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如傾,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衣衫盡濕。
我全身上下,無一乾爽之處,長俱濕漉漉貼在額上,連珠的雨水激得我張不開眼睛,我乾脆閉上眼睛。
雨聲如此劇烈,以我的耳力,依舊聽見遠遠有人接近的聲音。
那聲長嘯,定然已驚動大內侍衛。
再不猶豫,我飛身而起,身形如鳥,轉眼已立於奉天殿殿欣賞頂簷角脊吻之上,手腕一振,懷內精緻的,從未使用的山莊旗花火箭帶著凌厲的尖嘯飛射長空,耀目的藍金二色火光即使連這深沉如墨的雨夜亦不可遮沒,拖曳著星輝般的尾羽,閃爍著驚艷的火花,一路直升雲霄。
我仰頭,看著那輝煌的色彩於天際鋪漫,漸漸消逝,降落,漫天雨水夾落星花紛飛,遙遙落於那些或驚惶,或無措,或心虛的眼眸。
愴然一笑,我盤膝在狂風暴雨下的屋頂,坐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大規模使用山莊的力量,這個旗花火箭是山莊最高等級的命令,意喻:所有暗衛,不論身處何等情勢,一律立即聽令集合!
我原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有被人逼至不顧後果大規模使用某地全部山莊力量的機會。
因為這意味著外公在某地苦心佈置的所有暗衛力量,將在這次使用後,被連根拔起。
然而世事總不如人所料,最後,逼得我破釜沉舟不顧一切一戰的,竟是我的親生父親!
雨幕裡黑影一閃,又一閃。
已有兩人站在我身側。
我滿意的瞇起眼睛,看著這普通太監宮女服飾的一男一女,毫無表情道:「今夜,過了今夜,你們不用再潛伏在這噁心的皇宮,現在,先去替我做一件事。」
他們躬身聽令。
我對那男子道:「你立即出宮,找尋我棄善師伯,要他撥一批暗衛,立即轉移那院中人,再派人回來,將是否順利的消息告訴我。」
他領命,矯健柔韌的身子一晃,已消失在夜幕裡,果然不愧是這皇宮暗衛中最為精英的人物。
我打量那女子,露出滿意的笑容,淡淡道:「你,和我換衣服。」
她連疑問之色都無,立即脫下宮女裝飾,換了我的太監服,我又命她故意散了長。露出女子形容。
此時黑影連閃,在宮中的暗衛,都已陸續出現在我身側,在京的暗衛,是山莊精英,而選入皇宮潛伏的暗衛,是精英中的精英,是以雨夜之中,身份所限,地點方位不同,他們仍舊在我最高等級的火花令召喚下,搶在侍衛之前,趕到我身邊。
我命暗衛中的女子,一概和男子換了衣服,散了長。
又道:「乾清宮侍候的人有沒有?」
一瘦小男子出列,面色平靜。
我道:「你立即回去,自己想辦法,查探出今夜燕王宿於何處,然後回報於我。」
他一頷,匆匆而去。
我又對其他人道:「你們,各自回各自宮裡,哦,除了朱熙音那地兒不用,其餘宮中,都用些症候看來很險卻不傷性命的藥物我看就揚惡捯飭出來的那傷神散吧,給那些主子們都傷傷神,享受享受,總之,要亂,怎麼亂怎麼來,務必攪得這後宮焦頭爛額雞飛狗跳,就算你們完成任務,然後,你們立即出宮,按照山莊的規矩,老地方再會合吧。」
他們齊聲應下,各自去了。
這一番動作下來,侍衛也已經趕到,探頭看去,四面八方只見人群如潮,卻又絲毫不亂,步步逼近。
我揮揮手,對那數個換了裝扮的女子道:「去吧,記住,保重。」
她們齊聲道:「主人保重。」
再不猶疑,那最先和我換了衣服的宮女,向外城方向,電射而出。
底下一陣鼓噪,一隊侍衛追了出去。
我冷笑一聲。
又一身影翩躚一閃,故意顯露身形,一看便知是窈窕女子,自與剛才女子不同的方向,飛射而去。
再分出一隊去追。
又一閃,又一女子,又一個方向
底下的人群開始不安,猶豫一陣,隱約見領頭人爭執了幾句,最終無可奈何,再次分兵去追。
如是三番,侍衛人數漸少。
其餘人散開,遠遠監視著大殿。
想必父親已有吩咐,不許和我對上,只要阻攔住我不出宮就行。
這些侍衛已經摸不清我到底還在不在宮內,他們人數已不多,只得圍而不攻。
我高踞殿頂,冷然俯視,忽握拳一擊,新鋪好的琉璃瓦的殿頂,被我擊穿一個大洞。
我緩緩自洞中,無聲沉入殿內。
這是整個皇宮的正殿,我自殿頂沉落的地方,正對著底下楠木髹金漆雲龍紋鋪明黃緞的寶座。
冷笑一聲,我毫不客氣,濕淋淋的一步跨上寶座。
大馬金刀的坐下,腳踩厚軟褥墊,於黑暗的殿中,我四面不靠,沉默高踞天下至尊之位,心中一片蒼涼。
眼光沉沉的俯視下去,面闊十一間進深五間的大殿,金磚墁地,門窗雕龍,外梁、楣俱貼金雙龍和璽彩畫,寶座上方是金漆蟠龍藻井,靠近寶座的六根瀝粉蟠龍金柱,直抵殿頂,每根柱各繪巨龍,騰雲駕霧,神彩飛動,
而金漆木雕龍紋寶座高踞在七層台級的座基上,後倚雕龍髹漆屏風,側設太平有象高香幾、甪端香幾,丹陛之側,金香爐於暗色中泛著淡淡微光。
在這個位置上,俯視天下,腳踏眾生,當真很好?
