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洪澤,波瀾不驚。武安國頭頂一口充當安全帽的鋼盔,帶著一群修堤的特殊「官員」。漫步於洪澤湖新落成的北堤上,一邊欣賞湖光山色,一邊檢查這條百里長堤的疏漏之處。
這些組織施工的「官員」皆是武安國這個治水大臣從全國各新興書院高薪聘用來的學生,雖然沒有朝廷任命的正式官職,年青人們一個個卻幹勁實足,才幾天功夫,已經有數處不符合設計標準的施工疏漏被檢測出來。經眾人商議後提交到武安國面前。
「老師,三義鎮方向,在趙公堤段發現問題,整個趙公堤最終高度比設計低,最大處達到半米?」一個白面書生汗流夾背,氣喘吁吁的跑來向武安國匯報。洪澤湖北區被武安國組織人手向北延伸了數十里,已經遠遠脫離了枯水期洪澤湖邊緣。這樣的拓展保證了洪澤湖在夏秋兩個多雨季節的蓄水量,避免了年年鬧災,同時也造成了北岸堤壩過長,蜿蜒近百餘里。如此龐大的堤壩的名字就會根據捐款者變幻一次,也許這段堤壩叫趙公堤,下一段卻改成了王二麻子堤,遠遠看去,無論捐款者是王公貴族還是方富戶,彼此肩膀挨著肩膀,高矮都差不多。
這樣一來在工程分包時倒省了很多力氣,檢查施工質量時也可以根據堤段的名字分頭執行。哪段出了問題,報出名字,根據圖紙就能找到大致方向。
結果並不是非常令人滿意,無論工程施工質量和科學院幾度改進後的水泥西方都沒有達到可以讓大堤挺立百年的標準,但這條堤壩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好的一條堤壩了。現實就是如此,無論抱著怎樣的理想,擁有怎樣的智慧,具體落到實處,都脫離不了時代的限制。
「查出是什麼原因了麼?負責施工的是哪家掌櫃旗下的隊伍?」武安國在堤壩上鋪開圖紙,用硃筆鉤出了趙公堤所在的方位。那段堤壩在洪澤新湖的最北邊,屬於新拓展的蓄水區。
前來報告的學子撩起袍子擦了擦臉上和手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從貼身的行囊中掏出一迭測量報告,翻到中間幾頁,將幾十個測量數據逐一指給武安國。「是天津周記包的工,老字號,在行業中口碑很好,施工質量也不錯,問題出在基準選取上。我們選取了四十多個測點,得出的結論是這樣的。趙公堤所處位置比其他堤壩段勢低,施工時此還沒蓄水,所以堤壩建設高度是以面為基準,現在我們以水面為基準測量。就可以發現其高度比別處矮了許多。」
武安國接過測量報告,心中一陣喜悅。這個時代的知識階層大多還沒擺脫憑借想像推斷事物的可行性的陋習,治河如此。治理國家亦是如此。隨便翻開幾頁報紙,無論是對付時政的評論還是對一些公共工程的設想,「如是十年,庶幾可成矣」這樣的文字隨處可見。也難怪文人們的這樣想當然,數百年來。選拔人才的標準全是憑著半本論語,大家腦子全花到大話如何說得漂亮身上。處理問題的思維方式也脫離不開玄學。把簡單的事情說得越複雜,越有人重視。數學知識在掌權者眼裡通常只是用來作弊,當他們「庶幾可成」的任務沒完成時,通過修改數字來完成。如此時間久了,怎還會有人顧及實際數據和邏輯推理。武安國沒有學過一天水利工程,也沒有治水經驗。他比這個時代官員多出的,僅僅當了幾年冶金設計院設計師的那些信條。在設計院裡,大伙總喜歡將一個版本的圖紙抄來抄去,沒有絕對的把握絕不別出心裁,這中間偷懶的成份居多,但不可否認,自己那個時代的工程設計師對可行性和可*性準則已經奉為金科玉律。工程師之間沒有文人們推崇的什麼三代之治,也很少人去尋找什麼十年之內超越全世界的捷徑。一個優秀的設計,幾乎每一處成功都來源於前人成功經驗的積累或者失敗教訓的汲取。凡是有過幾年實際工程經驗的人,也都不會發第一次絡泡沫時代「全國有十億人,假如其中百分之一訪問我的站,其中百分之一購買我的服務,則……」這種白癡般的夢囈。當然他們中間大多數也不認可被無數前人證明錯誤的方法是由於執行者自身道德缺陷而不是初始設計失誤這種荒謬邏輯。
