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楊宗志眼中微微一陣迷糊,意識恍惚,手中的白子便匆忙的落在了棋盤的左下方,落子的脆響聲當的一下,倒是讓他倏地醒轉了些,他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皺著眉頭定眼向下看去,盤面上立刻風雲大變,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精心掌握之中,眼下這顆棋子不但是無用的廢子,甚至是……還點中自己本已做活的氣眼,委實是一記庸手,盤面已到收官階段,這顆棋子一落下去,立時便將到手的江山勝局拱手讓給了對方。
楊宗志嘿的一聲輕笑,便要湊下手去將那顆廢子收起來,對面快疾的伸過來一隻翠白無暇的小手兒,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費幼梅眨了眨俏媚的秀眸,得意的咯咯嬌笑道:「怎麼,大哥你要悔棋了不成?」
楊宗志鼓了鼓嘴唇,抬頭一看,外面大雪磅礡的天空慢慢轉黑,此時獨樓中早已點燃了壁燈,壁燈朦朧的照在身前,便顯出這美艷小嬌娘的嬌癡綽約的無限風情,現下兩人躲在溫暖的獨樓裡,費幼梅將裹在外面的長氅風衣褪掉,露出一身緊致窈窕的勁裝,嬌軀上散發出分外迷人的處子幽香。
這妮子昨夜顯然是經過沐浴新扮,今日又恰逢官軍前來圍山,所以她不再是過去那麼嬌滴滴的慵懶冷艷素裙,而是在俏腰上圍著緊身的攏裙,月白頭巾包住素發,曲線玲瓏,淡妝敷面,顯露出幾絲江湖女兒家的颯爽矯健,盈盈欲滴的小臉在燈光下看著更是明艷動人。
今日一直在大堂中和費清,董秋雲以及各家各戶的莊主們合計商議下一步的行止,如此過了半日功夫,總算是將各自的職責一一說清楚,大家一起吃過晚飯後,二人再回獨樓時,已經到了點燈時節,南坡下的官軍們鼓噪了一整天,到了傍晚聲音嘶啞,喊上山的話更是漸漸有些罵娘般的不堪入耳,山崖上的人索性閉住耳朵不聽,分別職守要道,如此一來,一天時間眼見著便要過去了。
晨時楊宗志起的極早,再經塊過前後推算思量江平和皇上派來那人的謀劃打算,用腦過度,回到獨樓後被暖暖的炭火一熏,便有些昏昏欲睡,這時候……費幼梅卻是提議下棋打發時間,她說話間從自己的閨樓中取了一副嶄新的灰藍色圍棋和棋盤,擺在楊宗志的面前巧笑嫣然,顧盼流離的看著他,楊宗志倒是不願意違拗了她的心思,當即點頭應允,與她坐在獨樓中對弈起來。
可沒想到這丫頭的棋如其人,她的落子盡走溫柔細膩一脈,不急不躁的從不露鋒芒,而是謹守本分,楊宗志的棋面向來大開大闔,一時倒也難以將她圍住蠶食掉,只能緩緩徐進,漸漸將優勢和主動掌握在手心裡,這般的又過了一個多時辰。
楊宗志過去無論和爹爹下棋,又或者與睿智的秦玉婉對弈,無不是快手定勝負,皆因他的思路敏捷,反應極快,往往看到盤面,各路棋子變化登時計由心生,半點也不會猶豫,此刻驟然遇到費幼梅那般慢吞吞,不溫不火的棋路,一時裡竟是有些不適應。
下到後來,抬眼見費幼梅不時的伸出食指,點在絳紅朱唇邊細思凝想,好一幅佳人細眉,若有所思的媚態,楊宗志卻是瞌睡蟲爬上腦門,居然打起了盹,就這麼一顆亂子落下去,將苦心經營多時的優勢盡數拱手讓人。
聽到費幼梅不依的嬌嗔幾句,楊宗志倒是不好意思的將那顆白子重新放下,轉而推開棋盤站起來,無賴的笑著道:「哈……輸了,我本來困頓交加,而你這丫頭又打扮得這麼惹眼好看,想不輸給你……也是難得緊了。」
