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闆娘聽見嘮叨聲兀自尚未搭話,酒肆中卻是飛快的跳出一個身材瘦高的漢子,抬手扔了一個小酒壺過去,大笑著罵道:「閔老弟,我看你今夜喝酒也喝得不少了,難道還不想著早些回到家去麼,家裡的妻兒一直等著,遲遲不見你回轉,豈不是要擔心得壞了?」
那閔老弟笑嘻嘻的還口道:「霍二哥呀,我們知道你前些日子娶了遠近聞名的俏三娘,因此見了每個人都是苦口婆心的讓人回家,可是啊……難道你以為每個人回到家中,都會見到你這般美貌如花的三娘妻子麼?至少我家中的黃臉婆我早已經看得膩了,霍二哥……你這叫得了便宜,兀自還要出來賣乖!」
霍二哥顯然和這閔老弟甚為熟稔,因此說話間便沒了顧忌,霍二哥聽了這話,笑哈哈的抬腳便要踢他,踢了一半卻是強自忍住,只是抬頭瞇眼哈哈一笑,狀極得意。
那老闆娘走過去輕罵道:「再胡言亂語的話,我便當你是說胡話,讓人將你這口無遮攔的傢伙扔出去了啊。」
閔老弟嘻嘻哈哈的扮作驚恐大叫道:「霍二哥救命……霍二哥救命啊!」霍二哥聽得更是哈哈一笑,忍不住出言柔聲勸慰老闆娘道:「罷了,只是個醉鬼鬧事而已,你又何必放在心上,況且……況且……」
楊宗志,唐小婕和朱晃三人展慢慢從人群中擠到一個角落裡坐下來,倒是感覺手足都活絡起來,轉頭看那面鬧騰正歡,不由心想:「原來這老闆娘叫作三娘,是那高瘦的霍二哥新娶來的嬌妻。」
三娘走過來,對著楊宗志等人嬌笑道:「客官們準備要點什麼,我們這裡的酒水都是自釀,酒性很烈,你們看看,有些人喝了不過幾杯,便開始胡言亂語了。」
楊宗志聞言淺笑道:「那正好……呃……」他說到這裡,隱約回想起早先在車棚裡唐小婕不許自己出去和朱晃一道喝酒的事情,便回望了她一眼,唐小婕噗嗤一聲嬌笑出來,露齒嬌暱的嗔怨道:「你要喝酒就喝唄,幹嘛要這般陪著小心的看著人家呢,哼,壞郎君!」
她一邊說話,一邊兀自還拿著嬌俏的白眼斜睨了楊宗志一下,唐小婕生的本來就美貌如仙,再加上此刻這輕嗔薄怒,卻又帶著淡淡嬌羞的生澀模樣,一下子便讓那三娘看得目瞪口呆,她不暗想:「方纔那口無遮攔的閔老弟還誇耀自己生得美,可是自己在這位小姑娘的面前,哪裡還能抬得起頭來?」
三娘倒是心直口快,咯咯一笑的打趣道:「小姑娘你生得端得迷人,怪不得你這位壞郎君要惟你之命是從了。」
唐小婕聽得小臉一羞,臉頰邊頓時飛上了兩朵紅雲,看著更是翩翩姿彩,出眾難尋,楊宗志笑道:「好罷,趕了這麼久的路,總要喝酒暖暖身子的,就勞煩三娘給我們上一壺烈酒好了,小菜便看著都來一些。」
三娘點頭應道:「成,你們稍等。」便轉頭扭著腰身回到了酒肆的後間,唐小婕看著三娘離去的背影,忽然低頭對楊宗志小聲嬌氣的道:「郎君啊,這位美貌的老闆娘似乎是有心事哩。」
「哦……?」楊宗志狐疑的瞥了她一眼,見到她說話時,一雙清澈的眸子瞬也不瞬的斜望著自己,目中神采漣漣,楊宗志笑著道:「你看出了些什麼?」
唐小婕凝住柳眉道:「倒是……倒是也沒看出些什麼,這位三娘看著為人和藹,極易親近,性子也並不刁鑽古怪……」
楊宗志聞言不由輕聲失笑道:「那你還說人家有心事,我以為你女兒家心細如髮,看到了些什麼我們沒注意到的呢。」
唐小婕露齒嬌笑道:「只不過是一些女子的感覺罷了,多的便說不上來,似乎那位閔老弟打趣三娘的丈夫霍二哥那時候,我感到這三娘嘴角抽搐了幾下,然後再過去嗔罵閔老弟的時候,她的語氣虛軟,聽著有些言不由衷。」
