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
熱情的火焰逐漸停熄,只剩下二人的呼吸聲。
太陽透過層層霧障,將光芒照到了石巖之上。
殤烈擁著懷中的人兒,幸福的感覺充滿了整個胸腔。
從來沒有過這樣一種感覺,讓人沉醉得不想做任何事,不願意去看任何人,滿心滿眼只有她。
真的讓人很充實,很滿足。
即使是打完了勝仗,凱旋而歸,滿城的百姓歡呼擁護,也比不上她一個人的淺淺一笑,回眸間,竟已載滿了全部的幸福。
他終於明白,為何世上有「不愛江山愛美人」一說,在他眼裡,藍兒就是天底下最美的美人,為了她,他可以拋棄一切。
如果沒有失去,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沒有了她,世界是如此孤獨;沒有了他,生活是如此空洞……
她的香,柔軟肌膚上隱隱散的荷香,讓他忍不住閉眼回味。
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他輕問:「你一定是荷花仙子轉世,前世就已與我定下緣分,否則我怎會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著迷,一聞到你如荷的體香就忍不住……」
後半句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知道昨夜,她已經累壞了。
聽到他後面曖昧的語氣,小臉一紅,嬌羞地依在他胸前蹭了蹭。
藍倪露出淺淺的笑意:「什麼荷花仙子,我身子裡的荷香,大概是從小就愛用荷花花瓣泡澡的緣故吧。」
「那也是我聞過所有香味中最迷人的味道。」他攬緊了她,二人的肌膚密密相貼,給予彼此溫暖。
藍倪突然捏了他一把,嬌怨道:「你聞過很多女人香嗎?」
一聽她話語中的醋意,他如偷腥的貓兒咧開了嘴角,一低頭,往在柔軟芬芳的紅唇上輕輕一咬,低沉地笑了起來。
「呵呵,吃醋了?任何女人香都比不上我的藍兒,恐怕此生我再也聞不慣其他的香味了。」
藍倪依然嘟高嘴唇,掄起粉拳往他堅硬的胸膛上一捶,道:「你是不是覺得很遺憾哪?那你儘管去聞好了!」
說罷,小臉一轉,不打算理他。
大掌萬分疼惜地包裹著她的小手,殤烈笑意更濃,黑眸裡儘是寵愛和幸福。
藍倪假裝薄怒,欲將小手抽回,他卻握住不放。
滑膩的手背上,有一處小小的疤痕,粉紅色的肌膚,彷彿一直會是那有個樣子了。
深幽的瞳眸瞬間暗下,心痛絞住了他的心。
該死的!
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他不動聲色的調節著自己的呼吸,生怕引得她的擔心。
詛咒不會在這個時候爆吧?他一定得撐著!
「對不起!」執起那隻小手,他溫柔地放到唇邊一吻,如羽毛般輕柔,帶著無限的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聲了好幾句。
藍倪抬眼,突然摀住他的唇,雙眼迷濛道:「別說了,都過去了。」
「不。」他細細地吻著她的每根手指,彷彿還能感受到她當時那刺骨的痛楚,聲音嘎啞,「我想說以後再也不會了……我誓!」
雙目晶瑩,淚眼中她揚起美麗的笑花。
「我相信你!」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足以化解世間一切所有的矛盾與誤會,所有的悲傷與淚水也不會那麼沉重。
「對不起……如果我當初選擇了相信你,你就不會受那麼多苦。」
藍倪低歎:「你後來終究選擇了相信我,不是嗎?」
眸子晶亮,映著他佈滿悔意的臉龐,既然他已經相信了,又何必再苦苦追究過去?既然相愛,為什麼不珍惜彼此擁有的時光,要去浪費在所謂的「回報」之上呢?
