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第一次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忘了我吧
    白色的牆,白色的天花板,入目所見都是白色的,幽幽轉醒的黎若惜知道自己應該是躺在病房裡了。緩緩地由床上坐起,空無一人的房間令她有一霎那的恍惚。

    這時剛好一個護士走進房間,見黎若惜已經醒了,親切地詢問:「小姐,你醒了?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不舒服……」

    訥訥地重複這三個字,突然暈倒前的記憶盡數回到腦海,迷離的美瞳竄起激動,她使勁地捉住護士的肩膀,用著顫抖的聲音問:「孩子怎麼樣了?」

    「孩子?」護士顯然是被黎若惜緊張的表情嚇到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你是說早上出車禍被送來那兩個孩子嗎?」

    「對!他們怎麼樣了?」急切地追問,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了。

    被她抓痛的護士皺著眉,勉強地笑著:「小姐,你可以先放開我嗎?」

    「喔,對不起。」黎若惜馬上放開自己的手,又焦急地問:「小翔和小暖怎麼樣了?」

    黎若惜的手一放開,護士往後退了一大步,與黎若惜保持一段距離才說:「他們已經做完手術了,男孩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不過仍需在深切治療病房接受觀察。而女孩在急救過後心率也恢復正常了,不過醫生建議最好還是做一次徹底的心臟手術。」

    「他們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是嗎?」雖然護士已經這麼說,可黎若惜的眼中還是有著深深的憂色。

    「嗯。」看到護士肯定的點頭,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在確定了兩個孩子都平安後,緊張的情緒鬆懈了,身體軟軟的往下滑……

    「小姐,你還好吧?」看到黎若惜往一旁倒去,護士立刻上前扶住她,雖然她有點害怕眼前的小姐又像剛才那樣捉著她不放,可是護士的職責是照顧好病人,就憑這一點就不應該害怕什麼了。

    「我沒事,知道他們沒有生命危險,我太高興而已。」黎若惜對著護士虛弱地笑笑。

    「喔,雖然高興,可是你還是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的。對了,要不我幫你叫一直陪著你的那位蕭先生?他剛剛跟醫生出去了。或許你還是先躺下來休息一會吧。」

    說著護士就要扶著黎若惜往床上躺去,可她卻搖頭了:「不用叫他,我想自己坐一會,你可以去忙別的事。」

    「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護士猶豫了一會,看到黎若惜除了臉色蒼白點就確實沒有什麼異樣後,就轉身離開了。

    房間裡再次只有黎若惜一人,她緩緩地從自己的衣襟內拿出貼身的玉珮,撫摸著上面精緻的刻痕,淚水就無聲無息就直往下墜了……

    「小翔和小薇是我們的孩子,是十年前所擁有的孩子。我的全名是蕭詠梵。」

    在得知了兩個孩子都已經平安後,暈倒前蕭詠梵的話就開始不斷在黎若惜的腦海裡回放,百感交集的情感最後只變成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止不住、流不斷……

    「我終於等到你了,原來你早就出現在我的身邊,原來我的心始終只為你一人而動……」

    喃喃地低語著,黎若惜緊緊地握住玉珮,她以為她愛上了兩個人,可是原來這兩個人是同一人,自己的兩份愛都為這一個人而生,兩份愛情交疊在一起融合成一份如火般熾熱的愛戀溢滿她的心房,回想起她與梵相遇以來的種種,她終於明白為何他唯獨對她特別,為何自己會對他有一股熟悉感,為何自己會從他身上感到安心!原來他就是她最初賦予一切的那個人!他就是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呀!自己的愛情從來都只給予了他一個人!

    可是即使她對他的愛是那麼的濃、那麼的深,可是終究她沒有資格獲得他的愛呀!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在兩年前的那件事過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即使自己對梵的愛從沒改變,可是自己的身體曾經背叛了自己的愛人,那是曾經生過的血淋淋的事實,無論時間如何的變遷都不會改變,那是刻在她身上永遠都無法磨滅的污垢!

    她記得梵曾經跟他說過男孩與女孩的故事,他的故事是那麼的美好,他心中的女孩是那麼的完美,可是如今的自己卻如此的污穢不堪,真相只會讓他失望,她不想讓他失望呀!她不想破壞他心中那完美的憧憬!而且梵是那麼的優秀的一個人,這樣不堪的自己不配擁有他的愛……

    還有小翔和小薇,那兩個溫暖窩心的孩子,從初次見面她就喜歡上他們了。與他們相處從不曾感覺到距離感,她只想好好地疼愛他們。她原以為那是因為兩個孩子太親切可愛了,但原來不盡如此,其中還有血脈的牽絆吸引呀!可是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雖然分離並不是她所願,但是在過去的十年來,她從不曾照顧過他們,那是事實!而且在往後的歲月,她的出現和存在只會讓他們蒙羞,因為她是一個不純潔的人!

