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譜 手打vip章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奸細 之四
    楊宗志驀地發覺何淼兒此刻竟是如此迷人,她本是個瓜子臉,大大明媚杏眼的嬌俏女兒家,只是她個性實在是太過剛強,因此即便是面對自己時,也有些微微的放不開,時時都是繃著俏臉,就多了些肅穆意味。

    此刻明媚日光下,她那欲語還羞,輕笑露齒的模樣,當真與平日裡截然不同,楊宗志看的一呆,脫口讚道:「淼兒,你真漂亮。」

    何淼兒本來心中有些委屈酸意,但是經過牛再春兩人插諢打岔,現在楊宗志那發自肺腑的一讚,她那委屈便也拋到了九霄雲外,心頭沉甸甸的甜蜜四溢,腳下小蠻足輕輕頓了頓,扭著小腰細聲羞澀道:「誰要你……誰要你來拍我……了。」

    何淼兒一句話說完,臉色已經紅紅的彷彿抹了胭脂,她受不住楊宗志火辣辣的目光,慌忙跑近那大大的花圃,只裝作賞花一般,暗自寧息了下。身後腳步聲沙沙的傳來,每走一步,何淼兒心頭便顫了一顫,她自己的氣息還沒喘勻,便更覺得渾身酥麻的發熱。

    楊宗志走近幾步,輕輕拉住她軟軟的胳膊,只覺得微風一吹,花香伴著淼兒身上幽幽的處子媚香一起傳來,自己此刻竟是分不清楚哪是花香,哪是體香,何淼兒微微的扭了扭細腰,沒有掙脫他的大手,便也停了下來,只是嬌嗔的道:「你……你不和他們一起走麼?」

    楊宗志呆了一呆,只覺得這眼句話彷彿在哪裡聽過一般,自己熟悉之極,細細凝想一下,卻是醒悟了過來,便又笑嘻嘻的接口道:「我若就這麼走了,你在你師父那裡可不好交代,而且我說過冒犯了何小姐,自然是讓你處置的。」

    「咦?」何淼兒微微詫異了一下,頓時也一同想起了那個悱迷的夜晚,自己與他一道去救下了被困在西羅天教中的群豪,那時的自己一心不想他離去,卻又惴惴的說不出口,兩人之間的對白,便與現在說的一模一樣。

    兩人心意相通,何淼兒也順著這句話,嬌滴滴的氣恨道:「哼,你這個傻瓜,你走了更好,我更是眼不見心不煩。」

    楊宗志哈哈大笑起來,右手悄悄探了出去,伸到何淼兒身前,環住了何淼兒細細不容一握的腰肢,兩人面對花海奇卉,心頭想著的都是過去結識以來經歷的絲絲點點,有過溫馨甜蜜,有過難禁的悸動,也曾有過哀傷的絕望,此刻的心境比起當日來,不知又有多少倍的甜蜜滿足而不自知。

    眼前景色宜人,兩人輕輕輕擁著說話,偶爾說些過去的趣事,偶爾又說起以後的美好憧憬,不覺間溫馨時日瞬息即過,待得兩人恍惚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微微西斜。

    日光斜下,便帶些深紅色的餘韻,照在淼兒素淡清麗的側臉上,更是泛起一緋淡金色的光輝,楊宗志看的目中一迷,下意識想起前夜淼兒拚命讓自己先走時的情形,兩人那刻差點生離死別,直到現在才發覺何淼兒已經在自己心頭佔了一個沉甸甸的位置。他心頭好一陣激盪,便忍不住湊過去,在何淼兒吹彈可破的臉蛋上輕輕吻了一口,香氣撲鼻而來。

    何淼兒被吻的一呆,既羞且喜,只是她回過頭來柔柔的看著楊宗志,才發覺兩人還是站在宮殿外側的花圃邊,這裡雖然路人稀少,但是兩人方才忘情之下,誰知道身後會不會有人指指點點,笑話過自己。

