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等四人離開桃花島,要到終南山全真教送請帖。經過半個月的準備,又過了兩天方到臨安。楊過的祖父楊鐵心與郭芙祖父郭嘯天都曾在臨安牛家村討過生活,雖然二人生活窘迫,但之間的情誼是何等義薄雲天。當年在牛家村發生的一幕幕,雖然楊過沒有經歷過,但從書中所知也是異常驚心動魄,特別是只因楊鐵心兵器長一些就護在郭嘯天身前這一動作就讓人感動不已。
楊過歎了一口氣,對三人道:「我們去牛家村看看吧。」武敦儒道:「去牛家村幹什麼?我們應當找個地方先歇息一下。」郭芙連點頭應是。楊過黯然道:「昔日先祖楊鐵心公與郭芙祖父郭嘯天公曾在牛家村生活,而且在那裡發生過一段不尋常的往事。」郭芙從郭靖口中也聽過二人故事,見時日尚早且左右無事,便答應下來。大小武本想休息,但此刻也只好跟隨楊過去見識一下當年二人住的地方。
到了牛家村,只見錢塘江浩浩江水,仍舊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此處繞過,東流入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雖幾十年過去,仍長勢良好。雖然楊過對牛家村的破敗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仍對這眼前的境況感到大吃一驚。只見四處都是殘磚斷瓦,沒有一間完好的房間,早已沒了人煙,真是應了「小桃無主自開花,煙草茫茫帶晚鴉。幾處敗垣圍故井,向來一一是人家」這首詩。配合這冬日光景,更是顯得破落不堪。
郭芙見狀不悅道:「怎麼是這樣的一個破地方,聽爹爹說這裡雖不是什麼繁華地方,卻人情甚厚呢。」楊過笑道:「師傅都十多年沒來了,這裡估計就是最近破敗的吧。」這卻是安慰郭芙,這殘磚斷瓦上都土化了,上面還有一些植物莖稈在上面,顯然是破敗多時。楊過心道:「理宗雖然勵精圖治,但畢竟國家已經病入膏肓,都成之內都居然破敗成這樣,當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郭芙乘興而來,此時卻興趣索然,小聲嘀咕道:「這裡沒什麼可看的了,我們還是找個客棧歇息吧。」
楊過左右觀望了一陣,提議道:「不如我們就在此處過一夜吧。」還不等郭芙反對,大小武齊聲道:「什麼?不行。」郭芙也是搖頭不應。楊過見狀啞然失笑,倒還忘記了郭芙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如何能住在這種地方?四人只好又從原路返回。等到了臨安城中,只見周圍店舖林立,與剛才的景象截然相反,想比之下差距如天上地下一般。
郭芙一人歡天喜地,這裡逛逛,那裡看看,只辛苦的大小武臉揪得像一個包子,卻又不敢提。不一會兒,武氏兄弟手中就提了很多東西,連楊過也不例外。楊過見這樣下去不行,還沒到終南山呢,大家都要當乞丐了,因此提議道:「我們趕了一天路,現在找個客棧歇息吧。」這話一出,武氏兄弟眼睛一亮,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郭芙此刻也覺得有點累,於是同意了,一行人找客棧歇息不提。
四人找到客棧便迫不及待地叫小二上菜,正在等待之際,只見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進來,大約三十來歲,腰上卻別了一柄長劍,怎麼看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只見這公子哥進門只喊了一句:「酒!」楊過見其樣子就好笑,又彷彿聽到了一句更好笑的話,遂大笑起來。
店中其他人都感到莫名其妙,郭芙等人也是摸不著頭腦。楊過因為小時候有公子哥醉後調戲穆念慈,因此對公子哥模樣的人,特別是喝酒的公子哥印象不太好,此刻更是不客氣,因此笑的前仰後合。那公子哥看樣子本就鬱悶,此刻剛一進門就聽到有人大笑,心中怒意更甚,於是喝道:「敢問兄台為何發笑?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這位兄台雖然怒極,用詞上卻還客氣,顯然修養極佳,楊過聽到也不禁對其有了些許好感,於是對那公子道:「我發笑原因二,其一是由於你的穿著,其二是由於你說的話。」公子哥疑道:「我穿著和話語有何能令兄台如此大笑?」郭芙初聽楊過大笑就不爽,此刻見其他人如同看把戲般望著這裡,心中更是不快,因此喝道:「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們眼睛。」