費幼梅聽得媚眼飛跳,神情又有幾分羞喜不已,伸出小手兒迷亂的絞纏著鬢邊垂下的幾縷青絲,輕輕道:「大哥你困了麼……不如……不如我服侍你先去睡下罷,反正今夜咱們的計劃便是飽餐一頓,飽睡一覺,一切都要等到明早可兒那邊準備好才行。」
楊宗志笑著點頭道:「好,今晚早點睡。」轉身便想朝內走去,費幼梅站起來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壁燈將兩人的清影疊在一起,楊宗志忽然又轉回頭來,奇道:「你……你不回去睡麼?」
費幼梅聽得小臉兒一羞,扭著細腰垂頭低聲道:「我……我先服侍大哥你躺下,再……再看著你入睡,人家還不困的呢。」聲音細微,恍如蚊蟲哼哼。
楊宗志聽了哦的一聲,心想:「她早上和可兒一道來喚床,起的比我還早,今日又這麼勞累,怎會不困?」轉念又有一些恍然,只怕這小丫頭困是困了,不過……卻不願意走,而是嬌憨的賴著自己,想多陪自己一些時間罷了。
長白山雪景怡然,縱是千般好,總不是長呆之地,畢竟楊宗志出門時答應了眾位小丫頭,一旦婕兒的傷勢有了起色,便要回轉,眼下唐小婕的右手漸漸可以抬起用力了,楊宗志心知自己也離歸期不遠。
因此他心下不由一柔,低頭捏著費幼梅的臉頰,淺笑道:「幼梅兒啊,明天要早起吧,你還不回去?」
桃腮邊湧起兩團嬌俏的暈紅,壁燈印照下,更是將小佳人襯托得分外,費幼梅垂著眼簾,羞怯道:「我……我再陪你說一會子話,就回去了。」
「嗯……」楊宗志點了點頭,心想:「這丫頭恁的嬌癡宜人,自己總是拒絕不了她的。」便任由費幼梅跟了自己來到小床邊,鋪開被窩,半坐了進去,費幼梅垂著小腦袋,手足無措的坐在他的身邊,兩人一時都找不到話說,氣氛頓時變得旖旎曖昧的緊。
身下的錦被中,和手邊嬌娘的身子上,都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酣甜香味,想自己乍一來到長白劍派,就將這丫頭珍惜的小床給霸住了,楊宗志心底不禁一樂,大手不由自主的便將費幼梅溫軟的嬌軀攏入了懷中。
費幼梅嚶嚀一聲,溫順如同小貓般,縮著身子蜷在他懷中,閉著浩瀚深邃的眸子,嬌軀上卻是起了陣陣顫慄,彷彿甚為緊張,楊宗志心頭不覺好笑,他早已不是過去的魯男子,當知一個未經人事的處子女兒家,被自己這般大咧咧的抱住後,難有幾人不緊張羞怯。
當下他圍在費幼梅細腰上的大手一緊,將她抱得更深一些,挺翹的淑乳頂在自己胸前,這才咬著她的耳垂,低聲喚道:「幼梅兒……」
「嗯……」費幼梅無意識的甜甜應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簾,定定的看著楊宗志英俊的面龐,但覺心頭一癡,湊過香噴噴的小腦袋,呢喃道:「大哥啊,幼梅兒覺得……幼梅兒覺得自己此刻好幸福,整個天下間的女兒家,再也沒有……沒有一個好像幼梅兒這般的開心滿足哩。」
費幼梅一邊說話,一邊噴出幾股幽幽的口齒暈香,楊宗志嗅了幾下,再加上小嬌娘口中的話,說的極為動人心脾,他不覺也心頭迷醉,低頭在費幼梅酥滑的嘴角吻了一口。
費幼梅感覺到楊宗志動作中的柔意,心頭更是快慰的想要吶喊,便順著讓他輕輕咬上自己的小嘴,更是暗自裡將芬芳膩人的小舌頭探了出去,讓大哥恣意的品嚐一番。經過前一次纏綿後,費幼梅再也不是那個純然嬌癡的小丫頭,倒是懂了些男女恩愛之道,再加上她性子聰慧,對別的不敢興趣的事情倒是並不嫻熟,但是於伺候楊宗志這件事卻是一點即通,這般現學現用,慢慢就純熟了起來。