當真會讓一個人,完全迷失,再由人變鬼?
想起那日,謹身殿中,父親坐於寶座之上,撫摸扶手,臉上愛憐無限,如春日麗陽之下,初見心愛的女子。
我譏諷的,輕輕笑起來。
我怎麼可能明白他的感受,他和我,根本不是一樣的人。
我怎麼能要求他懂得愛,溫情,善良,與責任?
他的世界裡,只有嗜血,殘暴,利用,權謀,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而偏偏只有這樣的人,這樣的「獨夫」,才是對萬民黎庶最合適的皇帝?
帶著淡淡笑意,我站起,一腳,踏下。
寶座無聲毀塌。
我繼續緩緩,繞行一周。
所經之處,屏風裂,香幾碎,香爐被擊扁,丹陛被踩塌。
扯下所有明黃繡龍帳幔,往地上一鋪,我盤膝而坐,調息因心神波動而漸趨紛亂的內息。
等下也許還有硬仗好打,我得積蓄精力,保持精神。
真氣運行一周天,我忽然心中一動。
冥冥中似有警兆。
霍然睜眼,我的目光,如電飛掃射一圈。
黑暗沉沉的大殿,所有事物都籠罩在夜色裡,安靜無聲。
然而心中那抹異樣揮之不去,我按緊腰間照日,無聲站起。
目光緊緊盯著殿東南角,一處銅鶴後。
那銅鶴細瘦,似是根本不可藏得任何人或物。
我微微一笑,走近,伸手,緩緩按向銅鶴肚腹。
將觸未觸之際,白影一閃。
微帶腥臊的氣息,兜頭撲下。
半空中那白影靈捷無倫,身形閃動間銳光連閃,森寒的厲風便直襲我咽喉。
這一幕似曾相識。
我不進反退,流水般退後數丈,仰頭,呼道:「出來罷。」
一聲輕笑。
比春風媚,比春水蕩漾,比春光攝人心魄。
殿側東南角的橫樑上,突然現出紫衣逶迤,長如雲,絕世風姿的美人,正以手指托著弧度優美的下巴,微笑下望,見我看他,修長雪白的手指輕輕一招。
雪色雲奴,立即電射入他懷中。
他笑著,向我眨眨眼,神情若豆蔻少女,偏偏眉梢眼角,風情妖孽。
我亦淡淡一笑:「稀客稀客,真是萬萬沒想到,賀蘭教主竟然會出現在奉天殿內。」
他宛然道:「有什麼稀奇的,你家這皇宮,我住了很久了。」
「哦?」我詫然道:「我看這皇宮未見得比得上大紫明宮富麗堂皇,教主怎生這般偏愛,屈尊住許久?」
他憂傷的歎息,神情我見猶憐,「沒辦法,我沒地方住了啊,我的大紫明宮,給我的好侄兒搶啦,,看來看去,也就皇宮勉強能呆人罷。」
我由衷惋惜:「是嗎?真是可惜。」
自現他,我一邊和他胡謅,一邊不停悄悄變動腳下方位,然而我絕望的現,我無論怎麼變化,都逃不脫賀蘭秀川氣機鎖定的範圍。
他強大的真氣在現身的那一刻,便全數放出,籠罩了整座大殿,別說我一個大活人,就是一隻蒼蠅,只怕也難以進出。
這個魔頭在這裡,等下我要怎麼出去?
我心中掂綴,目光卻一刻不停鎖著他的神情,現賀蘭秀川雖然也漫不經心和我胡扯,然而神情心不在焉中隱有戒備之色。
我疑慮頓起,想起以我的武功,似乎尚不足以令賀蘭秀川以真力滿佈身周的如此戒備,他,在防備誰?
