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嬌喝從門外出:「谷主請住手!」
五峰谷主赫然停止動作,憤怒轉身:「你做什麼?」
「稟谷主,少主有急事求見!」莫靜然抿起唇,拱手道。
五峰谷主看看手中鐵烙,遲疑了一下。只聽「鐺」地一聲,鐵烙被扔在地上,彈跳了幾下。
「靜然,你若想救這小子,最好想清楚點!」他的聲音飽含威脅。
莫靜然垂著臉,沒有做聲。
五峰谷主長袍一掀,悍然離去。
「楚大哥……我來晚了。」花容滿是焦急,她飛撲了過去,看到絲凌亂的楚弈,心痛莫名,眼淚止不住地打轉。
楚弈注視著她,看著她眼中的晶瑩,輕輕揚了揚唇角:「別哭……你來得不正是時候嗎?」
這樣一個真性情的女子,該是經歷了多少矛盾掙扎,才勇敢地來救自己。他突然被那兩顆閃耀在明眸裡的淚花給感動了,除了笑不知道該以什麼回報。
「楚大哥……我……」一咬牙,莫靜然抽劍利落地劃開他身上繩索,小心地扶住他。
楚弈撫著胸口輕喘了幾聲,撂了撂額前的絲,擔心道:「你這樣騙谷主出去……只怕他一會回來,連你也要一起懲罰了。」
莫靜然臉色微變,慌忙從腰間掏出一小瓷瓶:「快別說了,楚大哥,這是解藥,可以幫你恢復功力。」
灼黑的眼眸一亮,像衝破烏雲的一道金光,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小小的藥丸,帶著奇異的暗香,他一仰頭吞了下去。
「怎麼樣?」莫靜然張大著眼睛迫切地想知道結果。
體內竄過一道熱流,似鼓著氣的氣囊在血液裡流竄了起來。似乎真的有用,楚弈微笑道:「體內有氣流開始翻騰了……不過,要想恢復……哪有那麼快。呵呵,謝謝你了……」
莫靜然見解藥揮了功效,頓時欣喜地鬆了口氣。
「楚大哥還說什麼謝謝,若不是送我進谷,你也不會……我這就帶你出去!」她扶住楚弈還未恢復元氣的身子,一手抓住劍柄,準備往外走去。
楚弈卻笑著搖搖頭:「只怕谷主沒見到什麼少主,立刻就要回來了……」
「不,少主急找谷主是真……」似乎想到了什麼,莫靜然倏然住口,「楚大哥就聽我的吧,門外那幾個侍衛我還能搞定。這個機會不出去,就難了!」
原來五峰谷真有「少主」?為何一直沒見到「少主」露面?
疑惑地瞥過她的神色,提到「少主」二字時,為何她的眼中閃過急欲掩飾的光芒?
這個「少主」又是什麼人?
只在眨眼間,楚弈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連串問題。本想暗地恢復武功,找機會查清五峰谷的秘密再想法逃出,現在靜然如此急切,依了她也罷,他還真想早點回去看看淚西了。
……
柯少凌靠窗而立,目光深遠幽長。
窗外的一棵大樹,樹落下最後一片枯葉,完全變成了光禿。
風過,樹枝輕抖,不再聽到嘩嘩之聲。
五峰谷主大步邁進,一見他便問:「賢侄急找本尊有何要事?」
柯少凌轉身,臉上佈了一層肅穆,定然道:「谷主,少凌不想拐彎抹角。請谷主放了邪君!」
「什麼?」一掌擊在木桌之上,桌子上的茶壺抖了抖,「你竟然替邪君求情?」
「是!請谷主放邪君出谷去。」
五峰谷主厲聲喝道:「你可知道,放了他就等於縱虎歸山?你可別忘記自己的身份,竟然還要放了他!」
柯少凌挺了挺脊背,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堅決:「少凌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此對待邪君,勝之不武。」
五峰谷主怒氣更甚:「哼!什麼叫勝之不武?自古強者為王敗者蔻。他姓楚的落在本尊手中,就得聽從本尊懲治!若是放了他,可對得起你死去的叔父?更有負大唐多年的計劃!」
柯少凌聞言,聲音逐漸變低變硬:「谷主請三思。叔父之死錯不在邪君,即使要報仇,少凌也會選擇與之公平決戰。但是……谷主這樣對待邪君,是否有公報私仇之嫌?」
「你!」五峰谷主似被人一語點中了命門,硬生生地哽了一下,「身為少主,你不是不知道——茶溪鎮一戰之後,我們組織正在加緊佈局,如今四詔各有危亂,要不了幾日,我們便可大舉出兵,一殲四詔。」
沒錯,四詔除了蒙捨國外,如今正亂成一團,蒙捨國本就實力強盛,不可硬取,有侯爺慕千尋事先墊好的關係,暫時還不可向蒙捨出兵,但是對於其他三詔,卻正是最好的時機。
想到此,柯少凌不禁沉默起來。
想到淚西日夜憂思,眉宇間泛著輕愁,他心中本是酸澀嫉妒,但一想到若是他日淚西瞭解此等真相,只怕自己再無顏見她。
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無愧於心。
何況,與邪君相處數日,他也相信邪君並非外面所傳言的那般冷酷無道,為了相識不深的靜然他讓自己陷入危境,為了救淚西,他不惜冒險勇闖暗箭林……
如此的磊落與氣魄,他柯少凌不覺佩服,又豈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此番放了楚弈,他才能理直氣壯地爭取淚西的愛。