十多年來,武安國主持修路、架橋、治河,身邊來來往往的學子換了一批又一批,這些人其中很大部分是慕名前來追隨,獲得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後滿意而去。也有很多前來只是為了心中的狂熱。最後勤工作失望而回。但這些曾經和正在的施工者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根據實際數據調查研究後發表結論的影子,對問題的看法也客觀了許多。就像眼前這個學生,他拿來的報告裡就沒有常見的那種激情四溢的對施工者的犯下如此大錯誤的指責,而是認認真真的去尋找問題的根源。
前來匯報的學生看到了武安國的表情,知道他已經同意了自己的看法,高興的遞上了另一份報告,「我們幾個人測算了一下,根據去年立在內湖的測量標尺和今年洪澤湖的蓄水速度,趙公堤和其他堤壩之間這個高度差並不影響北側堤壩的整體安全。所以我們還有時間招集人手前來彌補這個缺陷。如果從兩側同時開工,以我們目前所能達到的進度……」
「我將報告留下來,今晚看完,明天一早招集大家到趙公堤上碰頭,當天決定是否採用你們的方案,你叫什麼名字,到梅老爹那裡領一百塊銀圓,回去給大伙分分,我替沿岸的百姓謝謝大家」武安國微笑打斷學生的話,話語中充滿讚賞和鼓勵。
「我叫林達,是北平書院去年的畢業生。」滿臉是汗水的學生給武安國施了一個禮,興高采烈的跑下了堤壩,跨上馬,匆匆向來的方向跑回。武安國看著學生的背影,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的父親一樣開心。如果說是什麼動力在著武安國,讓他於這條佈滿荊棘的路上行走至今。眼前這些學子們就是其中一個答案。
洪澤湖上吹來縷縷清風,吹得人衣帶飄舞,如臨仙境。白髮漁樵江渚上,笑看秋月春風。這麼多年了,當年是是非非都已經遠去,血跡也已經模糊。回過頭來看當年的陰謀與熱血,一切有其偶然也有其必然。現在看來,當年在黑暗中探索的人們。包括武安國自己,無論抱著多麼美好的願望,多麼熱切的心情。畢竟忽視了歷史的巨大慣性。由於這種慣性的存在。在整個國家的基礎沒改變之前,無論是哪家英雄挺身而出,也最終避免不了悲劇的命運。
當年安泰皇帝朱標固然是那場陰謀的最大受益者,可當時縱使發動一場內戰把朱標趕下台又能怎樣?新上台的朱棣為了維護家族利益,肯定會採取和朱標一樣的作為。即使他內心因此而受到煎熬,也有無數涉及到其切身利益的從龍者推動他去違背自己的良心和初衷。武安國不是沒有機會成為一個俾斯麥式的鐵血宰相,用火銃和刺刀將自己堅持的那些東西強行推廣下去。可那樣以不平等方式讓別人強迫接受的平等原則。還能算是平等原則嗎?閉上眼睛,武安國甚至能想像出,幾十年後,人們拿著一本被無數人曲解過後的《武師語錄》,從中尋找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甚至出幾個『半本武語治天下』的高人並非沒有可能。
所以武安國不得不換一種方式,將雙腳再次踏於實上,踏踏實實的為自己的理想尋找道路。在這個國家的現實情況和自己已經知道的現有成功先例的制度中找一條互相之間可以融合的可能。誰當皇帝,或者有沒有皇帝並不重要。這個時代只知道為自己謀利,卻不肯為國家和民族承擔半分責任的所謂「菁英」,也不過如阮步兵所云,『乃褲襠裡的一堆只會吸血的虱子』,指望他們偶爾善心也是白日做夢。眼下需要的是一種在這片土具體情況下可行的制度,還有實現這種制度具體方法,並使這種制度具有自我完善功能。
