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坐在雲天澤的旁邊,看著他沉睡的臉,臉色蒼白,兩片薄唇微微張開,隱隱能看到裡面雪白的牙齒,再往上看,長長翹翹的睫毛安靜地垂下,如風想了想,羨慕極了,就想伸手去摸摸。
剛要動手,身後就傳來了小青低喝的聲音:「你想幹什麼?」
如風一轉頭,看見小青清秀的臉蛋憤憤地瞪著自己,忙雙手舉起,離開床邊。自從雲天澤主動替如風擋了一球,小青就看如風不順眼了,所以現在他看如風都不是用「看」的,是用「瞪」的。
見如風離開,小青這才滿意地上前,把臉盆裡的毛巾擰乾,然後慢慢地擦拭雲天澤的臉。
如風想了想,輕聲道:「我出去一下。」
小青頭也不回地點頭,如風也不以為意,知道這小廝現在對自己惱怒得很,畢竟他家少爺是因為救自己才受傷的。
如風使勁狂奔,在路上正好碰到了煜爵三人。
「如風,跑那麼急去哪?」煜爵和煜宣忙伸手攔住。
如風腳步停了下來,回答道:「我要去找我師妹來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
說完就腳下生風,一溜煙就跑了,很快就消失不見。
容憶影看著如風背景,讚道:「好俊的輕功!」
煜宣白了他一眼,轉身和煜爵繼續走。
如風一路施展輕功,到達街市才快步地走,所以很快就到了醉月和寒山開的「食為天藥膳店」,由於這幾天如風拚命在運動會上打廣告,所以現在的生意雖然新開張,但生意還不錯。
剛一進店,就看見醉月在為一個女子把脈,一邊還輕輕地說著什麼話,如風鬆了一口氣,疾步走過去,叫道:「師妹!」
醉月抬頭,一看是如風,眼睛頓時一亮:「師兄,你怎麼來了?不是沒空嗎?」
如風搖搖頭道:「你現在跟我上書院一趟,我有事找你幫忙,還有,帶上你的藥箱。」
醉月楞了一下,看著如風:「師兄,是不是你生病了?」
如風翻翻白眼:「不是我,快點吧。」
「哦,好,你等會,我去告訴寒山。」說著就給眼前的客人道歉,然後才走入室內。
在如風等待醉月的時候,裡面的小院全部都是女眷的地方,此刻正隔著一層簾子在議論紛紛。
「你們看,前面門口那個就是尉遲如風,據說這次楓賢書院能保住『書』賽的勝利都是因為他。」一個很驚喜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音調。
「是的是的,當時我陪我哥哥去看了,我哥哥說尉遲如風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在詩詞方面無人能及,而且他文思敏捷,幾乎不要想多長時間就答出來了,你們不知道,當時洛林書院那個狂傲的書雅公子臉色多難看。」說著癡癡地笑了起來。
「不過,據說他有斷袖之癖,我是聽別人說的,只是不知道是其他三位才子中哪一個了。」另一個聲音有著遺憾。
「什麼?難道煜爵,煜宣和雲天澤也是斷袖嗎?」不可思議的聲音。
「不可能!他們怎麼可能是斷袖,一定是有人妒忌才說的?」斬釘截鐵的聲音。
「可是我聽說今天雲天澤為他擋了一球,現在吐血臥床了。」有人遲疑地說。
「聽我說,這些都不對!他們四大才子只是有兄弟之情而已,人家如風喜歡的他師妹,也就是這家店的醉月。要不然我今天怎麼會帶你們來這裡?」一個貌似很權威的女子開口了。
此話一出,大家似乎都鬆了口氣,又紛紛讚美如風的什麼什麼英姿。
另一角,有個丫鬟模樣的人輕聲道:「小姐,真的是尉遲如風。」
「我眼睛沒瞎!」慕容迎荷嘲諷地瞄了一眼旁邊那堆白癡的女子。
「那小姐你還笑得出來?」丫鬟怯怯地問,剛才小姐明明很憤怒,很傷心,所以才想來這裡找醉月的。
慕容迎荷輕輕笑了起來:「只要他不是喜歡男人就好,只要他還喜歡女人,總有一天我定會讓他拜倒在我慕容迎荷的腳下!」
「小姐就是厲害!」丫鬟低頭順眉地迎合。
「哼!」……
「師兄,什麼事那麼著急啊?」醉月跟在如風後邊,擦擦汗才問。
如風看她泛著紅暈的白皙臉蛋,忙放緩腳步,怎麼說醉月都沒有習過武,跟不上自己的腳步。
「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只是想請你去幫雲天澤看看,今天他為我擋了一球。」如風一手提著藥箱,另一隻手伸了出來,握住醉月的手。
「師兄,那你有沒有傷到?」醉月見如風搖頭,忙問,「是那個看起來病怏怏的公子嗎?不過以師兄的修為,區區一球應該傷不了你才對啊。」
「的確不會傷到我,只是當時人多,我要避開的時候,他已經撲過來了。」如風也很無奈,她寧願自己受傷,都不願讓雲天澤替自己受傷,怎麼說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比他好。
「師兄,不必自責,想來一球應該沒有那麼大的威力才對。」醉月見如風皺眉,忙安慰道。
「大概吧。」如風低喃,雖然那老大夫說沒什麼大礙,只需好好休養半個月就好,但自己還是心裡內疚,所以才把醉月找了上來。
如風一路牽著醉月的手走過廣場,走上石階,兩個姿態自然,旁若無人,旁人卻看得分明,紛紛感歎:誰說尉遲如風是斷袖的?瞧人家兩口子多親熱啊!
