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王妃 正文 036 心事
    宴席已散,夜已深。

    屋外窗前,只剩下燈盞獨明,散出朦朧之光。

    殤烈回到藍倪的寢宮神情微醉,剛才晚宴之間氣氛不錯,與楚弈、銀冀也算相談甚歡,以至於現在踩著半熏的步伐心裡有幾分飄然。

    「藍兒……」寢宮內室的簾子被掀開,他一眼就瞧見了床畔兀自沉思的身影。

    藍倪彷彿不知道有人進來,身子陡地驚彈了一下,回頭一看,那個熟悉的懷抱已撲面而來。

    他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一把摟著她纖柔的身子,下巴在柔美的秀上輕輕磨蹭,口中低喃:「藍兒……你在等本王嗎?呵……」

    藍倪將臉緊貼住他的胸膛,似要壓住撲通亂跳的心。從外面庭院回屋之後,她就一直神思恍惚,細細地將黑衣人的話從頭至尾回憶了一遍,現自己心裡仍然疑慮重重。

    唉,「藍妃」,她的母親?如果自己真是北詔公主,那黑衣人便極可能是北詔王宮之人了?黑衣人說是母親「藍妃」的舊識,就他聲音身形判斷而言,他應該與母親一般年紀,或許跟母親「藍妃」還交情非淺……

    只是,她最不明白,黑衣人為什麼特意讓自己呆在刖夙國?為什麼知道殤烈可以抵制自己的詛咒之災,他說話的情緒忽喜忽怒?他對自己究竟有何居心?

    她已猜測出,多年來林子中的外來物資應該都是此人送來,既然跟雪婆婆一樣關心自己的生活,為何面對自己說話時,語氣中又感覺不到坦然的溫暖?

    黑衣人是誰?

    他對自己和殤烈究竟抱著什麼目的?

    他來無影去無蹤,下次出現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他能如此自如地來去王宮,絕非等閒之輩,那麼他以後還會帶給她什麼呢?

    頭痛欲裂。

    她咬住唇瓣,阻止自己的神思擴散……

    外面的世界真複雜,或許,人生永遠不是那麼簡單的!

    「藍兒,你沒事吧?……真的不舒服?」見她久久未語,殤烈低頭,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黑眸對上她的小臉。

    「我沒事。」

    收起紛亂複雜的心思,她將頭埋進他壯闊的胸懷,微微的酒香自他身上擴散,讓空氣變得醇美而迷人。疲憊地閉上眼睛,黑長的睫毛猶如兩把小扇子不停地顫抖。

    「藍兒……」

    殤烈沒有醉,原本醉的就只是心而已。一見懷中人兒有點異常,他繃緊了俊臉,眉宇間帶著疑惑:「今天你不開心?」

    藍倪搖搖頭,主動伸出雙手,將他的腰緊緊地環住。

    在他的懷抱裡,聞著他的氣息,她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如果可以,她想就此忘記一切,如果可以……她希望不是在今天這個日子知道那麼多事情……

    身世、詛咒……都比不上眼前的幸福重要。

    現在她才知道,愛一個人是多麼幸福,幸福到願意給他自己的一切,幸福到希望時間永遠就這樣靜止……

    「我很開心,真的。」幾個悄悄的呼吸之後,她抬起了小臉,橘紅的燈光照在她原本蒼白的臉蛋上,半透明的肌膚盡染嫣紅,「謝謝你封我為國妃,謝謝你對我的……在乎。」

    烏黑的眸子如一汪清澈的湖水,水光浮動,一些火花般的光亮在她瞳孔中映現。

    他的眼離她如此近,他在她晶亮如鏡的黑瞳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那裡明白地現出了兩個字——「在乎」!

    在乎!

    如燙手的烙鐵,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不敢置信。

    自己已經如此「在乎」她,這太出乎自己的掌控之外了!

