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劍隨槍暮合圍,寒風吐血著人飛;
朝來道上看歸騎,一片紅冰冷鐵衣。
破廟內,「圍鹿」詐騙師老大李清教導孩童張心寶如何行使騙術,以及化妝加以改頭換面,手下一干人等皆在廟外乾著急守候。
「你們都進來!」李清的聲音變為宏亮,有如壯年。
騙徒春桃、陳理、林維及小豆子聞聲迫不及待闖進了廟裡;個個瞧見了老大李清模樣皆目瞪口呆:「哎喲!這……這張臉是誰?」春桃驚叫道。
「嚇……老頭子的佝僂身體……竟然儼挺起來……太不可思議……」陳理瞠目結舌顫聲道。
「我的媽呀!老大的頭髮變成黑亮?連白鬍子都剃掉了?就如四十歲的好漢子……這化妝得實在太像了!」林維大吃一驚叫道。
老大李清霍然起身,雙眼鷹隼燃視,寒芒懾人,真叫手下騙徒心中一驚,還真有刺客之凜厲殺氣!
「別吵!我現在雖然淪落為專門設圈套騙人的『圍鹿人』,其實在以前也曾是個王侯護衛;嘿嘿!這不是化裝術,是我原來的真面目!」
「那麼……以前都是在欺騙我們嘍!」陳理一臉不安嚅囁道。
「老大……可以解釋一下嗎?這!這未免太說不過去……」春桃嗲聲嗲氣起哄道。
「蠢蛋!曾經是王侯將相之貼身護衛,怎能以真面目示人?況且我們現在以詐騙為生!」
瞅了他們一眼,老大李清陰惻惻冷然又道:
「我曾經立誓不再讓人看見這張臉!並非刻意要隱瞞你們,是身為敗亡家將的我,對主公的一份忠心,豈能在行騙時為人識破真面目,如此實在有違武格!」
「老大!孩童搞定了嗎?」陳理忙問道。
「啐!在我的手裡,有什麼事無法擺平的?」
一旁的張心寶出奇平靜,一臉沉著不言不語,手中緊捏著一貫錢,好似錢比生命重要,因為他已知道即使是一個銅板,刺客也可能將人送進冥府地獄。
老大李清雙眼一抹不安道:「唉!我才真是嚇了一跳,小孩子竟然也為了錢而不顧一切?如今
的亂世父母及孩子都太貪心了,實在可怕!」
「嘻嘻!世人若不貪心,我們『圍鹿人』可就得喝西北風;所謂世風日下,鍋中煮粥—
—同歸糜爛嘍!」騙徒林維眉目皆笑道。李清與張心寶一身氣派麗服裝扮,配劍亮得耀眼奪人;他環顧眾人,氣概威武道:「走吧!『圍鹿』去,五千兩黃金正等著我們!」
牽著張心寶小手,望其一眼,嘖嘖稱奇又道:「小鬼頭竟然這麼鎮靜?真令人訝異……」
騙徒們從破廟魚貫而出,人人雀躍歡欣,因為大家從沒有見過五千兩黃金是什麼樣子。
夜空繁星閃熾。「月湖」湖中一處小島約有畝地,泥田正中央有一座漁夫搭建的臨時休息草棚。草棚外一根竹竿高掛「修羅鬼差」圖畫。一盞燈籠懸掛在門扉外,十分明亮顯眼,使得繁星失色。李清偕張心宅乘舟至湖心處上岸,手持一隻燈籠;燭火迎風搖蕩,兩人往標示「陣地」而去。
另外一女三男騙徒也隨後上岸,小心翼翼各找匿藏處不敢接近草棚,靜待老大指示,預防突變。草棚相距二十丈之遙,卻有了動靜。
「誰!」一名老管家輕喝一聲推門而出。
李清與張心寶已然來到了門前。
李清一臉凜然,一字一句從齒槽裡寒聲喝道:「刺客子鬼啼!」
這位老管家聞名號心頭一震!雙眼凝視他們一身裝扮;當他看到孩童張心寶的雙眼在燈火下迸出一股凜烈殺意,渾身散出了淡淡紅芒與火焰相映時,油然而生莫名抖顫,渾身毛骨悚然!
