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道:「他們敢如此胡作妄為,究竟是仗著誰的勢頭!」
賈仁祿心道:「那幫流氓每次使壞,都是打著老子的旗號,劉大大一定是看見了,老子的處境可大大不妙。」想到此忙伏地跪倒,道:「這幫子無賴每次為非作歹都是打著我的旗號,老百姓不明就裡,一定會說我就是幕後指使,這些事情我可從來都沒做過,也從未指使他人作過,還請明公明鑒。」向那疊訴狀瞧了一眼,打了個寒襟,尋思:「好傢伙,這麼厚厚地一疊。這賬要都算在老子頭上,老子便是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何況老子就這麼一顆人頭,還要用來泡妞,怎能輕易的被人砍了去?」想到此便不寒而慄,背上冷汗直冒。
劉備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若是連你我都信不過,我還信得過誰?你怎麼會私收他人好處,庇護他人做此傷天害理之事。這事與你無關,一定是那些兵將藉著你的名頭,招搖撞騙,胡作非為。」
賈仁祿連連磕磕頭,連聲道:「明公聖明,料事如神。」心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你若發現我私下收受賄賂,可不能再怪我了,堂堂的劉皇叔,總不可能料事不如神而如鬼吧?」
劉備道:「快平身吧,這些人該如何處置,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賈仁祿道:「我早就看出這些傢伙不地道了,特意將他們編成一軍,拉出去同曹操死磕,借曹操之手料理他們。托明公的福,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都已惡貫滿盈,曹操已代我們行誅了,其餘的膽氣以喪,跋扈之心大減,只要誅其首惡,必然恐懼,不敢再亂來了。」
劉備啞然失笑道:「借刀殺人,虧你想得出來。」
徐庶道:「這些都是追隨我們多年,身經百戰,出生入死的老將,有些罪不致死,不過不誅不足以平民憤,可若將其一概格殺,則將士們必定不服,稍有不慎,還會引發嘩變,後果不堪設想,可謂事在兩難。仁祿假借曹操之手誅殺這伙不法之徒,一來可安民心,二來兵士們也不會怪明公不念功勞,辣手無情,三來兵士也會通過這一血的教訓,認識到自己的錯識,可謂是一舉三得。」
劉備點點頭,道:「什麼話一到元直嘴裡,便冠冕堂皇,條條有理,仁祿瞧你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以後好好跟人家學著點,哈哈!」
賈仁祿一臉鬱悶,應道:「是,日後我一定多讀些詩經論語,和明公講論時也子曰詩雲一番,以免應對失旨,有失國體。」
劉備整日價和眾文武談文論政,子曰詩雲的聽得多了,頗覺無聊,偶而聽賈仁祿說幾句「***」「屁滾尿流」調濟調濟,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笑道:「那倒不必,我身邊會子曰詩雲的難道還少了?可滿朝文武之中,就你一人言語別俱一格,聽起來俗不可奈,卻又十分有理,當真讓人哭笑不得,哈哈!」
賈仁祿說道:「我本是個市井小民,後來被曹操強拉了去當壯丁,成為一個小卒子,原本沒什麼學問,說出話來自然俗不可奈,嘿嘿,主公說我的話別俱一格,那是在誇我呢,我當真是受寵若驚了。」
劉備道:「市井小民怎麼了,高祖不過泗上一亭長,也是從不讀書,粗鄙無文,不一樣做了皇帝,哈哈。」
賈仁祿嚇了一跳,道:「像高祖這樣的人物幾百年才出一個,像我這種騙飯吃的一年就能生出幾萬來,我哪裡能和高祖相提並論?」這種話在現在可能沒什麼,在古代稍一應對不善,便會被人抓住把柄,說你想要當皇帝,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古代有腹誹之罪,就是說在心裡咒罵當權者都算是罪過,輕則充軍,重則殺頭,何況是當面說出來,自然是腦袋搬家。
劉備哈哈一笑,道:「一年生出幾萬來,哈哈,你說話也太有趣了。好,就照你的意思辦,元直你去查察清楚,看這次軍中聚賭是誰起的頭。若已死於戰陣,算便宜他了,對他的家屬厚加撫恤;若仍苟延殘喘,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給我推出去斬了!我就是要讓這幫無法無天的人看一看,不遵紀守法是個什麼下場。」