其他人見郭芙非富即貴,不敢招惹,因此只管各自喝酒吃飯,再不敢向這裡望來。楊過見周圍沒人聒噪,於是對那公子哥道:「兄台何不共坐一桌,算我對你發笑陪個不是。」言罷吩咐小二再添一副碗筷。那公子哥見楊過客氣,臉上怒容稍減,面對楊過老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楊過為他添了一杯酒,道:「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呢?」那公子哥道:「不敢,在下姓劉,名正寧。不知閣下是?」楊過行禮道:「在下楊過。」手指著其他三人分別介紹後,對劉正寧道:「剛才發笑的原因是見劉兄一副文人打扮,卻為何要掛一柄長劍呢?」劉正寧聞言歎道:「如今國力日下,外敵入侵,正是內外憂患之際。我等一片赤子忠心,正是報效朝廷之際,可惜不會武功,不然也要上戰場殺敵。」楊過笑道:「其實你想錯了。」
「哦?願聞其詳。」
楊過正色道:「朝廷奸臣當道,就算習武又如何?朝廷不願交戰,恐怕也不能有所作為。而且朝廷重文輕武,若能在一地為官,還或許能保一方平安。」
劉正寧聞言歎道:「唉,實不相瞞,我本在不遠處的平江府任職,如今官員傾軋,就算一人清廉也難有作為。」說罷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楊過聞言又將酒杯倒滿,笑道:「所以我現在不想那麼多了,若路有不平能救則救,不能救我也沒有辦法,這樣瀟灑過完一生,足矣!」劉正寧本欲再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復道:「呵呵,我與楊兄弟一見如故,沒想到這話一出口就扯遠了,不知道你大笑的第二個原因是什麼?」
楊過拿起杯子小酌一口,說道:「這是我突然想起一個故事,是有關南北兩地差別的。」聽到有故事聽,郭芙等三人也是精神一振,顯然這幾年都被楊過的故事打動了,此刻又能聽到,肯定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劉正寧也是很感興趣,側耳傾聽。
楊過道:「聽聞北方大俠一進客棧就會大叫『拿酒來』,而南方大俠則會道『小二,給我拿壺酒』。」劉正寧疑道:「這有什麼差別。」楊過呵呵一笑,說道:「南方俠客說得清楚,是一壺酒而非一壇,是拿給我而非別人。而北方俠客則簡單多了,管你是小二、小三還是掌櫃,拿酒來便是。因為是我說話,當然拿給我,難不成叫你拿去澆花?至於拿什麼裝也不管,只要有酒就行。」
眾人聽他講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來。楊過接著道:「北方俠客只說拿酒,但若小二拿一大罈酒來,你猜怎麼著?」郭芙很配合,忙道:「那會怎樣?」楊過對此很滿意,笑道:「那俠客就會大怒道:『混賬東西,你想撐死人不償命?』這時小二嘴裡肯定媽的王八羔子您老又沒說拿多少,直犯嘀咕。那俠客聞言肯定會咻的一聲拔出腰刀,大喊道:『造反了嗎?』這樣客棧就會有一番打鬥了。」眾人聞此又是一番大笑。
劉正寧笑問道:「那這客棧該怎麼辦?難不成每天都要有打鬥?」楊過笑道:「這個簡單,讓拿酒的是個小姑娘便好了。」眾人聞言一愣,復又大聲叫妙,郭芙雖平素野貫了,此時也不禁鬧了一個大紅臉,低著頭嘀咕一聲。客棧其他人雖聽到這邊說笑,但有郭芙這個小辣椒放狠話在先,也不敢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吃飯。
等酒足飯飽,劉正寧告辭道:「楊兄弟,今日多謝你的招待,雖然你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能就此不管,若能保一方平安在下就算身死又有何惜。」言罷就與眾人道別。郭芙扭扭捏捏問道:「楊大哥,剛才你說的故事是真的嗎?你又沒出門過,你怎麼知道的?」楊過笑道:「這個是我小時候聽別人說的,不知道真假。」眾人哦了一聲,不再言語,各自回去休息不提。
到了晚上,楊過正要熄燈睡覺,突然聽到外面一陣鈴鐺聲響,又有女聲傳來:「掌櫃的,給我們來兩間上房,還有你見到一個大約十幾歲的跛腳姑娘路過此地麼?」楊過心中陡然一震,尋思道:「莫不她?只是她此刻怎麼會在這?」立馬起身走出房門。當日嘉興之戰並未互相見面,兩人也沒有什麼大的仇恨,也不怕照面,於是大搖大擺的選了一個座位坐下,叫道:「掌櫃的,拿壺酒來。」眼睛卻撇到那女子身上細細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