兩人都是少年人,再加上心頭對各自都愛煞了,這番癡纏片刻,互相間都不由情動難禁,費幼梅吻得一臉癡然,「嗯……嗯嗯」的**不時響起。
楊宗志聽著這銷魂奪魄的細細管吟,心頭不覺突地一跳,這丫頭本就美若天仙,性子更像是雪山一般清清淡淡,可是此刻被自己褻玩片刻,反而將這丫頭心底的愛戀給勾了出來,此刻費幼梅一幅媚態畢露的暈紅俏模樣,天下間任何一個男子……怕是都難以狠下心腸,將酥軟無力的她從懷中扶起來。
楊宗志心頭火氣直往外冒,不覺嘴中纏吻得更緊,大手也從費幼梅的腰間探出來,向上攀上了兩道赫赫聳立的山峰,隔著並不太厚的勁裝衣裙捏了幾番,耳聽著身下小嬌娘動情的雪雪嬌喘,楊宗志這才倏地站立起來,呼呼喘氣道:「罷了……我先送你回去,不然這般下來,可……可難受死我了。」
前幾日楊宗志曾經答應過董秋雲,在新婚之前,決不染指這嬌媚小丫頭的身子骨,董秋雲和費清夫婦對他推心置腹,更是將一派千餘人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頭上,楊宗志便不想失信於人家,雖然心頭慾念滾動難以自制,可他總算是見識過不少妙媚女兒家的翩翩風情,倒是多了些克制的心胸。
費幼梅本也羞怯激動無比,聽了這話卻是得意的格格一笑,她站起小身子來,紅著小臉促狹道:「你怎麼了大哥,若兒那天晚上在這裡陪著你過夜,你不……你不也是忍住了,為何今日卻……嘻嘻!」不知為何,她忽然愛煞了楊宗志這麼被自己勾的受不了的模樣,只有大哥為自己心動不已,才是對自己的美色和艷態的最好肯定。
楊宗志回過頭來,沒好氣的笑道:「你這小妖精,不知道自己有多風情萬種的麼,偏偏還不肯走,若兒她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再加上我過去聽說她家裡的事情,對她總是懷了一絲憐憫和歉疚,但是你麼……你再多呆一會,我便要將對所作的承諾都拋在腦後了,怎麼都也要先把你的身子霸在手中不可。」
費幼梅聽得咯咯露齒一笑,湊上來嬌聲呢喃道:「大哥……幼梅兒要你……要你再吻吻我。」說罷又踮起腳尖,抱著楊宗志的脖子和他激吻了起來,唇齒,津液暗渡,汩汩聲中過了好一會,費幼梅一口氣吐盡了,才心滿意足的依入他懷中,香喘細細的道:「嗯……只是這麼和大哥你親吻,人家……人家便甜蜜歡喜的頭暈眼花了,若是……若是咱們成婚之後,人家什麼都給了大哥你,可又不知是一番什麼滋味呢。」
楊宗志嘿嘿一笑,心想:「到了那一天,看我怎麼輕薄你這小妖精,眼下嘛……」眼下自然還是動不得她,楊宗志點頭道:「被你鬧了一會,竟然把瞌睡蟲都鬧騰走了,現在剛剛天黑,不如咱們去看看可兒那邊進展的怎麼樣了,她那邊事關全局,可謂是重中之重,我不去看看……總是有些不安心的。」
費幼梅笑嘻嘻的舔著紅唇道:「我看可兒對這事看得很在乎呀,應當是馬虎不了的啦。」
楊宗志搖頭歎道:「那丫頭……她自小沒了爹娘,跟著爺爺一起長大,她爺爺是丐幫的幫主,手頭事情自然很多,只能將年幼的她丟給身邊的屬下照料,她跟著一群丐幫的漢子們長了十來年,你倒是可以想想,她的性子又瘋又野,實在是個讓人頭痛的小禍精。」
費幼梅聽得咯咯酥媚嬌笑起來,香喘道:「可兒要是聽了你這番話,只怕……又要將小鼻子給氣歪了哩。」頓了一頓,費幼梅再道:「不過大哥你根本不用擔心這麼多,我娘雖說將事情交給可兒去辦,可這事情畢竟太大,牽涉到長白山上數千人的性命,她和我爹爹自然會讓柳師兄他們多擔待著點,從旁照拂的哩。」