徐庶應道:「是!」
賈仁祿道:「這次失利主因在於兵士不遵守軍紀,於營中聚賭。翼德於營中酗酒雖有些責任,但請明公看在他已認識到錯誤的份上,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劉備向張飛瞧了一眼,問道:「江山易敗,稟性難移,他這臭毛病,我看是改不了了。」
張飛聽劉備的語氣已不是像方纔那般嚴厲,看來自己有望逃過這一劫,繼續留在洛陽,忙道:「大哥,從今往後我一定不在喝酒了,再喝……再喝……」他本想罰個重誓,可又怕到時酒蟲子亂提意見,一時按耐不住,喝了幾口,破了誓言,便不敢再說,接著道:「你就把我留在洛陽吧。」
劉備微微一笑,道:「你真的能滴酒不沾?」
張飛老臉一紅,道:「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喝兩口意思一下,也就是了。」
劉備哈哈一笑,道:「就知道你忍受不了,看在你這麼老實的份上,就讓繼續當這個平東都督吧,不過醜話咱可說在前頭,從今往後你可一定要聽元直之言,若再自作主張,我可真就把你叫到長安,永遠不讓你打戰,你就老老實實在家抱孩子吧。」
張飛嘿嘿一笑,道:「這次我一定不在自作主張了。」
劉備道:「不過你這次損兵折將,若不加以懲戒,也是難以服眾。元直你這就替我擬道命令,張飛因酒誤事,致使損兵折將。《春秋》責帥,張飛身為平東都督,自應承當全部罪責,今特降職三等,罰俸一年,減邑千戶,以裨將軍行平東都督事,以觀後效。」
徐庶道:「這罰俸、減邑均可,降級三等處罰恐怕太重了。」
劉備向張飛瞧了一眼,問道:「你怎麼看?」
張飛叫道:「只要大哥讓我在前線作戰,別說只是降級三等,便是一捋到底,讓我當個小卒,我也願意!」
劉備哈哈一笑,道:「夏侯惇與曹操份屬至親,南陽一戰夏侯惇全軍覆沒,曹操也是將其連貶三級,治國如何能徇私情,那樣置國法於何地?就這麼辦。」
徐庶不敢再勸,應道:「是!」
劉備向張飛瞧了一眼,道:「算你矇混過關了,還不趕快滾回去好好反省!」
張飛忙應道:「是!」抱頭鼠竄而出。
轉過天來曹操大軍兵臨關下,黑壓壓地排成一片,陣門開處,曹操騎著愛馬爪黃飛電,馳出陣來,向城樓上一看,只見劉備雙手扶著城磚,也正低頭看他,微微一笑,便道:「玄德,昔日你在鄴城城下是多麼的猖狂,可曾想到有今日?」
劉備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昔高祖屢敗屢戰,而垓下一戰成功,勝負之道豈是你這等無知小人所能看得透的?今我雖遭喪敗,但仍有精兵百萬,勝負還未可知,你若有膽子的便來打吧。」
曹操也不生氣,微笑道:「昔日我曾與玄德青梅煮酒,言道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今果不其然,你我東西對峙,地域相當,兵力相若,誰也奈何不了誰。若是彼此爭戰不休,兵連禍結,天下將永無寧日。不若傚法楚漢鴻溝之事,劃分疆界,各不相犯,以安百姓,如何?」
劉備戟指罵道:「國賊,你圖謀篡位,非止一日。逼陵天子,擅殺大臣,窺我漢室神器,諸般作為天理不容,似你這等逆賊也敢妄稱英雄,居然還在這裡大言不慚,也不怕天下人恥笑?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你我之間水火不容,沒話好說,唯有戰耳!」
曹操勃然大怒,道:「織履小兒,妄稱皇叔,誰知道你是不是漢室宗親?你張口漢室,閉口漢室,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想要割據一方,據地稱王,似你這等叛逆之人,人人得而誅之,我身為大漢丞相,剪此宵小,自是責無旁貸。我不過是不忍看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這才提議劃分疆界,息兵安民,難道真是怕你不成?」
劉備道:「息兵安民?說得好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我乃堂堂帝胄,皇上按譜賜爵,稱我為皇叔,那時孟德也在,如何可說是妄稱?而你這個大漢丞相明顯來路不正,怕也坐不安穩吧」