武安國所熟知的原則,無疑是他一直堅持的平等、制約於分權。就像在二十一世紀大型工業上控制中普遍接受的那種理念,只有將控制細化,分散到每個模塊中去,整體崩潰的幾險才能降低到最小。任何一個局部出了問題都可以修改,不影響整體觀念的穩定。同樣,一個國家,從原則上而言就是一個精密,複雜的大型機械,政府不過是其控制核心。權力越集中,崩潰的可能就越大。合理的分散下去,相互制約,可能在決策期間損失一些效率,但出了問題後卻保存了修正錯誤的可能,而不是永遠沿錯誤方向一衝到底。
而這個時代,多數人是希望不平等的,哪怕他本身是個奴僕,也希望不平等制度永恆。因為只有保證了不平等制度,他們才有機會實現,或有機會幻想當自己爬上所謂的「菁英階層」那一天,去如何發揮不平等機制欺壓下位者,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在朱標當政這些年,武安國的確很失望,甚至有些絕望。他帶著一種負罪的心情做一些改進國家基礎設施的事情,希望以此減輕內心深處的煎熬。有時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不出現,那些朋友是不是可以安全的活著,活著在中世紀陽光下享受人生每一天,即使渾渾噩噩,卻也好邊讓他們轟轟烈烈,卻毫無價值去赴死。
「老師,錢家大堤有處厚度不足,我們已經找到原因,希望這樣修補」,又一個年青的小工頭汗流浹背跑來,指著圖紙向武安國匯報。
武安國和小工頭一起翻開圖紙,再次檢查數據是否正確,並商討修補方法是否可行。十幾年來,就是在這種工作中武安國心中的傷口被慢慢治癒。頭腦中的思考也慢慢清晰。
你無法強迫這個時代的人去做什麼,卻必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將自己堅持的理想逐步於一言一行中發揮出去,讓它隨時間而慢慢擴大。通過當年那批人努力,已經讓這個國家在根基上逐漸脫離了小自耕農基礎,原始的工業化生產已經具備雛形,新的商業環境,新的統計和會計方法。新的金融本位已經推廣。隨著新式學校和圖書館在各的建立,古希臘的人文精神已經以北平為核心逐步傳播。伯文淵等人在學界做吶喊者,武安國自己卻選擇了做一個苦行者,通過腳踏實的工作,傳播自己的理想給更多的人。
利用手中的微薄力量,將讓更多的人看到新的理念和生活方式與原來的不同,在比較中,讓人們看到。原來國家和個人之間除了幾千年傳統的尊卑秩序外,還有很多不同的互動方式,誰也不能無限大。大到可以將另一方的利益剝奪。沒有人天生願意做奴隸,當他們看到了希望,並逐漸發現希望並不遙遠時。他們就會做出自己的選擇。人天生都有選擇舒適的需求,這就像在武安國到來之前,北平從來沒有自來水和下水道。幾千年活得也很舒服。但一旦下水道和自來水出現。雖然總是有些故障。帶來許多不便,人們在生活中卻再也離不開它們。
「小工頭」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高高興興的施了個禮。跑下了大堤。這是武安國每天的工作,他處理起來得心應手,從湖面上看去,彷彿武安國就是這個堤壩,或這片土的一部分,也許,他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深深的扎根於腳下的這片土上。
邵雲飛在湖面上遠遠的把武安國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中,心頭突然湧起一種想跳上大堤去,拍拍武安國的肩膀,叫他一聲兄弟的衝動,臨來之前,他曾有無數個問題要問武安國,現在,他卻不知道是否應該打碎眼前這份安寧。
此時的武安國才是最真實的,也是最輕鬆的。從他舉手投足的那分愜意來看,就知道他十幾年以前的那道陰影已經慢慢從他心中消散。無論是武安國作為影子閣老權傾朝野時,還是被眾星捧月般擁在震北軍中時,邵雲飛都沒看到武安國如目前這般輕鬆過。也許這才是武安國應有的生活方式,以前,大家把一切希望和夢想都寄托在他身上,彷彿他如同個仙人般,擁有點石成金,開山裂海的本事。大伙看著武安國在前邊披荊斬棘,自己卻躲在他身後偷懶。然後看著他頭破血流。筋疲力盡。