「沒錯!能依據《兵法道中陣》的指示前來,並且懂得『修羅鬼差』冥府魔道涵意的刺客,應該就是你們了!」
老管家環目四周,見夜空下一切寧靜,四處並無他人,舒緩一口氣後、恭身舉手做個請的示意道:「是我失禮了!快請進屋內洽談,我家主公久等了,會告知委任你們刺殺之對象!」
李清容貌無比冷酷,雙目凝然如有實質的強大自信,右手按劍柄,左手牽著張心寶小手,威風凜凜不可一世之態,雙雙進了草棚內。老總管機靈吹熄了手中燈火,緊隨其後掩門關上,瞬間草棚外面一片漆黑。
草棚門縫透出絲絲微弱光芒,卻比天空繁星更為黯然,從遠處觀望;就似星熾一般,為黑黝黝大地吞噬,根本分不出任何天地萬物。盞荼時間。
二十丈外,隱藏的一女三男騙徒開始煩躁不安。草棚大門推開了。
透出一片燭光;光中一高一矮漆黑修長身影緩緩踱出,清晰可見高的人影左手中提有一隻竹籠箱。騙徒們個個雙眼一亮,想必老大已經得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貪慾,及如浪濤般之無名亢奮,紛紛掠身前去。「委託人呢?」陳理一股興奮,雙眼貪婪瞄了一下竹籠箱,舔了一下干
唇,哈腰雙手**急問道。
「從後門離開了!」李清意氣風發傲然道。
「哎喲!奴家就知道老大有通天的本事。」春桃笑不攏嘴道。
張心寶拉扯了李清衣袖,招手要他俯身說話,雙眼一抹詭譎異采,在其耳際邊嘀咕了幾句。
其他人豈會在意小蘿蔔頭在說些什麼。騙徒麻臉小豆子笑歪了嘴道:「太棒了!有了這些錢就不用再*『圍鹿,的騙徒勾當維生,五千兩黃金分成了六份,每個人不就有八百三十三兩?我家的爹娘及一群*我生活的弟妹們以後皆可豐衣足食,那不就成了富貴人家!」
老大李清雙眼露出殺機,陰惻惻桀桀笑道:「是的!你們皆可安息了!」
語音旋落。
劍芒匹練破空而出!當場就將麻臉小豆子攔腰揮成了兩截;只聞「嗯!」的一聲,連慘叫都
來不及,內臟曳於一地,令人怵目驚心,死不瞑目!一女兩男紛紛弓身暴退三步,驚慌失措,有若猛獸咬噬下危危顫顫自顧不暇的小兔子。
「為什麼……這又是為了什麼?」陳理喘了一下驚駭口氣顫聲道。
李清殺氣大盛,雙眼如烈焰般陰聲幽幽道:「我發誓過不會再讓人看到我的真面目!被看見時也就是重返官職之時;我可以利用這些錢買回官職,恢復功名重新再來!」
「卑鄙無恥,齷齪下流以你為最!」林維咬牙切齒咆哮怒吼道。
「啐!你們癡子望天塌,窮人望民反?『圍鹿』本就如爛泥搖樁,只會越插越深,哪有出頭日子?你們就一同受死吧!」
春桃危顫顫的雙手合掌跪地哀求道:「奴家不甘心受死……老大為什麼如此無情無義……我願意一輩子侍候您……別殺我!」
「死爛貨!難道我不知道你與他們都有一腿?這名孩童說得對;只要我們搭擋繼續扮演『子鬼啼』,還要你們做什麼!」
李清一臉猙獰舉劍劃出!再將跪地的春桃螓首斬下,鮮血噴得半天高,滾碌碌掉入泥田沉沒。
「拼了!」陳理暴然而起狂叫道。
林維趨前一步慣劍宜刺,配合陳理刀勢橫劈,「鏗鏘!鏗鏘!」兩響,為李清舉劍震退了一步,至今才知道他平時隱藏了實力。驚駭得林維氣勢一歇,棄劍轉身欲逃,連想抵抗之鬥志都瓦解了!李清掠身劍走龍蛇與使刀的陳理戰成了一團,張心寶執出手中白鹿刀,轉動刀環按下黑寶石暗鍵!
「嗤!」的一響,銀芒毫針有如一點星熾破空而出!
嗷——
只見,竄逃的林維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前一撲倒地寂然不動。李清及陳理酣戰片刻;使刀的陳理被追殺得毫無招架之力,為李清刺穿心臟而亡。當李清一臉沾滿鮮血,難掩心中的貪婪亢奮,欲翻動竹籠箱檢視五千兩銀票之際;瞧見了張心寶倒執匕首來到前面。他還以為張心寶是想將鋒利白鹿刀交給自己。
「好孩子!一語提醒夢中人,以後就跟著我叫爹,吃香喝辣的享用一輩子,別再干乞丐了!」
張心寶雙眼凶芒暴閃,容顏轉冷,卻詭譎「呵咭!呵咭!」不齒笑道:「你還不配!」
嗤——
匕首一點銀芒疾出!
「嗯!」的一聲沉悶叫聲。
李清額頭有如被蜜蜂叮了一下,整個人癱瘓倒地,頓覺七孔感官緩緩失去感覺,並且十分青腫,伸手一抹嘴角,居然是一片污黑血液。
「是毒!小鬼……你到底是誰——」
張心寶雙眼一抹殘酷,指著自己鼻尖笑吟吟道:「對了!我就是『小鬼』,僱主委任刺殺『大祭酒』於毒之任務,沒有你的份!」
驀地儼挺背脊,「彌旋真氣」陰柔勁道施迭迸出,發飛如瀑隨風飄逸,竄出紅芒真氣四射,滿面凜然殺氣,就似一尊張牙舞爪的小魔神!縱聲厲笑不歇,片晌後道:「刺客子鬼啼!」
李清迴光返照在地上猛然暴起,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表情,顫抖道:「這怎麼可能……
終生『圍鹿』詐欺,卻被小小孩童所騙……太冤枉了!」
話畢,整個人如山倒般往前一僕,翻落泥田,緩緩沉沒不見蹤影。
「哼!親阿爹說過,拿人錢財,必須與人消災,這是刺客信條之一!」
殺人過後,張心寶那份莫名亢奮魔念快感也隨即消逝;油然而生一股悲哀寂落,空洞眼神遙望天空繁星,捫心自問:天下間誰有資格判人生死?
魔念迭轉又起,是大人貪慾蒙蔽智慧,用點詭計就能奪取人命實在太輕鬆了,根本毋需親自動手,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