楊宗志嗯的一聲點頭,心想:「柳師兄那般和藹的性子,恐怕是制不住可兒這小野馬的。」
費幼梅問道:「大哥,你今日怎麼出了這麼個主意,我看呀……當時你話說出來的時候,不但是各家各戶的莊主們,就算是我爹娘他們,都聽得目瞪口呆的,人人都想不到你這辦法竟是這麼大膽。」
楊宗志搖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當時聽了山下的喊話後,咱們這邊的軍心已經動搖了,真個要在戰陣上血拼一場,勝算著實不大,而且敵眾我寡,咱們更是處在劣勢中,費叔叔雖然求到大家前來相助,可這仗根本不用打,咱們也定然輸了。」
費幼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螓首,喃喃的道:「原來這樣,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會搬出那股救兵呢。」
楊宗志聽得眉頭一皺,反問道:「哪股救兵……」轉念又即恍然:「原來幼梅兒說的是山坳後的老道長他們。」想到昨日和費幼梅,在後山寨子裡見到的白髮老道長,以及裘二哥,吳四哥所率領的八千子弟,楊宗志心頭一時不禁茫然,垂頭默立良久,這才歎息道:「咱們走罷,先出去看看再說,這次雖然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咱們這邊,不過眼下總算還有解決之道,只要我推想不錯的話,當可一擊制敵。」
……
史艾可和柯若紅一時還未會意時,便見到背後一聲怒吼傳來,接著一個瘦高的少年衝入人群中,將對面的那高大黝黑的漢子推搡到了地上,接著那少年回過頭來,雙手向後一招,頓時又圍上來一群臭烘烘的下人,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
柯若紅瞪大媚眼,仔細向前看去,依稀暮色下,藉著昏暗的雲頭翻過,見那少年轉過頭,露出皮氈帽下的一張清秀稚嫩面龐,卻是透著幾分熟稔,彷彿正是那有過一面之緣的虎家少爺,柯若紅呆呆的道:「虎……虎公子?」
虎傑夫立定身子轉回頭,凝聚眉頭道:「兩位……兩位姑娘莫怕,這不長眼的小子衝撞了兩位,我就這叫人狠狠的痛打這廝一頓,給兩位姑娘出氣。」
史艾可尷尬的擺手笑道:「不必……不必了,其實……其實也沒多大的事情呀。」史艾可性子喜愛惹事,可畢竟不是刁蠻的小姑娘,只不過她愛動不愛靜,脾氣執拗如同男孩子,因此不可避免的會和人發生衝突,再加上她懷有一身武藝,平時裡丐幫的大小乞丐們一個個將她當做寶貝,哪一個敢與她真個的動手,生怕弄傷了她,在史敬面前不好交差,所以史艾可學了一身功夫,不免技癢的緊,趁著與人起衝突的幾次機會,這才酣暢淋漓的和人大打了幾場。
看著那魁梧的粗漢子被虎家少爺推著坐到地面上,那漢子雙拳緊握,黝黑的面孔漲得通紅,抬頭目光向上一掃,發出一陣足以嗜人的精光,史艾可卻是覺得他似乎有些可憐,畢竟人家身份卑微,只是這虎家牧場中一個最最低賤的養馬人,平日裡就連姓名都沒有的,而這一趟總算是自己有錯在先,扔出去的雪球無意間砸中了人家,人家有些怒火倒是正常。
可沒料到這虎家少爺竟是恁的大題小做,不但自己用力將那漢子推倒,更是瞬間糾集二三十個人,將那坐在雪地中的漢子圍了個水洩不通。史艾可和柯若紅一齊跳起小身子來,大叫道:「別打他……別打他啦!」