    他是一個王,可以有很多女人,也可以「喜歡」很多女人,可是當心底真正「在乎」一個女人的時候,心在剎那間像被蜜蜂蟄了一下,有點刺,有點慌。

    他盯住她的眼睛,聲音低沉地如同耳語,溫熱噴薄著酒香的氣息吐在她的唇上:「你怎麼知道本王在乎你?」

    晶眸中的藍光一閃而逝,她優美的唇角飄忽著一抹幸福的笑意:「即使你不在乎我……我也想告訴你,烈……我真的喜歡也好在乎你!」

    此刻,她的心在遙遠的冰地,極需要他的溫暖,又如秋風中的黃葉,驚恐不安地害怕消逝……

    她想敞開自己的心扉,想與他一同守護著上天賜予的情緣。

    那水亮大眼中的感情和唇邊的微笑令他幾乎看得癡掉了。一顆冰冷孤獨的心從來沒有感覺如此溫馨過,如高山的潺潺山泉般流淌著純淨動人的幸福。

    藍倪小臉一熱,黑睫掩去滿眼的羞澀,然後,不顧他俊挺容顏上的訝然與感動,她雙手一勾拉下他的脖子,微微顫抖地主動將粉嫩唇瓣送了上去。

    清雅的荷香與他的氣息纏熏在一起。

    漏*點剎那被點燃。

    面對她主動奉上的甜蜜,他驚喜莫名,體內在剎那間掀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熱情。

    他一手托著她的小腦袋,輕輕一拔,碧綠的玉簪悄然拔出,烏黑的絲瞬間傾瀉而下。他箍緊她的小腰,反客為主狂肆地吮吻著她……

    「藍兒……」

    男性的聲音嘎啞如暗夜,包涵著濃濃的情慾。

    「恩……」她輾轉著螓,借由這堅實的臂膀灼熱的氣息來撫平自己的不安。

    夜,燈光輝煌,隨著一圈圈昏暗的光暈,無息伸展。

    喜慶的紅紗落地,金色的衣袍被拋出……

    無盡的漏*點被遮蓋在飄蕩的布幃之後,縱情的低吼婉轉的**讓兩個人再一次擁有了彼此……

    璀璨的流光,溢彩的夢幻,一串串流星劃過黑暗的天際。

    美麗,絢爛得驚心動魄……

    她緊緊攀附著他,似一隻孤獨的小舟,哪怕是風尖浪口,此生她亦無悔。

    殤烈,我愛你!

    ……

    當一切歸於平靜,她匍匐在他赤1uo的胸膛之上,肌膚帶著微薄的濕意,烏黑的長自臉旁垂落,又披散在雪背之上,一撮一屢,與他的黑似要糾結……

    殤烈黑眸微閉,大手愛憐地輕撫她柔嫩的肌膚。

    「藍兒。」他喚她。

    此刻,他完全感受到了她的不同尋常。

    「嗯。」藍倪低聲應答,庸懶中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憂鬱。

    殤烈將指輕輕滑進她的秀,似在愛fu,低問:「你有心事,不能跟本王說說嗎?」

    「……」她一片沉默,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她想告訴他一些事,可是之前思緒紛亂得連自己也無法整理,她該問他嗎?

    她的沉默讓他逐漸升起不悅,他都已經封她為「國妃」了,足見自己對她的信任和重視,難道她還有什麼不能對自己說的嗎?

    「藍兒,難道你不相信本王?」停住指間的動作,他微慍的氣息就在頭頂。

    藍倪手指一縮,故作掩飾地將柔軟光滑的絲被往上拉。

    殤烈突然按著她的手,意外她指尖的微顫,瞬間濃眉緊蹙,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說,生了什麼事?」

    她抿了抿唇,抬眼看他:「烈,你聽過詛咒的傳說嗎?」

    「詛咒?」黑眸飛快地劃過不為人知的詭異。

    藍兒藏在絲被中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小臉努力地保持著平靜。

    該告訴他嗎?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身上有害人的詛咒,他會怎麼看待自己呢?

    他知道自己的詛咒嗎?該怎麼提醒他呢?

