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氈帳上空,飄著酥油奶茶的清香,牛羊肉烤得流油,滴落火堆,帶起一片火焰。草原的太陽,永遠都是那麼明朗,秋風帶來的爽意,讓人的心也跟著清透起來。
「張兄,我近日即回大昱,張兄有何需要我捎帶的口信物件嗎?」這些日子用膳,衛子君都會叫上張石一起,與這個人的交談令她找到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多謝可汗,小人沒有什麼物件可捎給家人的。」張石溫雅地道謝。
「張兄莫要用如此謙稱,我敬佩張兄,倒是很想拜張兄為先生,請張兄來我西突厥參政,如何?你看這一片大好河山,張兄不想在這裡施展你的才智嗎?」衛子君的確想將他收為己用,以至她每日不斷的遊說。
「可汗抬愛了,可汗睿智聰敏才華蓋世,可汗才名早已傳遍中國,張石自歎不如。」溫和婉轉地推辭。
「先生又謙虛了,先生天文地理無所不通,既精且專,我才是自歎不如啊。」
「可汗又謙虛了,可汗兵法戰略無所不用其極,所謂戰略,出兵總是立於不敗之地方為戰略,迄今為止,我只看到一人能夠做到如此,那便是可汗您。
「得了,就此打住,越覺得你我二人在互捧臭腳。」衛子君無奈制止。
二人對視,隨即都大笑起來。
笑過一陣,衛子君現張石下頜處粘有一顆米粒,笑著用手示意他拿掉。
自從有了糧食後,她便開始吃米了,而張石這個大昱人口味也與她相同,這二人湊到一起吃飯倒是節省。
那張石摸來摸去卻沒有摸到那顆米粒,衛子君只好含笑伸出手將那顆米粒由張石臉上摘下來。
賀魯通報進來的時候,一直立在門外,看道這個場面時,面色越來越變得冷冰。
衛子君抬手道:「賀魯,快過來,與張先生好好聊一聊,你該與張先生多多切磋。」
賀魯走過來坐於衛子君身旁,並不看那張石,只是盯著衛子君。看見她由於剛剛喝過馬奶,而留在唇上的一片濕漬,便掏出絲帕,旁若無人的伸手去拭。
唇上的擦拭令衛子君有些呆愣,不由望令張石一眼,後者淡笑不語,低頭飲茶。
「風怎麼穿衣也這麼馬虎。」才從唇上放下的手,又去整理衛子君微微斜歪的領口。
衛子君大窘,眼神閃爍著不敢去看張石。
張石識趣的一笑,「可汗,臣還要去地裡看看,可汗慢用,葉護,先走一步。」拱手退出。
見人出去,賀魯方扯出一絲笑容:「可汗,真是愛才愛到亂了方寸,一會張兄,一會先生,都不知叫什麼才好了。」
「賀魯,你放肆!你不要以為救了我一命便可以為所欲為,口無遮攔。」衛子君有些怒。
賀魯面上一寒,垂低眼睫,「觸怒可汗,沉罪該萬死,要殺要剮可汗請便吧。」
衛子君無奈白了他一眼,又是這樣!一副小媳婦模樣。
「可汗!阿史那步真請求見可汗。」外面有附離通報。
衛子君起身便走了出去。賀魯望了眼她的背影,落寞地站起身。
阿史那步真突然要求相見,必是有話要對她說,是什麼呢?講條件?他有何籌碼?甘心認罪請求重新落?好似不是他的風格。
思忖間人已走到關押他的牙帳。
阿史那步真見她走進來撇嘴笑道:「可汗真乃貪生怕死之輩,來到我這個功力已失的人面前,還帶了那麼多附離。可汗是怕我行刺你嗎?」
「怕又如何?畢竟你做過幾次了,再做一次也不是沒有可能。」衛子君不動聲色。
「哈哈哈……可汗當真與眾不同。說話毫不掩飾,實令步真佩服。」
「閒話少說,達頭設找我何事?」衛子君不喜歡說些個無用的話磨牙。
「臣請可汗看一封信。」阿史那步真打開了一頁紙,遞給衛子君。
衛子君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紙張。低頭一看,紙上四個大字:過來送死!
