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輪迴 之一
    翌日一早,楊宗志尚在睡夢中,便被鼻端下的癢意逗醒,神思還未清醒過來,腦子裡便在猜測:「可兒……?小嬋?」

    昨晚他和倩兒幾度交-歡,將那丫頭弄得筋疲力盡,楊宗志自己也累得夠嗆,自然是睡在倩兒的臥房裡,這時候忽然意識到應該是倩兒在叫自己起床。

    他嘻嘻一笑,只覺得神清氣爽,睜開眼道:「醒的這麼早……」看清楚眼前近近的一張素娥臉蛋,又怔住道:「小嬋?」

    依然是那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趴在自己的背上,用那香噴噴的髮絲在自己鼻下繚繞,若非楊宗志用力的眨了眨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看真切了。

    此刻的小嬋面上帶著溫柔寫意的甜笑,如同昨天的事情沒有發生一般,楊宗志轉頭,倩兒的枕邊沒有人,知道那丫頭害臊,躲到不知哪兒去了,他嘿嘿輕笑著跳起來,便要作勢將小嬋又抱進懷中,輕薄一番。

    小嬋溫柔的避過去,給他拿不起衣衫,全心全意的服侍他起床更衣,接著打來洗臉水,搓好柔巾,楊宗志一臉受用,心想總算雨過天晴,便樂意她為自己作好這一切。

    穿戴齊整,小嬋忽然伸手一拉他,便要拉著他出門,楊宗志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小嬋溫婉的搖了搖頭,整齊的一排劉海左右搖擺,她目光深深的瞥著楊宗志,咬住粉-嫩的唇瓣,楊宗志笑道:「好吧,你要出去玩的話,我便陪你一起去,左右這幾天也沒什麼事,朱大哥和忽日列他們要採買一些東西,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完的。」

    兩人攜手走出客棧,清麗的晨陽正在天邊綻放,住在深山裡面,空氣潮濕而清新,讓人神智為之振奮。

    小嬋拉著楊宗志邁步走上丘陵,來到這周圍最高的地方站定,楊宗志四處,到處一片翠綠,春末時節,正是百花盛開,即將凋謝的時候,最燦爛的,也是落幕之前。

    小嬋迎風站在前面,目光柔柔的瞥著天邊晨光,她忽然轉回頭來,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喚道:「哥……哥哥。」

    楊宗志笑著點了點頭,猛地驚訝道:「小嬋,你,你能開口說話啦?」方纔那兩個字聽得清清楚楚,雖然語氣生疏滯澀的緊,卻是半點也不會錯。

    小嬋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他的腰腹,咬牙道:「哥哥,對不住,小嬋,小嬋不是故意騙你的,其實費二叔給我治病之後,我便能看見,也能開口說話啦。」

    楊宗志呆呆的點了點頭,一時間心頭數個念頭劃過,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小嬋甚少開口說話,因此發音尚且顯得稚嫩,她結結巴巴的說道:「說起來,這也是哥哥的原因呀,那天晚上,我們住在長白山的時候,我不小心偷偷聽見哥哥在與婕兒姐姐說話,你說……等我宿疾大好後,便要將我還給霍二哥他們,小嬋那個時候還看不見,可是心裡面卻是強烈的不捨得,因此……我便一直裝著不能說話,看不見東西,但是真的見到霍二哥後,我們在聚義樓上,你卻又對霍二哥說,收了小嬋作你的義妹,一輩子都要照顧好人家,哥哥啊,你知道麼,小嬋那個時候後悔的快要死了哩,我無心瞞著你,卻又因為害怕你責怪而無法改口,這麼久……小嬋在你面前口不能言,眼不能看,我好難受的呀。」

    小嬋結結巴巴的說到這兒,語氣倒是慢慢通順起來,楊宗志想起她說的這幾個片段,暗暗歎氣,道:「是,原本我是這樣打算的,那天在黑風寨裡面,我拉著你跳上木樓,忽然覺得你這樣可憐可人的妹子,心裡有些放不下,就改變了主意。」

    小嬋揚起嬌美的臉蛋,不知何時已經掛上了晶瑩的淚珠兒,她一邊伸手抹淚,一邊輕輕嬌笑道:「你害死我啦,你知道麼,人家多想和你話呀,靜靜的兩個人呆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嗯,說起黑風寨,我也是第一次在那裡睜眼看見哥哥,我小時候眼睛便瞎了,頭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哥哥你,哥哥你不許笑我,我那時候還以為……你是個滿臉大鬍子的醜漢子呢,沒想到……哥哥你長得,嗯,長得這麼好看。」

