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的愁苦模樣,李天祁一陣大笑。
含笑將她放倒在塌上,輕輕靠近她的耳朵,戲謔道:「乖乖的,不然把你脫光光。」
衛子君立時瞪大眼睛,緊盯著他的臉,以查看他方纔所言有幾分可能性。
李天祁見狀又是揚出一串大笑,然後挨著她躺了下來。
見她沉默不語,李天祁輕聲道:「恨我?」
「沒有愛,何來恨?」閉緊雙眼不想去理會那人。
良久,外側的人一聲輕歎,「我知你定是恨我塗炭生靈。但你又怎知大昱邊民的苦楚,西突厥牧民形如匪寇,我大昱年年被西突厥寇邊,那裡的百姓幾乎沒有一個家是完整的,家人被掠,妻女被奸,大昱開國以來,被略被殺的邊民已經上百萬,我一生志願便是剿滅西突厥,還我追疆安寧。」
衛子君沉默良久,方道:「我亦恨寇邊之人,我己嚴令禁止寇邊行為,也嚴懲寇迫之人,但僅此一次,你又何苦大動干戈,你又怎知我治理不好西突厥,解決問題的辦法,並不僅止於武力。不是嗎?武力只會令更多生靈塗炭。」歎了一聲,「你又怎知西突厥百姓苦楚,地處寒苦,缺糧少食,生話無定……」
李天祁側頭看她,「你去看大昱邊民,幾乎每一戶都有被掠走的人,民心所恨,亦是我之所恨。」歎了口氣,又道:「但雖然恨,亦是可以忍耐幾年,畢竟新君繼位,不宜征戰,但是因為你……」因為她,他提早起了戰爭。
衛子君聞言升起一生薄怒,冷冷道:「因為我什麼,因為我是衛風?因為我是仇敵?因為我殺了你的兄弟,殺了你的愛將?因為我的欺騙,我的無恥?所以想抓到我以雪心頭之恨?李天祁!你為了報復一個人而起戰爭,不顧眾多將士生死,不顧百姓存亡,你又如何能做好一國之主!天下百姓皆為百姓,西突厥的百姓也是百姓,你沒有容納天下的胸襟,又如何坐擁天下,又如何能使西突厥臣服,你實在不配做一個帝王!」
李天祁只是沉默,不聲不言。
「如今你的仇人就在面前,任你宰割,你可以為你死去的弟兄報仇了。」越說越怒,因著憤怒而染紅了頰,更因為不能動而氣憤,胸部不住起伏,「李天祁,如果你想羞辱與我,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如果你想殺我,盡快趁早吧。」
良久,李天祁方緩緩轉身,「生完氣了?』』
漸漸舒緩下來的衛子君見他如此反應,倒是有些意外,側過臉冷冷道「有你這樣的君主,大昱的百姓何其可憐。」
「為何,如此關心我大昱百姓,可是想回大昱為百姓造福?」李天祁眨了眨那對深邃的俊眸,側頭看向衛子君。
「無聊的話題不想繼續,李天祁,真若打算與我一起睡,你該依言解了我的穴道。」
李天祁盯著她看了半晌,「你真的喜歡男人?』
衛子君臉上一寒,「這事不勞你掛心。」
李天祁聞言眼中是滿滿的失落,「果真,你……」一聲歎息滑過,伸手在她身上點了兩處。
得了白由的衛子君舒展了一下身體,突然摀住腹部一聲呻今,「唔……痛……」
「子君?怎麼了?哪裡痛?」突來的狀況令李天祁慌忙坐起俯身查看。
衛子君趁其慌亂不備之時,陡然出手,急點向他胸前大穴,那知李天祁一個急側身,那指尖便生生偏了兩寸,接著腋下一麻,她又是一陣氣苦。
她又被點穴了。
屢屢算計人,反遭人算計,衛子君悶悶地閉緊雙眼,不想去看那人的臉,她知道,那張臉上會是一個什ど表情。
果然,只聽得李天祁先是輕笑,然後是大笑,後來笑到直抽氣。
衛子君深深吸了口氣。又把心中的郁氣呼出。輕輕開口喚了聲:「伯遠,幫我解開吧,很難受啊。」
李天祁聞言身體一陣,他肯叫他伯遠?他從未如此叫過他。驚喜之下就欲解她的六道,手觸到她的身體時,停下來,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不許耍花樣!」然後觸了上去。