楊宗志聽得不一樂,忍不住低下腦袋來打趣道:「是啊,人家的嘴角抽搐,說不定是當時寒氣湧上來打了個冷顫罷了,至於什麼言不由衷麼,或許是……或許是被那閔老弟羞得太過厲害了,便好像先前某個人一樣,掛住小臉朝人家沒來由的撒氣,這又有什麼奇怪?」
唐小婕聽得小臉大羞,水汪汪的杏眼中俱都是媚意湧起,她暗自將垂放在桌下的一隻左手捏住小拳頭,在楊宗志的右腿邊輕輕的砸了幾記,這才撇嘴嬌羞道:「不理你了,好好的說不上幾句正經話,便……便要插渾撒潑。」
唐小婕不開口說話,楊宗志和朱晃自然只是笑著搖頭,不過一會,三娘端了個酒菜盤子出來,一一擺放在他們的桌面上,笑著推手道:「客官們請慢用。」
楊宗志點一點頭,首先舉起酒壺給自己和朱晃滿滿的斟了一杯,酒杯相碰一道仰頭喝下去,二人啊的一聲,吐出一口濃濃的酒氣,這釀酒果然不愧烈酒之名,方一入喉,便感到喉中火燒火燎的發熱,接著烈酒竄入五臟六腑內,引得全身都熱騰騰一片,今日以來沾染上的一身寒氣不由頓時消失無影。
楊宗志和朱晃搖頭一笑,倒是漸漸明白為何這烈酒會生在太行山中了,只因為這裡處在北方,日來寒氣便重,也只有這樣的烈酒才能驅除寒意,自然也會受到大傢伙兒的歡迎,轉頭見到這小小的客棧當中坐滿了人,或許有附近的山民,也或許有不遠的獵戶,凍了一天之後都會到這酒肆裡來喝酒暖身,間或解乏,原來這酒肆的生意興隆,倒也全仗這位三娘的巧妙心思了。
正在這時,那位閔老弟顯然喝的不少,開口大聲叫道:「三娘……酒又快喝光了,快快再來一壺。」
霍二哥皺著眉頭走過去勸阻道:「閔老弟,你真的是喝醉了,不如早些啟程趕路罷,由此下去村落中,還有好幾十里山路要走呢,你這般再喝一壺,只怕今夜都難以回家啦。」
閔老弟瞇著眼睛哈哈一笑,拍手道:「霍二哥你又來了,你娶三娘這是好事,大家都為你感到高興,不過咱們這南朝天下都快沒了,你這小日子過得再愜意,又有什麼意味,最後還不是閡們一道作了亡國奴麼?」
楊宗志本與朱晃正飲第二杯,聽了閔老弟這番話,不由得眉頭一跳,回轉過身來橫眉掃去,見到那閔老弟醉態可掬,一隻手攀在霍二哥的肩頭,另一隻手卻是拿了個空空的酒壺搖了幾搖,楊宗志心下一鬆,暗道:「不過是個醉鬼撒酒瘋罷了,我作甚麼這般在意。」
霍二哥搖頭道:「閔老弟何必危言聳聽呢,我看咱們南朝倒是氣數未盡,也許並不像你說的那般岌岌可危。」
「氣數未盡?」閔老弟攏身站立起來,嘿嘿不服氣的笑道:「怎麼個氣數未盡法?你知道麼,前些日子皇城中又鬧出了二王爭霸的局面,朝中的兵馬大將軍成婚之夜,三殿下卻是率眾謀反,民間兜那位大將軍拋捨嬌妻,將三殿下的反事鎮壓下去,卻又遭到皇上的無端猜忌,落得個客走異鄉的結局。」
閔老弟頓了一頓,藉著酒意繼續道:「後來,皇上急召北方和南方的兩路大軍回城覲見,頒下聖旨,若是誰能成功討伐逆賊三殿下,取得三殿下的項上人頭,便以新的兵馬大將軍之位而待之,可憐我南朝對外不強,關起門卻總是內耗不斷,二王爭霸十多二十年前便演過一次,到了今日卻又重新再見,到底何時能是個盡頭?」
霍二哥哎的一聲歎氣道:「你說的是楊宗志楊大將軍,他的事情我也是剛剛聽說,想想去年的此時,我還在這酒肆中和大傢伙說起過這位少年將軍,大家日來都誇耀他是我南朝百年來罕見的一位奇才,轉頭看他平吐蕃,安然壓下內亂,卻沒料到一年之後的此時,他竟落得個如此下場,端得是讓人心頭添堵。」
霍二哥一面勸慰閔老弟不可多飲,說到這裡時,卻是抬手給自己斟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彷彿是氣憤的極了,情緒難以自制。
