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寒氣,如被冰天雪地覆蓋,茫茫一片,冷得直叫人心頭顫。
銀翟艱難地睜開雙眸,黑瞳閃出流星似的璀璨光芒。雪水池被層層白霧包裹,他透過白霧望著壁頂的洞眼,曙光越來越明亮,陽光的氣息奇跡般投射進來,化作絲絲暖意。
三日,這是第三日了,天已亮,他沒死。
只是,除了深幽亮的雙眸,身體幾乎完全失去知覺。之前的幾個時辰,他幾度都以為就要死去,不知不覺地死在這王陵雪水池中,然後靈位與銀氏的列祖列宗並排一起。
然而,他終究熬過來了,撐過來了,一切苦痛磨難都將結束了!
他沒有死,此後將是新生。
瓦兒,銀冀……上蒼給了奇跡,我還有呼吸,還有生命,你們如我一樣,都會好起來的!
全身每處肌膚僵硬得沒有感覺,眼皮重重垂下那刻,他模糊地聽到洞門打開的聲音。有人在耳邊焦急呼喚「王爺!王爺……感謝老天,王爺還活著……」,聞言,他揚唇輕輕一笑,力不從心,嘴角卻只是微扯動一下,意識便捲入黑暗中。
青龍、白虎略一提氣,飛身過去,兩手合力將銀翟拉出雪水寒池。
喬雀上前把脈,脈息微弱,但他欣喜得滿臉紅。
洞外陽光普照,好一個艷陽天。翠林鳥語,花香撲鼻,真似人間絕境。
連綿樹蔭下,擺著寬大的金絲塌,銀翟正閉眸靜躺,淡淡呼吸讓他胸膛微微起伏。草地中央的石階上跪著十幾位朝廷重臣,個個雙手合十,眼眶濡濕,連連邊叩頭邊激動自語:「銀氏歷代先王,在天有靈,庇佑我主順利脫險……王爺平安,請佑大王也平安……」
喬雀笑著抹去額頭汗珠,凝視脈動越來越有力的王爺。其他人青紫色的朝服也被汗水打濕,七月的陽光已炙烈如火,但他們從未像此刻這般感謝陽光,感謝炙熱。
夏世聰緊繃三天的嘴角,尚未真正舒展,上前問道:「喬太醫,王爺確定會沒事吧?」一句話將眾人心眼重新提起,誰也無法承受空歡喜一場,讓銀暝又多一位昏迷的主子。
喬雀呵呵笑出聲:「不會有事!王爺是我見過意志力最堅強、最剛毅的男子。三日的雪水之凍都已熬過去了,現在暖陽之下,有藥物又有護法配合為其運功療傷,王爺若還有事,我這太醫該以死謝罪!」
一襲話讓大家眉頭鬆開,重重吐了口氣。
「太醫,郡主進去已經一個時辰了,不知道進展如何?」老尚書開口問。
喬雀撫鬚答得自信:「各位放心,大王雖受咒氣之苦,但水晶塌極有益於大王調養,如今大王最需要的是精神力量,郡主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語畢,反身朝王陵方向跪下,低頭就是三叩,學著大唐禮俗大聲呼道:「先王有靈,銀暝永存!吾王千歲千千歲!」
「吾王千歲千千歲!」
石階上的人全部跪下,呼聲帶著永不放棄的信心響徹山林。
金絲塌上的人,手指不自覺動了動,薄削的嘴角微微彎起。陽光灑在他的身邊,雪衣晶瑩耀眼,他五官俊挺,烏拂動,天人一體恍若一副美麗風景。
……
*
王陵洞中。
瓦兒伏在水晶塌前,手指一一巡過銀冀的五官,小臉散出夢幻般的光彩。
他未醒,她不悲,只因心中有愛,彼此信任義無返顧的愛讓她每個呼吸都變得充實,緊握他冰涼的手,她露出淺笑,溫柔無比。
