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嗎,如果是夢但願永遠不要醒來。
這麼久以來,自父母去世以來,一次能這麼清晰地感受到他們。
衛子君伸出手,急切的想抓到他們。抓到了,終於抓到了。
「爸爸,媽媽,對不起,對不起。」衛子君哭了出來。
「要乖乖的呀。」媽媽笑著摸摸她的頭,爸爸始終微笑的看著他,沒說一句話。
「不要走!媽媽不要走,不要走,爸爸!爸爸!」
身影淡入虛空中,只餘耳邊飄來的話
「要乖乖的呀——」
「姑娘!姑娘!你醒了嗎?」
「嗯」衛子君呻吟了一聲,張開雙眸,眼角猶帶淚水。
入眼的是一雙剪水秋瞳和一張放大的臉。
那大臉見她醒來便迅撤離。
「師傅,那位姑娘醒了!」撤走的臉高聲叫道。
姑娘?她現在是個姑娘?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還沒來得及去考慮自己的性別。低頭看看身上蓋至胸口的被子,肩頭露出的粗布白衫說明已經沒著鎧甲了。這麼說?那是個夢?他叫她姑娘!那麼說明她還是她!
為了更進一步的證明,手慌亂的伸進被子,摸向腹部。當手觸及那緊纏的傷口以及輕微的刺痛後,心頭又是冰冷一片。
可戰場上的士兵都是男人才對,難道她是那什麼鬼啊的娘子軍?
手接著向上摸,摸到胸前一片柔軟,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了回去。
如果變成男人不知自己能否接受呢?沒準會娶上十個八個老婆也說不定!
「哈哈,姑娘醒了呀。」一個老者掀簾而入。
華銀鬚,聲如洪鐘,看似應該六七十歲的年紀,深紅的臉膛卻沒有一絲皺紋,竟是一個神仙般的人物。
「小女子衛子君,多謝老伯相救之恩。」衛子君努力撐起身子。
「不要起來,快快躺下,現在好好養傷,不出三日即可下床了。扯到傷口,你可要躺個十天半月的了。」
「是,多謝老伯。」也不知這古代話該怎樣講,只好一個勁的道謝。
正不知是該坐起還是躺下,旁邊那張臉卻扶住她,並在她腰後填了個軟墊。
「哈哈哈,還是我這徒兒心細,姑娘的傷也不是老朽醫的,卻是我這徒兒所醫。」
「子君多謝公子相救之恩。」
旁邊那張臉霎時變得通紅。
「迭雲,去拿藥。」老者吩咐道。
「是,師傅。」那喚做迭雲的紅臉少年應聲出去了。
「師傅,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衛子君也隨著那少年叫起了師傅,既方便,又隨意。
「這裡是鹿領谷,上面是鹿領山!聽迭雲說,你是從山上掉下來的。真是命不該絕啊,那懸崖幾十丈高,掉下來必是粉身碎骨!幸好迭雲在下面接到了你。」
「此次大難不死,多虧了師傅,子君此時無以回報,待他日有所成就,必湧泉相報。」
「哈哈哈哈,此日不遠,老朽指日可待矣。」
「師傅此話怎講?」
「子君姑娘,面貌不俗,必是人中龍鳳。」
「不俗?是美是醜?」
「姑娘這樣妙人,怎麼也俗了?美醜又如何?美醜皆俗物,姑娘面貌神韻皆在美醜之外,是以不是美醜能論的。」
看著衛子君越迷茫的神色,那老者又是一笑,卻不再理會。
門簾一掀,迭雲進來了。
「姑娘把藥喝了吧!」
看著那黑乎乎的藥湯,不由心中作嘔。她可是從來不吃湯藥的,吃一次吐一次,可現在這藥……
正苦思間,老者站了起來:「迭雲,把藥也換了吧。」
那迭雲聽到師傅命他幫衛子君換藥,一張臉已紅到脖子。「師傅!我不換!你換!」
「你叫我個老頭子……怎麼換!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換,為什麼叫我老頭子來換?!」
「這次你換!」迭雲低頭囁嚅著。
「師傅,我自己換!告訴我用什麼藥就可以了。」衛子君伸手制止了師徒的推委。
「不行!」師徒二人同時阻止。
「有什麼不行,很簡單的事,師傅,我什麼都會做。」別以為她不會換,她可是連保險絲都換過。
「你做不來的,是要將原來的痂刮掉後才上新藥,每次都是不同的藥,這樣才不會留疤!迭雲知道怎麼不讓你痛。」
「迭雲!那你幫我換!」聽到會痛,衛子君馬上伸手一指迭雲,師傅看到結果,滿意的退了出去。
看著那張從頭到尾漲紅的臉,衛子君暗忖:這也沒露什麼啊?不過就露了傷口旁邊點肉!至於嗎?衛子君倒是不覺得有何不妥,一是只當他是個孩子,再就是她可是個現代人,每年體檢的時候,到了乳腺科,如果運氣不好遇到個男醫生,還不是照樣躺下讓他捏一遍!人總是不能諱疾忌醫吧!