「唉!都怪我,一時失去了理智,被欺騙和嫉妒蒙蔽了雙眼……後來,每當我想到你這雙清澈的眸子,你坦然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狠狠地自責……」他一邊說一邊苦楚地皺起了眉頭,似真的還在狠狠自責,又似在忍受某種苦痛一般。
溫柔的小手撫過他眉間的褶皺,她朝他釋然一笑。
痛苦低頭,看到緊貼在那雪白胸脯上的碧玉,他心中一暖。
「謝謝你原諒我,謝謝你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比權勢和江山更重要的東西。」
「沒有原諒不原諒,只有愛於不愛而已。因為我還愛著你,而且我也一直相信你在愛著我……」
他們彼此相愛!
突然激動地呼吸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他手臂一緊,飛快地捕捉了她的唇。
輾轉地纏綿吮吸。
帶著某種她沒現的絕望……
藍兒。
我愛你!
如果可以,我願意與你只做隱居在叢林裡的一對平凡夫妻,我願意守護你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一陣血腥湧上喉頭,他突然放開她,撇開了臉。
「餓了吧,我們出去找點吃的。」殤烈忍住越來越劇烈的心絞,展露出迷人一笑。
抓過一旁的衣裳,他細心地為她一一穿上,原來,為自己所愛的人穿衣服也是一種幸福。
如果,在人生的最後時候,領悟了這種幸福,是否也該滿足?
凝視著美麗的容顏,他真的好害怕……
不是屬於君王的擔憂,而是一個正在愛著的男人的害怕!
紅著臉,尚未從剛剛的熱吻中平復,藍倪羞澀地轉過身,自己繫著腰帶。
二人站在洞口,抬起手指遮了遮陽光,殤烈笑道:「看來今天是個好天氣。」
藍倪道:「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殤烈看了看下面的林子,道:「霧比較薄,陽光也能透射進來,大約是午時左右吧。不知道巴都他們什麼時候能找來?」
「或許這片林子障氣太重,以至於在茶溪鎮邊境也極少有人能走進。如若他們再不尋來,我們就自己走出去好了。」對於山林中行走,她多少有點自信。
殤烈修眉一擰,手指悄悄緊了一下,暗暗做了個深呼吸,他若無其事地擁住她的肩頭,道:「我們先去弄點吃的。」
藍倪點點頭,一摸肚皮,果真感覺有幾分飢餓了。
崖底依然寂靜得可怕,彷彿被俗世遺忘,殤烈與藍倪終於走出山洞。
小心地攀附著石壁,他們順利踩到了叢林的地面。
藍倪搖頭道:「今天又有哪只可憐的山雞倒霉了,真不忍心啊!」
殤烈扯了扯唇:「物競天擇而已。」
「看來世界就是如此。我們走吧。」
正欲舉步,殤烈突然閉了閉眼睛,一種沉重無力感向四肢襲來。
感覺肩頭的力量突然加重,她詫異地轉臉一看,立刻變了臉色。
「烈……烈,你怎麼了?」
他臉色幽青,薄唇一抿,殷紅的鮮血自嘴角溢出。
藍倪睜大了眼睛,驚駭地抓著他:「烈……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烈!」
毫無預警地。
好多好多的血,一滴接著一滴落到地上。
「烈……」
藍倪一邊著急地喊著,一邊不斷地為他擦拭。
鮮血沾上了她潔白的手腕,然後不斷地流了開來。
「我沒事……」殤烈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暗自運功調息,無奈心口像被人封住了一般,根本無法使出半分氣力。
詛咒又作了!
作得越來越頻繁,讓他明顯感覺氣息不足,這也是他為何遲遲不敢帶她擅自去林中尋找出路,而一直等待巴都前來的原因。
「烈,你忍著點。」將他扶到一棵樹旁坐下,她認真而緊張地看著他,看著他青的俊臉,隱忍著痛楚的眉頭緊擰,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變得緊窒了。
會是那個詛咒嗎?
腦海中閃過這個可怕的念頭,不是因為他與黑衣人打鬥之中受了內傷,而是因為他的詛咒作了嗎?
血液急褪盡,小臉上全是驚恐。
是這樣的,一定是的……
只有那樣可怕的詛咒,才能讓這個鋼鐵一般的男人變得脆弱,也只有那樣可怕的詛咒,才能讓這個魄力十足的男人無法抵抗。
「烈……」
她仍然無法接受,在這個時刻,他的詛咒竟然真的作了!
