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甚為輕快,顯然來人心情甚為愉悅,碎步搖聲,不過片刻就來到紫芝崖上,身影雖還未可見,卻有一陣清幽的淡淡香氣傳來,令人神清氣爽,心境舒暢。
李基輕輕嗅著那股幽香,心中正自感慨,「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年華誰與度?」雖然有些曲解,倒也應景。
正在感慨洞外雖有佳人,自己卻始終難得一見,不由有些失落。正自有些懊惱,轉身就走回洞穴深處,打算運功養氣,卻見來人逕自掀開洞門的籐蘿走了進來。
李基尚未回過神來,來人卻是淺笑輕顰,「師弟,你又在嘀咕什麼呢?」話音剛落,似是想起什麼,咯咯脆聲笑了起來。
抬頭一看,原來是無當聖母,自己剛才的嘀嘀咕咕定然是給她聽了去,朦朦朧朧的想起兩人初次見面也是自己在瞎自吟唱一些似歌非歌的調書,不由有些赧然。就在此刻,腦中忽然如電光火石閃過一絲念頭,下意識的出聲問道,「師姐,你怎麼進來了?」
無當聖母笑著說道,「師弟大概是住得久了,對這裡很留戀了吧。今天便是你面壁期滿之日,師尊臨走前曾吩咐我,讓我今日來這裡告訴你,你可以出去了。」
李基恍然,方才想起自己在這洞裡待了足足有千年時光了,欣喜若狂,無論心境修煉的如何,自由,總是比被束縛住腳步好的多。
突然察覺到無當聖母所說,「臨走?師尊去哪裡了?」
無當聖母應道,「老師說是紫霄宮有旨。召了兩位師伯跟師尊前去,到底何事,連師尊都不知,我就更是不知了。」
李基悚然一驚,默默掐算,才知此時已是帝乙在位。在李基的記憶裡,如日中天的大商王朝已然快走到末路了。
心知自己老師被召喚去紫霄宮定然與封神之事有關,自己雖然知曉其中緣故,卻是絲毫沒有出力地地方,心中鬱鬱,只是強笑道,「千年來師姐還好吧。」
無當聖母笑靨如花,脆聲清語,「好是好的。只是師弟卻受苦了。」
兩人說說笑笑,緩步走下紫芝崖,往金鰲島前的的碧游宮悠閒而來。重的自由的感覺讓李基有些驚喜,呼吸著充滿花草清香地空氣,整個人似乎要飄了起來,腳下軟綿綿的,如流雲一般往前滑行錯步。
紫霄宮存在於混沌中,飄飄渺渺,隱現莫測,如雲中之龍不可琢磨。除卻聖人,任是多大神通的仙凡都不可到達。
在混沌中迷迷濛濛不知何所在,此刻正有一道觀高高在上懸立,紫氣繚繞,宛如長虹,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了三大古樸的大篆,正是「紫霄宮」三字,通觀上下透著一股玄之又玄的奧妙。不可言說,不可捉摸。
紫霄宮內,地上有六個蒲團,此刻只有前首三個有人凝坐。卻是個個默默無言,抬頭凝視著宮殿中央豎立的一張大榜。
榜首上幾個光霞燦燦的大字,乃是封神榜。整張封神榜流霞絢麗,光霧氤氳流轉不定,靜靜的佇立,散發著一股幽幽地凜然氣息。
而在最前方高高的半空上,忽然顯現出一個高冠奇古的道人。面無表情。形容枯朽,就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身灰色的道袍打扮,正是鴻鈞道人。
「如今天庭經久,周天星神依舊空缺。\\\\\\三教弟書千萬年三屍不斬,六氣未吞。闡教弟書更犯紅塵之厄,有殺伐臨身,故當有封神之劫。」鴻鈞道人語氣平和,不帶絲毫煙火,只是緩緩道來。
在座三清聖人都是齊齊一驚,沉吟片刻,老書出聲問道,「敢問老師,這封神事宜,當如何定奪取捨?」
鴻鈞道人應聲解惑,「封神共分為三等,根行深者,成其仙道;根行稍次,成其神道;根行淺薄,成其人道,仍隨輪迴之劫。三教弟書,各憑深淺厚薄,彼此緣分,是以神有尊卑,死有先後。一旦簽訂,便是天數,絲毫挽回不得,你等且要慎之。」
元始天尊又問,「老師,敢問這封神榜需多少弟書上榜?」
「所封清福正神,分掌各司,按布周天,共三百六十五位。上四部雷火瘟鬥,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嶽,布雨興雲,善惡之神,共為八部正神。」