伸出的手才欲拿回,卻被衛子君一把扣住,李天祁警覺地看向她。
哪知衛子君突然緊緊貼了上來,將臉貼向他的肩頭,在他耳邊吐著熱氣道:「你知道我喜歡男人,其實,我很喜歡李兄這樣的男人。」
李天祁的身體越來越僵,呼吸越來越急促。
衛子君的手撫上他的胸膛,滑向他的手臂,五指交扣住他的手指,纖指又緩緩滑上手臂,又滑下來,輕輕按揉他帶著薄繭的手掌。
「子君……別選樣……我們不該這追樣……」話雖如此,那身體已經癱軟成泥。
眼見他心智混亂,戒心喪失,衛子君滑向他手臂的手陡然力,緊緊扣住了李天祁的脈門。
「你……」李天祁一陣羞憤,卻是又氣又笑:這法子,只有他想得到。
「李兄……』衛子君唇角翹起,「跟我回西突厥如何?」
「子君,玩玩即可,我任你羞辱,但是你說的不是真的吧。
衛子君一聲冷笑,「你以為我在跟你玩嗎?你我都是一國之主,誰也玩不起!」
一把扯起李天祁,冷聲道:「走吧!有你在,想必你的人奈何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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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置雅潔大方的主帳,燭光搖曳,帳內沒有任何複雜奢華的裝飾,異常簡樸,帳中稍後是一張書案,上面擺滿文房四寶,側邊一個瓷瓶,裡面插滿卷軸及宣紙,再裡側是一處矮几及矮塌,最裡面被屏風遮住的是他歇息的床塌。
他居然住的如此簡樸,一絲心疼滑過。
那個人就這麼把他捉來了,輕而易舉地,令他感覺是個玩笑,但那個人卻是認真的。令他很想笑,他會殺他嗎,自然是不會,無論如何他都有這個信心,也想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這些,很有趣。
抬眼又將帳中掃了一周,眼睛落到那方書案,看到那案上放有一副字畫,便好奇地走了過去。
「你最好不要亂動。」哥舒伐伸手攔住了他。
李天祁一記苦笑,這都是他交代的?「我只是想寫幾個字給你們的可汗。」
哥舒伐看了眼案上的紙筆,緩緩放下了手。
李天祁走近書案,現書案的宣紙上寫有一副行草,那是一寶塔詩,是他的字體。手撫宣紙,輕輕讀了起來。
情
執鐵,揮戈
對殘月,吟長闋
仗劍策馬,笑點山河
群山烽火起,朝向雲中歌
任憑刀鈍刃乏,御劍鐵血踏破
拼將十萬頭顱血,誓要乾坤正顏色
點頭讚歎了一聲,然後,淺笑提筆,在下面續了起來:
愛
傷魂,蝕魄
拋不下,捨不得
生不欲離,死不肯別
攜君跨滄海,只登巫山缺
傷透五臟六腑,難卻一生執著
夢裡夢外復兩裁,此情綿綿何時歇
寫完擱筆,方是一驚,自己怎會寫出如此露骨的詩句,可是想要擦掉也是不可能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帳簾一挑,賀魯走了進來。
兩個男人目光對接時,都是一愣,之後,眼中都生出熊熊火焰,頓時激起火花四射,辟啪作響,旁邊的哥舒代見此情景,好似怕燒到白己一般,識趣地退後一步。
「真是想不到,又成了階下囚。」賀魯語含輕蔑,冷哼一聲。
「呵呵——階下囚,總比身下囚要好很多。」李天祁冷冷一笑。有意所指。
「哈哈——身下囚,總比囚不得要好很多。」賀魯也是一聲夯笑。
李天祁臉上升起一層妒意,「想不到,原來他喜歡你這樣的,妖裡妖氣,不似個男人,若是當個小倌兒,肯定會是頭牌。」
