緊地抱住,溫暖的氣息襲來,如風熏然,半晌才說道:「不要抱著我。」
木問塵此刻卻很無賴,沒理會如風的話,只是抱著更緊了。
如風見狀,更是委屈,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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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爵、煜宣、醉月和寒山都在門外等著,其中以醉月的表情特別不安,似乎想隨時衝進去,跟她平時沉靜的性格有很大的區別。
不久,眾人就聽見了如風的一陣哭聲,邊哭還邊嚷道:「嗚嗚……哇哇……嗚嗚……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嗚哇……嗚哇……」然後似乎是哽咽的聲音,還有低語聲,幾人拉長了耳朵都沒聽到木問塵說了什麼,只聽到如風的聲音更大了。
四人舒了一口氣,只要如風肯開口就好。
「你當然沒事了,你又不是我,嗚哇……人家的武功……都……都沒了……」這幾句說出來,聲音似乎又加大了,「嗚哇……這是人家花了十幾年的功夫練成的,說沒了就沒了,你說我能不傷心嗎?」
很好,最後這幾句話是一口氣吼出來的,沒有斷斷續續。
「嗚嗚……醉月說什麼真氣受阻,我連運氣都不行,師父給我的書有什麼用?嗚嗚……嗚嗚……我心裡難受死了,你還笑,你還笑!」然後又是一陣捶打的聲音,最後是如風的痛呼。
聽到這,醉月剛想衝過去,就聽見如風的聲音繼續,道:「嗚嗚……沒了武功,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嗚嗚……你別攔我,你們誰也別攔我……讓我死了算了,沒武功有什麼意思,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練成了,說沒了就沒了……嗚嗚……記得……記得去找雲天澤報仇!」說到最後,語氣似乎有點陰狠了。
木問塵又是一陣低語,如風的聲音頓時充滿驚喜,道:「真的?你沒騙我?」
過了不久,四人正在好奇,就聽到如風道:「好吧。」
聽到這裡的時候,房裡頓時沒了動靜,正在思考要不要打開門的時候,門就自己開了。
木問塵抱著如風出現在眾人面前,如風身上已經披了一件白色衣袍,她把臉埋進木問塵的懷裡,一手摟著木問塵的脖子,另一隻手臂受傷的手放在懷裡。
木問塵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四人,道:「再不說話我就走了。」
如風悶悶的聲音這才傳出來,道:「謝謝大家關心我,醉月、寒山,我去山長那裡養傷去了,你有空再去看我吧。」
醉月和寒山應了一聲,醉月開口道:「嗯,我每天去看你一次,反正也不遠,師兄開心就好。」
寒山忙點頭,道:「是啊是啊。」
煜爵和煜宣對看一眼,煜爵開口,聲音低沉,道:「去吧,養好傷了就來找我們。」眼裡卻隱藏著擔憂和黯然。
煜宣褪去擔憂,調笑道:「是啊是啊,我還想看你哭一次呢。」只是低著頭說話。
如風哼了一聲,把臉埋的更深,還磨蹭了一把。
木問塵臉上淡淡一笑,不再看眾人,腳尖一點,就躍上了屋頂。
寒山望著他們很快就消失不見的影子,疑惑的說道:「這個山長抱師兄的姿勢怎麼那麼奇怪。」寒山沒說出口的是,像抱一個女人的姿勢。
醉月不語,眼裡閃過深思,半晌才道:「估計是怕師兄的傷口裂開吧。」
煜爵和煜宣聞言,眼裡同時閃過深沉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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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躺在木問塵寬廣的懷裡,使勁的嗅了嗅,笑道:「你身上真好聞。」