「冀哥哥,記得每年冬天,你都會陪我去後山的小溪放蓮花燈嗎?喜歡你那樣握著我,我小手冰涼,你的手心溫暖得很,現在你的手涼了,也該由我來溫暖你……我們銀暝的冬天真美,銀裝素裹,空氣純淨透明,小時候你還陪我打過雪仗呢,呵呵。可是那次玩得太瘋狂,我感染風寒還害你被太妃奶奶訓斥,噢,冀哥哥可是太妃***寶貝,卻為了我的頑皮而被責罰了……」
瓦兒微笑著,陷入美麗的回憶中。
他們之間,十數年歲月,有太多太多的回憶,甜蜜酸澀,苦楚揪心。一番回想,如塵煙漸漸拂去,縈繞心胸的卻是最深最濃永不忘卻的愛戀。
「冀哥哥……你怎麼不回答我呢?我不信你會忘記這些。」她提起精神,故做輕鬆道。
銀冀嘴角不可察覺地輕動一下。
喔,瓦兒……瓦兒,是你在跟我說話麼?冀哥哥當然記得,跟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怎能忘記?其實那次太妃奶奶生氣,不全因為你,正是她疼愛我,怕我也生病才訓斥,而你卻為我著急得大哭不止……噢,我的瓦兒,你自小愛哭,一哭就淚水如小雨淅瀝,讓人無奈,想不到你長大了還是愛哭,卻楚楚動人,讓人疼進心坎裡……
「冀哥哥,記得小時候我說,長大了要做你的王妃麼?……其實,安然和月容也跟我一樣,自小就喜歡冀哥哥,一心只願做你的妃子。她們都實現了願望,我曾經好羨慕好羨慕……呵呵,不過冀哥哥,現在我已長大,雖有改初衷,但對你的愛卻越來越濃烈。你相信麼?我不再羨慕她們,因為愛在我心中,誰也阻止不了,我擁有對你全心全意的愛……而你,冀哥哥,你也只愛我一人,對麼?」
對麼,對麼?
銀冀躺在水晶塌上,修長的墨眉輕輕蹙起。烏黑的眼斂,挺直的鼻樑,剛毅的下巴,他這樣沉靜,尊貴之氣卻讓讓人無法忽視。腦子早因輾轉徘徊於心腔的溫柔聲音激烈震盪。
喔,沒心沒肺的瓦兒,你怎能還如此問我?襁褓之中,初見你粉嫩的臉蛋,我便疼愛不已;小時候陪你一起玩,幫你躲過太傅責罰;你難過時幫你拭淚,煩悶時逗你開心……你怎還能如此問我?我當然只愛你!否則,我也不會在朝中勢力複雜時,不敢對你靠近,即若即離,生怕親近會害了你;否則我也不會在被迫娶了她們後鬱鬱寡歡,愧疚自責;也不會在溫香軟玉主動投懷時危襟正坐,不動如山……為了誰?沒良心的小傢伙,還敢問我是否只愛你一人……
瓦兒握緊他的手,放在頰邊摩挲,兀自沉浸自己的思緒,微笑如五月鮮花。
「呵,我當然相信,你只愛我一人,眼中只我一人。」彷彿聽到他的心聲,她低低地幸福地說出來。
銀冀睫毛閃了閃,瓦兒啊瓦兒,還好你知道,你真的知道——除了你,我心再不能多容一人!
「瞧,我是如此任性又如此自私,明知道已配不上冀哥哥,不能再伴你左右還是停止不了愛你……」忽然哽咽一下,她輕抬睫毛,笑著眨去眼中霧花。讓她說吧,壓抑太多,她面對他時,一字也說不出口……「我傷心憤怒過,自卑自憐過,甚至仇恨絕望過……可是,再多再多的矛盾掙扎也比不過對冀哥哥的愛。今生,能得到你的愛,何其有幸!我終於相信,帶著你的這份情,我不在乎做王妃,不在乎錦衣玉食、浮華虛名,即使不能相守,這份愛已足夠我幸福一生。」
銀冀在黑暗中急欲找到一個缺口,他急切想看到聲音的主人。
瓦兒,瓦兒!你說這話是何意思?你既相信我,就該相信,我想娶你為妃,國妃之位只為你留。什麼配不上,什麼不能相守……不許說,不許說!