    小嬋說著話,臉蛋變得通紅可人,楊宗志伸手在上面掐了一記,感覺都可以恰出汁水來,他笑道:「你怎麼又改變主意了,不怕我責怪了麼?」

    小嬋聽得一楞,垂下小腦袋,默默站立良久,忽然抬頭一字一句的道:「哥哥,小嬋的真名,叫做鮮於嬋,你知道麼?」

    楊宗志呆住道:「鮮於嬋……鮮於嬋,我,我早就想到了,可是自己也不敢說服自己。」

    小嬋柔柔的膩笑道:「哥哥這麼聰明,一定早就想到啦,我的爹爹,便是犯上作亂的兵部從侍郎鮮於無忌大將軍,哎……」她說到這裡,不禁輕輕歎了一口香氣出來,辰時的驕陽照在她吹彈可破的唇瓣上,分外剔透。

    楊宗志蹙眉道:「不瞞你說,第一次我們在太行山相遇時,我便在想,又盲又啞的姑娘天下少見,正巧我從洛都逃出來,聽到你爹爹在我的喜宴上大講皇上如何迫害你的經過,我便猜測,莫非……她就是鮮於無忌的女兒,不過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漫說天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便是你爹爹如此疼愛你,又怎麼捨得你那麼落魄可憐的流落異地,但是那天晚上,費二叔找到幽州城時,你用一把剪刀刺向自己的眼睛,我便……我便猜出來了。」

    小嬋裂唇嬌笑道:「小嬋是逃出來的呢……」她的酥婉指尖在楊宗志的胸膛上畫著圈,慢慢說道:「這事情還是去年發生,去年,我在江東老家,有一天無意聽見下人們議論紛紛,哥哥你知道的,那個時候小嬋什麼也看不見,又不能說話,下人們有時候當我是個睜眼瞎,所以有什麼話也不避諱我,我偶然聽見他們在窗外說,爹爹帶了大批的匆忙趕到中原去了,說是要找皇帝為我報仇雪恨。」

    小嬋墮淚道:「我聽了這個話後,躲在房裡哭了一夜,我已經是這樣沒用的廢人,竟然還連累爹爹為我奔波拚命,他去找皇帝報仇,豈不是九死一生啊,自古誰能殺得了皇上呀,爹爹年紀也大了,近年來多次感覺到力不從心,小嬋心裡疼得不行,便……便在書房的桌子上留了一封字帖,叫爹爹忘記我吧,再也不要為勞,我便偷偷的跑出了江東。」

    楊宗志點頭道:「怪不得,我一直想不通,究竟為何你會跑到太行山,若是為了與我相遇,豈不太過牽強了些。」

    小嬋露齒嬌笑道:「就是為了與你相遇啊,老天爺便是這麼安排的呢,我那上吃盡了苦頭,若不是遇見哥哥你,小嬋真的就要支撐不下去了呀……」她的臉蛋邊還掛著淚珠兒,如此綻放一笑,讓人目眩神迷,十足美艷不可方物。

    小嬋踮起腳尖道:「哥哥,你對我這麼好,除了爹爹,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對我這麼好過,小嬋便在想,一輩子都和哥哥在一起。」

    楊宗志大笑道:「好啊……」一時心情大開。

    小嬋淒婉的一笑,沉下腳尖道:「可是……小嬋要走啦,哥哥,小嬋沒有聽說爹爹的事,還能作到自己欺騙自己,但是知道爹爹現在還在洛都城外拼老命,小嬋身為他的女兒,怎麼能夠獨善其身呢?」

    楊宗志怔住道:「你……你要去找你爹爹?」

    小嬋緩緩點頭道:「嗯……」

    楊宗志咬緊牙關,閉著眼睛苦思半晌,頹然歎氣道:「我若勸你,你必不安心,可是我……我……」

    淚花迷住了小嬋俏媚的眼眶,她清婉的甜笑道:「聽到哥哥這句話,小嬋便是死了也無憾哩,哥哥,我去勸說爹爹罷手好不好,只要爹爹不再出兵了,回到江東老家去,小嬋便去滇南找你,跟你過一輩子……」

    楊宗志下意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事情豈有如此簡單,鮮於無忌從寧安府打到中原,早就沒了回頭路,他想罷手,三皇子會讓他罷手嗎?就算他能偃旗息鼓,皇上喘息過來,會好端端的放過他嗎?