那幾個字方看清楚,頭頂已是一陣眩暈,衛子君晃了兩晃,栽倒在地上。身後的幾名附離,也都跟著栽倒在地上。
阿史那步真挾起衛子君,衝出帳去,帳外的附離見可汗被挾,頓時慌做一團。
「快,拿匹快馬來,否則叫你們的可汗命喪當場。」那把匕逼在衛子君頸項,向著那群附離吼道。
「葉護,怎麼辦啊?」見到衝出帳中的賀魯,沒了主心骨的附離慌了神。
賀魯走上前,「達頭設,我可以給你馬,但是放了可汗。」
「放了可汗!?只怕我一轉馬,便一箭穿心了,先拿馬來,半路我自會放下他。」
賀魯低聲吩咐了附離,那附離即刻去了,不一會,一匹白馬牽了過來。
阿史那步真,抱著衛子君飛身上馬,疾馳而去,賀魯駕馬緊追而去。
阿史那步真回頭叫道,「賀魯,你在追一步,衛風絕對死在這裡。」
賀魯即刻勒緊韁繩。
白馬急的奔馳。不斷的顛簸讓衛子君清醒過來,抬頭望去,他們正駕馬駛過一片林地。
不知為何,那馬突然一聲長嘶,跳躍起來,揚蹄將馬上二人摔倒在地。
衛子君得了機會急欲反擊,卻覺全身酸軟,連手臂也無法抬起,心中頓時大驚。
「阿史那步真,你與其這樣逃跑,不如你一個人逃。一個人逃,沒有人會追你,一個人可以逃去吐火羅,逃去吐蕃,可以東山再起,重整旗鼓再打回來。可是你挾著我,添了累贅不說,後面必有大群追兵,我死我活,你都逃不掉。你說,你是不是應該扔下我。」衛子君拖著無力的身軀極力遊說。
「閉嘴!」阿史那步真,出手點了她的啞穴,衛子君心中一陣氣苦。
由於那馬轉身便跑了,阿史那步真拖著衛子君走了一會兒便累得倒在林地。休息了一會兒,坐起身,出神地望著仰面躺在地上的衛子君。
此時的衛子君沒有一絲力氣,似只柔弱的小貓,凌亂的衣襟,有些散亂的,被他挾得紅的玉臉,微微張開的紅唇,無一不在展示著誘惑。
阿史那步真移了過去,覆上了衛子君的身體,「這樣的美人就要死去嗎?」
「我很想你死,但是,你不會就這樣痛快死去。」粗糙的大手摸上衛子君的臉,「這樣人痛快死去,豈不可惜?」張口便咬住了衛子君下巴。
衛子君痛得蹙了蹙眉。
大手伸向衛子君大腿,狠狠掐了一把,狂笑道:「哈哈哈===我早就想折磨你了,我要把你吊起來,狠狠地折磨!」
「沒有你,我就不會失去熱依闞,就不會寄人籬下,你殺了她,我要殺了你。」狠狠咬上衛子君的唇,充滿仇恨地啃噬著。衛子君突然有了一絲恐懼,他要做什麼?
大手一把扯開衛子君的外袍。
「今日,就讓我嘗嘗你這個突厥一男寵的滋味,我可是想了很久了。」粗暴地一把翻過衛子君。
下頜碰到地面,很痛。沙礫將幼滑的皮膚擦出血痕。身後的外袍被撩起,褥褲被一把撤底,半邊雪白渾圓的臀露出。
覆身上來。在她的耳邊喘著氣,「老老實實的,把汗位讓給我,老老實實的成為我的人,我會比阿史那賀魯更讓你快樂。」
衛子君閉緊雙目,咬緊下唇,從未有過的恐懼鋪天蓋地地襲來。戰場上,她也未曾怕過,死亡,亦未曾怕過。可是此時,她怕了。
當那灼熱的物體碰到肌膚,衛子君心道,完了。
「唔——」一聲悶哼。
身後的人一抖,即刻跳起。
一聲嘶喊同時傳來「放開她——」
無法看到身後的情形,但是在那聲悶哼想起之前,她聽到了箭嘯,那聲嘶喊,是屬於賀魯的男中音,是賀魯來救她了?
