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茗苑」。住進這裡的人,身份只比妃子娘娘們低一級而已,所謂前途無量。
詠唱與落雪相鄰而居。
清晨被窗外的小鳥叫醒,詠唱輕輕推開窗戶,忍不住閉起雙眼貪婪地呼吸著這屬於清晨清新的空氣。
藍的天,白的雲,太陽剛剛升起,溫柔地照耀著桃花粉嫩的花瓣。
翠綠的葉子上,葉子上還帶著晶瑩、透明的新鮮露珠。
一襲白色素裹,亭亭立在庭院之中。
「落雪這麼早就起來了?」詠唱望著那抹白色的身影,不禁喃喃自語。
——
昨天下午,她們倆就在各種複雜的目光之中離開了百藝苑。
飛揚拉住她們的手,依依不捨。雖然只是她們換個地方居住而已,但是這宮中規矩森嚴,即使只相隔幾個庭院,幾條迴廊,恐怕日後大家見面的機會也不多。
飛揚不禁濕潤了眼眶,對落雪道:「姐姐……飛揚為姐姐高興,姐姐終於要有出頭之日了。」
落雪看著跟自己相依唯命的飛揚,點點頭:「嗯,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有機會就會回來看你的。」
詠唱見這二人姐妹情深,站在一旁感動了好半晌。
事情的展的確有點意外,想必壞丫頭要是知道了自己入選的消息,一定會高興地馬上奔來吧。
只是讓人摸不透的是惡君為何要選兩名女子?
獻藝時的表現她自認為一點也不突出,也毫無特色,當時,惡君的眼神也幾乎沒有落在自己身上,那麼,他卻為何會挑了自己?
自己和落雪之間還要二選一的吧?或是自己做「公主」,落雪做他的妃子?
若非那個拚命叫苦的老曲連佛祖和賭約都搬出來了,她也不會如此在意入選之事。
美麗的唇瓣微揚,她看了看透明而高遠的藍天,默念道:老曲,看來你天生有賭運,你胡亂買大也能中;你希望我早點救你,我就恰好意外地被選中了……看來,你不賭連老天都不放過你。
眸子晶燦若星。
好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也正好前去探探那個總是冷著一張臉的閣王到底在搞什麼陰謀!
……
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落雪回過頭。
詠唱笑眼彎彎,清晨的她看起來格外朝氣蓬勃,神清氣爽。
「落雪你怎麼一早就起來了?」她看著落雪秀美的臉龐,現對方的眼瞼下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黑影,心下一動,落雪定是昨夜沒有睡好。
落雪朝她微微一笑:「嗯,早晨空氣好。」
詠唱不自覺地打開雙手,輕輕抬起了臉蛋。
長長的睫毛烏黑如漆,小扇子似的微微翹起,照樣染紅了天邊的雲彩,也染紅了她粉嫩的臉頰。她仰著頭,粉頰與枝上桃花互相輝映,映出兩抹紅暈。
閉上眼,深深地呼吸著。
「我喜歡早晨。」幾個呼吸之後,詠唱突然睜開眼睛,明亮的雙瞳裡有著朝陽灑下的光芒。
落雪來不及收回自己剛剛驚羨的眼神,連忙撇開了眼,望向晨風中輕輕搖擺的花枝。
「為什麼?」落雪盯著那張被泛著粉紅光澤的絕美臉龐,無疑,見過這麼多女人,落雪仍然無法否認,面前的詠唱從裡到外都在散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美。
無怪乎閣王會選中她!
聽到落雪的問話,詠唱笑瞇瞇地答道:「早晨空氣好,早晨的陽光最美,尤其是我喜歡早晨能帶給人一種新生的感覺,新生了,昨天的一切煩惱往事都可以拋去了。」
說完,她又輕輕閉上了眼睛,盡情地呼吸著,空氣裡飄散著桃花的清香,淡雅迷人。
落雪皺起了眉頭,不由地感歎了一聲:「詠唱,我真羨慕你。」
「啊?」明亮的雙眸突然睜了開來,「你……羨慕我?我有什麼可羨慕的?」
「嗯,羨慕你很多。」
落雪注視著面前這張不施粉脂也足以令人著迷的紅顏,以前自己怎麼沒有現呢?怪不得包三娘在第一天就宣佈讓詠唱住進「花詠閣」,原來她真的是位可塑之人。
詠唱伸手接過一片被晨風打落的花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一直覺得與其去羨慕別人,還不如自己努力去實現。」
落雪藏在雪袖中的手指不禁輕輕半握了起來。
她羨慕詠唱。
由衷地羨慕。
雖然相處的日子不多,雖然詠唱一直跟飛揚走得比較近,雖然她已經覺得自己已經很出色,可是,每次在詠唱面前,她總是忍不住有一股壓抑不住的自卑悄悄滋生而出。
詠唱曾是二品將軍的千金,出身地位都比自己高。
詠唱的美貌渾然天成,當她彎眉一笑之時,眉眼間不經意流瀉出一股自然的嫵媚。
然而,這都不是她最羨慕的,她最羨慕的卻是詠唱的「自在」。
怎樣的一個女子,可以面臨家門巨變而依然如此坦然快活?