收起下頜,帶著一抹更深的決意,柯少凌目光炯炯注視五峰谷主:「若是谷主沒有參雜私情,又何必讓邪君淪落至此?我柯少凌可以對天誓,此番放了邪君,他日再戰勢不兩立,絕不留情!」
五峰谷主眼眸一沉:「賢侄說本尊為了私情,難道賢侄如此決定……莫不是為了那位姑娘?」
提到淚西,柯少凌渾然一震,目光如利刀閃了過去:「邪君雖是我們的對手,但他俠肝義膽,讓人敬佩。谷主即便要利用他來對付四詔,也不可如此對待他。」
「哼,本尊就是要戳戳他的銳氣!」
「懇請谷主最好不要動那位姑娘的主意!」柯少凌語氣裡沒有懼意,「少凌自十四歲開始為皇上濺血沙場,從來忠心耿耿,甚得聖心。如今與邪君對立,少凌只想他日戰場相見,光明取勝。」
面具下的面孔一抽,他揮動長袍:「賢侄不必多說,本尊不會就這樣放了他!」
「前幾日不知道情況也罷,昨日一見邪君……少凌絕不同意如此對待一位讓人敬佩的對手!」
二人態度都很堅決,四目相對,空氣中似要激出火花。
柯少凌岸然挺直身軀,手指不覺緊了幾分。
他不能與谷主對立,但,對於楚弈的現狀,既然已經知道,絕然不會再袖手旁觀。
「谷主別忘記了……」柯少凌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不可捉摸的詭異,「五峰谷真正需要的領導者是誰……」
黑色的衣袍猛甩了一下,那雙干如枯柴的手幾乎要硬生生地折斷,黑眸就要被怒火灼燒,化為灰燼。
柯少凌注視著他,可以想像那張醜陋的面容該是怎樣的面如死灰。
「對不起了,谷主!」柯少凌留下此話,帶著幾許不易覺察的複雜走了出去。
他敢威脅他,他敢威脅他!
五峰谷主緊盯著修長偉岸的背景,黑色的寬袍像幽靈,如鬼魅,胸中赫然出一聲低喝:「來人,給我押下他!」
立刻,不知從哪,四面八方。
閃亮的刀劍,冒著逼人的煞氣。
一群黑衣人蒙著黑巾,擋住了他的腳步。
數把長劍,抵上他的脖子。
交錯在空氣中的陰冷,比寒風更甚,刮過人的臉頰,刺進人的肌膚。
「對不起了,賢侄!」
……
莫靜然利落地處理了幾個看守的侍衛,帶著楚弈,一路避過其他哨所,順利地走出密室。
外面,天氣陰沉,似乎要下雪了。
寒風怒號。
楚弈瞇了瞇眼,再見天日心境已不若從前。
一片白色的,冰涼的東西落上他的臉頰,他閉了閉眼。
真的下雪了。
一間木屋,將風雪隔離在外。
「楚大哥,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衣裳,你先換上,不知道合不合身。」莫靜然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套絲綢長衫,正是楚弈平日最喜歡的黑色,雖不是那種讓人更顯飄逸的半透明綢料,但摸起來軟而舒適。
楚弈接過衣裳,為她的心思而感歎。
莫靜然從黯然中擠出笑顏:「楚大哥是愛美之人,在靜然心中也是天底下最俊美最出色的男子。快換上吧,穿大哥總不希望讓淚西姑娘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吧?」
「淚西她……沒事吧?」
楚弈遲疑了一會,多少明白靜然的心思,可關心淚西的話語已忍不住溜出口去。
莫靜然深呼吸一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笑點頭:「淚西姑娘沒事,我已經將她安置在一處安全的地方,等你們會合了……我送你們出谷。」
她的聲音隱含著一絲哽咽,更多了份酸楚。
她跟楚大哥終究有緣無份,此番將他們送走,他日再見就是生死仇家……
「嗯。柯兄呢?在陪著淚西嗎?」楚弈狀似不經意問道。
「他……恩。柯大哥也是個好人。」莫靜然連忙指指那套新衣,「我想,這衣裳楚大哥穿上應該會好看的。」
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扮,羞辱重新湧上心頭,他真恨不得立刻脫下這身灰色的,象徵著奴隸身份的布衣。
「呵,靜然妹妹連我最落魄最醜的樣子都見過了……」
「不,楚大哥一點都不醜……」說完,她頭一撇,走出木屋外面。
楚弈見她強裝出笑容,知道她心中難過,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楚某只怕多了個此生無法回報的人情……」
若是沒現淚西的重要,若是沒現自己的真心,他或許還可以將靜然帶回宮中,給她名分。
可惜,像他這樣的男人,只要明白了自己的心,只怕再也難以分割給她人。
對於靜然少女的心事,他就算十分明了,也只能無奈地說聲「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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