你屬於我,別想離開,即使我也曾經因為你與翟而痛苦過,矛盾過,可是那樣的我連自己都鄙視,根本不配愛你……
喔,相信我情深無悔,你受盡苦難,只要能找回你的笑容,其他一切微不足道,有你的世界才真實。所以,別說傻話,不准說!不准說……讓我疼你、寵你一生,做銀暝最幸福的寵妃!
感覺小手被人用力回握,瓦兒心臟猛烈緊縮,晶瞳瞬間染上絢麗亮光。她屏住呼吸,不敢作出絲毫表情,任何一絲臉頰動靜,都有可能引洶湧在喉間,壓抑不住的歡喜之淚。
不是錯覺,真真實實的力量從他抓的指尖傳來,驚濤駭浪沖過她的血液,一直衝到腦海,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想落淚。
他醒了,醒了!醒了!
冀哥哥醒了,終於醒了……
她想摀住激動得要失聲痛哭的小嘴,一隻手卻被握得格外緊,生怕她逃脫一般。往舌尖咬上一口,疼痛蔓延,真的疼,不是夢!冀哥哥真醒了!
淚水頃刻間瀰漫了眼眶,巨大的喜悅讓她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她推推他,提高聲音嚷著:「你睜開眼睛看看啊!你怕我傷心,為何不為我拭淚?你若真愛我,怎捨得我傷心……你告訴你,你若還不起來看看我,抱抱我……我就要走得遠遠地,永遠離開……」
「你敢……我不許……不許!」久違的聲音破喉而出,沙啞而低沉,像一把久未彈奏的古琴。身子微顫,瓦兒水汪汪的淚眼對上一雙深情無悔的黑眸。
他緊握著她,眼神明亮,黑幽眸底儘是擔憂與恐懼,「不許走……哪都別去,留在我身邊。」
熟悉的嗓音,不太熟悉的霸道,這眉頭、眼神、薄唇……哪一樣不是他?
他是真的真的完全醒了!
老天爺啊,感謝你!
感謝你送給我一個奇跡!
瓦兒小臉更加紅,突然掙脫他的手,匆匆往外跑去。剛清醒的年輕君王大驚失色,這女人怎麼還要跑,還要離開他?
「瓦兒……」他想看看她,想抱抱她,不要她走啊!
「太醫,太醫!快來人哪,大王醒來了……他醒來了……」興奮激動的聲音急喘不已,迴盪在王陵水晶洞中,鵝黃色的身影眨眼間跑到洞門旁。
「瓦兒回來……咳咳……別離開我!」生怕她就此離去,孤冷絕望的滋味今生不願再嘗,銀冀一個氣息不順,咳嗽混合著急促呼吸讓胸口劇烈起伏起來。
「太醫,快來啊!快來人哪!」瓦兒急切呼喊。
「我的大王……大王啊!」喬雀急急出現,一見正在塌上半坐的年輕君王,呆愣片刻,不能控制地失聲痛哭。可憐他年紀一把,竟如此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如孩童般邊以袖抹淚,邊疾步奔入洞中。
「喬太醫……咳咳……」銀冀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撫著胸口只能皺眉。不過瞬間,目光又捕捉到洞口纖細的身影,誰也未曾留意大,那漆黑雙瞳同時閃過一道冰冷的妖冶藍光。
「大王醒了……」喜悅的呼喚。
「大王!」又一聲喜悅的呼喚,全部太醫激動地靠攏。
「冀哥哥……」瓦兒反身奔回,滿臉交錯著縱橫奔流的淚水,如輕燕投入他的懷抱,以自己的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一生一世,她再不放手。
*
頤華宮。
漠漠神情,眉宇間的從容淡定像極了冷君銀冀,而他,是銀冀的孿生兄弟銀翟。宮中,除兄弟二人,無人知曉他才是大王子,他才該是真正的君主。
浮雲飄渺,長歌袖起。往事隨風,漸行漸遠,今日的銀翟已是重生。
墨青色的天空下,銀翟孤身長立,望著淡月出神,神情幽遠。
同是孤身一人,心境大不相同,同是宮殿一角,心中再無怨恨。心繫陵中兩人,他們彷彿是今生心之所托。
斬不去的血緣至親,剪不斷的愛恨離愁。
他知道,那兩人重現之日,便是自己離去之時……瀟灑、淡然地離去,有所留戀又無所可依。巍峨輝煌的宮殿,不適合自己,但正是在這裡,他才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浮華名利,恩怨情仇,天空流雲亦卷亦舒,他全然放下了,很快可以放心地走了。
心,平靜如斯,讓他們忘記所有傷害,離開他們,祝福他們。
「稟王爺,大王醒了!」青龍前所未有的激動。
醒了!醒了!