記得自己和飛揚剛剛被貶到花月樓時,飛揚足足哭了三天,而自己也是食不下嚥夜不能寐。
若非後來包三娘見她姐妹有著較為出色的技藝,又特意派人再訓練她們,她們或許也會與其他的歌伶舞妓一樣,早就落進那群男人的手中而無力反抗。
曲詠唱,她眼中時刻散著一種自信的光芒,那是一種自骨子裡透露的自信,彷彿她本來就是一個驕傲的女王,沒有幾個人在困境之中還能做到這樣,如玫瑰花瓣般柔嫩的嘴角,常常盈盈帶笑,蕩漾著快樂與平靜。
這樣的女子,只要她願意,天下男人恐怕無法逃脫她的魅力;這樣的女子,無法不讓人真心的羨慕。
「呵呵。」詠唱突然低笑出聲,抬眼直視著落雪,「在我眼裡,落雪你一直是個冰雪聰明、才貌雙全的女子,讓人羨慕得緊。就像這次閣王突然說要從藝伶們之中挑選一位出來,冊封『公主』,我就知道他一定會選你!」
落雪吃驚道:「我一直奇怪你為何如此肯定?雖然我也有自信,可是……這是王宮,佳麗才女何其多,又是由大王親自挑選,所以我便沒有了把握。」
詠唱美麗的唇瓣閃動著粉紅的光澤,帶著絲笑意,她以為落雪是淡定的,沒想到落雪的心裡是如此忐忑緊張。
「落雪,你有自信的條件,而且……」突然想到那個不苟言笑的男人,他以那樣深沉又帶著某種痛楚憐惜的眸子注視過落雪,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隱情呢?
「而且什麼?」落雪問。
詠唱眨了眨眼睛:「落雪以前見過閣王嗎?」
落雪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有此一問,搖頭道:「沒有。至少我的印象裡,你在百花樓出場那夜是第一次見到。」
「喔……」詠唱沉吟了一會,一直微笑著。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落雪奇怪地問,如今這翔茗苑之中只有她二人,本是性子喜靜的她只能將詠唱作為可以分擔心事的對象。
詠唱仔細地瞧了瞧落雪白皙柔美的臉龐,笑道:「沒什麼啦,我只是覺得我們倆能被選中真是幸運,也是緣分。落雪……」
她突然認真地喊她。
落雪抬眼直視著詠唱。
「嗯?」
「落雪,我想說——我本無意競選什麼公主,完全是隨波逐流而生的意外。無論這次你我是誰被冊封為公主,希望我們都是好姐妹。」明亮的眼眸裡閃動著真誠,她喜歡交朋友,也很珍惜朋友。
落雪聞言,突然臉色一白,手指悄悄地抓了起來。
她一夜未睡,一個是由於換了新的環境與飛揚分了開來,而更重要的是她一直記掛著最後的選拔結果。
「公主」頭銜只能落在一個人身上,對手是詠唱,她實在沒有把握。
可是……她無法否認,自己真的很希望能被選上。
「我們一直都是朋友。」停頓了一會,落雪努力地露出一個笑容,笑容極為美麗,聲音輕柔:「詠唱覺得大王會選中你我之中的誰?」
詠唱焉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在心裡輕歎了一聲,然後搖搖頭。
落雪啊落雪,如果不是我那老爹對我抱著某種希望,我倒寧願就此退了出去。而今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不能輕易退出,看來我們只能尊重上天的選擇了。
落雪見她搖頭,突然顧自笑了起來:「無論是你我誰做了公主,我想,都會比以前的日子過得幸福。」
笑中包涵著說不清道不盡的淡淡憂傷。
幸福?
就算從花月樓出來,再被幸運地封為「公主」,但是誰又說得清真正的幸福是什麼?
