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昨晚對露易絲說了那樣的話,但約塞特自己對此並沒有多少自信……『從此以後,我會為你而來』,如果他只是在逢場作戲……自己一定也會產生逃離這裡的想法吧。
但是,約塞特並不想承認那一點。因為對她來說,那個羅馬尼亞的神官,朱利奧就是她的全部。
與朱利奧相遇前,約塞特一直以為自己會永遠在這個聖·馬爾加利特修道院裡枯燥的終老此生。
但隨著他的到來,死灰般暗淡的生活卻漸漸增添了色彩……與朱利奧在一起的時刻雖然短暫……但每一段都是獨一無二的寶物。
所以她才如此在乎瓦妮莎的話。
像寶石一般珍貴的回憶,又怎麼可能會是謊言。雖然不知道在她身上曾生過什麼,但是重要的感情和回憶,絕對不會有假。
斜過視線,約塞特偷偷向鄰座對著一塊麵包大嚼特嚼的露易絲瞄去。她看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給人感覺有些心不在焉。
難道她還在在意昨天的談話嗎。雖然閃過了這樣的念頭,但很快就打消了。
比起這些,飛龍哥哥什麼時候才會再來這裡呢?
距離上次會面已經過去了三周。
約塞特深深地歎了口氣。
「寶石般的時刻,也會讓其餘時間變得像石塊一樣乏味呢」
不禁回憶起上次見面時,他帶來的那枚戒指。鑲嵌著閃爍淡棕色光芒寶石的,精緻的戒指……
「如果你能戴上它就再好不過了」
耳中迴響起朱利奧的話。看到戒指與約塞特的手指恰好吻合在一起後,朱利奧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回到了往日所講的街頭巷尾的故事之中。
雖然之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但那句話依然讓約塞特心中留下了灼熱的餘韻。如果那枚戒指真的歸我所有……朱利奧又會怎樣對待我呢?
會賜給我司祭的頭銜嗎?
還是說,會給帶我一些……其他美妙的東西呢?
正因為還沉浸於這些幻想當中,所以突然出現的振翅聲才會讓約塞特格外激動。若是平時,她一定會板起臉來,抑制住高昂的熱情靜靜等待,但這次卻沒能忍耐下去。
顧不上原本就沒吃幾口的早飯,約塞特慌忙起身跑出食堂。
當生有藍色鱗片的飛龍映入眼簾時,約塞特不禁有種想哭的衝動。從飛龍背上,身披白色披風的朱利奧一躍而下。
沒有絲毫猶豫,約塞特便撲進了他的懷中。
「大哥哥」
「哦呀哦呀,這可不像是一個修女的舉止呢!原本還以為這次也要看著某人的臉色,聽她抱怨什麼的呢」
聽到這裡,約塞特才慌忙離開了朱利奧。
「本,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這次沒有忍住就是了」
接著又抬起頭來,用充滿期待而顫抖的目光看向朱利奧。
「今天可以待久些嗎?」
看到朱利奧遺憾的搖頭,約塞特臉上不禁多了幾分憂鬱。
「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想起了昨晚和新來的女孩子的談話而已。果然,大哥哥也只是因為可憐我才來這裡的」
朱利奧聽後不禁笑了出來。
「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不好的呢?」
「沒有什麼不好的。只是覺得我太蠢了而已」
約塞特的心彷彿隨時都會崩潰一般。明明已經無數次告誡自己那種感覺並不是戀愛,但當那一刻真正來臨她才現自己是多麼不願去面對。
「完全沒有資格去嘲笑瓦妮莎呢」
約塞特搖了搖頭。
「好了好了,公務纏身的助祭樞機卿大人既然這麼繁忙,就請您早早結束這裡的工作,趕往其他信徒身邊吧」
聽到飽含諷刺的話語,朱利奧只是仍舊笑著。
「那好,我就直說咯。約塞特,我是來接你離開的」
「什麼?」
朱利奧過於突兀的言不禁讓約塞特一愣。
「因為事前要做很多準備,所以抱歉花了這麼久」
比起說驚訝,約塞特更多的感到氣憤。和朱利奧一起遊歷外面的世界固然是個誘人的建議。
這也確實是約塞特最為期待的事。但與此同時,約塞特也深知其荒謬所在。自己無法離開此處,絕不可以從這裡出去,她一直被灌輸著這樣的思想……
「大哥哥的玩笑還真是無趣呢,想要博得女孩子的笑容,至少要再認真些才行」
「這可不是騙人的哦。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侍奉始祖的神官喲?說謊什麼的,至今為止一次也沒有過不是嗎」
約塞特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因為朱利奧的話聽起來沒有半分虛假。
「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了。看,這是教皇聖下的親筆信。今日起,你就歸由羅馬尼亞宗教廳托管」
與往日不同,修道院長和女祭司們這次都聚集到了朱利奧身邊。