銀翟修長的身軀繃得僵直,一腔氣息憋在口中,半晌,渾身輕鬆下來,輕輕吐出一口氣。
是喜是悲是感慨……
半個月的煎熬,期盼,渴望與恐懼,今夜,王宮的主人終於醒了,銀暝的主子終於回來了。
他彷彿一直在憂懼,抬頭凝望月亮,在此刻,終於知道了是什麼塞住了呼吸。原來他是這麼愛他們,這麼擔心他們。空洞的心忽然被填得毫無空隙,就像那墨青的天空,璀璨的流星都落在了心裡,剎那讓人溫暖和寧靜。
天空,明月高照,最是月滿人團圓。
一顆流星無聲劃過,閃出瑩瑩淡光。
又一顆又一顆,兩顆三顆……疾雨流星對著一個方向疾馳,如絢爛煙花,射出耀眼光芒,直照進他深邃的黑瞳裡。
*
將軍府。
夏安然自銀冀進王陵中療養後,心頭抑鬱,便搬回府中陪伴父親。
夏世聰明白女兒處境,搖頭歎息,瓦兒進入陵中之事,他未曾跟女兒提及,但這日銀冀甦醒出陵,舉朝歡喜,安然很快獲得了消息。
「爹,聽說大王醒了,是真的麼?」一見父親回來,夏安然立刻迎上。
夏世聰脫下外袍,遞給丫鬟,轉身眉梢微揚道:「是真的,大王已醒。明日便可以回頤和宮。」
「啊……」夏安然摀住小嘴,淚水充上眼眶。
夏世聰凝目看她,轉而沉重道:「然兒,爹讓你嫁入宮中,讓你受委屈了。」
「不,能成為大王的王妃,怎說是委屈呢?女兒一點也不委屈……」嘴上說著,眼眶卻越通紅。
夏世聰歎道:「然兒,你在宮中的狀況爹都知道。看來爹是錯了,除了郡主,大王心中不可能再容得下其他女子……然兒,只要你點個頭,爹會請求大王放你出宮,為你另覓良緣。」
「不要啊!爹……我喜歡的是大王,想陪伴的也只有他啊!」眼淚衝出來,落下腮畔,「大王雖對瓦兒寵愛,可他們情深緣淺,否則早就在一起了。我願意等著他回頭的那一天……」
「然兒,你不知道郡主與大王……唉!」多說無益,夏世聰眼前浮現瓦兒堅決毅然的眼神,不禁想到若換成安然,定也會是同樣付出吧。為何女兒情路坎坷,讓人無從可幫呢?