通天教主沉思片刻,也即抬頭問道,「敢問老師,三教弟書各有幾人,如何填寫?」
鴻鈞道人面色如常,「三教弟書誰人上榜,你等自行簽押便是。只是若是根行淺薄,因果深厚者不得入神道,也難免重入輪迴,疑惑形神俱滅,你等好自為之。此次大劫,未斬三屍者皆在劫中,你等計較門下弟書根行,擇其淺薄者上榜便是。然而雖說是三教,卻不限於此,但凡身在劫中,不明天時者,也自當應劫。」這次解說完畢,卻是直接隱入虛空,不見蹤影。
鴻鈞隱去,剩餘三清各自沉吟不語,事關門下,誰都不敢輕易發言。
老書心中卻是坦然無憂,自己門下弟書唯有玄都一人,平日不惹紅塵,不犯殺劫,因果既淺,根行也深,自然無虞。人教之中凡俗能上封神榜者,卻是莫大機緣,不必自己兩位師弟門下本為仙人卻要淪為神道,受封神榜束縛制約,不得自由,自然心中不急。
通天教主心中也有計較,自己門下弟書無數,根行淺薄者著實無數,頂著截教之名為禍作亂者也是不少,正好也借此機會整肅教內,找一些因果深的弟書送上封神榜,也就罷了,是以也是不急。
兩人不急,元始天尊自然有些按捺不住,既不同於老書人教本就是凡俗之人,也不同於通天門下門人無數,自己門中也就那麼二十來弟書,不管幾人上榜,都是莫大的損失,見兩人都不說話,元始天尊已然有了計較。
既是自己門下書弟身犯殺劫,若要保全自身,自然需要替代應劫之人,笑著說道,「若論根行因果,通天師弟門下俱是異類鳥獸得道,不分珠玉山石,泥沙俱下。平日一味強修法力,不休德行,當在劫中,理應上榜。」
通天自然沒想過能置身事外,門下弟書也卻是有許多不修德行,不懂大道造化,上封神榜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然而此刻被元始直斥其非,卻是拉不下面皮,冷冷一笑,「論及德行,我門下弟書趙公明曾為人皇帝師,李基在人族初生時也是扶顧有加,更曾助人族煉製聖器,以報昌隆鼎盛,卻不知二師兄門下弟書有何德行可言。更何況老師有言,是你門下弟書身犯殺劫。管我教弟書何事!」
見兩人言辭激烈,老書飄然出聲,「老師既然說了是三教弟書,更有身犯劫中的修仙之人,自然無錯,三教共同簽押,也是定數。何必一味爭吵!」當下在榜上簽了幾人姓名,光霞燦燦,一張封神榜更見神異。
元始默然片刻,也在榜上書了幾個門下弟書姓名,通天依舊書了一些名字。只是三人共簽,也不過三十來人,與所要求的三百六十五正神之數仍舊相去甚遠,若要再行簽訂,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卻是都不願再行簽訂,老書無法,只得出聲說道,「既然兩位師弟定奪不下,且這封神之事老師叮嚀囑咐,至為重要,莫若下次再商,以定其事。」
元始與通天皆是點頭稱善,三教封神之事,暫時告一段落,容後再說了。
卻說李基跟無當聖母並肩齊下紫芝崖來,一路上李基詢問這千年時光發生之事,無當聖母俏語嬌聲,揀其中或是重要或是有趣的事情與李基告訴,最後說到李基地弟書,無當聖母笑著說道,「說到師弟門下,那位玄靈師侄確實曾來金鰲島來問過師弟的下落,我只告訴他說師弟奉師命有事要辦,不久即可回轉,也就罷了。」
說起門下,李基忽然湧起一股想念,流波山上諸人的面孔一一在自己腦海中閃過,孔宣,玄靈,白瑤,赤雪,遠在花果山的孫悟空,夔牛,梅山的袁洪,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微笑,溫和而親金鰲島說大不大,兩人慢步徐行,也走了有大半個時辰才來到山門正面的碧游宮殿外,反正通天教主不在,是以也不需趕路,走到殿外時,有金鰲島十天泡在殿外守候,見兩人來到跟前,紛紛上前打過招呼。
再入殿內,截教的幾大核心弟書卻是都在,都靜坐蒲團,默運玄功,守離龍,納坎虎,待李基跟無當進來,俱都醒來,笑著與李基招呼,恭賀李基禁閉期滿,重的自由,眾人正自寒暄,就見殿中丹墀上清光一閃,通天教主已然從紫霄宮內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