平靜就是幸福。
而如傲梅一般清冷的女子,她的心已經不平靜了。
落雪輕輕地轉身,朝自己廂房走去。
詠唱輕顰起了兩道形狀完美的眉,一朵粉紅的花瓣正好飄上她纖柔的肩頭。
詠唱看著她的背影,微笑著道:「落雪,你的願望會實現的。比起當選『公主』,我更在乎為什麼要選『公主』。所以,努力啊!」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內。
花瓣飛舞的院子裡,只留下詠唱一人,她嘟起小嘴,無意識地以手指絞著自己垂落肩頭的柔美秀。
公主的頭銜,她到底該不該爭取呢?
唉!
好為難啊!為了自己,為了爹爹,她也該爭取的。
可是,她也能理解落雪,飛揚說那是落雪的願望……
現實為什麼如此讓人難以抉擇進退呢?
平日裡閃亮的眸子似乎失去了不少光澤,她無聊地走進院中的小亭子裡。
沉浸與自己思緒裡的詠唱,絲毫沒有注意到,院裡的另一端有雙深沉而帶著思索的眼睛正注視這她。
琥珀色的眸子在朝陽反射下閃閃光。
一天了,又是一天夕陽西下。
閣王並沒有召見她們。
「翔茗苑」似乎有幾分冷清,除了每天固定打掃和送飯的宮女,就只見詠唱無聊地在院子裡自己轉悠著。
閣樓裡不時會飄出優雅的琴音,一個白衣若雪的女子坐在窗前。
詠唱捏著手中粉嫩無暇的花瓣,輕蹙著眉暗暗沉思。
該死的閣王到底在搞什麼鬼?當日一言不地看完她們表演,再突然宣佈自己和落雪入選,現在可好,已經住進來兩天了,竟然就連個動靜都沒有了。
她們好像已經被人遺忘。
萍妃和玲子沒有來過,問進進出出的宮女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搖頭。
閣昱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詠唱將花瓣捏在指尖,露出一個美麗的輕笑,花瓣被舉起正對著陽光,她像一個無聊透頂的孩子,瞇起了一隻眼睛將花瓣捂在眼前。
思緒沒有停止過——能讓閣王親自前去挑選的「公主」人選,她絕對不相信閣昱真的忘記了她們,越是這樣等待她便越覺得神秘。
不過,落雪似乎真的有點急了,迷茫了。
琴音斷斷續續,透著少許感傷。
突然。
一道冰冷的寒光折過她一隻正張開的明亮眼眸。
陽光映射,春風中帶著一抹蕭殺之意。
一個高大的黑影閃電般快地翻身進入「翔茗苑」,身法輕巧俐落,詠唱來不及反映,對方已置身於她的身後。
在陽光中反著白光的劍擱在了她柔嫩的頸間。
那人一襲黑衣,連整個腦袋都被黑巾蒙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啊……」詠唱反射性地驚呼一聲,卻被對方刻意壓低的嗓音鎮住了。
「不許叫!」那人一手抓住她纖細的肩頭,一手握緊手中之劍。
指尖嬌嫩的花瓣片片飄落。
詠唱努力做了個深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到了閣樓之上,琴音又在繼續,哀怨纏綿,落雪根本不知道下面院子裡生的一起。
她迅鎮定了下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眨了幾下,小聲問道:「來者何人?為何抓我?」
黑衣人一怔,似乎沒料到這女子如此快能冷靜下來,還能有膽量問他這樣的問題,深沉的眼眸之中閃過欣賞之色。
他沒有回答她,反而聲音更加保含威脅性:「閉嘴!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詠唱聞聲,心中莫名地閃過怪異的感覺。
殺她?
美麗的嘴角微微揚起,她試探著微微轉了轉頭,映著粉紅光澤的肌膚在陽光下格外晶瑩。
「小女子自問與人無怨無愁,閣下又為何要殺我呢?」似乎根本不把對方的威脅放在眼裡,詠唱繼續問道,語音淡淡地似要被春風吹散。
「因為你是閣王看中的女人。」那人湊近了她的身子,靠在她耳後低語,聲音越壓越沉。
突然聞到一股屬於男人的味道。
清新卻有種令人沉醉的男人體味就在鼻間縈繞,他靠得如此近,幾乎讓她的後背感覺到了一股明顯的迫力。
鬱悶!
