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喬洛的自信,葉輕舟還是像一根蔫了的茄子,不過比原來好點,是半蔫的。
她伸手抹了一下眼淚,吸了下鼻涕,問出她一直想問的話,「那個……你怎麼會來s市呢?」
聽見她的話,喬洛卻想起另一句話——「就算你去了s市,也找不到小舟的。」他突然就揚起了嘴角,笑裡透著一絲不屑,看著站在他面前低頭搓著衣角的人,從一開始他就有這樣的自信,只要他想,就能。
他前腳來s市做醫生,她後腳就會生病踏進醫院,這就是他和她之間的緣分。
他如此堅信。
「我說過,你別想跑。」喬洛瞇眼道,「就算你跑了,我也會抓住你的。」
葉輕舟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突然手機突然就響了起來,她趕緊回過神,轉身去拿桌子上的手機,號碼顯示是她媽。
葉輕舟微愣了一下,接了過來,「媽……」
葉媽媽先問一聲她最近怎麼樣,葉輕舟回了很好,沒什麼事,她媽一個半月前才來看過自己,時間隔得並不算長,她住院的事她也沒有告訴她媽,葉輕舟時常自己嚇自己,但是她從不拿自己的事去嚇別人。
喬洛見她接電話,習慣性的迴避,走進房間去換衣服。
他這樣避嫌比他的葉輕舟覺得自己上次偷聽他的電話有點太無恥了,於是臉紅了一下,不過他上次的電話是給喬爸爸打的,也說起他遇上了自己,那麼……她心裡忍不住驚了一下。
電話那頭,她媽果然開口了,「小舟,你是不是和喬洛在一起?」
葉輕舟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大多數時候,她的謊言太蹩腳,倒不如說真話,於是她應了一聲,「恩……遇上他了。」
那頭的葉媽媽歎息了一聲,隔著電話,葉輕舟聽不出她這一聲歎息中的諸多情感,她只能猜測大概是因為她是知道自己又遇上喬洛了,七年來,她媽來看過她很多次,卻很少提起喬洛,她也只知道一個大概,一直以來,這成為一個心照不宣的事,她不問,她媽也不說。
過了這麼久,葉輕舟也覺得,在她心中,喬洛是應該被漸漸遺忘的,只是她沒有想到,那些過去的,曾經的,並不等於忘記的,在他出現的那一剎那,就把一切都喚起了。
他方纔的一吻,一如他臨走前的那一天,霸道卻讓她心慌。
可是一切卻依舊如七年的那一幕重新上演,她注定是那個心動卻又心慌的人,她媽說,「小舟,你為什麼就不能不和喬洛有接觸呢?」
葉輕舟整個人一僵,她突然想開口說,說她和喬洛已經不是兄妹的,她可以鼓起勇氣拿出戶口簿向喬洛展示,卻沒辦法在此時開口。
她突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又心慌了,其實她一直都很清楚,喬洛太自信,他傲慢,霸道,他甚至臉黑手黑心黑無處不黑,而自己膽小,自卑,怯懦,怕天怕地怕死什麼都怕。
他們恐怕是這世界上反差最大的兩個人,她輕易的被喬洛虜獲,她心動,她慌亂,可喬洛卻依舊那麼灑脫,他鎮定,他冷靜。
她的聲音艱難地從嗓子裡出來,「……就是碰上了……」
「小舟……」葉媽媽繼續說,「不要和喬洛在一起。」
葉輕舟覺得嗓子很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傻傻的直點頭,卻忘了手機還沒有轉達點頭搖頭這個新功能,於是葉媽媽繼續說,「聽媽媽的話……」
「恩……」葉輕舟應道,她一直是一個聽話的人,從小到大。
喬洛聽見外面沒有了說話聲,開門出來,卻現葉輕舟已經走了,早飯的四個碗兩雙筷子卻還丟在桌上,他抬頭看看時鐘,八點二十,想起她上次半夜都要爬起來洗碗,他看著著四隻碗,蹙起了眉頭。
葉輕舟早上一上班,立刻就成了眾人的圍攻對象,非要她說昨天和總監的甜蜜約會。
「只是簡單的吃了飯而已。」葉輕舟輕描淡寫的說,她說的確實是實話,吃飯的時候,她一直在想喬洛和梅瑩瑩的話,沒把飯吃到鼻孔裡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歐陽揶揄道,「可是總監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
「他、他每天心情都很好啊……」葉輕舟撇嘴道。