    她不能再出現在梵和孩子的面前了!在一切的美好破滅之前,她要逃離!上蒼已經讓不配得到愛的自己見到了自己的所愛、見到了自己的孩子,也讓她知道他們同樣深深愛著自己,她已經滿足了!這幾個月的擁有已經足夠她一生去回味,她不想破壞彼此之間的美好了!

    逃吧!在一切都沒變得一不可收拾之前,離開梵、離開小翔和小薇,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的愛人、母親是一個沒有資格獲得愛的人!

    黎若惜深深地在內心吶喊著,被淚水模糊的雙目有著濃濃的痛楚和不捨,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顫抖著雙唇吻上手中緊緊握住的玉珮,依依不捨地把它放在病床上。然後拿起掛在床上的病歷板,草草地寫下一行字,放在玉珮旁邊,步伐蹣跚地打開病房的門……

    纖細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只留下淚珠兒在空中劃成一條線,空氣裡迴盪著一句輕輕的歉語——

    對不起,忘了我吧……

    /(ㄒoㄒ)/~~/(ㄒoㄒ)/~~我是那忘了我吧的分隔線/(ㄒoㄒ)/~~/(ㄒoㄒ)/~~

    一聽完醫生解說兩個孩子的傷勢和病情,並吩咐嚴颯把費納斯找來照料兩個孩子後,蕭詠梵就馬上回到黎若惜的病房。可當推開病房的門,空無一人的白色空間卻讓他立刻皺緊了眉頭,而白色的床墊上那一塊碧色更是讓他的心頓時揪起!艱難地移動步伐,他輕輕拿起床上已經沒了溫度的玉珮,視線接觸到那一行被淚水模糊了的字跡——對不起,忘了我吧。

    腦海裡轟然一聲巨響,蕭詠梵就如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奔出房間,捉住迎面而來的一個護士,低吼道:「房裡的病人呢?她去了哪裡?」

    「蕭先生,你不要這麼激動……」護士吃痛地想掰開那捉住自己肩膀的雙手。暗想怎麼今天這麼倒霉,剛剛才被昏倒的小姐捉住肩膀追問,而現在又遇到一個捉住她肩膀的先生?而且這個先生的手勁絕對比那小姐大數倍!她可憐的小肩膀一定青紫了一大片了!

    可是急於尋找黎若惜的蕭詠梵根本就不曾注意到護士臉色忍痛的表情,語氣更加低沉地吼道:「惜不見了,我能不激動嗎?她去了哪裡!」

    看著蕭詠梵越來越恐怖的臉色,護士明白自己如果不回答他的問題,他一定不會放開她的了。只好忍著肩上的痛楚,無奈地說:「剛才那位小姐醒過來,她問了我早上那兩個被送來的孩子的情況後,就說要自己一個人坐一會,我看到她除了臉色蒼白些也沒什麼其他異樣後,也就順著她。然後就出來工作了,之後那小姐去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你可以問問其他人。」

    「該死!」他不應該把惜一個人留在病房裡的!蕭詠梵頹然地想著,鬆開了捉著護士的手。

    而護士看到這個一臉暴戾的先生終於放開了她,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要知道她的肩膀快被他捏碎了!

    掏出手機,蕭詠梵撥通電話對嚴颯吩咐道:「惜不見了,嚴颯,立刻派人給我去找!」

    電話剛掛斷,蕭詠梵又直接撥電話去黎家:「梁媽,惜有沒有回來?」

    「梵先生嗎?小姐不在呀,生了什麼事了?」電話那端的梁媽聽到蕭詠梵焦急的聲音,馬上察覺到不妥。

    「小翔和小暖生了意外被送到醫院,惜暈倒了,我原本一直陪著惜的,可是剛才我被醫生叫出去回來後她不知道去了哪裡。」蕭詠梵簡短地說明情況。

    「小小姐和翔少爺生意外?怎麼會這樣的?」

    「孩子現在都沒什麼大礙了,詳細情況遲點再說吧。可是惜現在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我很怕她會出事!梁媽你想想她如果不回家會去哪裡,要盡快找到她!」他現在一心只想盡快找到惜,其他的事情他已經沒空去想了!