「請問,大人有何貴幹?」
看著一臉不安的修道院長,朱利奧遞出了一張文書。
「這,這是……」
「這是仁慈的聖下所傳達的旨意」
「可,可是……我等是受這個國家的權貴所托,擔任此處的監管工作。不經他們許可便放任修女離開……」
朱利奧聽罷一笑。
「到底誰才是你們的主人呢?至高無上的神與始祖?還是這個國家的貴族們?」
「這,這……」
「心地善良的你們一直被這個國家的貴族所利用著,沒錯吧?正是因為對神不抱絲毫敬意,他們才會建造出這樣的『監獄』不是嗎?實在是太可怕了」
修道院長聽完,萬分惶恐的伏在朱利奧腳下。
「喔喔喔……果然,您已經全都知道了嗎?」
朱利奧伏下身去,將手搭在不停顫抖的修道院長肩上。
「秘密這東西,想要真正保守住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世間生有耳朵的人不下五萬之眾,而封住人的口又是世間最難辦到的事」
「老尼對孩子們的『出身』真的一無所知,所以求您萬萬不要詢問……」
「請放心吧,我這次來並不是為了審判你們」
朱利奧在修道院長身邊放下了一個袋子。
「這是我們『聖女』至今為止的撫養費」
接著,朱利奧又轉身向大大張著口,一副茫然狀的約塞特看去。
「那麼,我們走吧」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約塞特已經無法思考了。自己終於可以離開這所修道院,而且,還是和朱利奧一起……
彷彿在做夢一般。
自己會不會,被施加了什麼某種奇怪的魔法呢。
「怎麼了?」
耳邊傳來了朱利奧無比溫柔的聲音。
「什,什麼怎麼了!一切生的這麼突然……」
「也對呢,就這樣走未免太倉促了。去把行李收拾一下吧」
聽到朱利奧的話後,約塞特終於回歸了自我。
這就是現實……
朱利奧真的要帶自己離開這裡。
「你是認真的嗎?」
試探著問去,朱利奧確定的點了點頭。
「傷腦筋呢,要怎樣你才會相信?」
約塞特默默向朱利奧看去。左右兩側顏色不同的月瞳,施展著妖艷的魅力。
每次看到那雙眼……約塞特都會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這就是現實」
當劃清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後,約塞特的動作立刻變的疾無比……
向著聚集在遠處的修女們跑去,找到與自己最為親密的幾人。
與目瞪口呆的好,一一握手告別。
「過去的日子裡真的很感謝你們。就這樣,現在我要離開這裡了哦」
「唉?唉唉?到底是怎麼回事?」
陷入混亂的好友們。
「離開這裡」
對於從未認真考慮過這一出路的她們來說,這也是難免的。畢竟連約塞特自己現在也沒有完全理清思路。或者說,連為什麼朱利奧要帶自己離開都還不知道。
但是,心裡沒有絲毫不安。只要能和朱利奧在一起,無論有多艱險約塞特都不會有絲毫怨言。
趕到修道院長身邊,約塞特也握起了她的手。
「多謝您這些年的關照。我絕不會忘記您的養育之恩」
修道院長一臉疲憊的看著約塞特。本想要說些什麼,等到開口後卻又猶豫了片刻。
「……仔細想來,老尼或許早已背叛了始祖的旨意。雖說是迫不得已,但將你們這樣的少女關在這種地方仍然違背天理。多多小心,外面的世界與這裡不同,要殘酷的多」
約塞特點了點頭,隨後就向朱利奧身邊跑去。
「行李真的不需要嗎?」
「嗯,反正也沒有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
「原來如此。也罷,不久你就會擁有想要的一切,或許這樣最好」
「沒有那個必要,只要能大哥哥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答應你」
將約塞特抱上飛龍後,隨後朱利奧也乘了上去。
「那麼,願始祖庇護各位」
彷彿戲劇般誇張的宣言過後,朱利奧起著風龍一舉衝上雲端。
約塞特從空中俯瞰著漸漸變小的聖·馬爾加利特修道院。度過了十五年歲月的,自己的家。
俯瞰著依附在山岬頂端的房屋和田地。
「那就是,我的一切」
「不問『為什麼要帶我離開』嗎?」
「是的,那沒有任何意義」
「不害怕嗎,說不定我在欺騙你哦?」
「就算大哥哥要把我騙向地獄,我也沒有任何怨言,因為……現在這份心情是貨真價實的。怎麼辦,好像心上生出翅膀一樣,難以抑制。這種感覺,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
「你願意聽從我的吩咐嗎?如果那樣的話,我保證會給你一切你想得到的」
朱利奧溫柔地說。
「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畢竟,對外面的世界我還一無所知」
約塞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漸漸的,馬爾加利特修道院已經消失在了雲的彼端。取而代之映入眼簾的……是廣闊的哈爾吉尼亞大陸。