唐小驛然忍著臉子憋著氣不侯宗志說話,但是聽了這話卻也心頭暗暗翻湧,這話的前半句儘是誇獎自己身邊俏郎君的好聽話,她聽了自然心頭悠悠然甚為驕傲,甚至有些與有榮焉的喜色,可聽了這後半句,她卻又是心底一柔:「哎……郎君他如此還不全是為了我麼?我怎麼還跟他使這些小女孩家的性子呢,他受了那麼多的委屈,便是一個完全陌不相干的路人,都會忍不住站出來替他打抱不平,可他卻是每天笑嘻嘻的全不放在心上,婕兒啊,郎君他的苦,難道你還不知道麼?」
唐小婕想的心頭一癡,小臉湧起一陣泫然之色,不由得暗自又拿起楊宗志的一隻大手,放在自己酥軟的上,緩緩,動作極盡溫柔。
閔老弟和霍二哥談論的頗為大聲,聲音壓住了酒肆內的嗡嗡吵鬧,酒肆中一時靜謐下來,有人聽到這裡忍不住站起來豪聲道:「不錯,老子就第一個看不慣這不平的事情,皇上他發下告帖說,楊大將軍是反賊,楊大將軍的爹爹楊老將軍也是反賊,他想當年楊老將軍在定州大敗蠻子的時候,皇上他也許還留著鼻涕,穿著開襠褲呢,去年楊大將軍在北郡平定十三城之亂,他們一家忠門英烈,怎麼會無端端的就都成了反賊了?」
這人話音一落,頓時有無數個聲音轟的鼓噪道:「不錯!不錯!這事情不公平之極。」
楊宗志卻是聽得眼前一黑,心頭暗罵:「爹爹也成了反賊了?皇上啊,你這是把我楊宗志往絕路上逼啊,你害死了我的爹娘,竟然事後還如此反咬一口,陷害我一家於不仁不義之地,你對付我便好了,可為何還要給我爹爹冠上一個不忠不孝之名?」
只是稍稍冷靜些的想想,仁宗這般作法倒也在情理之中,他害怕天下人知道自己逼死忠良之事,起了兔死狐悲之念,因此首先開口誣陷楊居正等人,搶著落下了口實,不明真相的人聽了,只會俯耳相信,倒是免了他日後被人對質時的尷尬。
酒肆中一時激憤嘈雜的緊,連三娘站在後間裡都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出門來看看,閔老弟揮手道:「各位靜靜,今日我從外面置辦年貨回來,一路上盡見到陰山邊的村民向南遷移,我過去找人打聽打聽,這才知道原來蠻子四國這幾日已經在邊境上囤積兵馬了,他們對外宣傳自己的國師在洛都城出了事,說要血洗洛都給國師報仇,附近的村民們看見,如何能不抽身逃走,等待蠻子兵一旦越過邊境線,他們再走可就遲了。」
霍二哥聽得啊的一聲,驚呼道:「怎麼事態變得如此緊急了?那……那皇上那邊可有得到消息了麼,派兵防範了麼?」
閔老弟呸的一聲怒罵道:「防範?防範個屁,你們想想,皇上為了討伐三殿下,將駐紮在北郡望月城的大軍都調往了寧安府,咱們北郡虛虛空空的沒剩下半個兵,蠻子的鐵騎一到,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全都拿下,皇上他倒是可以安然無憂,但是卻苦了我們北方的子民們,一個個又要受到蠻子的殺戮,到時候……又有幾個人能保住性命的?所以呀……今日有酒便今朝醉,到了明日……誰還能料到見不見得著頭頂的太陽?」
楊宗志聽了「蠻子的國師在洛都出了事」,不回頭和朱晃對望一眼,腦中卻是不由想起了那祿德泗的事情,前些日子一直沒聽到什麼蠻子使者出使過洛都,難道……難道那祿德泗便是他們所說的蠻子國師?想想他之所以命喪洛都,實在是因為自己帶著朱晃等人追擊上去,抓住了他的病腳,他這才不得不咬舌自盡,以便能夠保全住發環中的秘密,現下蠻子以這個借口開戰,那豈不都是自己所為造成的?