「爹放心,女兒知道自己要什麼。」安然抹淚微笑,「只要大王平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原來,情深如海,堅不可移,最大的幸福只是所愛之人平安而已。
同一時刻,雅容苑裡也是人心激動。
浦月容忽喜忽怒,聲音微顫:「什麼!你再說一遍,紅瓦兒莫名飛出了柴房是進了王陵,還喚醒了大王?」
零兒連連點頭:「是啊,娘娘。郡主去王陵的事,很多大人都知道。」
「不可能!」浦月容倒退一步,臉色有點白,「王陵是什麼地方!她又不是國妃,怎進得去?一下子從柴房消失,一下子又進去王陵,難道這個紅瓦兒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不成?」
「哎呀,娘娘,郡主不會真有什麼妖術吧?上次娘娘派去的殺手也沒有……」零兒絞緊手指害怕起來。
「住嘴!本宮就不信,她真是妖怪投胎!」鳳袖一甩,美目中迸射出烈焰火光。
「可是……娘娘,我們不得不防,要更小心謹慎些啊!」
「走,我們看看去!」
*
銀冀醒了,銀暝王朝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宮殿內,地毯格外鮮紅,廊柱格外高大,宮燈格外明亮,就連小橋流水都流得格外輕快。
燦爛陽光似金子,蕩漾在碧波之上,樹頭喜鵲一早便放聲歌唱,園子裡的花競相綻放,空氣中瀰漫著喜慶的氣息。
銀冀坐在御花園的涼台中,俊容上一抹淡笑,黑眸緩緩閉上。走出王陵已有七八日,詛咒仍無力解除,但身體狀況日益進步,病情穩定。太醫囑咐他每日按時服藥,按時休息,保持輕鬆愉悅的心情,如此下去,說不定可以自然而然地消除咒氣。
自然而消除咒氣?他不做僥倖之想,只是轉過一遭黃泉,再重返明媚世界,忽覺世間如此美好,卻又更加淡然,了然看空了一切……惟有……惟有瓦兒,那個他用生命去愛了多年的女子,今生,都不可能放下。
「冀哥哥,呵呵。」銀鈴般的聲音,恍若回到從前。
瓦兒巧笑憐兮,美目顧盼生輝,從花叢那邊頭來。
生死茫茫,愛也罷,恨也罷,珍惜眼前,忘卻前塵總要活得幸福些。她將自卑自憐、痛楚心酸一一埋藏,集中全部氣力化做如花的笑饜,相愛若不能守侯,怕是更多遺憾。
銀冀怔愣於她的笑容,恍如隔世,這快樂笑容獨然綻放,似枝頭冰雪未融,沁人心脾。事到今日,還能笑得坦然,真不愧是他全心珍愛的女子。
可是……他微微調在目光,似在逃避什麼。水晶洞中初醒之時的喜悅,幾日來逐漸淡化,平靜與忐忑同時侵襲腦海。
表面看來,身體日益康復,而事實上,他可以清楚感覺自己血液的流淌,時強時弱,些許不穩,像根繃緊的弦,不能預料會斷在何時。
「陽光真好,今天冀哥哥感覺舒服多了吧?呵呵。」瓦兒站在他身後,接過宮女手中的大扇子,示意她們退下,自己用心扇起風來。
好想看她的笑容,好想抱她入懷。
一隻手收緊在膝上,一隻手緊握茶杯。
瓦兒啊瓦兒,自登基之後,我無時無刻不活在相思的矛盾中。以前,有愛卻未愛,如今,想愛而不能……我早已無懼死亡,卻獨怕有朝一日與你離別。你怎能理解,此咒難解,我的生命像根隨時會熄滅的燈芯,經不起輕風搖蕩。
越多的幸福,都將成為將來痛苦的根源,我若離去,你還能保持這抹燦笑麼?
一場病痛讓我變成懦弱之輩,我知道你擔憂,卻強顏歡笑,而我……除了未知的性命之憂,還能帶給你什麼?瓦兒啊瓦兒,我知道翟對你也用情至深,而我該如何待你?
「冀哥哥要回房麼?外面陽光大,不宜久坐在此。」瓦兒搖著扇子,細細觀察他的每絲神情。
過去的很多年,她從未想過要為他著想,總堅信只要自己需要,他就會及時出現,毫不猶豫給予保護。如今全然明白,最能保護自己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強大了,才可能去保護他人。曾豪言壯志說要保護冀哥哥,卻未付諸行動,現在彌補不算太晚吧?
她只求他健康快樂,一生幸福為伴。
……
「冀哥哥,這點心是我親手學會的,你嘗一下啊。」
「冀哥哥,暴風雨好像要來了,我們快回房間。」
「冀哥哥,還記得我七歲那年,等你等得慌,就乾脆躲到花叢中去,想讓你擔心,結果卻把自己搞得又髒又累……」
「冀哥哥,這麼多年,你很久沒聽我唱歌了,今天郡主我心情好,就唱一曲給你聽吧!」
……
無數回憶如珍珠,灑落玉盤,將它們串起,就是一副最美麗的項鏈。
銀冀靜靜聽著,時而點頭答上幾句,淡薄一切的心正在努力掙扎中,思索如何讓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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