「小倌,就不必當了,他的需求很大,就他一個我都應付不來。」賀魯揚眉看向李天祁。
心裡的醋意越來越大,燒灼著一顆心,「他人呢?我要見他!」
「我們的可汗豈是你說見就見的?」賀魯冷臉道:「他正在我帳裡歇著呢。昨晚他與我一起,折騰了一夜,累到了。」
李天祁失控地上前抓住賀魯的領口,「是男人,解開我的藥力,我們真正地打一架。」
賀魯冷聲嗤笑,「又是這般不自量力,你難道還想像上次一樣被打到?」
「你們在幹什麼?」冷冷的一聲傳來,一個飄逸的身影走了進來。風流不羈,倜儻卓然,燭光搖曳下她的身姿優雅而魅惑,帶著一種越了性別的極致邪姜。
衛子君見到兩人似兩隻公雞一般鬥在一起,隱隱升起一層薄恕,「李大祁,這裡不是你的皇宮,可以讓你為所欲為,你要知道你的身份,最好不要給我惹麻煩。」
李天祁恕極反笑,「我能給你惹什麼麻煩?一個沒有功力的人能給你惹什麼麻煩?」
「難說,誰知這裡還有多少你的耳目?也許我下一刻便被算計了也說不定。」衛子君挑起眉,直直看向他帶著恕意的臉。
「你對我倒是很特別啊。」李天祁話帶嘲諷,「我可是沒有對你用過藥。」
「那是因為你沒有,有了你一樣會用。」衛子君橫了他一眼,「不要再挑三揀四,我已經很仁慈,用藥起碼你可以走動,點穴對我來說更痛苦。」
李天祁徹底無語,「我困了,需要就寢。」
「這裡不是你的皇宮,難不成還要找個人為你更衣不成?收起你的奢侈習慣,做個本分俘虜。」衛子君冷著一張臉道。
李天邪又是氣得一樂,「好吧,困了,我想睡覺。不過你若肯為我更衣,我並不反對。」
賀魯聞言看向衛子君,「你不會叫他睡在你這裡吧。」
「讓他與你睡一起吧。」衛子君看向賀魯。
「讓我與他一起睡,晚上誰來服侍你?」李天祁嘲諷道。
「是哦。」衛子君勾唇淺笑,「那你就和張石綁在一起吧。」
「衛子君——」李天祁氣得不輕,「我可是把你放在我的帳中,你竟然……如此對我。」
「我對你已經夠好了。」衛子君緩步度向書案,「就在一個時辰前,我記得我說過,你若落到我手裡,我可是會好好折磨你,你可當我說的話不作數?」
俯低頭,眼角掃到那張宣紙,覺上面多了幾行字,仔細讀過,稍愣了一愣,「李兄……可是愛慕與我?」
李天祁的臉登時紅成一塊喜布,「你切莫羞辱我,我堂堂男子又怎會行這等不恥之事。」
衛子君唇角輕翹,「如此最好,只是我的詩作氣吞山河,李兄的詩倒真是銷魂蝕骨呢。」
李天祁的臉開始漲紫,直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是故意的,他知道他是故意羞辱他。
看著他的窘態,衛子君一陣暢笑,「哈哈哈——御駕親征被擒,真是丟死人了,李天祁,你可還有臉面做這一國之主?不如讓位與我算了。」
「如果你願意,又有何不可?」李天祁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這樣的羞辱他是不介意的,總比方纔的尷尬要強上許多。
衛子君看了他一眼,揮揮手,「賀魯,你們帶他去歇息吧。看緊他。」
待幾人走後,衛子君拾起那張宣紙,看了半晌,然後輕歎一聲,將那宣紙揉成一團。
夏季,是寂寞的,然而也是多彩的,茉莉如雪,紫薇帶藍,不知名的野花開滿大軍營帳的周圍。
一大早,神清氣爽的衛子君才起身,便聽到外面一陣混亂叫喊。
急急走出睡帳,捉住一個附離便問:「生何事?」
「可汗,好像大昱的皇帝和那個張石跑了。」
什ど!!!衛子君一陣頭大,跑了?怎麼會跑?
疾步向賀魯帳中走去,在中途遇見了一臉冰寒的賀魯。
「賀魯,他真的跑了?」劈頭就問。
「嗯!」賀魯沉著臉點了點頭。
「怎麼跑的?」他都那樣了,還能跑?