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大夥一塊做的,如果事事都由武安國來做,武安國相當於什麼都沒做。
「你家楞什麼呢,堤壩上那個大個子老頭兒就是咱們的武公,若是你想認識他,上去打招呼好了,放心,我們不會笑你。」船老大伸手拍拍邵雲飛的肩膀,善意的提醒。「像你這樣,一路上冒充是咱們武公的朋友,到湖上看他的人每個月我都能碰上幾個,通常都是看了武公在湖上忙碌的樣子,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轉身就走。也有幾個上前打招呼的,武公那人沒架子,只要手中的活不忙,都會陪著他們聊上幾句,如果客人賴著不走,還有可能到武公家喝上兩盅,第二次來,就直成了武公的朋友了。」
船上的其他乘客早已在各自的目的棄舟登岸,只有邵雲飛加了銀幣,讓船老大載著他橫穿洪澤湖,直奔北堤來找武安國。他唯恐找錯方,在船上向船老大解釋了幾次,自己絕對是如假包換的邵雲飛,船老大和夥計就是不信,看在銀幣的份上,笑鬧著將他載到了大堤下,停在武安國可能出現的位置。
「來找武公的人多麼?」邵雲飛沒有理會船老大善意的勸告,不著邊際的詢問。
「多,剛開始修堤那會兒,經常有人來,據說是勸武公別做傻事,揀不可能完成的活幹。不瞞您說,當時就連我們這些在水上討生活的人都不相信武公能把水治住。這自古治水,當官的哪個不是採用鑿河修渠那套?誰見過上來先讓百姓搬家,人給水讓路的。好在家住淮上這十年九災之的都是些不得已的窮漢子,有出路誰還不願意走?聽說北方有好換這要命的孬,有人帶頭痛快兒的就換了。有捨不得家業的在第二年聽說去北方的那些人真的分了好。也把契交了」船老大給邵雲飛倒了碗酸梅湯,自己出端了一碗。蹲在船舷邊上,一邊喝一邊給邵雲飛白話武安國的逸事。這些故事在湖上不是新聞,誰都知道,每個人都能說出不同的版本,不知什麼時候,大伙已經開始以武安國和他的故事為榮。
「客官您別笑話我們這些人沒見識,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可不都這樣子,見了實際的東西才會心動,東西不放到眼前時誰也不敢相信。沒辦法,這些年被官府騙的,怕了。可咱們的武公讓大伙知道。這世界上還真有把大伙當回事的官兒。我聽我家長輩說,大元朝也治淮,可每次都是修北堤。不管南邊死活。北邊連著他們的運河呢,要命!南邊是我們的家,他們才懶得管呢。可武公上來,第一條修的就是南堤,並在南邊掘湖。把幾十年的積水都給引到了長江裡去了。我記得當時有個管運河的芝麻官兒,還詐詐唬唬的跑到湖上來,指責咱們武公這樣做會淹了他的河道。被武公爺揪著脖領子一頓好打,大伙在邊上看著那叫痛快。後來朝廷給的錢不夠使,武公爺的鐵哥們兒高老爺路過,抬手就是十幾萬圓的銀票……」
「這麼多,高胖子不是特吝嗇麼,怎麼捨得花錢了?」邵雲飛驚歎了一聲,在他印象裡如果哪裡有了賺錢的勾當,高德勇不小心衝到第二位,都會哭天喊,他才不會大發善心前來白白捐錢,肯定又是從武安國手中拿到了相當於捐出款項數倍的好處。
「客官您還別不信,我當時就在包工隊裡找飯碗,親耳聽人說的。要不然南堤也不叫高家堰。」船上的夥計在旁邊大聲幫腔。武安國和他的朋友都是眾人眼中的大英雄,容不得外人置疑。
「他不信也正常。」船老大瞪了邵雲飛一眼,接著向下講:「往年哪個官員不是說得比唱得好聽,表面上兩袖清風,背裡大肆剋扣朝廷的治河款。向咱們武公這樣兒掏自己和朋友的腰包給百姓修堤的,哪朝哪代有人聽說過。高家堰完工,從魚嘴處第一次向三河裡分水的時候,整個洪澤湖邊上能來的百姓全來了,比過年還熱鬧。大伙都說,這回老天終於開眼送來個好官。」