虎傑夫溫柔的轉回頭,笑道:「兩位姑娘就不必管他了,他是我虎家牧場的下人,犯了過錯自然由我虎家出面解決,對了……這位……敢問這位姑娘貴姓?」
他一邊說話,一邊朝嬌美的柯若紅長揖作了個禮,柯若紅聽得一呆,下意識的捻起裙角,答道:「我……我姓柯的。」
虎傑夫聽得面色一喜,暗道:「她……她也是願意和我說話的。」這般喜上眉頭,心底裡更是樂開了花,不由回頭大聲催促道:「還不動手?」
身邊的下人們一齊應聲:「是。」便有一個小伙子衝上前去,對著那坐在雪地中的漢子伸腿踢過去,那漢子牙關咬的吱吱作響,忽的大吼一聲,一伸手……卻是將那小伙子的足跺捏在了手心中,那漢子不但個子高,手掌更是大如蒲扇,這般捏住一個足腕,彷彿是捏住了閨門小姐的三寸金蓮一般輕而易舉,史艾可看得小眉頭一蹙,忍不住「咦」的一聲,便見那漢子手腕一甩,便將襲擊他的小伙子彷彿雪花一般甩出三丈遠,舉重若輕。
虎家的下人們個個面色大驚,想不到這平時一聲不吭,任由自己欺凌的養馬人,今日卻是狂性大發,大家見那被他甩出去的小伙子,曲著身子縮在雪地中,恍惚是身受重傷,就連一句呻吟都沒發出來,大家本想搶過去的身子便一齊頓了下來,互相間轉頭看看,俱都看見各自面上的驚懼之色。
場面一時寧靜,只能聽到嗚嗚北方從頭頂刮過,刮起眾人的頭髮亂飛,這時場外一個尖尖的嗓音大叫道:「你們……你們別打他,他只是氣力大,可不是什麼匪人!」大家下意識轉頭看過去,便見到一個身穿長長胡服的女子箭步衝過來,團身罩在了那漢子的身前,半蹲子,將那漢子護在背後。
史艾可和柯若紅隱約還記得這長臉姑娘就是那漢子的婆娘,跟著他一道在山上養馬的,兩人看來再無親人,只是相依為命,再看見那婆娘護在漢子的身前,史艾可和柯若紅倒是對她心生好感,這女子雖然長得怪異凶厲些,可對自家丈夫卻是極為照拂忠誠,看得極重。
柯若紅咯咯笑道:「虎公子,你也勸你的手下停手吧,那位大哥沒怎麼得罪我們,反而是我們……」
虎傑夫沉著臉轉過頭來,見那柯姑娘這般開顏一笑,當真是笑顏如花般迷人,可是他的心底卻更是惱怒,本想趁著這個機會,在柯若紅的面前露個臉,搶下一份功勞,也好讓她對自己多了些好印象,可沒料到……卻是連個最不起眼的下人都收拾不成,到最後可謂是掃盡了自己的顏面,再要對這柯姑娘討好吹噓時,可哪裡有這個資格。
因此虎傑夫聽了柯若紅嬌軟的說話,非但不順水推舟,反而更是羞臊得面臉通紅,忙不迭的跳起來吼道:「反了……反了,我虎家多少年來,還沒出過敢違抗主子的奴才,你們一個個還愣著作甚麼,還不去把那小子給我捉過來,給兩位姑娘磕頭賠罪?」
身邊的下人們雖有些驚恐,可畢竟不敢違拗少爺的吩咐,再加上那漢子方才出手極快,大家隱隱都沒看清楚,便見到自己的同伴被人給丟了出去,這時候大家晃過神來,暗自都在想:「許是這小子一時投機取巧罷了,過去自己對他又打又罵的,他可從來沒敢換過手。」
如此一想,倒有幾個膽子大些的,想要在少爺面前爭功,擄起袖子緩緩走了上去,那漢子一把將身前的胡服婦人推開,捏著拳頭又站了起來,婦人死命拉扯d1wxom著他的胳膊,哽咽的哭道:「你……你不能再下蠻了,你……你難道忘記了過去對我作的承諾了麼?」
那漢子聽得牙關緊咬,回頭怒道:「我是答應過你不再與人爭鬥,可……可這些人欺人太甚……」
那婦人墮淚道:「好,就算你不記得答應我的事情,你總沒忘記……臨走那一夜,你對那位……那位大人作的許諾罷,難道你也要失信於人?」
