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傷後反應已略有遲滯,此時見他出手竟直襲我前胸,毫不顧忌男女姐弟人倫之防,大驚之下,羞怒之心頓起,冷哼一聲,反手一揮,雙指成戟,襲向他面門。
我出手向來極快,轉瞬指尖便已觸及他眼皮,他的掌還離我胸口尚有寸許距離,我心中一喜,指下用力,改戳為拂,便待先點了他大穴。
卻忘了,真力已失。
指尖拂上朱高煦面門時的綿軟無力,他立時察覺,冷笑一聲,手掌閃電般一抬,輕輕鬆鬆抓住了我的手。
我一驚,立即用力回奪,奈何此時哪裡敵得過他的蠻力,幾下掙脫不得,他得意一笑,用力一拽。
我身子立即踉蹌前傾,眼看便要栽到他懷裡,趕緊用另一隻手抓緊了身邊一棵樹,才勉強穩住身形,頭暈眼花裡,卻見那可恨的小子慢慢舉起我的手,舉至鼻間,滿面輕佻之色,輕輕一嗅:「美人柔荑,果然形美色香。」
心裡的怒火熊熊燃著,燒得我遍體大汗淋漓,我不辨冷熱的渾身顫抖,全身血肉都似在燃燒,我自有生以來,智慧過人,武技不凡,無論行走何處,都佔盡上風,何曾受過這等侮辱?何況這人還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怎可如此無恥!如此罔顧人倫之防?
朱高煦抬起眼,看見我面上神情,得意之色更顯,眼中卻漸漸泛上冷冽之色:「姐姐…你真是我姐姐麼?誰知道你是哪來的丫頭?父王也是糊塗了,隨便什麼人都認,我可不認,我只認一條,得罪我的人,都得死!」
他狠厲湊近來,依舊不放我的手:「我先收拾了你,然後是那個沐昕,說實在的,我不是很想殺了你,你這般絕色…不過如果你死了,我想母妃心裡一定很高興。」
逼近的臉無限放大,看得見他目中其色幽深,閃爍著流蕩的光:「這般風華,處子幽香,真是令人色授魂與,飄香閣頭牌真真姑娘和你比起來,簡直就像個粗使丫環……嘖嘖,這朵傾城名花,本郡王不先採了,豈不是對不起老天厚賜?」
無盡的恐懼從心底湧起,席捲我全身,他是說真的!那狼般厲狠的眼神,目色深處閃現的渴望與慾火,血絲密佈的瞳仁裡志在必得攫奪佔有的宣告,無不昭顯了他並不是在玩笑,他真的要在此刻,無人的林蔭深處,佔有他的親姐姐!
下一刻,裂骨的疼痛突然從指尖抽搐著傳至心深處,宛如一把小刀割碎了心口的一處血肉,我低哼一聲,立即被他粗魯的捂了口,陰惻惻在我耳邊笑道:「你的指法,必得用上食指是不是?我捏碎了一根…抱歉,花兒帶刺,不把刺先拔了,我是不敢采的。」
隨即他又取走了我腕間銀絲,扔在地上,笑道:「這玩意你一照面就對我用過了,自然也留不得。」
我閉上眼,因痛悔而咬破下唇,萬分後悔自己出來時只帶了陰磷丸,又暫時失去武功,竟至處處被這惡狼挾制,感覺到他摀住我的口,以臂挾住我頸項,拖著我便往一處林木更加幽深處而去,我身體酸軟,掙扎不得,心中歎一歎,也便放棄了,罷了,一著失算竟落至此下場,他若真欲行無恥之事,我便立即自盡,拼了一死,決不讓他玷污了我半點……不過,真要逼我如此,定也要他付出代價!——
哧---
灼熱的風刮過裸露的皮膚,不覺熱而越心寒,前襟被撕裂,我閉上眼,不去看自己此刻的狼狽情狀。
那雙正努力撕扯我衣服的手突然停了停,似在打量我,半晌輕輕笑道:「你倒是平靜得很。」
我閉目不語,暗自積蓄最後一點真力,不多,只要能在瞬間爆的力量,就夠了。
至於抽空真元的下場是什麼,不必介懷了,反正噩夢就在眼前,死也比被弟弟姦污來得幸福。
外公說過的話迴響在耳邊。
我們這一門內力,和你的須彌劍法同出一源,都有芥子納須彌之意,所以久練自會拓寬經脈,真力較一般內功積蓄深厚,對戰中得益非淺,但凡事得失相倚,唯因如此,一旦真力被完全抽空,所遭到的反噬也是極其慘重,萬不得已,決不可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我在心中慘然一笑,外公,此番一焚,今生也就永別了。而師傅,對不起,我終究沒能救了你。
……
賀蘭悠,你可安好?
沐昕,你可醒轉?
那少年風華宛轉,抬頭一笑間明媚極北之春,仿如自前塵款款踱近,遍身繚繞溫冷與和雅的熟悉氣韻,是花開在春風裡,暖陽流散於冬日中,如此安靜,卻深切如午夜華庭紅燭帳暖後迤邐的清歌。
那少年清逸潤冷,一輪涼月般孤冷寂寥,歎息裡有秋的凝化的憂悒,指尖彈一彈便是四散的飛雪,雪色裡透出淡淡的溫暖,如一抹似有似無的跳躍的火光,映射於羈旅中青燈寒窗,歲月便不再薄涼。
今日,便要別了吧?
這一刻,我竟不知道牽掛誰更多些……——
游離於經脈中的四散的真氣,漸漸如細流般被我努力吸攏了來,匯聚成團,於丹田肺腑深處,凝成圓潤珠體。
我默默催動真力,珠子在緩緩上升…
最後一刻,這顆真元之珠,將伴隨著我的鮮血,噴射而出,射穿我憎恨永生的敵人。
衣裳被撕裂,腰帶被扯斷……
我默默運行著真元之珠,渾不理會週遭生的一切。
那少年急促的喘息,猙獰的神情,獸慾而瘋狂的動作,在黃昏漸弱的陽光下,清晰而詭異,卻不能令我畏懼絲毫。
我雙目突然一張。
嘯聲即將出口。
最後一刻,魚、死、網、破!
真氣翻湧將出!
「住手!」
腳步聲與風聲同時席捲而至。
朱高煦停下了手,警覺的回頭,怒喝:「誰!」
一道藍色的身影突然直直撞過來,帶幾分笨拙的猛烈,撞向了朱高煦!
悶哼一聲,朱高煦生生被那人撞了一個觔斗,倒翻出去,他畢竟是練家子,遇襲不亂,就勢一個翻滾,單手一撐,已經穩穩站起。
我卻已趁這片刻功夫,迅坐起,整衣,揀起銀絲,後退,遠遠退至丈外,一氣呵成。
剛站定,便覺心口一熱,喉嚨一甜,一口血噴落衣襟,梅花般開得淒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