「後來在拓寬三河河道,掘南五湖的時候,幫忙的人就多了,大伙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氣,朝廷上一些官員和王爺也趕來湊熱鬧。南五湖本來就是年年積水的沼澤。大家一齊動手,砌裡喀嚓,不到兩年功夫就掘出大致形狀來了。再拿水一漫,就是您在這兩天在路上看到的光景。」
這就是武安國做的事情,當你踏踏實實為百姓做事時,不需要大義感召,也不需要什麼口號,老百姓自然會茶糧影從來追隨你。當你不為百姓做事,你把目標定得再偉大,再崇高,把自己說得再悲壯,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個吹牛皮的大王,茶餘飯後的笑料。
「南邊五湖一河鑿得差不多時,北邊新擴大的堤壩也差不多了。這時候偏偏老天搗亂,就是去年,黃河又向南瀉了洪,從烏頭鎮下來,那水,泥粥一般,夾雜著雷聲就闖了過來。武公爺帶著大伙,沒日沒夜在湖上守著,生怕南堤挺不住。北邊勢高,有官府往年的堤壩防一防,即使被淹了,也不會太狠。南邊不成,只要高家堰一垮,大伙幾年的心血全廢。那幾天牙公就在堰頭上守著,那方偏偏也剛好叫武家墩,名字和武公相剋啊,幾位湖上的老人不忍心,跪下來求他走,他都沒走,瓢潑似的雨裡,鐵打的一般站著!」船老大眼睛有些濕潤,伸出滿是老繭的手背擦了擦眼睛,用沙啞的噪音向邵雲飛介紹著湖上的傳奇。
「想必老天也怕正人君子,那洪水漲到分水口,乖乖的進了三河,順著河道奔五小湖,然後就俏沒聲的灌到大江裡了。去年那水災是咱淮上幾十年來最小的一回。過後,官府剋扣武公爺的造堤錢,扣住賑災款不發,又是武公爺的朋友千里迢迢送來的銀票,幫助大伙讀過的難關。那以後,來找武公的人更多了,各的都有,聽說還有皇上的人前來,勸武公回朝當什麼大博士(方孝儒復古復出的官名,非常具有『時代遠見』,將學士等官名改為博士),可武公都沒理會!我要是武公我也不理會,幹了這麼多活,就給個博士,和荼樓的小二同樣個稱呼,這不是明擺著作踐人麼?」
「就是,朝廷那幫傢伙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船上的夥計又插了一句,順便瞪了邵雲飛一眼,彷彿他也是良心被狗吃了一員。
「前兩天還有個傢伙像你一樣的,開始也是對武公爺不服氣,大伙念叨武公的好處他還不愛聽。在湖面上蹲了兩天,看了武公都幹了些什麼,灰溜溜的走了。」船老大瞟了一眼邵雲飛,彷彿在等著他也灰心喪氣的離開。
邵雲飛向大伙嘿嘿一笑,緩步走上船頭,遠遠的衝著堤壩上喊道:「嘿,老武,忙什麼呢……」聲音在空曠的湖面上往返折疊,隨著波光跳蕩。
武安國抬起頭,看到了小船頭那個熟悉的身影,雖然有些模糊,但憑輪廓也知道是邵雲飛。高興的舉起手中圖紙,來回搖動:「是小邵吧,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船老大和夥計們都楞住了,掌舵的連船的方向都忘了把握,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鐵鉤獨臂人,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真是那個,那個,打得高現人落花流水的邵,邵,邵爺。」
「早說過了嘛。我是如假包換的邵雲飛,你們就是不信。」邵雲飛友好的笑著,湖上發生的一切都讓他心情愉快。
就在此時,忽聞鈄刺的蘆葦叢中水響,一葉小舟飛快的衝了出來,直奔大堤。
邵雲飛本能的掏向腰間,沒等他摸到火銃,安寧的湖面已經支離破碎。
一聲清脆的火銃聲在邵雲飛眼前不遠處響起,滿湖受驚的野鴨呷呷叫著飛向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