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朱文易駕著馬車趕到這裡的時候,個時辰的時間限制還沒到。他獨自一個人來,看見沈墨翎似乎安然無恙,才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冷冷地走上前,冷冷地看著我,冷冷地說話,「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什麼時候放人?」
「什麼時候?嗯?」我略微一想,答道,「等我們走遠了,不在你們的控制範圍後就會放人了,放心,我帶著他走也沒用,最遲後天,其實明天就差不多了,你只需要在府邸裡等著就行,我放了人後,鋝王自然可以自己走回來。」
面對我的語帶含糊,朱文易明顯火氣不小,耐心也應該被磨得差不多了,硬生生壓下快脫口而出的咒罵,他盯住我,一字一句,「希望你能言而有信,我就信你這一次。」
什麼「信我一次」,你是只能選擇相信我吧,嘲弄地望著他,我勾唇,「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信不信在你,可是,放不放人卻在我,跟你相信與否沒關係。」
「你!」朱文易狠命瞪住我,最後憤憤甩手,「你們給我快點上路,然後快點放人。」
由始至終,沈墨翎的面色都相當平靜,似乎還掛有隱隱的笑容,一句話都不說的他直至坐上馬車後才對朱文易輕聲道,「沒事的,我過兩天就會回來的。」
我們上了馬車立刻向關口奔馳而去,駕車的是遙,我則是和沈墨翎坐在車內,之前也已經讓朱文易準備好了通關文牒,只要一出關口離開孜祁後,我們會在關外把沈墨翎給放了。
馬匹的度很快,看來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我斜靠在軟墊上,慵懶地喝著熱茶。
沈墨翎閉著眼睛坐在窗邊,我們互不說話,連目光都沒有任何交流,權當對方為不知名的陌生人,行了一個多時辰的路程,他突然有了動靜,低沉的聲音,緩慢的語彷彿若有所思,「我曾經以為,只要一落在你手裡,即使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可現在的待遇還真出乎我的意料,甚至稱得上是受寵若驚。」
喝茶的動作停了一停,我抬頭瞥去一眼,很快又收回自己的視線,不說話。
沉默地望著我,沈墨翎問道,「為什麼?」
我細細品味香茶,半闔雙眼,仍然不說話。
「為什麼?」輕輕的聲音,他又重複一遍。
看不出他這種人的好奇心也這麼旺盛,我睜開眼冷笑,「你是期待我好好折磨你一番?」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沈墨翎堅持得到答案。
「因為沒有必要了,殺了你只會讓我付出更大的代價,所以放棄。」我乾脆地給出答案,省得他繼續追問。低下腦袋想了一會兒,回憶起他以前做的那些事,目光染上了些克制不住的冷意,捏緊了藏在衣袖下的右拳,終究還是忍不住,銀光一閃,一枚短劍刺穿了他的肩頭,望著殷紅的血跡染紅了他的衣料,沈墨翎僅僅悶哼了聲,臉色蒼白,可神情卻滿是複雜,對上他那雙情緒莫測的綠眸,我盯住他,字字清晰,「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這種機會實在是千載難逢,若不回報你些什麼就太說不過去了。相對你曾經對我下毒,我只是刺你一劍而已,應該算是吃虧了。相信我們以後也沒見面的機會了,但願彼此間的糾葛到此為止。」
「是嗎?」沈墨翎臉上浮現一抹淺笑,「就到此為止了?」
我撇開視線,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香裊裊,「是的,到此為止。」
本以為可以順利地離開孜祁,結果在行了好幾個小時後,那時的天色也快亮了,我讓遙把馬車停靠在小道上,叫他進來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卻覺他的臉色緋紅,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果然燒了。
「沒事,又不是沒過燒,很快就會好的。」遙握住我的那隻手也很燙,他朝我笑笑,「就快出關了,沒必要為此耽擱行程。」
「什麼叫沒必要?這種高燒是會燒壞腦子的。」看著他的漫不經心,我忍不住拉高了聲音,怪不得他在外頭都沒什麼動靜,想必就是為了不讓我察覺。拉近遙的身子,我蹙著眉檢查了一遍,應該是傷口感染的問題,雖然盧彰的那一劍算不上深,可不好好包紮,還是很容易感染的,我緊緊拽住遙的衣襟,態度堅決,「我們去找大夫。」
「玥兒,我們是以趕路為主,多在這裡待一天,就多上一份危險。」遙輕輕撫平我的眉頭,努力說服我,「比起我被抓的後果,燒應該只算小事,不是嗎?」
我咬唇,盯住他不語。
「好了,再一個時辰就可以出關了,我們出關後再行上一段路後,就可以把鋝王放下馬車了。」遙微微一笑,試圖緩解我的擔憂,「還是繼續抓緊時間趕路比較重要。」
我歎氣,無奈道,「至少由我來趕車,你進來車裡休息一下。」
「你趕車?依你受傷的那隻手怎麼拉住韁繩?」遙拉開我的手坐回駕駛的位置,拍拍我的肩膀,「快點進去,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的,若真覺得不舒服就會進來休息的,別擔心。」
最終是我妥協,畢竟遙說的都沒錯,繼續待在孜祁只會使危險增加,早一步離開早一份安全,雖然沈墨翎在我們手裡,可朱文易是否會在暗地裡做些小動作還是很難說的。
我悶悶不樂地拉上車簾,靠回了自己的那個軟墊子上,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