而醉月沒有如風那麼神經大條,她一向都不想惹人注意,只是每次和師兄在一起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兩大藥膳店突然來了很多年輕女客,紛紛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她也不明白是什麼只道大家看不慣女大夫,但近日和師兄上山,一路上大家異樣的眼光是以讓她羞紅臉。
只是她從小就對師兄非常仰慕,小時候師兄也常常牽著她的手走過崎嶇的山路,現在大家都大了,如果是西歐那個真的是男子,那自己可能真的不肯讓他牽,可是現在知道師兄是女子,就覺得沒什麼了。
所以兩人的姿態才那麼自然,倒是引起別人的想入非非了。
起碼在廣場上的白少鈞就狠狠地盯著如風的背影,讓他一邊的小嘍囉不敢出聲。
走到半山腰的校門口,如風和門房打了招呼後就可以帶著醉月進去,但轉頭一看,見醉月氣喘吁吁,就心疼道:「都怪我沒有估計到你的體力。」
醉月想掏出手帕擦擦汗,卻一時找不到,如風就把自己的遞過去,在醉月額上擦拭,醉月看著如風那張雌雄莫辯的俊美臉蛋,明知道她是女子,可是在那張臉那麼專注的凝視下,本來就紅的臉變得更紅了。
如風見狀,哈哈大笑:「哈哈,逗你的。」這一笑,心情倒是好了一點。
「討厭!」醉月接過手帕,嬌嗔了一句。
「如風,你在幹什麼?」好聽的男聲傳來,如風轉身一看,是木問塵。
他站在左邊的小徑出口,仍舊是一襲素白的衣袍,寬袖衣衫襯著挺拔的身姿,一手背在後邊,一手放在前面,黝黑的眼珠子盯著如風,毫無情緒。木問塵的身後站著面無表情的木潼,也是盯著如風。
如風愣了愣,很快就回過神來,高興地說道:「沒什麼,準備道天澤那裡,山長你呢?很少見你出來哦。」
木問塵的眼睛轉了轉,看到如風和醉月緊緊相握的手,冷聲道:「在書院裡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你身為齋長豈不明白這個道理?」
如風一聽,忙把醉月的手放開,然後把她放在自己身後,道:「這是我師妹醉月,醉月,這是我楓賢書院的山長木問塵。」
然後俯在她耳邊悄悄道:「他是不是很好看的男子?只是不知道他幾歲而已,也許已經四十歲了也不一定,畢竟他老是板著一張臉。」
話是很小聲,醉月想笑不敢笑,只好憋著,眼睛不斷地瞄著木問塵的臉,見他冷冷地盯著自己,那眼力的殺傷力不遜於師父,於是忙低下頭。
如風再面對木問塵和木潼的時候,臉上就綻放著很虛假的笑容,他無視於他們僵硬的表情,尤其是木潼可以殺死人的眼光,笑道:「山長,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
說著就抬腳往右走去。
走了幾步,就現木問塵也跟在自己身後,於是疑惑地轉身道:「山長,您跟來這裡幹什麼?」
木問塵的表情淡漠,口裡卻說著關心的話:「我聽說有人在蹴鞠比賽裡受傷吐血,所以就來看一下。」他這話一出,本來一直面無表情的木潼臉上立刻閃過了一抹驚訝。
如風這才笑道:「呵呵,那跟我來吧。」
對於如風前後莫名其妙的態度,木問塵也沒有說什麼。
如風很快就恢復了以前的態度,走到木問塵旁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還頗為苦惱地說:「唉,我現在的心裡內疚得很,你說,雲天澤身體那麼差怎麼就肯為我擋球呢?我真恨不得那球就打在我身上,也不願意天澤吐血啊!」
說話的時候,如風的腳步就慢了下來,木問塵的腳步和如風一致:「沒事,你們是同窗兄弟,我相信如果雲天澤有難,你也會替他擋的不是嗎?現在那雲天澤替你擋,想必是他把你當成他的好兄弟,所以你也不必多想。」
如風想想,也覺得對,於是睜大眼睛看著木問塵:「山長,你好像是第一次和我說這麼多話,我本來一直以為你有語言方面的障礙,還一直想讓我師妹幫你看一下,現在看來不必了,你很正常嘛。」
這話讓木問塵和木潼的額上隱隱跳著青筋,所以就導致了本來想過來打招呼的學生現在都繞道走了,這倒讓如風他們耳根子清淨了不少。
「不過你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如果你能再多話一點就好了。」如風惋惜地歎道。
聞言,木問塵的表情又恢復了淡漠,只是眼裡隱隱閃過一絲笑意,而木潼手上的青筋也跟著起舞了,狠狠地盯著如風的後腦勺。