怎麼辦?
詛咒——唯有自己的血才能為其解咒。
自己的血……可是黑衣人從來沒有說,該怎麼以血解咒。
該怎麼辦?
殤烈一次又一次地忍住即將噴出的血氣,一手緊握著劍柄,一手緊抓著她柔嫩的小手。
劍能給他支撐,而她的手能帶給他力量。
他閉上眼睛,他也沒料到這次作來得如此迅猛,大約是與黑衣人打鬥之時幾乎耗盡了內力,大約是在這深山之中身受障氣的荼毒……
「藍兒,別怕……我真的沒事。」他緊了緊手指,對她展開一個笑容。
一樣的俊朗,今日的他與從前的任何一刻都完全不同。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殤烈。
他該是充滿力量,充滿霸氣的君王,他修長健碩的身軀隨時散著不容抵擋的魄力,當他凌厲的黑眸一掃,所有人都該不由自主地臣服才是!
而是眼前的他,青的臉龐蒼白的嘴角,下巴還有未乾的血跡,他的黑眸中充滿了深情,不再深沉凌厲。
血好不容易停止了。
他努力給她微笑,他的手有點冰涼,但是握著她的力道卻那樣溫柔而有力。
藍倪的心臟也隨之緊緊縮起,她以袖口輕柔地撫過他的下巴,眼中逐漸蓄起了迷濛之光。
她從來沒有如此慌張、害怕過!
從來都沒有!
黑暗,冰冷,孤獨,責罵甚至是被暴虐後差點心碎時,她都不曾如此害怕過,這是一種深沉的恐懼,惟恐最愛的人會在自己的眼前就此消失。
「我的藍兒在擔心我嗎?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殤烈吸了氣,裝作已經恢復了平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藍倪含淚點點頭,一聲又一聲不斷地告訴自己——
藍倪,你不能慌,你不能亂。
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才能救他!
黑衣人的話「哪怕流盡你身上的血,你也願意救他嗎?」是的,毫無疑問、毫不猶豫地,她願意。
突然探出手腕,往劍鋒上飛快地一抹。
雪白的衣袖,殷紅的梅花……
殤烈大駭,眼睛陡然睜得老大,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鮮血那邊刺眼,已經濡濕了袖口。
水眸深深地凝視著他,手腕一抬,她將腕上的傷口放到了他的唇上。
「我的血可以救你!」她說得異常肯定。
雖然,她不知道怎麼做,雖然她也不確定是否有用,但是,這卻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我的血可以救你!」她再次說道,語氣更加肯定,淚光中閃著堅毅。
蒼白的唇角被染上殷紅,殤烈生氣地扣住她的手腕,飛快地扯下一邊衣角。
藍倪卻掰開他的手指,再次將皓腕遞到他的唇邊。
「你以為如果你死了,我還會獨活嗎?」她淚眼朦朧,聲音輕柔卻無比清晰,「黑衣人說過,這是唯一能救你的辦法,惟有你活著,我才會好好地活下去!」
晶亮的眸子,比璀璨的星辰更美麗,她那樣看著他,兩顆淚珠同時滾落,深深地深深地震撼著他的心。
心絞彷彿也停止了,他已經感受不到。
因為,他的心完全被一種幸福包圍著,震撼著。
她的話語,她的眼神猶如美妙的仙樂,他怎麼捨得就這樣死去?
來生?來生多麼渺茫,如果不能珍惜今生,要來生又有何用?
所以,他要活著,帶著她一起快樂地活著,彌補從來的遺憾和痛苦,創造美麗的未來和生活。
頭一低,他吮上潔白的皓腕。
淡淡的腥甜,鹹鹹的淚水……
不知不覺中,無聲地交織在一起。
……
林子的另一頭,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
他站在那,遠遠地看到了這一幕。
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請勿轉載!
本書由瀟湘書院,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