待得再聽到後面說皇上將北郡的駐兵調走,楊宗志才是氣得大罵:「荒唐!皇上此招實在是荒唐之極,三皇子雖然興兵造反,但只是偏處東南一隅,皇上只需要用圍剿之策,將寧安府的出路團團圍住,三皇子又能怎麼興風作浪,鮮於無忌的確剛猛,寧安府有駐兵五萬,可要攪動中原大亂卻是萬萬不足,三皇子和鮮於無忌明白事理的話,便只能在寧安府畫地為牢,這樣還可苟延殘喘個兩三年,他們若是帶領雄兵滔滔殺向中原,無異於用雞蛋去碰石頭,只能自取其敗。但是現下皇上卻是首先耐不住,將北郡的呼鐵和南方的陳通一道召回洛都,派他們去討伐三皇子,可如此一來,整個南朝豈不是都空了下來,西南的羅天教和吐蕃國,北方的蠻子四國隨時可以趁亂出擊,這樣的話,中原便成了狼煙四起,洛都城腹背受敵,又豈能站得住腳跟?」
楊宗志想到這裡,心頭忍不住一動,霎時又明白過來道:「不過如此作法倒是皇上素來的風格,他行事為人往往過於偏激,一旦發現危險的話,便會不顧性命的去撲滅它,免得留下遺患,當年……他殘害鮮於無忌的女兒,放火焚燒自己的親娘,再到三皇子作亂的那夜裡,他一舉一動便全都如此。」
唐小婕小聲過來怯怯的問道:「郎君,你……你在想什麼?」
楊宗志搖頭一笑,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時酒肆中人只感到背後一涼,厚厚的大門簾子被人從外高高的掀起,走進來幾個打扮雍容華貴的漢子,這些人當先的是個年輕人,抬手拂下頭頂罩篷上白雪,放下罩篷,只見到他眼睛很小,泛著森森精光。
年輕人身後跟了幾個隨人,最近的一個是個矮矮的精瘦漢子,正忙不迭的揮手將年輕人的罩篷放好在身後,然後才高聲向裡面大喊道:「有人沒有?有人有沒?店家在哪裡?快滾出來見我們?」
霍二哥聽得心頭一怒,暗道:「什麼叫有人沒有?這裡坐著這麼多,難道都不是人?」他本來和閔老弟等人說話時便有些氣憤難平,眼下見到這些人態度不善,更是怒氣叢生,便忍不住走過去大聲道:「作甚麼?」
那精瘦漢子斜眼瞧上去,見到霍二哥高了自己一個頭,他眨巴眨佰睛,冷笑道:「你就是這裡的店家?聽好了,爺爺們今晚要包下你這裡休息,明早趕路,所以你快快叫店裡的人都走了,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霍二哥聽得七竅生煙,高聲氣恨道:「這裡這麼多人,都是被風雪給阻在半道上的,你要他們走,他們又能往哪裡去?這事情萬萬做不到!」
那精瘦漢子嘿嘿冷笑道:「做不到,你知道我們一行是什麼人麼?你再說一遍做不到來看看?」
霍二哥挺起腰桿,正要當真再說一次,三娘卻是笑嘻嘻的搶過來,嬌笑者打圓場道:「喲……大爺們怎麼會為難我們小戶人家呀,大爺們自持恁高,難道還要與咱們無知村民們一般計較?」
那精瘦漢子看得目中一亮,依稀見到三娘頗有幾分闊綽風韻,一直沉著的臉龐放鬆下來,哈哈笑道:「好標緻的小娘子,嘖嘖……還是你這小娘子說話好聽啊,不像那位硬邦邦的不知生死。」
霍二哥聽得眉頭一軒,便要發作,三娘悄悄伸出一隻小手兒,在身後給他打了幾個手勢,霍二哥才是勉強忍下來,嘿的一聲轉過頭去,三娘笑道:「大爺們不嫌棄的話,就在這小店中喝喝酒暖暖身子,小女子這就給大爺們挪挪位子,擠一擠倒是勉強還能坐得下。」
那精瘦漢子聽了卻不出聲,而是轉頭去看他身邊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的雙眼本來就小,這麼半睜半閉的倒是一時讓他猜不出個究竟來,三娘又笑道:「看來是這位公子拿主意了,小號門庭不大,來往的都是熟客近親,大爺們開口要包下小號,豈不是要讓小女子難做了麼?」