「不一樣!」羊羊激動的說,「總監今天的眼神裡都在閃光啊,笑得春風蕩漾啊……」
「你當總監是你啊。」麗娜啐道,「還閃光,『見男春』啊!」
「我那是比喻啊!」羊羊辯解道。
歐陽把葉輕舟拉到一邊,小聲道,「來來……她們沒正經,你來告訴我吧。」
葉輕舟哭笑不得,「真的沒什麼啊……」
歐陽知道葉輕舟沒有撒謊的本事,也沒有那個膽子,於是一臉驚詫地說,「真的什麼也沒有?!」
葉輕舟認真地點頭。
歐陽伸手指著她的黑眼圈,「那你怎麼弄出兩和黑眼圈的了?我還以為你和總監做了什麼,激動的一夜未眠呢!」
「……」葉輕舟嚥了下口水,其實總監雖然很強大,但是氣場較喬洛還是差了一截,這種一句話就讓她一夜睡不好的本事,是喬惡魔獨家專利。
正說著,八卦中心人物溫若何打開辦公室的門,把麗娜叫了進去,葉輕舟看著他臉一紅,估計是找麗娜去接非雅地產的廣告,她心中不免有幾分的愧疚,卻不知道她著飽含歉意的一紅,在溫若何以及其他人看來,卻帶著其他的意味。
歐陽直接搖頭撇嘴,「靠!你丫的最近膽子大了,竟然說謊也不臉紅了!」
一天過去,到了下班的時候,葉輕舟開始歎息了,早上她撒腿就跑出了家門,可是現在下班了,總不能不回家吧。
該如何去面對喬洛,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他說,只要他想他們有別的關係,就能有別的關係。
可是她媽說,小舟,聽話,不要和喬洛在一起了。
可惜七年之後還不如七年前,這次她連跑的地方都沒了。
葉輕舟突然開始懷念紫陽山下的那棟房子,似乎她有半年未曾去過了。
她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給喬洛了個信息,說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飯,手機剛剛顯示信息已送,她就立刻關機,生怕他回過來。
其實關了機,並不等於他就不會回信息,只是她暫時看不見,就夠了。
紫陽山在s市的南面,是著名的風景區,那裡的別墅區是全s市最貴的,早年葉輕舟的父親看準了商機,買下了當時還未曾被開的這片荒地,幾年過去,旅遊業興旺,交通開,這裡的樓市立刻成了天價,而在這片別墅裡,他自然選擇最好的一處留給自己。
這裡是他走向輝煌的地方,也是他走向滅亡的地方。
葉輕舟一直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從小到大,她似乎從未吃過苦,即便是在她父母才離婚的那三年,她過得也很好。學會知足,是葉輕舟可以忍耐許多事的一個根基。
相比那些生病的,瀕臨死亡的,窮困的,她的那些傷痛就顯得是無病呻吟了。
只有經歷過死亡的人,才會明白,與死相比,一切傷痛,一切仇恨,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樣渺小與微不足道。
葉輕舟按下門上的密碼,開門走了進去,一股霉味就傳來,她趕緊開房子開窗通風,看樣子這房子要是太久沒有人住,確實就荒涼了。
屋外炎熱,而屋裡卻覺得很陰涼,好像是沉寂太久,對於這棟房子已經沒有的四季的區別。
客廳裡的茶具上落了厚厚的灰塵,茶几下面一包開了口的中華煙一直放在那裡,似乎還有誰會伸手去拿一樣。
煙酒是葉輕舟看來最傷身的,其實到了如今,她寧願父親嗜酒嗜煙,也比去觸碰那些白色的粉末,那東西不是傷身,要是奪命。房間裡的東西大多沒什麼變化,葉輕舟檢查了一遍煤氣,水電沒有問題,於是走出大門,準備回家。她才打開門,就聽見遠遠傳來一些說話聲,扭頭看去,別墅邊的林蔭小道走過來幾個人。
這裡的別墅區在後面有車道,面對正門的是一條人行的綠化道,原來葉輕舟經常沿著這條小路晨跑,一直跑到山腳下爬爬山。
估計是這周圍的住戶,葉輕舟並未在意,把門上鎖,又檢查了幾遍,走過房前的荒蕪的小院,拉開外面的一到鐵柵欄,那幾個人正巧走到她面前,人群裡一個穿著鮮紅色V領連衣裙的女人,一見到葉輕舟,停下了腳步。
葉輕舟鎖好門,推了幾下,確定無誤,才轉過身,卻一下愣住了。
紅裙子的女人五官立體深邃,妝容得體,一頭波浪捲高高挽起,更襯出她高挑的身材,竟然是趙非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