醉月看著旁邊散出殺氣的木潼,心裡涼涼的,暗自歎道:「師兄,怎麼那路那麼遠啊?你跟一個冰塊怎麼會有那麼多話說啊?可憐我在後邊難受地煎熬著。」
到達雲天澤住的院落後,木問塵制止了其他的問候,直接跟著如風走進雲天澤和煜爵的房間。
房間裡,雲天澤已經醒了,煜爵、煜宣和容憶影都在,見到木問塵的那一刻,除了容憶影,其他三人面部表情複雜。
如風略顯低沉的中性嗓音很快就打破了這怪異的氣氛。
「來,這就是雲天澤了,我身邊的這位就是我們的山長木問塵了,他是來看天澤的。」
靜默了一會,煜爵和煜宣忙俯身鞠躬:「見過山長。」
雲天澤作勢要起來,木問塵擺擺手,於是雲天澤只是說:「謝謝山長來看學生。」
木問塵眼只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道:「不必多禮,你們就當我不在好了。」
如風撅起嘴,看著他:「你這麼一個美男站在這裡,我們怎麼可能當你不在?我們又不是瞎子!」
煜爵敲敲如風的腦袋,溫柔笑道:「不許這麼和山長說話。」
如風吐吐舌,忙拉過一旁靜立的醉月的手,喜滋滋地說道:「來,天澤,這是我的師妹醉月,醫術很厲害的,讓她幫你看看吧,要不然我不放心。」
雲天澤看著文雅的醉月,搖搖頭:「算了,就不勞煩醉月姑娘,我的身體自己清楚,再說了大夫也說沒事。」
如風沉下臉:「難道你不相信我師妹的醫術嗎?」
雲天澤忙搖頭,苦笑:「我只是不想麻煩你們罷了,也罷,來吧。」說著就拉起衣袖,露出了雪白的一截手臂,上面光滑如玉,竟然沒有什麼手毛之類的,只是由於太白了,就看清了下面的藍色的血管,倒有點嚇人。
如風突然走過來,捧住那手臂,讚道:「真是好一截玉臂啊,天澤,你的手怎麼比我的還好看?」
雲天澤哭笑不得,一直在旁邊的小青也拍掉如風的手:「如風少爺,你就別說這種話了,比你的好看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風癟癟嘴,無語。
醉月安慰性地拍拍如風的肩膀,就準備替雲天澤把脈,沒想到雲天澤手一縮,躲開了醉月的手。
眾人一愣,雲天澤忙道:「抱歉,我不習慣女子碰我。」
醉月想了想,知道現在很多人瞧不起女大夫,算來也只有師兄對自己那麼看重了,於是就拿出一塊薄而不透明的手帕,遞給如風。
如風白了一眼雲天澤:「真是迂腐,我師妹都不介意了,你還那麼小氣。」說著就小心地用手帕把雲天澤的手包住一圈。
雲天澤臉紅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醉月把手搭上那手帕,笑道:「雲公子不必介懷,你救了我師兄,我還沒謝你呢。」
說著就凝神起來,還看了一下雲天澤的臉色和舌苔,問了一些問題。
如風本來在旁邊看的,也沒有理會身後微妙的氣氛,但木問塵的話讓她轉過了身。
他道:「如風,我出去了,你不送送我嗎?」
如風一愣,哪有人這麼快就走的,但還是起身把木問塵送出去。
「這麼近的距離還好意思讓我送?而且你來看病人都不送點東西,即使不送果子,送花也行啊,你那裡那麼多花,要不然送錢也可以,我可以拿錢去買。」剛出了院落,如風的話匣子就打開了,不知道為什麼,在木問塵的面前,如風就特別多話,而且說起來也無所顧忌。
木問塵聽了後,半晌才道:「你很缺錢嗎?」
如風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低聲道:「是啊。」前世從來沒有缺過錢,來到這裡其實用錢的地方也很少,只是如風有時候覺得有錢挺好的,可以買很多新鮮的東西。
木問塵微微一笑,只是那如曇花一現的笑容很快就消逝了,如風無緣一見。
「那要不要我給你……」,頓了頓,木問塵繼續道,「給你買東西給雲天澤?」
如風懷疑地看著他:「你會有錢嗎?」在如風心中,木問塵是不是人間煙火的人,身上怎麼會有那麼俗氣的銀子?
木問塵認真地點頭:「真的有,在我的懷裡。」
話音剛落,如風手就已經伸進去了,是伸到了木問塵胸前,使勁亂摸。
木問塵難得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在自己胸前作亂的手。
而身後的木潼寶劍已經出鞘,蓄勢待地盯著如風不知死活的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