想起他方才說的話,我若有所悟。
退後一步,我道:「兩位真是好興致,竟然約在奉天殿會晤?恕我另有要事,不陪了。」
說完轉身就走。
我寧可出去面對未知的境況,也不想捲入賀蘭家的紛爭裡。
尚未全轉過身。
一人道:
「外面雨大,你又沒帶傘,我借衣給你,可好?」
我停下腳步,抿緊嘴,回身。
幽暗的大殿似是突然亮了亮,雨橫風狂裡,賀蘭悠輕衣緩帶,漫步而來,銀袍金冠,長眉鳳目,笑容溫煦,一轉目間似可抹滅這深夜宮城淒風苦雨,還以朗朗晴空艷陽天。
我卻知道,相信他的笑容,還不如相信父親的許諾。
他笑看著我,聲音溫和的抖抖衣袖:「廣綾精織衣料,摻入雪山蠶絲,不染污濁不畏水火,價值每匹七百五十貫,抵十個七品官員的俸祿。」
這話,依稀當年,湘王宮前,解衣少年。
我眸光一暗,隨即退後一步,淡淡道:「好意心領。」
然而這一退步我才現,賀蘭秀川的強大真力令我舉步維艱,想起剛才賀蘭悠進殿時的若無其事之態,我心中暗驚,記得當年初見,他武功雖一直在我之上,但也不致於相差太遠,如今看來,他卻已將和賀蘭秀川分庭抗禮,這武功進益也實在太驚人了。
這其中固然有我這些年一直風波不斷,牽扯精力心神,無暇好好修煉武功以致退步的原因,但賀蘭悠進益神,定然也有其原因。
正在思量,卻見賀蘭悠聽我拒絕,毫無意外也毫無笑意的一笑,便不再看我,轉過臉去對著賀蘭秀川淡淡道:「叔叔,這是你我之事,你又拖著她不放做甚?」
賀蘭秀川懶懶以手梳,笑道:「好侄兒,我不這是為了你嘛,你臉皮薄,我便幫你留住佳人呀。」
賀蘭悠恍若未聞,只上前一步,手一攤,溫和的道:「叔叔不必多言罷,還是早些拿來的好。」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只覺得他今日有異往常,不若平日溫柔和煦,反倒有些急躁,似是有些事不願人知道般,不想多說的模樣。
賀蘭秀川笑盈盈:「拿來?拿什麼來?」
賀蘭悠抿嘴不答。
「好侄兒,你這樣不行的,」賀蘭秀川笑意越鮮明,「你這樣怎麼能抱得佳人歸?什麼都不讓她知道,白白為她奔波辛苦,然後看著她在別人懷裡」
「呼!」
銀光一閃,賀蘭悠衣袂帶風,風聲剛起人已到了賀蘭秀川身前,橫掌一拍,生生堵住了他下面的話。
賀蘭秀川紫影一閃,笑意不減,於明滅掌風裡繼續聲音寧定:「哎喲我的好侄兒,我這是幫你你也不領情?你為了幫她解紫魂珠禁制奔波費心了這許久,甚至答應放棄對我的追殺以圖交換哎呀你這是做什麼嘖嘖好狠的侄兒」
他笑意曼然,於漫天銀影之中輕捷穿梭,言辭便給,只是神情間並不似語氣那般輕鬆,顯見得也不敢太小覷賀蘭悠。
我怔怔後退一步。
又一步。
然後絆到門檻。
竟一絆跌坐了下去。
一時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滋味。
似喜似悲,似傷似慰,似蒼涼似感慨,似無奈似惆悵,幽微激烈,難以盡述。
那一番波濤洶湧,驚浪拍岸,勝過殿外不曾停息的暴雨。
然而良久後,我只能,悠悠一歎。
站起身,我看著那猶自拚鬥的叔侄二人,道:「賀蘭教主,多謝費心,只是紫魂珠禁制,我會自尋他法,還請賀蘭教主千萬不必因為我有所退讓,我當不起。」
言語出口,便見背對我的賀蘭悠身影忽然微微一顫,密織如網的掌風頓現一隙,賀蘭秀川見機不可失,一聲長笑,手掌紫光暴漲,便向賀蘭悠露出的空門拍下。
掌到半途,喜動顏色,然笑到一半,他突然咦了一聲。
星光一點,細碎如淚,突然出現在他掌前,計算得恰好,擠進他和賀蘭悠之間,他若堅持拍下,那麼那一點星光,定將沒入他掌心。
哼了一聲,賀蘭秀川撤掌,似笑非笑瞪了我一眼,道:「好個厲害丫頭。」
我淡淡一笑,我早知那番言語出口,定會攪動賀蘭悠心神,他對敵的賀蘭秀川是何等人物,怎會放過?若因我之故,令賀蘭悠為人所乘,終究不該,畢竟他此番是為我而來。
最起碼今日,我縱不能領情,也不能令他因我被賀蘭秀川所傷。
所以在說話時,我便同時射出指甲裡的星碎,在賀蘭叔侄強大的真力糾纏下,星碎難以如尋常的度飛射,慢悠悠的接近反而令賀蘭秀川不察,令他覺時,已為之所脅,不得不收回掌力。