    自古為帝王的,無不心狠手辣,剷除異己,仁宗更是個中翹楚,這些後事,只不過是小嬋天真爛漫的女兒家幻象罷了。

    楊宗志轉念又忖:「我若是小嬋,我豈能離得開老邁的爹爹,自己逍遙快活……」心裡面百轉千回,竟是少見的猶豫不定。

    小嬋乖巧的站在他面前,看著他時而蹙眉細思,時而又輕輕的歎氣,她柔聲說道:「哥哥啊,小嬋要走了,送給你一件禮物,你要是不要?」

    楊宗志回過神來,茫然問道:「什……什麼?」

    小嬋低聲道:「你……你把你的眼睛閉上,我不叫你,你萬萬不可睜開……」

    楊宗志依言閉上眼睛,心中歎氣:「勸也勸不得,究竟如何是好?」忽然感覺到一雙又柔又嫩的東西,觸碰到自己的嘴唇邊,楊宗志用嘴唇輕輕頂了兩下,鼻下香氣撲來,立時醒悟到這是小嬋那嬌軟無雙的唇瓣兒,他心頭一痛,不禁抱著小嬋死命的纏吻起來,大嘴用力的闔住她的小嘴,又吸又舔。

    甚至還會頂出大舌頭,含住小嬋香膩甜美的舌-尖,吮咂了編,舌尖如此甜膩,嘴角卻是不斷有鹹鹹的淚珠兒滾進來,被楊宗志吸進肚中,也不知自己此刻心情究竟是苦是甜。

    這一吻直到兩人都快斷氣了,楊宗志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小嬋,睜眼看著她小臉紅透,依偎在自己懷中輕輕喘氣,過了半晌,小嬋抬起頭來,又道:「哥哥,小嬋的禮物你收下了,那……那你也送小嬋一件禮物成嗎?」

    楊宗志重重的點頭道:「你要什麼,只要我拿得出來,自然全部給你。」

    小嬋柔柔的露齒一笑,一隻小手兒摸摸索索的探進楊宗志的懷內,鑽入衣袋,仰著小臉,嬌癡的道:「我要什麼呢?……嗯,對了,就要這個。」

    楊宗志低頭,見到她從自己懷中取出一把亮閃閃的匕首,驚道:「你要這個作甚?」

    這把匕首還是何淼兒的佩劍,楊宗志從商怡婷那裡得來,便一直沒有還給她,小嬋深深的撫摸在匕首上,寒光閃過她嬌美的臉頰,她抬頭輕笑道:「過去我曾經聽說過這把匕首的來歷呀,我聽說呀,紫兒姐姐,婷姨她們都曾經搶過這把匕首,她們留著這個,是為了哥哥你,不管是自刎也好,保留貞-潔也罷,都不願屬於哥哥的東西,被外人搶走了,小嬋便在心中想啊,若是我-日後不在哥哥身邊,我也會留著一把匕首,屬於哥哥的東西,誰……誰也搶不走。」

    楊宗志恐駭的拉住她的小手兒,勸她道:「你還給我吧,我另送你一樣,這東西吹毛斷髮,可千萬碰不得。」

    小嬋嬌笑著避過他,將匕首揣進懷內,扭著細腰道:「哥哥啊,你信不過我麼,我回到爹爹身邊,誰能碰我一根手指頭,我留著它,便覺得哥哥一直在我左右,從沒離開過。」

    楊宗志咬牙道:「罷了,我讓朱大哥陪你回去,從此跟在你身邊,對不住小嬋,我從前當著你爹爹的面發過重誓,這一生……都無法見他,便不能親自陪你回去了,你有什麼為難事和心願,便讓朱大哥為你去作,他也作不了的話,就帶個口信給我,我必定為你辦的妥當。」

    小嬋嬌笑著點頭道:「好啊,我的第一個心願便是,哥哥你陪著我,開開心心的玩上一天,你也一定要辦的妥當喲!」

    ……

    下午天黑之前,楊宗志還是忍著心頭之痛,安排車馬,叫朱晃帶了幾十個隨人,伴著小嬋離去了,眾人聽嬋要走,哭著送別一道又一道,直到餘暉散盡,小嬋的馬車孤零零的馳過山野,眾人才相伴回程。