那年輕人雙手攏在狐裘的麾下,聞言微微睜開雙眼,笑著道:「好個能言善道的女子,哎……可惜……」他說了半句,攏在狐裘下的右手揮出,向左手邊指了一指,接著又道:「我們就坐那邊吧,這樣你總不難做了吧?」
三娘誒的一聲嬌喚,頓時搶過去將本坐在那邊的幾個漢子們趕到了偏遠些的地方,那行人一齊坐下,酒肆中頓時分外清冷,方才大傢伙一起言談甚歡,沒料到這幾個飛揚跋扈的傢伙衝進來壞了興致,大家一時倒是說不出話來。
落下座後,那精瘦漢子伸出衣袖給年輕人擦了擦面前的桌面,又拍著桌子大叫道:「喂……小娘子,快給大爺們的端些好酒好菜的上來,只要有最好的,便不得吝嗇銀子,聽到麼?」
三娘回身過去道:「誒……」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嘀咕道:「哼……有錢就了不起了麼?」
那精瘦漢子轟的站起身道:「誰在說話?誰方才出言不遜,若被爺爺我捉到,哼哼……」他話音稍落,便從身上的長氅下拔出一口耀眼之極的寬刀,刀鞘上鑲滿了珍珠玉石,刀口從刀鞘裡一拔而出,森森的砍在身後的木頭柱子上,柱子頓時活活的斷為兩截,整個酒肆也不搖了一搖。
三娘端著酒菜出來,面不改色的笑道:「喲……好好的說話怎麼拔出刀子來了?」轉眼一看,酒肆中人顯然料不到這些人穿的奢華,腰後卻是別著兵器,大家看到刀光一閃,粗粗的木柱都斷為兩截,那要是換了個活人站在那裡,豈不是也會被生生攔腰砍斷不成?大家一時間噤若寒蟬,再無不敢抬頭說話。
精瘦漢子笑嘻嘻的抽出寬刀,頓回到刀鞘之中,這才坐下抬臉對三娘道:「小娘子今日多大啦,可有許配給什麼人家?」
三娘聽得小臉一紅,但是還未接口,霍二哥卻是攏身而出,氣呼呼的道:「這是……這是我的娘子!」他方才看到那寬刀一閃而過,,~
)心頭也自暗暗發楚,但是看到這人舉止輕浮,竟然膽敢公然調戲自己的娘子,這口氣卻是再也忍不住,便站出頭來將三娘掩在了身後。
那精瘦漢子一臉意興懶散,連聲歎道:「可惜啊,可惜……這麼一朵鮮花卻是插在你這堆牛糞之上,可惜啊可惜,這世間何其不公也……」
霍二哥聽得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直冒,臉頰漲得通紅,這時房門外簾子一閃,卻又走進來一個人,大家晃眼看過去,見到那彷彿是個少女,身材不高,披頭散髮,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裙,身後背著個小小的褡褳,走起路來卻是歪歪斜斜,兩隻小手兒茫然的探在身前,恍若是傳說中的盲人摸象之態。
那少女走幾步,又側過耳朵細細傾聽一下,這才繼續邁著小步子期期艾艾的向前走去,一路來竟是來到了那精瘦漢子和年輕人的一桌,他們身後有個隨從見那少女一身髒兮兮的,早已是掩住口鼻,大怒的罵道:「喂……你這小叫花子什麼,還不快快給我滾了遠去麼?」
那少女聽得一驚,伸出一隻小手兒死命的搖了搖,口中赫赫的兩聲,發出來的聲音卻是模糊不清,那隨從驚奇道:「咦……竟然還是個啞巴?」
三娘和霍二哥看得心頭不忍,便去牽那少女的衣袖,開口喚道:「小姑娘,你……你怎麼會跑到這荒郊野地來了?可是……迷路了麼?」
那少女一邊慌慌張張的搖手,作著手勢,一邊卻是赫赫的說不出一個字來,三娘抬起手將那少女披散下來的一頭長髮撥拉到兩鬢邊,湊眼見這少女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一雙眸子緊閉,長長的捲簾睫毛蓋下來,半點也無法睜開。