眼見賀蘭悠無虞,我漠然轉身,跨出殿外。
殿外,負責探聽燕王宿處的暗衛趁著侍衛分散,內宮混亂,自防守薄弱的殿後側再次潛回,正正迎上我,匆匆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我點頭,揮手示意他覓機離宮。
他轉身再沒入黑暗中。
再一眼,便看見一道黑影飛掠而來。
所經之處,如風行草偃,上前攔阻的侍衛紛紛倒地,無人是一合之敵。
看那身形,是棄善親自來了。
我心一緊,上前一步。
遠遠的,棄善以山莊通行的手勢暗語,打了幾個手勢。
我對暗語原本熟悉,只是好久沒用,一時竟有些懵然。
一字字,譯出。
方氏,滿門,投繯,死,方崎,姐弟,失蹤。
我腦中轟然一聲。
如千萬爆竹於頭頂炸開,再煙火騰騰的撞進我肺腑深處,所至之處穿肌裂骨,血肉橫飛。
「哇!」
我噴出一口熱血。
身後,掌風忽歇。
銀影一閃,賀蘭悠已經搶出,伸手欲扶我。
我卻已慘然一笑,推開他,想邁步出殿,卻腿一軟,坐倒在門檻上。
我也不想爬起來了,乾脆以手支額,腦中思緒飛旋,努力於喧囂的混亂中,尋回一絲清醒的神智。
這短短幾個時辰,到底又生了什麼?
方家之事,除了近邪沐昕,負責侍候的流霞寒碧,以及守衛的挑選的最可靠的暗衛外,連棄善揚惡遠真我都沒有提起,不過棄善統管在京暗衛,那處別業是瞞不過他的,但我相信棄善,他個性雖睥睨,本性卻善良,對外公忠心耿耿,永不會背叛山莊。
思索間,棄善卻已到了身前,我渾渾噩噩抬頭看他,他面有勃然之色,怒道:「是遠真!」
我又是一怔,詫然道:「遠真根本不知道京中據點,不知道方家避難之處!」
棄善呸的一聲怒道:「他當然不應該知道,你可知,揚惡送完師傅回來,說師傅臨行前提了一句,遠真遠真,千面雙身,所以不僅是你,最近我們也什麼都避開了他。」
「只是!」他憤然道:「他不知怎的便知道了,將方家滿門被殺的消息透露給了方夫人,致她們投繯自盡,還假扮成近邪的樣子,趁方崎傷心恍惚,說你已替她們尋得另一處避難之地,騙得她們乖乖跟他走了!」
他頓了頓,又道:「近邪揚惡已經追出去了。」
我頹然道:「他這些日子,一直沒出過沐府,如何能那般準確的摸到暗舵?定然有人助他。」
甩甩頭,不再思考,深吸一口氣,我道:「此事定與燕王有關,先不必追根究底,救人要緊,師伯,助我。」
棄善伸出手,按在我肩,醇和真力如泉水般源源湧進我丹田。
我調息半刻,睜開眼,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道:「兩位賀蘭教主,你們要在這裡處理家務事,我也有我的事要做,咱們各不相干,如何?」
「只是,」我這句話卻是對賀蘭悠說的,「紫魂珠之事,不勞賀蘭教主費心,你的好意,我是萬萬不敢受的。」
身後,沉默無聲。
良久,卻聽賀蘭秀川一聲輕笑:「侄兒我一直覺得你厲害,這一年來,你能將我逼至如此地步,真是不得不佩服可惜現在,我突然開始可憐你了。」
他放聲長笑,極其痛快,「侄兒,你可聽說過,賀蘭家難得的幾個情種,都是什麼樣的下場?你若不知道,便去好好翻翻宮中教主密室最裡間的那本冊子,一定會很有收穫哈哈哈哈」
笑聲裡,紫影翔若飛鳳,瞬間穿越大殿,流光般掠過前方人群,紫袖翻飛間,笑聲蕩漾裡,血光飛濺,在雨幕中開出暗紅的花,侍衛們如被割草般,無聲無息的倒下一大片。
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他這一刻的笑聲裡,竟也隱隱有悲憤蒼涼之意。
直起身,極目遠眺位於西六宮內的擷英殿,今夜,我那個多疑的父親,就宿在沒有后妃的殿中。
我不去看身後的人,只淡淡道:「走吧。」
手指按上冰冷的照日劍,心卻熱血激烈,巨濤拍岸,悍厲不回。
父親,你逼我如此。
事到如今,再無退路。
唯一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