那漢子聽了這話,臉上一陣默然,呆立片刻竟是幽幽的歎了口氣,緊握的拳頭也暗自鬆開,虎家下人們看得俱是一喜,這小子呆頭呆腦,彷彿又回到過去那個任人欺凌的模樣,他們的膽子不覺又壯了幾分,走得快些的一兩人,已經跨步來到他的面前,那漢子忽然嘰裡咕嚕的說了幾句話,語氣怪異,聲調更是從未聽聞過,這些下人們微微一愣,大喝道:「臭小子,你鬼叫什麼?」
他身邊的婦人卻是聽得一驚,回過頭對他也嘰嘰咕咕的叫了起來,史艾可和柯若紅站在外圍,對那二人說的話一個字也聽不懂,但是見到那漢子說過話後,婦人的臉上驚懼不已,渾身撲簌簌的一抖,彷彿聽到的話甚為恐怖,史艾可心頭一擰,捏緊小拳頭正要大叫道:「住手!」
只是她尚且蓄勢待發,話音還未吐出喉嚨,便聽到身後一個低沉的嗓音,同樣的傳來道:「住手!」
眾人一道轉回頭看過去,暮色北風吹奏下,便見到一對少年男女結伴走了過來,那少年身材高挺,繫著威赫的長氅,而他身邊的少女卻是一襲素白色的長裙,腰間圍了淡藍色的短俏,姿彩欲仙,端得是郎才女貌。史艾可和柯若紅卻是看得眉頭一喜,便想跳起來乖巧的撲過去。
但轉頭想想身後的局面,這兩個小丫頭才算是微有羞赫,紛紛垂下小腦袋,楊宗志皺著眉頭走過來,見到這裡圍聚了幾百上千的漢子,三道天塹般的溝渠延伸出去,眼前卻沒有一個人在挖渠擔土,而是聚眾圍了個半弧,外圍的漢子們不斷吆喝叫好,彷彿裡面正在爭鬥或者賭錢,一時間熱鬧的緊。
楊宗志本就擔心可兒負責的這一塊,這裡是他計劃的重點,沒有這裡的佈置,其餘所作的功夫全都是白費,因此才會和費幼梅一起來這裡看看,到底進度如何,卻沒想到自己過來之後,卻是看到這般光景,楊宗志心下又氣又怒,背著手走過來,見到史艾可和柯若紅垂著小腦袋不敢見自己,心底裡便明白幾分,恐怕……這一切,又是這兩個不知安分的小丫頭在惹是生非了。
他的性子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爹娘和師父對他喜愛胡鬧也頗多怨懟,可他對大事卻分得極清,當知什麼時候該規規矩矩,什麼時候該一絲不苟,絕不會因為自己胡鬧而壞了大事,現在山下圍了數以萬計的官軍們,搖旗叫囂著要捉拿自己回去,山上人更是因為維護自己而擔著干係和風險,解困救圍便全靠這三道渠閘了。
楊宗志按捺住心頭的怒氣,腳步沉沉的走進去,對史艾可和柯若紅瞪了一眼,便轉頭問道:「怎麼……怎麼回事?」
虎傑夫湊上來,抱拳道:「楊……楊大哥,是我一個瞎了眼的下人,欺負了您的兩位妹子,我正要將那下人捉過來給她們賠罪。」
楊宗志聽得嘿嘿一笑,暗想:「一個下人想要欺負到古靈精怪的若兒,和風風火火的可兒,這怎麼說的通?」他當然知道,人家別說是欺負這兩個小妮子,就算是不被她們二人欺負到,便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了。
當下他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又走到史艾可二人面前,低頭道:「你們說說,人家是怎麼欺負你們了?」
兩個小丫頭聽得心兒一顫,聽出楊宗志這般壓低語氣呵斥一句,實則是心頭泛起怒氣了,只不過當著人面給自己留著臉子,柯若紅幽幽的抬起小臉,暈紅著臉蛋,結結巴巴的笑道:「師哥……好師哥,我們……我們方才……」
楊宗志皺眉道:「你們方才怎麼?」