「迭雲多大了?」
衛子君想轉移下他的尷尬。
「二十!」迭雲答道。
「二十!?」衛子君驚叫了一聲。
「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只是因為……你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
「十四五?!!!」迭雲的臉有些扭曲。
「有什麼不妥嗎?」衛子君眨眨無辜的眼。
哼!迭雲手下一用力。
「啊!絲——不是說不疼嗎!」
看著衛子君痛苦的模樣,心下又有些不忍。
「別那麼沒大沒小,你可是要叫我聲哥哥1!」迭雲黑起一張臉。因為他很生氣這個女人總是害他心跳,自己卻跟沒事人一般。
「哥哥?呵呵….你還是叫我姐姐吧!」就你這小屁孩還想當哥哥?
「你多大?」迭雲有些疑惑。
「你看我有多大?」現在還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師傅說你該有十七八了。」
十七八?「師傅猜得真準呀,我十八了。」反正不知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那你還不叫我聲哥哥!」
「哥哥?!就你這小豆丁!?」
「什麼?!豆丁?!你你……你…哼!」迭雲放下抖了半天的手,一轉身走了出去。
半晌,可能是在外邊消了氣,迭雲又挑簾起來。
「迭雲,有鏡子嗎?」
「沒有!」
「鏡子都沒有?在生氣呀?不找給我是不是?」衛子君笑道。
「就我和師傅兩個大男人,要鏡子做甚?真沒有!」沒好氣地答。
「迭雲,我長的如何?」
「你……」突然紅了一張臉,聲音也陡然降了八度,聲如蚊蠅地道:「好看!」
「好看?怎麼好看法?」
迭雲惡狠狠的瞪了衛子君一眼「不知道!」
「嗯?不肯說?」衛子君長眉輕佻,眼神半帶笑意,乜斜著迭雲。
「唉!女人啊……就是說你長得不像那些女人那樣討厭!」
「女人怎會長得討厭?!」
「就是那些女人吧,總以為自己生得好看,總是嬌滴滴的,長得也甜甜膩膩,讓人看了煩悶。」
「煩悶?哈哈哈……那是因為迭雲還沒長大,迭雲長大了看她們就不會煩悶了。」
「你…才不是這樣,煩就是煩,死也不會改變的。」
「是嗎!到時候別嘴硬,可說來說去,你都沒說出我長什麼樣啊!」
「唉!女人啊!就只關心那一張臉。可悲啊!」假意歎了口氣,又道:「師傅說如單論面貌,姑娘並非絕色,但卻有絕世風華!什麼風華!?我來看看?」說罷裝腔作勢要觀察衛子君的臉,盯著看了一會,剛剛退了血色的臉又紅了起來。
衛子君心下暗笑,到底是小孩子,就別難為他了。
抬手輕撫臉頰,這到底是一張什麼樣臉呢?
又怎麼能不關心呢?要知道以前自己長得可是不算賴,如果真的生成個醜八怪,那她可就真想撞牆了。
可是為何?自己從來沒有「這幅身子是誰」這樣的想法呢?好似這幅身子就是自己的一樣,甚至連這痛,這傷,也是理所當然。是因為自己接受能力過強嗎?看來她擁有的真不是一顆普通的心臟——
註:1哥哥,親們不要以為作者又亂講話了,這個詞古代是有的,這是個源於鮮卑語的詞彙,在與北方民族大融合時期被漢語應用,其詞義是指原指父,唐初轉為稱呼兄長的。女主是現代人,也未察覺這個詞有什麼不妥,也便沒有考慮時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