    何淼兒慌慌張張的拉起楊宗志,便邁步向外走去,楊宗志輕輕笑道:「淼兒,你怎麼了?」

    何淼兒不敢抬頭,只得低頭疾走,露出脖頸後雪花花的肌膚,此刻都泛著一些艷紅,她羞意難當的道:「你壞死了,這裡大明敞亮的,我們……我們還是快快回去了吧……」

    楊宗志哦的一聲,忍不住又打趣道:「在這裡便不行,難道……難道回去了淼兒你便任我怎麼樣了麼?」何淼兒嗤的一聲,咯咯羞笑道:「真拿你這壞冤家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們再不回去,婉兒妹妹和死丫頭可要等急了呢。」

    兩人一邊伴著向邏些城大門外走,一邊說說笑笑的好不快活,自覺將行軍佈陣,番王賜婚等煩惱事都丟在了腦後,只是兩人沒走一會,前方牛再春和馬其英突然急沖沖的跑了過來,何淼兒一見牛馬二人,想起他們方才笑話自己,便又暈紅了雙頰,身後牽著楊宗志的小手,也偷偷了鬆了開。

    只是此刻牛再春和馬其英跑近,才看到他們臉色凝重,渾然沒有半點打趣的顏色,而是壓低聲音的道:「楊兄弟……大事不好了。」

    楊宗志聽得心頭一驚,皺眉道:「出了什麼事?」

    牛再春喘勻了氣,目光四下裡巡視了一番,將楊宗志兩人拉到了無人的街角,竊聲道:「楊兄弟……我們知道誰是真正的奸細了!」

    楊宗志哦的一聲,心道:難道真的有個奸細?又趕緊問道:「是誰?」

    馬其英湊近過來,四人避在街角,馬其英用手摀住嘴角,肅下眼眸,輕聲道:「是……是吐蕃國的那個小公主。」

    楊宗志恍惚的道:「小公主……你們說今日領舞的那個麼?她……她怎麼和我們扯上了干係?」

    牛再春又急切的道:「可不是她,而是……而是前些日子一直跟在我們大軍裡的那一個,就是……就是眼珠子藍藍的,好像魔女一般的那個,哼……眼睛這麼怪異的顏色,瞧起來應當就不是尋常人!」

    「紫兒妹妹?」何淼兒輕呼一聲,嬌魘上滿是不相信的神色,楊宗志深深皺起了眉頭,凝聲問道:「牛大哥,你們這個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楊宗志也與何淼兒一樣,並不相信索紫兒是軍中的奸細,只因她一路都跟在自己身邊,對著自己嬌癡婉轉,而且更是深情無比的對自己說道:「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你說什麼,我便作甚麼,那樣我便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女子哩。」這樣一個天真嫵媚的小女子,如果她是軍中的奸細,豈不是出賣了自己,而且連她的父王一道都出賣了麼?

    牛再春一見楊宗志二人的神色,便又急道:「怎麼?楊兄弟,你還信不過哥哥我麼?」

    楊宗志搖頭道:「咱們兄弟之間自是無話可說,只是你們這消息的真實性究竟怎樣,我還不知道。」

    馬其英解釋道:「這事千真萬確,乃是我們親耳聽到的,怎麼會錯,我們今日別了你們之後,便想在邏些城內找個酒家酒肆飲酒,只不過我們找了好些家,端上來的不是水酒,便是什麼奶酒,那葡萄酒根本一杯也沒看到過。」

    牛再春也點頭道:「吐蕃人說起話來嘰裡咕嚕的,我們兩人又一句都聽不懂,沒辦法之下,我們只得比劃手勢,挨個的找人去問,那朔落王說過,當年波斯商隊帶來了大量的葡萄酒,現在邏些城內也還有許多餘釀,還好在一個酒肆裡,我們碰到個遠遊的生意人,他在南朝住了很長時間,可以聽懂我們的話,正是他告訴我們,前面有個華閒小巷,那裡才有葡萄酒賣,我們便依著他的指示來到了華閒小巷。」

    牛再春一口氣說了大段,忍不住嚥了口唾沫,楊宗志皺起了眉頭,著急的暗道:此刻情形下,你們怎麼還有心情閒扯半天?