    小嬋坐在車廂內,耳聽著車轱轆咿呀咿呀的不斷響起,不禁心頭一癡,輕輕啼哭道:「哥哥……」手裡抱著那把鋒利無端的匕首,哭了不知多久。

    從林仙鋪趕到湯河口大營並不算遠,馬車跑得快的話,不足兩個時辰便能抵達,朱晃在前面壓陣,看到山谷裡亮堂堂的閃出燈火,將天空照的如同白晝。

    沿途上不斷有兵馬馳過,有人阻住他們盤問:「作甚麼的?」

    朱晃依照楊宗志吩咐回話道:「車裡是鮮於大將軍家的小姐,我們負責運送回來……」

    兵將們哈哈大笑道:「呸……胡言亂語,我還說車裡是王母娘娘呢,你們從天庭運過來的。」

    朱晃聽得面色一怒,壓著氣沒有吭聲,領兵的將領又道:「說實話,否則帶進大營拷問,你們是不是洛都派往南疆去求援兵的?」

    朱晃仰頭看天,不去答話,那將領怒道:「好個刁蠻的野漢子……」手持銀刀衝殺過來,朱晃側身避開,用自己隨身的鐵杵壓住銀刀,兩人近近的對持,朱晃一臉輕鬆淡然,而那將領卻是雙手發顫。

    正在這時,背後有一個機靈些的士兵跳出來道:「周將軍且慢,您記不記得,前些天,鮮於大將軍每到一處,總是派出一些親信出去到處搜捕,這事情從未露過風,莫非……真的是鮮于小姐丟失了?」

    那領兵的將領名叫周順,乃是上次跟著鮮於無忌大鬧洛都周翱的親弟弟,他的兄長周翱放箭射殺虞鳳,被楊宗志一刀割破咽喉,他聽了這話,借勢放開朱晃的糾纏,細思道:「真有這種事?」

    他回頭瞪著朱晃,不得不敬服的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氏?」

    朱晃望著天道:「我無名無姓,只是鮮于小姐身邊的從人而已。」若不是楊宗志苦勸他跟來,他對這些反賊們是看不上眼的,朱晃樣貌不起眼,卻是心高氣傲,實非普通人能比。

    周順將信將疑的道:「你們在這裡等一會,我去稟報大將軍……」轉頭對手下低聲吩咐道:「看緊他們……」騎著快馬衝進大營,不過一會,大營中閃電般衝出幾十匹駿馬,掀起如天的塵土而來。

    天色已黑,那些馬匹來勢頗快,朱晃暗暗戒備著,見到馬兒近了,最前面的是一個白髮如霜的老者,滿臉憂急,身子卻無一絲佝僂,反而神采奕奕,他來到馬車前,立足不穩,便從馬背上飛快的跳下來,撲到馬車下,大叫道:「蟬兒……」

    鮮於嬋從裡面掀開車簾,定眼看著爹爹……記憶中的爹爹,還是十幾年前的模樣,此刻兩廂對照,原來爹爹真的老邁了許多,老邁得……已經和印象中的他全無相同了。

    鮮於嬋輕輕抽噎著,用力的撲進鮮於無忌的懷抱中,兩父女抱在一起痛哭,鮮於無忌是激動的又哭又叫,鮮於嬋卻只是默默飲泣,柔弱的雙肩不停聳動。

    過了好一會,鮮於無忌才放開女兒,仔細對她打量,見到多時不見,女兒已經出落的愈發秀美,而且更為難得的是,此次出門,不禁沒有餓瘦了,反而還豐腴了不少,越發像是降世精靈那般美貌可人。

    鮮於無忌樂得哈哈大笑,喘息著歎氣道:「蟬兒啊,你怎麼能留下一封信,就自己出走了呢,你叫爹爹到處好找啊,江南,嶺南,江東,爹爹都派人找遍了,絲毫找不到你的身影,你不明白,爹爹沒有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的娘親過世的早,你便是爹爹的心頭肉。」

    鮮於嬋抿著小嘴甜笑幾下,鮮於無忌揮手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轉身注意到背後的朱晃,他瞇著眼睛道:「你便是周順說的義士?好本領啊,能讓周順心服口服,你叫什麼名字,日後跟著我鮮於無忌如何,保你衣食無憂,富貴榮華。」

    朱晃木然搖頭道:「我只是跟著鮮于小姐的下人,其他的事情,我什麼都不會做。」

    鮮於無忌哈哈豪.v.請到邁大笑道:「好個蟬兒的下人,我的女兒不能說話,也看不見東西,你卻自居下人,看來這次蟬兒出門,必有一番奇遇,不急,不急的……我們進營內慢慢說來。」

    忽然得知明天要出差,看來今天還要再碼一章出來吧。

    :最後需要投票的一個女主也出來了,不會再有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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