    「烈……」她垂下眼,有點不敢看他,「我曾經聽過一個關於詛咒的消息。」

    「什麼詛咒?」他好像真的不知道,黑眸緊盯著她。

    感受到灼熱的視線,她小心地對上他的眼:「蒙捨國上一代君王曾請過一個高深的隱士,對其他三國的太子施以詛咒……」

    橫在腰間的手猛然一緊,他的聲音低沉到聽不到任何情緒,問:「對三國太子施以詛咒?」

    「烈,這麼多年來,你可有現自己的異樣?」藍倪關心地問他。

    害己!黑衣人的話時刻響在她的耳邊,讓她整個晚上都心驚肉跳。

    殤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慮,答道:「本王能有何異樣?倒是藍兒你,究竟從何處聽說這些?」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心中緩緩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今天的藍兒的確非常不對勁,而她問的問題也非常不對勁!詛咒之事,他當然有所耳聞,只是藍兒怎麼知道?且竟然選擇這個時候跟自己提起?藍兒究竟是哪國之人?

    「初八那日,我本躲在林中,無意中聽蒙捨國的一位將軍提起。」

    「蒙捨國將軍?」殤烈凝眉沉吟,「巖嵩還是左多納?」

    身子僵了下,她道:「應該是巖將軍吧。」她記得當晚地窖之中聽得那「弟弟」喚「大哥」為「將軍」,與後面聽到的左將軍的聲音不同。

    巖嵩?

    「你認識他們?」

    殤烈的眉頭急地攏在一起,據他所知,巖嵩並非多嘴之人,又怎會告訴他人關於三國太子「詛咒」之事?藍兒到底是何身份?

    抱著懷中的人兒,越覺得她身上的謎太多太多……

    不行,她是他的女人,他一定要掌握她的全部!

    他會派人全部查得一清二楚的!

    藍倪道:「我不認識,只是聽說而已。」

    於是,她把初八之夜自己在茶溪鎮外林子裡躲藏,又在地窖之中無意聽到巖氏兄弟交談的事全都告訴了殤烈。

    殤烈沉思了半晌,才掩去心頭的疑惑,在她額頭落下溫柔一吻:「藍兒,你是在關心本王麼?放心吧,本王從來就沒有中什麼詛咒!別相信那些無稽之談。」

    大眼中盛滿驚喜,她一個翻身趴了起來,問:「真的嗎?你真的沒有中詛咒?」

    「真的。」他朝她微笑,看到她真心的關心,心裡暖暖的。

    他說他沒事!

    他說他根本沒有中過什麼詛咒!

    天啦,這是真的嗎?自己一直擔心害怕的事情,真的沒有生在他身上嗎?

    藍倪突然小臉一皺,一顆剔透的淚珠就滴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他赤1uo的胸膛上。

    「怎麼哭了?」他伸出手指撫過她濕潤的眼角。

    「烈……我太高興了!」緊繃的身體瞬間放鬆下來,她無力趴在他的身上,嬌小的身子仍忍不住因為激動而不停地顫抖,語音哽咽,「我以為……你也中了詛咒,我以為你會因此……」

    「因此什麼?別哭了。」每一顆淚水,都引得他陌生的心疼。

    閉著眼睛,她輕喃道:「烈,總之,你沒事,我真的太開心了……我一直好害怕……好擔心……」

    是的。

    不知自何時開始,她將他比自己看得還要重要。

    卸下了長久以來壓在心間的大石,頓時輕鬆無比,無可自抑地喜極而泣。

    淚眼朦朧間,她沒有看到殤烈黑暗如夜的深邃瞳孔中,映著一份怎樣的沉思。

    大手滑下她的肩頭,他轉身一抱,將她柔軟的軀體壓在身下,一股自她體內的淡荷清香直竄他的鼻間。他頭一低,將臉埋入她頸間如雲的秀之中,湊近她玲瓏的右耳,呵氣道:「藍兒,你永遠記住自己是屬於本王的就好了!」

    無論你是什麼人,你都是屬於本王的!