    馬其英慌忙又接過來道:「我們坐下來叫了葡萄酒,果然沒過一會老闆便端了一壺出來,我們正在開心時,身後小木屋裡有人悄悄的說話了,這些人顯然是不想讓其他吐蕃人聽出他們話中的意思,因此說的……正是地道的南朝話。我就聽見其中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公主,您可考慮的清楚了,人這一生,很多時候機會只有一次,把握住了,便是自己心想事成,沒有把握住嘛……這命運卻是由不得自己了,老臣也替你可惜的緊。』他說了這話,彷彿幽幽的歎了口氣,這個時候……有個女子的聲音說起話來,我和大哥仔細一聽,聽得清清楚楚,正是那藍眼睛小公主的聲音,她彷彿猶豫了一下,接話道:『土倫佬大人,你是我吐蕃國的巡禮戶大人,怎麼會……怎麼會投靠了大王兄呢?』」

    牛再春歇過了氣,便又再道:「沒錯,這小公主的聲音清清脆脆的,我們聽到過很多次,決計是錯不了,我和二弟對望一眼,霎時便明白了裡面說話的人是誰,他們說的大王兄,定是忽日列,我們兩人暗自不做聲,又輕輕向那小木門靠近了些,聽到那土倫佬果然又道:『中原人說良禽擇木而棲,這句話一點也不錯,大王子有雄才偉略,而反觀你的爹爹,卻是個膽小怕事,窩囊至極的廢物,我們吐蕃國在你爹爹這樣的廢物手中,能有什麼好光景,只怕過不了多少年,大王子不來奪位,南朝的蠻子鐵騎們便開過了唐古拉山,直接打到金頂上來了。』這時那小公主突然呵斥了一句道:『你胡說!』土倫佬彷彿也並不與她制氣,只是說道:『唔……這些男人們間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會感興趣,你只需告訴我,大王子這個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楊宗志與何淼兒對視一眼,他們聽到「大王兄」這三個字,心頭便砰砰的沉了一下,只因在這吐蕃國內,能叫出大王兄三個字的,只可能是哈克欽與索紫兒兩人,而哈克欽與忽日列之間素來不和睦,因此他只是叫忽日列大王子,並不稱他大王兄,而索紫兒自己說忽日列小時候對她極好,所以一直都是喚他大王兄,這定然錯不了,就算牛再春和馬其英想編,也是編不出來。

    何淼兒心中猶豫的道:「難道……難道我過去並沒錯怪那紫兒……那吐蕃小妖女?」

    楊宗志眼眸閃爍了一下,問道:「接著呢?」

    馬其英嗯的一聲,回答道:「接著那小公主便問話了,說道:『大王兄到底要我幫他作甚麼事情?』土倫佬這才回話說道……」他說到這裡,忍不住又壓低一些嗓音,鄭重的道:「土倫佬說:『其實這件事情對你來說簡單的緊,你只需要偷偷的跑到南朝人的大營中去,然後……然後……』」他說到這裡,便沒了聲息接下去。

    楊宗志不禁皺眉問道:「然後什麼?」

    馬其英搖頭道:「那土倫佬說到這裡,聲音越說越小,我和大哥恨不得將整個耳朵都貼在木門之上,但是依然還是聽不清楚,看來他們之間定是說的耳語。」牛再春點頭道:「那土倫佬說過了這話,小公主突然叫了一聲,彷彿生起氣來了,不悅的說道:『這事情為何你們自己不去作,而要……而要讓我去作,我可不答應。』那土倫佬訕訕的說道:『嘿嘿,尊敬的公主殿下,眼下整個邏些城便是你與南朝來的蠻子們結好,這事情全邏些城的人都看在眼裡,老臣也想去為大王子效勞,可惜就以老臣現在的身份,就算是進得了南朝人的大營,但是要作這樣的事情,根本半分可能都沒有。』」