突然鼻頭一酸,委屈洶湧而至。而後硬生生將那酸意憋了回去,她是個可汗,不是個小女人。
阿史那步真上前抓起衛子君後背,欲挾她而去,又一聲箭嘯至,不得已鬆手快逃而去。
眼見那人逃跑,賀魯沒有追上去,快地撲到衛子君面前,俯低頭問道:「傷在哪了?」
見衛子君搖搖頭,嗯嗯呀呀出聲,情知她被點了啞穴,即刻解了她的穴道。
舌頭得了自由的衛子君,開口一句話便是:「褲子……褲子……」
賀魯這才想起方才阿史那步真的姿勢,一團怒火又倏地升起。然而見了那雪白瑩潤的臀又忘記了那怒火,開始呆。
衛子君見賀魯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卻呆呆地未有動作,不禁焦急。
「褲子……褲子……」她執著地說著這兩個字眼。
賀魯並非忘記了衛子君的處境,他只是見了那團雪白有些暈厥。
回過神方想起還沒確定她是否受傷,急欲知道她的情況,「有沒有受傷?」
「沒,褲子……褲子……」衛子君越來越氣,她要能動非打扁他的頭。
賀魯這才鬼魅一笑,去拉她的褥褲,拉的時候,異常緩慢。手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擦著那皮膚。那手指觸著皮膚的感覺讓她一陣燥熱。
褲子被提上,衛子君方換了兩個字眼:「解藥……解藥……」
賀魯嗤嗤一笑,將一個蘭瓷小瓶打開,放在她的鼻下,幾乎瞬間,身體便可以活動了。
站起身的衛子君,低頭理著衣襟,尷尬著不敢去看賀魯一直古怪的臉。
將身上的塵土掃畢,方裝作若無其事地抬頭道:「賀魯,箭法不錯哦,射中他哪裡了?」
「手臂!」簡潔的字眼,似是不想打破氣氛,只是盯著她紅的臉出神。
「怎麼找到我的?」繼續若無其事地問。
「我給他騎了我送你的特颯露,它必會在這裡甩下你們,那是我的馬。」賀魯自豪地道。
「賀魯,這次又救了我,想要什麼賞賜?」語氣似乎很真誠。
「等我再想想吧。」賀魯依舊眨眨眼睛。
「過了今日,我說話便不作數嘍。」
回到汗庭,一群附離湧了上來,大臣們都聚在牙帳忐忑著那顆心。見到他們的可汗安全回來了,頓時齊齊圍了過來。
老臣頡利、閻洪達幾乎流出了老淚,這個少年可汗,不但英勇睿智,愛民如子,更是一心為著突厥,造福百姓,如此難得的可汗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他們有什麼臉面去見先王啊。
歌舒闕俟斤、哥舒伐、屋利啜、阿悉結泥孰俟斤都圍了上來,將衛子君裹得就要透不過氣。
「好了,眾位愛臣,都先坐下來,我還沒那麼容易死掉。現在阿史那步真逃走了,我們還是想想對策,拔塞幹部可是很忠於他的,我們需要制止部族有機會反叛。」
眾臣一聽,都靜了下來。
「可汗,剛剛接到一個壞消息,頡苾達度設與沙缽羅葉護不和,他賭氣帶著他的部族叛亂,在碎葉川西建立了自己的政權。」老臣頡利沉痛道。
衛子君蹙了蹙眉,「是嗎?這也許不是合不合的問題了,該來的總是要來。來了便面對吧,只是,他是先王的子弟,我又怎能傷他,這事倒是難辦了。」轉身坐在汗位上。「都坐下來吧,你們也緊張一陣子了,以後我若出事,政事自動由頡利、閻洪達、沙缽羅葉護共同接管。」
「可汗,還有一件壞事。」閻洪達緩緩道:「我左廂突騎施阿利施部眾在大昱邊境寇便,劫掠大批財物,一萬多邊民……」閻洪達抬眼看了看衛子君表情,「全部充作汗奴……大昱軍民大怒,聽說是將欲討伐我西突厥。」
衛子君聞言,怒火頓起,「我說過多少次,叫你們不要寇邊,不要寇邊,你們偏是不信,大昱幅員遼闊,兵多糧多,便算耗著,也能把我們耗死,我們大災過後,又剛剛戰畢,正在國力恢復當中,你們,是想讓西突厥垮掉嗎?」
衛子君一甩衣袖走下汗位,「誰捅的簍子,誰去堵吧。」
「可汗——那怎麼辦啊。」
「那能怎麼辦,應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