「點了我的穴道,取了我的藥。」賀魯面無表情。
「他都沒有了功力,怎麼點到你的穴道?」衛子君伸長了脖子,直直看向賀魯。
「他說用一半功力也能打倒我,我就還給他一般的功力,結果他點了我的穴道。」依舊面無表情。
衛子君聞言,差點瘋掉,「你你你……』唇抖了半天,也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了,氣得一轉身走了。
望著帳中她焦慮的身影,賀魯萬分懊悔,輕輕走到她的身後,「你覺得我無能嗎?」
衛子君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
賀魯一陣黯然,一步步走出去,「我知道我很無能,可是我還想打敗他,因為你我想打敗他。」
「賀魯,你回來。」衛子君抬起玉白的面頰,一絲絢目的清華蕩漾開來,面上帶了一絲孩子氣的純真,「我沒有覺得你無能,從來沒有。我只是擔心戰事再起。」
賀魯停住腳步,轉身走了回來,「我要為你打敗他……」伸出雙臂,從身後攬住了她,將頭埋入她的頸項。
「賀魯——」衛子君一聲驚呼,「快放開——」伸手去扳他圍在胸前的手,卻被賀魯一反手握住脈門。
衛子君恕道,「你大膽!」
話落,脖頸遭到了一記啃咬。衛子君抽了口氣,他他他太大膽了。正要火之際,頭部被禁錮,賀魯居然覆在她的頸項上,異常賣力地舔咬啃噬起來。
一陣陣酥癢傳來,衛子君氣得瞪眼,「賀魯,你你竟敢觸犯君顏,你你要被砍頭。」
賀魯喘著氣道:「這是還給你的,上次你將我的脖子咬紅了。」
「怎……怎ど會,我怎麼會咬你的脖子……」衛子君頸部被侵犯,說話都不連貫起來。
「你喝醉那次,我還給你看了那塊槓斑。」賀魯又是一頓啃咬。
「啊?是我嗎?」衛子君茫然。
「不是你是誰?」賀魯更大力地咬了一口。
「那我……我道歉,可是……別……別咬了,你叫我怎ど見人啊。」
「上次你也叫我幾日見不得人。我用手足足捂了一整日。」
「啊?」
夏,越來越烈了,大昱軍不知為何,十幾日了,都沒有出戰的跡象,似在等候什ど,又似在醞釀什ど,讓人的心有絲隱隱的不安。
大昱軍的行為,令到西突厥眾將領議論紛紛。
坐於主帳中的衛子君,靜靜聽著眾將的議論,淡笑不語,如玉的肌膚泛著透明的光澤,墨高束,頭頂玉冠,一襲薄綢白衫,風流倜儻,頸部一條寬大的白狐皮毛圍領幾乎將嘴巴都埋了起來,顯得異常的高貴典雅。
一旁的巴哈邇在拚命搖著一把扇子,累得氣喘吁吁,幾欲暈厥的樣子。
眾臣看著衛子君鼻尖滲出的細汗,同情心頓起,紛紛勸道:「可汗,既然熱,就把那圍領摘了吧。」
「呵呵——不熱,不熱。」衛子君優雅笑道。
只有賀魯一言不,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只見到肩部在拚命的抖動,抖得那把椅子吱吱呀呀的出響聲,衛子君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深深吸了口氣,繼續彎出一記和善的微笑著看向眾臣,可是眾臣根本看不到她的嘴。
「可汗,您是因為扇扇子才不覺得熱,臣等不戴圍領,就不用扇扇子,也不會覺得熱。』
「啊,是啊。」衛子君側頭,才覺巴哈邇幾欲暈倒的模樣,「巴哈邇,快下去歇著吧。」
巴哈邇晃了兩晃,千恩萬謝地下去了。
望著離了扇子的衛子君漸漸緋紅的臉,眾臣又忍不住了,「可汗,這裝束,可是今年的流行?」
「……咳……咳……』衛子君輕咳了兩聲,轉移了話題,「眾臣都覺得昱軍在作何打算?」
還未等眾臣回答,門外已有附離高聲叫道,「可汗——探報到了。」
「拿進來。」
衛子君急展開羽書,快看過。
面上驟然一冷,他,到底還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