柯若紅聽得小臉一白,頓時不敢接話,畢竟現下在作正經事,自己和可兒兩人胡鬧著打起了雪仗,這才造成糾紛,這話倘若說出口,可不定師哥要怎麼氣惱自己呢,她一隻潔白柔嫩的小手兒緊張的捏著石榴裙的裙角,費幼梅見狀便明白了三分,暗自伸手拉了拉楊宗志的胳膊,甜甜的正要說話解圍。
一邊的虎傑夫見自己心中仰慕無比的姑娘,被楊宗志教訓的抬不起頭來,頓時熱血沸騰,迎上一步豪氣道:「楊大哥,你千萬別怪柯姑娘她們,這事……這事真不怪她們,都是我那下人性子太過凶蠻。」
楊宗志嗯的一聲點了點頭,暗想:「過去我們曾經幫他們虎家牧場找回了馬匹,因此今日那位虎老爺子才會首先開口聲援,現在這位虎少爺幫著可兒,若兒她們說話,也極尋常。」此刻還是大事要緊,當真也不能把這兩個打不得,罵不成的小丫頭怎麼樣,漫說人家本沒出言相怪,便是姨娘也將古靈精怪的她們倆看得寶貝疙瘩一般,自己不如大事化小就是。
楊宗志回頭笑道:「既然虎少爺不說什麼,我便替我這兩個妹子陪個不是,今日一趟全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來到長白山,官府說不定也不會趁著這麼風寒雪凍的時刻圍山,走走走,我們去看看你們家的那個下人,看他可受了什麼傷沒有?」
史艾可和柯若紅聽得對視一眼,暗自都鬆了一口氣,對著彼此打了個嬌媚的眼色,噗嗤一笑,虎傑夫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那下人皮粗肉糙,只不過被一個雪團砸中,哪裡會受什麼傷?」
「雪團……?」楊宗志狐疑的轉頭掃了一眼,見那兩個小丫頭滿面喜色的正要抬頭,聽了這話卻是一齊吐了吐小紅舌,小腦袋頓時又垂了下去。
史艾可和柯若紅卻是聽得心下暗惱:「這虎家小子真是不會說話,明明哥哥都已經不放在心上啦,他……他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楊宗志察言觀色,心頭不禁恍然,大致明白這兩個小丫頭許是又像在鴻冶城別院中打雪仗,堆雪人,無意中砸中人家,引起口舌糾紛,他不覺又好氣又好笑,這兩個小妮子年紀幼小,在眾位佳人中只比倩兒一人大,其餘的無不比她們年長,她們在洛都相識後,便有些意氣相投,成天嘻嘻哈哈的膩在一起,楊宗志看在眼中,倒也並不多計較,畢竟只想著她們小女兒家心思,古怪一點,刁蠻一些也很平常。
此次她們沒與自己打招呼,便偷偷跟了上來,更是在山腰下救了自己一命,楊宗志見到她們後,有些感動的寵溺意味,更是對她們的擅自舉動隻字不提,可這回不同了,這一切攸關到長白山上數千人的性命,她們還這般不知輕重的胡鬧蠻纏,可不是分不清場合嗎,楊宗志心中微有不快,卻是吸氣按捺住,拉著虎傑夫向人堆中走過去。
分開一夥粗服漢子們,抬頭便能見到兩個人d1wxom相依著站在一起,左手邊是一個高大的壯漢子,臉龐消瘦,面孔黝黑,雙目晶晶閃光,右手邊卻是個胡服釵裙的女子,臉頰較長,白膩的多,楊宗志走近一步,不由得心頭一跳,睜大自己的雙眼,暮色下那兩人的面相倒還能辨認清楚,只見對方臉孔上都有驚慌之色,待得看清楚自己,卻也是一齊愣住。
楊宗志緩緩向前再走幾步,猛地抽了口涼氣,脫口驚訝的喚道:「忽……忽日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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