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在金色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太陽的身影就在高高的宮殿背後,只感覺到萬丈金光帶著絲絲暖意。
一件紅色的皮裘披上細弱的肩頭,讓她蒼白的臉頰映上一片緋紅。
閣昱輕擁著她:「瞳瞳,今天天氣真好,聽說賈大人家要在城裡舉辦一場招親大會,我們也出去瞧瞧熱鬧。」
瞳瞳輕咳了一聲,眼神晶亮:「大王昨日才帶我去看了書畫展,不如今日就在宮中歇著吧。」
「呵呵。」他愛憐地撫了撫她被輕風吹上臉頰的絲,「聽說賈大人的千金才貌雙全,不知道賈府這次舉辦的民間招親大會將引起怎樣的轟動,我們就去看看吧。」
瞳瞳注視著他眼光下含笑的眸子,琥珀色的瞳孔透露著說不盡的關心。
她抿了抿小嘴,為他眼中的真誠而感動,輕輕地點了點頭。這一刻,她真的很開心,塌實而快樂。
溫暖的大手執起她的,金色光芒灑在他們身上,連天氣似乎都不再那麼寒冷。
……
北詔王宮。
詠唱一早起來,便覺得身子不適,乾嘔了好幾次都覺得反胃,這會感覺心口虛,越來越難受了。
望望窗外薄霧,寒意滲過紅色的綢裳,傳到肌膚之上。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皺起了眉頭。難不成最近天氣越來越寒冷,自己得了風寒而不自知?
已經連續好幾天這種情況了,看來得去找太醫瞧瞧。
一個人在外面,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誰還愛惜你?
她忍住不適,飛快地穿好衣服,準備用完早膳就去找太醫,不過這事可不能讓淚西知道,否則淚西定會把自己當脆弱的病寶寶一樣看待。
太醫細心地替她把脈,漸漸地眉頭微蹙了起來。狐疑的目光落在這張絕色花顏之上,良久後才鬆開眉頭:「恭喜公主,公主這是有了喜脈。」
喜……脈……!?
一陣頭暈目眩,詠唱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太醫,你可要仔細診斷了。」
「公主放心,這喜脈之兆——老夫是無論如何不會診錯的。」太醫微笑了起來,「大王雖然遠在邊關,若是聽到這個好消息,說不定會高興地立刻趕回來。」
呃……
如一顆雞蛋哽在喉間,看太醫那副喜慶的模樣,詠唱知道他誤會了。
「太醫,詠唱請求你一件事,切勿將此事傳露出去,好嗎?」
太醫驚疑地抬了抬眉:「公主,這是大好事啊!大王年歲不小,與國妃娘娘之間……唉!總之,公主如今有了身孕,定要好好照料自己,等待大王回宮。」
詠唱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太醫。這個好消息,我準備親口告訴楚王,太醫替我保密就是了。」
……
她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說不出是喜是悲,一股強烈的、矛盾的情緒擢住了她的心。
慢慢地,思緒逐漸平靜下來,喜悅的細流淌過四肢百骸,滋潤了她彷彿已經乾枯的心田。
對自己做過的事,從不後悔,她也不後悔愛上那個男人,給了那個男人屬於自己的一切,或許有點可悲可笑,可是能給自己愛的人一切又是多麼幸福的事。
命運開了怎樣的一個玩笑?
當她決意離開他,忘卻過去的時候,偏偏給了她一個孩子——一個屬於她和閣昱的孩子。
美麗的眼眸越來越清澈,在金色陽光的映照下閃閃亮,比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石還要璀璨。
玉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有些說不出的哀怨往事,在手指觸上腹部的那一剎那,瞬間如冰泉般被融化了。
而潛伏在心口矛盾交錯的恨意,竟然緩緩地,緩緩地擴散……稀釋……模糊……
眼前的景物化成了一張英俊的臉龐,英挺的眉毛修長墨黑,深邃閃耀著琥珀色光澤的眸子,挺直的鼻樑,冷薄的嘴唇。
他曾經對她說過最溫暖的話,帶給她最甜蜜的感覺,可是也讓她體驗到了最殘酷的痛楚。
一個月了,在這個屬於邪君的王宮裡,有侍衛悄悄送來密函,說是閣王的心意。
信裡讓她照顧好自己,相信他,等他!