她怎會在如此危險關頭去注意這樣無聊的事情。
詠唱皺起了眉頭,看看自己頸間的劍,道:「閣王的女人多著呢,怎麼都輪不到看上我……閣下是不是弄錯了?」
「我怎會弄錯?難道不是閣王安排你們住這的嗎!」黑衣人道。
「還說呢!那傢伙把我們扔在這兩天不聞不問,估計已經忘記了我們。難道這也叫『閣王看上的女人』?」說到這個問題,詠唱不由地嘟起紅唇抱怨道。
「那傢伙是誰?」黑衣人揪住了這個字眼。
詠唱明亮的眸子在陽光下更加亮,忿忿道:「這傢伙就是你口中的閣王啊!」
黑衣人不由地皺起眉頭,手中的這位女子實在太奇怪了,她怎麼就不叫也不怕呢?還有膽子跟自己聊天,還竟然敢把堂堂蒙捨國的君王說成是「那傢伙」,看來……
看她的側麵粉頰若晶,睫毛烏黑長翹,小嘴因某種抱怨而微嘟著,一時覺得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就在此時,閣樓上琴音似乎斷了,傳來一女子驚嚇的尖叫聲。
只見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閣樓的走廊上,小手抓緊雪白的袖口捂在唇間,仍掩不去剛剛出的驚叫聲。
「落雪……」詠唱心中一急,剎那間忘記了還停留在自己頸間的劍,轉開身子便要衝上樓去。
落雪睜大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黑衣人,她以為自己看花眼睛了,那真的是一名黑衣刺客,正用劍對著詠唱。
黑衣人似乎也被閣樓上美麗的女子吸引住了,眸光不自覺地飄了上去,閃過一絲難以言預的神色。
詠唱就趁他閃神之際,伸出一手便要推開面前之劍。
黑衣人未料她會動作如此迅,還來不及收回手,就只聽輕呼一聲,面前這張美麗的小臉已經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她的頸間出現了一道血痕。
淡淡地,並不深,在白皙柔嫩的肌膚上卻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血絲滲了開來,有點火辣辣的味道。
詠唱蹙起兩道秀眉,狠狠地瞪了黑衣人一眼,趁對方呆愣之際反腿一踢,踢想對方手中之劍。
黑衣人反應極為靈敏,一個輕巧地旋身便躲了開來。
這一喊叫似乎驚動了四周之人,馬上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翔茗苑」趕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
黑衣人目光一沉,再次看了看如盛開的桃花一樣美麗的詠唱,黑巾下的臉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他提起手中之劍,再看了眼閣樓上站的白衣女子,以閃電般的度衝到牆腳,一個躍身便翻過了高高的院牆,消失不見。
落雪見黑衣人已經走了,連忙飛奔下樓,急急問道:「詠唱,你沒事吧?啊……你受傷了?」
雪白的頸間,一道紅色的血印。
落雪嚇得臉色都白了。
詠唱動了動脖子,這才覺得頸間怎麼越來越疼了。她轉頭望著黑衣人離去的方向,牆那麼高,他竟然輕鬆一翻就能躍過,看來武功不弱。
只是,他到底是什麼人?
如果執意要殺自己,或許以自己去威脅閣昱,那麼他為何有這樣輕易地離去呢?
庭院的大門突然湧進一大群人,那些都是手執配刀的侍衛。
「剛剛這裡有人驚叫,二位姑娘沒事吧?」帶頭的侍衛拱手問道。
「有刺客……」落雪因剛剛的情況臉色依然白。
「刺客在哪?搜!」那侍衛一聲令下,身後的侍衛變快地散開,四處搜查。
落雪朝他們喊道,「這裡還有人受傷了,還請大夫來啊!」
詠唱以指尖輕輕地觸了觸頸間的傷口,看到指尖上的殷紅,小臉凝重了起來。這點小傷倒不礙事,問題是那黑衣人為何要殺自己?
真殺還是假殺?
為何她感覺此事這麼神秘怪異呢?
宮內突然來了刺客?平日裡「翔茗苑」連個侍衛的影子都沒有,這會才一聲驚叫就劈里啪啦進來一隊,是否太奇怪了?
狐疑的目光掃了掃大家,詠唱擺擺手:「那刺客已經逃了,我的傷也不礙事的。」
落雪擔心道:「詠唱你……」
「我還是回閣樓休息休息。」詠唱慢慢地掀起了嘴角,心口有種抓不住的感覺一閃而過,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侍衛們自然沒有找到神秘的黑衣人,黑衣人似乎對王宮也很熟悉,那樣離去之後,也沒聽到「翔茗苑」外傳來抓刺客的聲音,看來真的已經隱藏或逃脫了。
詠唱撫了撫額頭,對落雪施了個「別擔心」的眼神,便回去自己的廂房。
(男女主精彩的對手戲,下章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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