木問塵的手臂抖了一下,如風感覺到了,嘻嘻一笑,這才說道:「不許讓人家看到我,要不然多沒面子啊。」
「這關面子什麼事?你現在有傷。」從語氣裡也聽得出木問塵的愉悅。
如風搖頭:「反正就是不許讓別人認出是我。」這是面子問題。
木問塵笑笑,只是把如風樓的更緊,腳下生風,在屋頂間跳躍,抱著一個人卻似乎沒有影響到他的度。
如風感覺到手臂上吹過的風,不用看也知道現在的度有多快,於是心裡喜滋滋的。
楓賢書院裡,大家只看到一團白色的影子從自己身邊刮過,待一細看,就已經不見了。
回到木問塵的家裡後,如風被放到她睡了三天的大床上,還念念不忘的提醒道:「你記得要教我武功哦,其實我只要達到我以前的水平就行了。」
木問塵點點如風的鼻子,輕聲道:「答應你的事不會忘記的,你現在好好養傷吧,等你的傷口好了,我就幫你打通真氣。」其實木問塵沒說的是,是他把如風的真氣封住的,就為了讓她好好養傷。
如風打了一個哈欠,翻了個白眼,這才說道:「知道了,你真囉嗦,我記得你以前很少話的。」心裡卻是甜滋滋的。
木問塵沒有說話,只是讓如風平躺,然後幫他蓋好身上的被子,道:「快睡吧,有傷的人要好好睡覺才行。」
如風卻不肯,伸手拉住木問塵的衣袖,道:「木潼呢?怎麼見天沒看到他黑色的身影?他不是一直跟著你嗎?」他以前都是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今天怎麼沒有出現給自己臉色看?
木問塵收拾床鋪的動作頓了頓,道:「你找他幹什麼?」
如風撅起嘴巴,道:「我貌似很久沒有吃東西,他煮的東西好吃。」現在她都是喝藥,哭死了。如風現在才覺,剛才吞下去的藥味,現在還在自己的嘴裡泛著苦澀。
木問塵思忖了一會,才道:「那明天你就可以見到他,我叫他回來。」
如風應了一聲,又補充道:「如果他是去幹正經事就不用叫他回來了,正事要緊。」
木問塵拍拍如風的臉,道:「放心,沒事的,你快睡吧,等你醒來,也許他就回來給你煮飯了。」
如風這才心滿意足,但過了一會,木問塵正要離開的時候,如風又小聲叫道:「別走。」
木問塵搖搖頭,怎麼覺得這小傢伙生了病後特別的粘人?
「還有什麼事嗎?」木問塵乾脆坐在床邊上。
如風想了想,終於開口道:「問塵,雲天澤現在怎麼樣了?」
木問塵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抹陰霾,頓了頓才道:「放心,他狡猾得很,說不定已經回國了。」
如風歎道:「畢竟同學一場。」
「可是他傷了你。」木問塵的這句話聲音很低沉。
如風愣了愣,苦笑:「起碼我還沒死,只是是誰救我回來的?」
「小傢伙,你不打算睡覺了嗎?」木問塵低聲道。
如風努努嘴,道:「不問清楚,我睡不著。」
「你呀,太衝動了,不知道是不是陷阱就跟著人家的馬車跑了,這次要不是因為命大,你就見不到我了,救你回來的是一個紅衣女子,只是醉月沒有看清是誰。」
如風納悶:「紅衣女子?到底是誰呢?」如風認識的女子中,最愛穿紅衣的就是自己的另一個師妹醉竹,還有刺史府的慕容迎荷,可是看情況都不像啊。慕容迎荷有沒有那個能力把自己拖回來暫且不說,單是醉竹,如果是她的話,就沒必要隱瞞,而且似乎她現在還沒能下山,師父的命令她是不會違背的。
木問塵摸摸如風的腦袋:「別想了,該知道的總有一天都知道的。」
如風想想也是,又打了一個哈欠,道:「那我先睡了。」說著就閉上眼睛。
木問塵出去後,如風重新睜開眼睛,表情嚴肅。
如風想起那裡珠子,好像是被自己打碎的,也好像是其他人打碎,但這不是重點,如風擔心的是,那粒珠子會不會是假的?畢竟自己以前的電視可沒白看,可是她又不想和木問塵說,唉,雲天澤……如風暗暗的叫了一聲,把頭埋進枕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