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班的工頭老魏進來了。
「葉秋起來做點事。」他在叫我,在這裡,我的名字就叫葉秋。
「嘛事?」我問他。
「外邊那堆卵石,你趕緊清理一下,把地兒騰出來,明早好堆。」老魏說。
我望了望周圍。我已經睡下了,這個工棚裡幾十個民工,還有站他面前一時三會沒打算睡覺的,個個都沒事做,他不喊別人,偏要叫我。他媽的!
沒有人對工頭的安排不滿意,大家都無所謂,除了我。
我在心裡罵了一句,但是沒有反駁,我表情麻木地穿衣服下床,扛上鏟子跟著老魏出去了。
這事不該我做,也沒有人願意做這個,沒錢拿的,干也白干加班有兩倍三倍工資的說法這塊地裡不太流行,也沒誰想過要請勞動部門仲裁該問題。而自從我來這個工地,就經常被安排幹這類活。
嗯,怎麼說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社會就會有階級,哪怕是再簡單下層的民工圈子,也分個三六九等,我在這裡,算是混得差的,理應屬於第九等我打個黑工,跟誰都不是老鄉,平時沉默寡言,無聊無趣,不會喝酒賭博吹牛神侃,又從來不跟別人出去搞娛樂(不要以為民工就沒節目的,汗!)一塊玩,工友們認為我就是個榆木疙瘩,不太瞧得起我,不願意搭理我。沒人跟我關係好,就沒人為我說句話。
所以這種白活,我上的時候多因為安排別人,總會有頂牛的,只有我任勞任怨,絕無二話。
我這也是沒辦法,不想改變遊戲規則的話,就學著適應吧,名言用這裡了,真是操他媽!
然後我跟平常一樣,木著個臉,沒有二話地任勞任怨,鏟了卵石裝卵石,裝完卵石挑卵石,挑著卵石上台階,上著台階
我摔下來了。
夜裡,沒看得清楚,一腳踏空,我挑著擔卵石,從建築工地的二樓平台上直接摔到一樓。
我*!
幸好下面有堆沙子,我頭朝下地插在沙堆裡,倒也沒有直接親吻大地,不然真夠喝上一壺的。沒什麼大礙,就是肩上的卵石在隨我身子自由落體的過程中,大部分都散落到我身上,乒乒乓乓地給砸得夠戧。
我七葷八素地拔出腦袋,把嘴裡的沙子吐出了,憤憤地罵了一句。然後扶著牆爬起身來,拍打拍打身子,臉上做出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告訴那些神情驚駭正在向我圍攏的民工兄弟們說我這沒事,絕對不用上醫院,有瓶紅花油擦擦就行了。
我馬上得到了那瓶紅花油工頭贈送,也是我摔一跤的報酬。
而且不用接著幹活了。我給人扶著,一瘸一拐地朝工棚走,腦袋裡有點亂,我在為自己擔憂。
摔跤沒什麼大不了,皮肉外傷,擦擦藥水就好。問題是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所以工頭老魏看我的臉色不太友善事實上,我發現自己的視力近段時間下降得很快,而且有越來越差的跡象,看東西模糊不清,所以經常會這樣莫名其妙地一腳踏空,然後滿地亂滾。這個現象,讓我憂慮。
給傷處擦上油又揉過一遍後,我鑽進了被窩,看看周圍沒人再留神,我又接著操起來。
是有點鬱悶,但是,跟我取得的成績相比,這點憂鬱也不算什麼。
應該說,我的隱身術效果還是不錯的,沒有人知道我具體在哪個位置。因為我不間斷的發文,人們知道橫刀一直還活著,至於去向嘛,說法就了,莫衷一是,一致的看法是認為我已經逃逸,遁去了某國,嘿嘿。也可以這麼看該說法是那些善良的人們美好的願望吧,他們不希望看到橫刀死。
我沒出國,也出不去。一個多月了,我一直就在長川這工地上呆著,最危險的地方其實最安全這句話當然是狗P,我只是不想挪窩罷了。因為我非常清楚,如今的緝捕可不是古代那情況了,能不能成功遁逃逍遙法外其實跟處在哪個城市關係不大,關鍵是隱藏得怎麼樣。真是想求生保命的話,就上原始森林躲起來吧去那種方圓五百里沒有人煙的地方,估計能藏久點。
但是我不想做深山裡的白毛女那裡沒手機沒絡。求生的目的是為了逃亡,但是逃亡的目的絕不是求生。活著是為了戰鬥,否則我的生命將沒有意義。
換句話說,我怎麼樣已經無所謂,就是希望能通過自己不遺餘力的吶喊揭露,讓更高層政治產生關注,介入事件,拯救秋葉,懲罰黑手,我就是這麼想,沒有更多的了。
現在的絡沸反盈天,沒有誰能讓這開了鍋的水冷卻,無數人參與進來,自覺不自覺地投身到有關黑幕的批判行動裡。我當然知道這場熱鬧無比的喧囂與騷動是我一手挑起來的,我絕不害怕這就是橫刀的戰鬥方式!
而且我發現,戰鬥已經展現出後果。
在上紛紛紜紜滿天飛舞的關於此事件的各種傳聞中,我收到大量跟蘇靜美有關的這也是我最關心的。
很多消息在傳:一個來自北方,層次級別很高的調查組已經駕臨長川,具體原因動機不明。有帖子說,當前風高浪急的政治形勢下,此跡象應該表明,來者跟蘇靜美一案有關。
就是這麼個消息,很多人傳,但是沒人知道細節,也沒有任何結果就是說,傳說而已。
這傳聞虛了點,看不出什麼門道,但是另一個消息讓我煩躁了。
很具體,很真實。
上消息:漢江省高遠市碧海區常委、黨委副書記劉某某日前去職,轉任高遠市司法局副局長,平職調動據傳,某領導的說法:該副書記不安於本職工作,有興趣插手監獄管理,那就讓他管監獄去!分析者很直接地認為,目前這個大環境下,該副書記的此次調動背景複雜,應該是受到蘇靜美一事牽連,這就是同情者的遭遇。
我相當無語。
只能說,劉子衛這次因為我倒了霉,我對不住他記得他當時跟我說,不怕長川的市委書記踩巴自己,但是我們都沒想到的是,後邊的那位大書記,竟然連這個細節都不放過,毫不猶豫地伸腿過去踩巴了他。
我當然明白該動作的含義這是一次示威。面對滿天質疑的壓力,那位書記大人的行為沒什麼顧忌,他不避嫌疑地作出一個小小的暗示就是自己的權威不容置疑,自己的身份無可挑戰。
他不怕口水,他無所忌諱。就是這意思。
很惱火。
我把我的理解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