「真了不起……外面的世界原來這麼廣闊」
「下面的一切,最終都會納入你的囊中哦」
對此約塞特只是一笑帶過,朱利奧卻並沒有笑。
「……大哥哥?」
「就讓我們去重新奪回來吧,將這個原本屬於你的世界」
食堂窗外中約塞特乘風龍遠去的身影,讓露易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利奧,那是朱利奧對吧。
沒錯。毫無疑問,就是朱利奧。那雙月瞳……生為男性未免過於可惜的美貌。加上那條風龍。絕不會有假。
他的出現本身就足夠驚人,突然帶走約塞特的舉動更是令人啞口無言。
為什麼。
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昨夜,浮現在始祖祈禱書上的話語……
「「虛無」只有繼續血脈者方能覺醒」
再加上,恐怕是以軟禁貴族,王族私生子女為目的而設立的聖·馬爾加利特修道院。
兩條線索交織在一起。
「那個約塞特就是新的虛無使用者」
恐怕,她正是先前死去的約瑟夫王的替代品……一定沒錯。
「必須馬上報告給公主大人才行」
但是,心中卻響起了另外一種聲音。
「真的有這種必要嗎?」
只要自己默默隱居在此……虛無使用者便永遠不會聚齊。只要不為人知的終了此生,聖戰便永遠無法動。
但是,正如昨晚所感受到的,這種想法等同於逃避
不想受傷,所以才會試圖逃避賦予自己的使命。
感到無可奈何,畢竟自己受到了那麼多傷害。而且,或許這才是最為正確的解決方式。
「到底該如何是好」
沒有人會回答這個問題。
和以往一樣,決定權只掌握在自己手上。
到底什麼才是正確答案?
「自己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真得甘心在此度過一生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又為什麼會把始祖的祈禱書和魔杖帶來呢?
內心的某處,一定還殘留著『想要做什麼』的想法,所以才會把它們帶來這裡吧。
即使心受到傷害,支離破碎,會不會在某處還有人相信著自己。
「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辦到」
「有些人正等待著我的幫助」
露易絲從口袋中取出了水之戒指。藍色透明的美麗寶石……驅使至今的『虛無』之力……因為無法掌控所以任其半途而廢的力量。
若能成功駕馭它,自己會不會多一些自信呢。
猛然抬起頭來,露易絲向著依舊坐在地上呆的修道院長身邊跑去。
「修道院長大人」
「怎,怎麼了」
「請告訴我離開這裡的方法」
將遺落許久的心聲,說給修道院長聽。
「根本沒有那種方法」
「下艘船抵達這裡是什麼時候」
「三天以後,但他們決不會放你上船的」
露易絲咬緊了嘴唇。即使硬闖,最終也只會演變成一場鬧劇吧。那麼一來……
露易絲再次飛奔起來,趕到床鋪一邊的私人儲藏櫃中,將始祖的祈禱書取出,接著又迫不及待的戴上水之指環。
把絕不允許取下的聖具粗暴的摘了下來。
鮮艷的桃色秀在空中飛舞。
看著這樣的露易絲,修女們不禁失聲尖叫起來。
「瓦,瓦妮莎……你這是……」
「我並不是瓦妮莎,我的真名是露易絲。零之露易絲。你們最為憧憬的聖女大人哦。好好記住這個名字,因為不久之後,我會拯救這個世界喲」
來到山岬尖端處,露易絲向右側望去。呈弓形延伸的加裡亞海岸若隱若現。
到底相隔多遠呢?
三千玫魯?
還要遠?
會有十千玫魯嗎?
不清楚。
「真是的,什麼虛無使用者嘛。淨教給我些派不上用場的咒文!吶,先祖大人,就沒有類似『飛空』的咒文可以用嗎?」
一邊叨念著,露易絲一邊向始祖的祈禱書看去。
上面,記載著昨日浮現的咒文。
「瞬間移動」
到底可以移動多遠呢?會不會一下子就抵達羅馬尼亞?還是說,只有很短的距離?
想不明白。
但是,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露易絲開使詠唱咒文。
uryuhagara-subeo-kunniru
緊接著揮動魔杖,將咒語一口氣解放出來。
下一瞬間,露易絲的身體出現在了距修道院一百玫魯左右的上空中。身下是閃著黯淡光芒的海洋……受到重力牽引,露易絲向下墜去。
下落途中,露易絲再次詠唱咒文。
uryuhagara-su
只能念到這裡,繼續詠唱下去就會墜進海中!露易絲的身體再次向著海岸移動了一些。空中,露易絲抱怨著。
「什麼嘛,根本沒前進多少耶」
與聖·馬爾加利特修道院不過才拉開了二百玫魯的距離。但是沒有毫不退縮的,露易絲繼續詠唱了下去。
看來是打算就這樣一路瞬移到海岸上去。雖然,精神力是否足夠還是未知數……但一旦作出決定,便沒有退路了。
露易絲注視著前方,全神貫注的開始了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