    馬其英咬牙道:「接下來小公主便沉吟著不說話,那土倫佬等了一會,忍不住又催問道:『公主,你仔細想想,做完了這件事情,這吐蕃國便是大王子的天下了,到時候你還不是要什麼便有什麼嗎?你幫助大王子奪了王位,便是大王子最最親近的尊貴王妹,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大王子也會替你摘了下來。』小公主聽了這句煽動,好像立刻被說服了一樣,她稍稍猶豫的問道:『我才不稀罕什麼尊貴榮華的王妹身份,你們……你們保證不能傷了南朝來的人,可做得到麼?』土倫佬趕緊接話道:『大王子志在吐蕃國的王位,根本也不想與南朝來的客人結怨,這些自然不需你吩咐,老臣等人便會照辦。』那小公主聽到這裡,才是下定了決心,猛然說話道:『好!……我答應你們!』這個時侯,我們倆便再也沒有興致喝酒了,便急急出來找你們了。」

    馬其英抬頭看見楊宗志負手而立,臉色愈發的不好看,直直聽到這裡,臉上隱隱有股青色外冒,他心頭跳了一跳,惶聲道:「楊兄弟,沒想到這小公主便是隱在我軍中的奸細,她一直與忽日列的手下暗通聲息,只是不巧被我們兩個正好撞到了,你說,他們口中商量著要去我們大營裡作甚麼事情?」

    楊宗志心頭一股怒氣冒起,雙拳緊握,咬著牙心想:這索紫兒面對自己的時候,神態嬌癡毫不掩飾她的愛慕,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騙局,只怕她由著哈克欽一路東去,在滇南的玉龍古鎮耽誤了一個月之久,便是不想哈克欽當真借到兵,因此百般推脫敷衍,拖延著讓忽日列早日得手。後來自己圍剿忽日列的計劃可謂佈置的周密無比,多方大軍在狼谷會合,這是事後偷偷定下來的計劃,一般的軍士根本不可能知情,即便是筠兒和淼兒也不完全知道這個計劃。自己千算萬算,卻是漏算了個索紫兒跟在身旁,那夜裡,自己要給邏些城裡寫書信,正是索紫兒自告奮勇站出來親手寫出,她寫得書信,信上的內容她自然一一都知道了,因此之後計劃敗落,忽日列彷彿算準一般,在狼谷中設下圈套,引著兩路大軍入網,所幸自己見機的快,沒有好像過去那樣衝動出兵,否則兩路大軍四五萬人,只怕能夠逃出狼谷的不會剩下十分之一。

    楊宗志運氣克制自己的怒火,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們定下的是什麼計劃,但是……但是想來他們這麼做,對我們自是沒有好處,我們只能暗中防著點。兩位哥哥……我對不住你們,這索紫兒正是跟在了我身邊,我對她失了警惕,才導致狼谷失策,若不是今日你們恰巧撞破了他們的商議,我們只怕到此刻還是蒙在鼓裡,大家賠了性命,都還不知道栽在何人手裡,這事總是我的不對……」

    楊宗志說到這裡,突然心頭一閃,暗想:「哎呀,不對……這事不對,若是索紫兒當真與忽日列勾結在一起,怎麼……怎麼忽日列還會派人對索紫兒下手,那些黑衣人……黑衣人難道不是忽日列的手下麼?還是說這本就是為了讓我徹底相信她,演給自己看到的一幕戲?」

    四人說了好一番話,天色已經漸漸陰沉了下來,晴日之後天空會有晚霞,霞光彷彿火燒雲,到了後來便成了炭黑色,楊宗志站在街角,臉色也如同雲彩一般炭黑,他只覺得心頭翻轉,忽起忽落,既想起索紫兒那潔白嫵媚的嬌癡素顏,又念起她與忽日列的人暗中定議時的模樣,胸口中只覺得又有惱恨,又有自責,還有訕訕的落寞。

    他暗自為索紫兒找了無數個理由,但是又一一被自己推翻,只想當世之事,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巧合,這迷局佈置精巧,絲絲入扣,更是遠遠勝過當年在北郡碰到的秀鳳之局,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但是他思來想去,竟是一時拿不定想法和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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