忽然那少女一驚而起,,~
)開三娘撫在自己臉頰上的小手兒,站了開去,三娘憐惜的道:「小姑娘,你既不會說話,難道還看不見不成,可憐的啊,你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來的?」
霍二哥也溫言道:「別怕……你可是餓了麼,我這就去給你端些好吃的出來。」那少女聽得頻頻點頭,顯然是被他言中,霍二哥便轉身回了內間。
精瘦漢子捏著下巴看過去,見到三娘撥開那少女一頭長髮時,長髮下竟然顯露出一張甚為清純精緻的小臉來,那少女也許臉頰上有些黑黑的煙塵,而且眼睛睜不開,放不出盈盈的視線來,但是即便如此,那張小臉看著也極為扎眼,彷彿是年畫中抱著鯉魚的玉女一般無暇,比起幽州城中的那些所謂的花柳女子們,倒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精瘦漢子看得眉頭一動,哈哈大笑的招手道:「小姑娘,大爺這裡有好吃的,你若是餓了的話,便到大爺這裡來吃個夠,大爺一個開心,日後若是罩著你的話,不管你是瞎了也好,啞了也罷,盡都不用擔心衣食啦。」
酒肆中人聽得一怒,這精瘦漢子出口恁的輕薄無行,方纔他囂張跋扈,極盡凶蠻,此刻卻又扮出好心招呼那少女過去,擺明了便是看中了那個少女的姿色,再看那少女雖然長得挺美,可惜一身穿著打扮卻是襤褸之極,顯然沒有什麼依仗和地位,那精瘦漢子如此相中她,她便難逃魔手。
酒肆中人們一時義憤盡歸義憤,卻又個個心頭自危,畢竟那群漢子們方才一言不合便會拔刀相向,這些的人大多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平日裡聚在一起喝喝酒,高聲議論一下朝綱便是極處,再要他們也向那群人一般不顧性命,酒肆中人自然無法做得到。
三娘自然也聽出了精瘦漢子口中的蠱惑之意,因此她趕緊那少女護在身後,呵呵笑道:「大爺何必打這可憐小姑娘的主意,她一身行頭如此破爛,怎麼……怎麼又能配得上大爺您的身份呢?」
精瘦漢子呸的一聲站,~
)起來罵道:「我說小娘子,你已經嫁了人,大爺我意識半點興趣都沒有的,但是這小姑娘大爺我今日看中了,卻是要定了,怎麼……你還敢出來阻攔不成?」
那話音一落,身後一個隨從頓時站起身來,伸出一隻大手拿向了少女的手腕,酒肆中人看得一驚,卻又個個不忍目睹,無奈間轉過頭去,那隨從有意在精瘦漢子和年輕人面前賣個好,因此這拿向少女手腕的招式用的極為花哨,手掌在空中翻翻轉轉的好幾下,才一把捏了上去,也不見對面只是個又盲又啞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什麼好的對手。
那隨從一招得手,仰天哈哈放聲一笑,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一冷,彷彿被一道精鐵鎖住,任由他漲得滿臉通紅,卻也無法開半分,那隨從心頭大怒,正待飛踢一腳的破口大罵,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一輕,整個好像一片雪花一般騰身飛了出去,穿過大門口的簾子,落到了酒肆外冰冷的雪地上。
昨晚答應寫這章,但是寫到後面困得不行,沒有收筆就睡覺了,今早再來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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