她順手就撕了、丟了,那個男人別以為隻字片語就能抹平一個人心底的傷痛……
孩子——她的身體裡正孕育著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可能就會跟他父親一樣英俊偉岸……
「可惡,混蛋!即使是這樣,你也是世界上最冰冷無情的大石頭!」詠唱突然站起身來,忿忿出聲。
淚西正好進門,吃驚地看著這一幕。
「公主說的應該不是楚王吧?」那個驕傲尊貴、高抬著下巴藐視天下的楚王可能冰冷無情,卻絕對不會對詠唱公主這樣美麗的女子無情。
詠唱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臉頰兩片紅暈:「淚西,我可能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你要去哪?你不是要等楚弈回來嗎?」淚西面露疑惑,畢竟詠唱的決定太突然了。
詠唱堅定地點頭,她向來是行動派,如今已有了閣昱的孩子,自然不能再留在這北詔宮中。
「我這人就是這樣,常常為了一樣東西奮不顧身,努力地去爭取,付出什麼都不後悔。可是再怎麼好的東西,你曾經那麼珍惜過的東西,總有一天也會讓你厭倦,會讓你停下來想——我為之付出了那麼多,到底值不值得,我究竟還要不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明亮的眼睛透露著燦爛的光輝,她朝淚西微笑,眼中滾動的是一股勇往直前的不悔決心。
「現在的我很清醒,我決定為了自己再爭取一次!」
……
凋謝了樹葉的大樹,幕色中多了份蒼涼。
樹幹葉間,一片迷迷濛濛的灰白色,隱約可見一迷迷濛濛的影子。
「茶溪鎮」——這是個很古樸的小鎮,房子大部分是木頭建造而成。幕色逐漸掩蓋了小鎮的熱鬧繁華,大小不一的各種店旗在風中飄揚。
閒雲客棧裡熱鬧得很,客人們喝酒聊天。
門外吹進一陣冷風,引得不少人抬眼望向門口。一個穿著深藍色粗布衣裳的女子跨進門來。她低著頭,人們只看到她深色的頭巾,左手拎著一隻包袱。
店小二看了她幾眼,緩緩走上前去:「不知姑娘是要吃飯還是住宿?小店今天客人比較多……」
女子拉了拉頭巾,那裡隱藏著年輕而美麗的面容,朝店內看了看,道:「先用完飯再說吧!」
「吃飯啊?這大堂裡客人已滿,如果姑娘要住宿,剛好還剩下一個房間,小的倒可以將飯菜送過去。」小二一臉的笑容,絲毫不因女子身上的粗布衣裳而改變臉色,誰叫那女子細看一眼,竟然有著一副讓人吃驚的花容月貌呢。
這正是喬裝後的詠唱,昨日她跟淚西告辭之後,便沿路走到了這「茶溪鎮」。有了身孕,她對自己的行動也格外小心,一路上盡量避免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看到店小二熱情的笑臉,她看了看客棧的樓上,點了點頭。
外面的天氣真的很冷,人們早早地躲在屋子裡取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剛要下樓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與店小二對談。
「是藍嗎?你是藍?」詠唱驚喜地問道,那白色纖細的身影不正是刖夙國的國妃娘娘——藍倪麼?
「詠唱公……」白衣女子也驚喜地轉身,差點呼出她的身份。
詠唱及時做了個動作阻止藍倪後面的一個字,高興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太好啦,在這碰到你。」
閒雲客棧的後院中。
山水亭閣顯得出奇得寧靜,似乎同大堂內的熱鬧喧囂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房間裡,燭火靜靜地燃燒。
藍倪不是善於主動與人溝通的人,對於外面世界的人,她的目光總是疏離,看起來高貴冷漠,像是不喜歡別人的打擾。她默默地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說,像一泓被世人遺忘千萬年的泉水。
詠唱扯下頭巾,露出一頭光滑柔亮的烏絲,美麗的臉蛋在燭光之下,美麗地逼人。
她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床單之後,皺眉道:「藍,你現在怎麼身子骨這麼柔弱了?還有,你怎麼會出現在茶溪鎮?」
藍倪背過身,掩飾住眼中一晃而過的黯然,當她再次轉過身,目光已是一片淡定。
「唉!」詠唱突然坐了下來,長歎一聲,「看來你也是沒經過殤王同意就逃出來的了。」
藍倪嘴角一揚,笑了,看來這位詠唱公主也跟上次去刖夙一樣,也是私自離開的了。
兩名數月不見的姐妹在溫暖的房中互相傾吐著自己的煩惱。
燭光下,美麗的面容帶著抹不易察覺的憂傷。
在藍倪眼裡,詠唱該是如陽光般散著璀璨的光輝,如朝露般閃著透明的笑容,又如晚霞般灑著萬道讓人沉醉金光。
可是,今天的詠唱,怎麼看都有點不對勁。
難道女人碰到情愛,都會變了麼?
愛,是會讓人變堅強?還是變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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