    同樣的誓言在心間繞過多次,他堅定地覆上她柔美的嬌軀,以佔有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在乎。

    夜很深,二人的心在一次次碰撞中彷彿更加接近……

    次日。

    陽光格外燦爛,清晨鳥兒便在枝頭高歌。

    金燦燦的萬道曙光,照耀著幽雅庭院中的深紅格窗。

    藍倪一襲雪白的綢衣,黑如瀑般垂在身後,她踮著腳尖仰起小臉,正在為面前的男人系屬於王者象徵的冠。每次看到他俊挺的臉龐,她的心就不禁緊縮一下,感歎上天對自己的眷顧,又生怕這難得的幸福如泡沫一般化為空氣,怕它從指間溜走……

    「藍兒,本王看你與那詠唱公主相談甚歡,她可有透露什麼?」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鬢鬚,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藍倪開始為他整理金色的衣袍,聞言,嘴角微微揚起:「詠唱公主不但長有傾城之姿,性子也甚是可愛,我與她是好朋友。」

    「好朋友?」殤烈回味著這三個字,黑眸落在她的小臉上,「你跟她昨天才認識吧?」

    笑容在她的黑色睫毛上閃動,說起詠唱公主,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說起來,我跟詠唱公主還真有緣分。你知道嗎?初八那日,公主被人追殺,恰好還跟我躲在一起呢。」

    盯著她的笑容,殤烈的臉色微微緩和,黑眸閃爍:「什麼時候?怎麼從未聽你提起?」

    藍倪道:「那座屋子的後院,就在你現身的地方。當時詠唱正躲在那堆乾柴之後。」

    該死的!

    回想起來,殤烈在心中暗咒。那夜突見藍倪又私自逃離刖夙王宮,他怒火中燒,理智在見到白衣男子對藍倪的態度之後,剎時給拋開一旁,哪有去留意乾柴堆後是否有人。

    「如此說來,詠唱公主真的被人追殺?」

    藍倪不解道:「被追殺還有假的麼?黑衣人殺手應是那個白衣男子的手下吧!白衣男子不是銀冀麼?」

    殤烈肯定道:「不是銀冀!」

    藍倪驚愕地張眼,問:「你怎麼知道?我昨天觀察了冷君,現他跟那林中的白衣人真的完全一樣。」

    「不一樣!昨日本王再次特別留意銀冀,現他真是性子淡薄平和之人,這樣的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不會有白衣人那般凌厲如殺手般的氣息。」殤烈心情不錯,願意跟一個女人分析這些。

    或許,在心裡從一開始就把她當成是一個特別的女人!

    他跟她說這些國家之事,非但沒有因為她是女人而歧視,反而把它當成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藍倪道:「或許他在你面前有所隱藏。」

    「呵,一個人可以隱藏自己的面目,卻難以隱藏自己的氣息。如果他真能騙過本王,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不過,本王依然相信自己的眼光。」頓了頓,殤烈黑眸一暗,「若詠唱公主是真的被追殺,如白衣人不是銀冀,那麼策劃這場陰謀之人又是誰?」

    「四國間真是好複雜……烈,你不要太操勞了。」藍倪開始為他繫腰帶。

    「這些事情的確複雜,本王身為一國之君,又怎能不以百姓利益為重?」

    握起腰間忙碌的小手,黑眸更加暗沉,他聲音裡充滿了感性:「藍兒,以後有你這個國妃娘娘陪伴,本王自是輕鬆了不少。」

    藍倪的眉間掃過擔憂:「若藍兒真能為你分憂解勞就好了。」

    「藍兒……」殤烈心神一蕩,大手一伸將藍兒摟進懷中。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動靜。

    「大王,有急報!」

    說話是巴都的聲音,他是王的貼身侍衛,他隨時出現在王的身邊。

    「進來。」殤烈轉身面對門口,聲音威嚴。

    這大清早,就有急報,莫非——跟蒙捨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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