    「好吧。」從他焦急的語氣,梁媽明白他的心情,雖然不明情況的她更是焦慮,可也不忍追問,「梵先生,我現在打電話去問問甄小姐和邱先生,找到小姐我再第一時間跟你說。」

    掛掉電話,蕭詠梵重新走回病房,他多希望惜已經回到病房,可是空蕩的病房宣告著他的希望破滅……

    「對不起,忘了我吧……」她為什麼要留下這樣的話給他?她為什麼要把玉珮還給他?當她知道了一切真相後她居然把玉珮還給他,還叫叫他忘了她?她曾說過會一生守護他們之間的約定的,可是她現在卻把玉珮留下,自己一個人消失了,她放棄了他們之間的約定了嗎?當知道了一切之後,她最終的選擇是離開他?為什麼?

    雙手掩住自己痛苦的臉龐,蕭詠梵不斷在心中自問:

    「錯了嗎?我錯了嗎?我不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的!可是當時的情況如果我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可以嗎?」

    不!不可以,小薇已經一聲聲地叫著媽咪,小翔又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如果那個時候他仍用謊言掩飾他們之間的一切,那只會造成更大的遺憾!他不希望惜的心中留下任何的遺憾!如果小翔從此醒不過來,而惜在孩子的生命的最後一刻卻還不知道小翔就是自己的孩子,那麼日後她一定會後悔!在往後的生命裡她一定會為自己那一刻的「不知道」而後悔!她一定會一生遺憾於自己失去了與孩子相認的最後機會,在孩子的最後一刻都不能用母親的心情去愛他!

    他不希望惜後悔,不希望惜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的遺憾,所以他選擇在那一瞬間把真相告訴她!即便明知她可能承受不了突如起來的真相,即便知道她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而病,他也要告訴她事實!因為他相信自己有能力保護她,有能力在她承受不了刺激倒下後把她擁進懷裡,不讓死神的鐮刀奪去她的生命!

    她暈過去後,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只讓嚴颯照顧好小薇,並留意手術的進展情況。雖然他擔心在手術室的孩子,也擔心手術室外擔憂等待的女兒,可是他更加擔心的是這個他愛在心坎裡、無法割捨的脆弱人兒!

    可是短短的十分鐘,他只是在孩子從手術室出來後,跟醫生談了十分鐘,他最珍視的寶物就由眼前消失了!

    「為什麼?惜,為什麼你要逃避我?」蕭詠梵仰頭長嘯,像負傷野獸的淒厲悲鳴,只為愛人的決絕離去……

    他想不明白為何惜在面對他的感情時總是選擇逃避?初遇時,當他向她暗示當年的事情,隔天她就病,那時他以為她逃避的是十年前的自己;之後他決定不再提起過去,用自己的溫柔讓她愛上現在的他,可當她知道自己對她的愛,她又逃開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個星期;如今當他向她坦白一切,她卻留下代表他們之間承諾的玉珮和一句叫他忘記她的話,就一聲不吭地消失了!

    為什麼她會如此對他?到底在惜的心中,他蕭詠梵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為何每當他們之間有了情感的碰撞,惜就會避開他、遠遠地與他保持距離?是因為她討厭他、不愛他嗎?可若真如此,她大可瀟灑地拒絕他,就像她拒絕邱耀一樣!可是為何她對於他的愛只會選擇逃避,而且每次的逃避都弄得她自己這麼的痛苦!

    惜在逃避著他,也在折磨著她自己呀!看著她這麼的痛苦,他有點猶豫自己是否應該放棄不再愛她、還她自由……

    可是甘心嗎?放棄她,他會甘心嗎?不,不會的!不管惜因何原因而逃避自己,他都不會放棄!只要惜愛著他,他就不會放棄;即使惜不愛他,他也不會放棄!

    「她就像一個背叛了自己信仰的教徒,所以才恐懼和排斥,潛意識裡以這種形式來懲罰自己。」

    「如果一個你重視的人,做了一件傷害你的事,你會原諒她嗎?」

    腦海裡突然響起費納斯描述惜病情的話,還有惜叫他陪她去海邊問過他的問題……

    「難道惜是為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自責所以才會逃避她?」蕭詠梵喃喃地自問。

    惜的逃避一定跟她的病情有關!兩年前——這是關鍵點,惜的病是由那時候開始的!他一定要弄清楚兩年前生了什麼事情!他一定要把擋在他們之間阻礙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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