曹操氣得手足冰冷,鬍子一抖一抖的,揮鞭向上一指,道:「有生擒賣覆小兒者,立賞萬金,食邑三萬戶!」
賈仁祿心道:「乖乖,劉備的小命可比老子值錢多了。」
劉備針鋒相對,叫道:「有生擒國賊者,即與其爵爵之,絕不食言!」
賈仁祿吞了吞口水,心道:「要是老子會黯然銷魂掌就好了,立馬殺將出去,照著曹軍便是數掌劈出,掌風到處,吹得眾將東倒西歪。跟著老子踏著凌波微步,竄將上前,猿臂伸屈將便曹操提了過來,漫道張翼德於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有啥了不起,賈仁祿於萬軍中生擒曹操,這才叫技驚四座呢。像這樣弄一個魏公來當當,倒也開胃!」他也知道這黯然銷魂掌、降龍十八掌他只有在夢中才會,平常時別說降龍十八掌,便是降蟲十八掌也是不會,因此殺將出去,於萬馬軍中生擒曹操不過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只能流著口水在心裡想想罷了。
曹操面色鐵青,揮鞭前指,只聽咚咚咚之聲緊密短促,連續不絕,曹軍陣中數百面大鼓同時擂響,接著四下喊聲大作,隨天震天動的喊殺聲,曹兵扛著雲梯,衝將上前。
劉備聽得曹操奪了滎陽、陳留,放心不下,親自領兵十五萬來守虎牢,由於他事先收到了徐庶的書信,知悉關中兵馬因屢戰屢勝而變得心野難馴,是以這次帶來的清一色是涼州好漢。人數上雖比曹兵要少,不過一來有虎牢天險可以憑借,二來涼州兵馬在馬超等人的訓練下驍勇異常,少有敵手,堪稱天下精銳。而曹操雖有五十萬之巨,但虎牢關前曠地不多,一時之間也無法完全鋪展開來,此消彼長之下,曹操根本沒佔到便宜。當日曹軍連攻了幾個時辰,損折頗重,其時他已冷靜不少,尋思劉備如今和他勢均力敵,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他原本有心與劉備言和,雙方劃清疆界,各不相犯,他沒有外憂,便可全力對付漢獻帝,建立萬世不拔之基業,可劉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拒絕言和,這一打起戰來變數實在太多,難期必勝。就像現在劉備堅守不出,明顯是避其鋒芒,挫其銳氣,欲待自己糧草耗盡,兵士疲勞之時,再行出手,自己一時頭腦發昏,便下令手下兵馬強行攻城,這明顯是自尋死路,言念及此,便下令鳴金收兵,退軍三十里下寨。
此後一連數日,曹操都在營中同諸將商議破敵之策,眾將湊在一起,當真是七嘴八舌,計策是說了不少,不過大多是狗屁主意,沒有幾條管用的,許褚更是上竄下跳,三句話不離殺上虎牢,搞得曹操是頭昏腦漲,風疾發作,將他轟了出去。
時光流逝如白駒過隙,轉眼間雙方便已對峙了兩月有餘,其間不論曹操如何誘敵罵陣,劉備只是不出,時不時差出小股兵馬去偷襲曹操糧道,曹操曾用這條計策來對付劉備,而劉備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收效倒也甚大。趙雲領著截糧軍馬,神出鬼沒,如鬼魅一般,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曹操根本奈何他不得,大感頭痛。
這日曹操在中軍帳走來走去,突然停下腳步,令人將負責糧草的軍需官召來,曹操屏退左右問道:「營中軍糧可多久?」
軍需官道:「僅可支用十日。」
曹操長鬚一軒,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軍需官退了出去,曹操集眾將議事,道:「虎牢關甚是堅固,久攻不下,如今營中糧草眼看將盡,如之奈何?」
司馬懿道:「劉備堅守不出正是在等我軍糧盡,我若頓兵於此,中其計矣。我番此次出征克滎陽取陳留大敗張飛,三戰皆勝,足以雪前番陳留被佔之恥,不如見好就收,班師回去,徐圖進取之策。」
曹操點了點頭,許褚道:「好不容易殺到虎牢城下了,不就此時擒拿劉備,奈何便退?」
曹操橫了他一眼,並不說話,張遼道:「虎牢關雖小,不過甚是堅固,稍一不慎,必當前功盡棄,到時悔之晚矣。」
曹操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見一人匆匆的衝進帳來,叫道:「報!賈福領兵自河內懷縣渡河來襲敖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