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著從湖面上吹來的徐徐涼風,馬皇后一針一線地縫製著手裡的衣服,幾個小宮女伺候在她身邊,一邊穿針遞線打下手,一邊嘖嘖讚歎著皇后的手藝。
「這個福壽雙全的圖樣真好,奴婢還是很小的時候在老家看過,前些年我姨母有孕,家裡人好不容易找來的圖樣,就是沒人會繡」!一個鵝蛋臉的小宮女嘖嘖讚歎著說道。
「就是,就是,除了皇后這天下無雙的手藝,誰還能把這圖案繡出來」,一個更小一點兒打扇子的宮女羨慕的稱讚。
「就是,就是,這手藝也就皇宮裡有,沒福氣的人哪裡有機會瞧見」。幾個小女孩的話語如春天的燕子般歡快。
「你們這幫小妮子別挖空心思哄我開心了,人上了年紀,活計大不如前了」,馬皇后停下手中的活計,把頭*在躺椅背上,有些疲憊的閉住眼睛。今年春天開始,身子骨就特別虛,太醫們看了幾回,開了幾付補藥,均不得要領。入夏後左胸也隱隱跟著疼起來,帶著腋下和脖子處發漲。當年給朱元璋藏餅之處也微微泛出暗紅色。往年不舒服了挺幾天能過去,今年卻挺了三個多月才見輕,做起活來還是容易累。
「不老,皇后娘娘一點兒也不老,奴婢聽宮裡的姐妹們說,皇后這幾年膚色越來越細膩,人又慈祥,就像畫上觀世音菩薩般讓人看著親切」。
「是啊,奴婢們私下裡都說呢,娘娘莫不是觀世音轉世,造福蒼生來的哉」。
幾個宮女唧唧喳喳隨聲附和,在皇宮裡走動,這嘴上功夫是第一要務,入得宮來她們就開始刻苦修行,馬皇后對宮女素來和善,是以這幾個人拍得愈發自然。
「得了,別光顧著耍嘴皮子,我知道自己,也知道你們。咱這宮裡和別處不一樣,你們幾個有煉嘴皮子的功夫還不如去學學女紅,免得將來出了宮門後找不到合適的人出嫁」。
「那奴婢們就不出宮,伺候菩薩娘娘一輩子」!打扇子的小姑娘伶牙利齒,立刻說出了對策。
「棲霞妹妹說得對,那我們就伺候您一輩子」!
馬皇后莞爾一笑:「伺候我一輩子,你們不嫁人了?女人家最重要的是有個好歸宿,你們是我身邊的人,到年齡了就讓你們出去,不能浪費了你們的大好年華,女孩子的青春很短,過了十八歲就沒人肯娶,難道你們幾個真的願意當白頭宮女,最後配個老兵不成」!
「要是沒人要我就隨軍,效仿皇后娘娘,做個女花木蘭。實在不成就入震北軍的醫護隊,為國馳騁沙場」。鵝蛋臉的姑娘想了一想,邊給馬皇后捶背,邊認認真真地說。
提起軍隊,打扇子的宮女眼中冒出幾絲崇拜,話語也跟著如同跨上戰馬的將軍般豪情萬丈:「到軍中去做個女中豪傑,就像平安公主一樣在萬馬軍中挑個好丈夫,讓天下都傳揚我的名字,也讓皇后菩薩聽著為棲霞高興」。
「對,前兩天我們聽來宮裡陪您解悶的春紅姐姐說過,縱使嫁不得武侯爺這樣有情有義的蓋世英雄,也要嫁一個叱吒風雲的沙場男兒,好過守著一個連書包都拎不動的窩囊廢,白白在世上走一遭」。鵝蛋臉的宮女喚做碧雲,和執扇子的棲霞平素最受皇后寵愛,二人說話也最放肆。
宮女們口中的春紅是朱元璋遠房兄弟親戚的女兒,庶出,馬皇后很喜歡這個孩子,一直想讓她和劉凌做一對姐妹,可惜終沒得到劉凌確切答覆。見眼前這個鵝蛋臉宮女提起武安國雙目流波,心念一動,笑瞇瞇的打趣道:「碧雲,你個小妮子莫非也想入平遼侯府不成,你劉凌姐姐有孕在身,武侯身邊剛好缺個鋪床疊被的」。
「是啊,碧雲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和平安公主做伴,若是真的喜歡,就讓皇后菩薩發發善心,把你指給武侯爺做妾,天天對著個大英雄,遂了你的心思」。其他幾個宮女跟著起哄,圍著鵝蛋臉你一眼我一語地開起玩笑。
「武大人那麼高大英俊,多幾個妻子也是應該的」。小棲霞一邊扇扇子一邊大聲叫喊。
「對,對,平安公主也是個大度的人,肯定不會給你氣受,趕快求求皇后,陪著春紅姐姐嫁過去,反正春紅姐姐和你說得來」!
被喚做碧雲的宮女紅暈雙頰,耳垂處幾乎滴出血來。想要分辯,又不知從何說起,好一會兒才低著粉頸喃喃地說道:「奴婢能侍奉皇后,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豈敢再做他想。況且,況且,武大人那麼高的身份,奴婢,奴婢雖然不爭氣,這點,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說到最後,不知是急是羞,眼淚都流了出來,唯恐濕了馬皇后的衣服,伸出手去亂抹。
「傻孩子」!馬皇后怎不知這個在伺候了自己好幾年的貼身宮女在想什麼,歎了口氣,低聲安慰道:「自古以來,女兒家喜歡英雄有什麼錯。你在我身邊侍奉我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女兒一般,你打的什麼心思,我能不懂麼。我教導出來的孩子,賜給哪家王公做側室,還不是他的福分。只要你喜歡並說出來,我還能不幫你這個舉手之勞。可唯獨這個武侯,本宮實在幫不上忙啊。我原來以為是你劉凌姐姐年青,不願意別人分寵,持家持得嚴。前些日子見連公主出嫁時帶去的宮女還屬完壁,方知道平遼侯伉儷之情恩愛如斯,竟容不下半點空隙。你春紅姐姐知道自己的心思落空,躲起來都哭了好幾天了。我勸你還是看看其他少年英雄,別在把心思放到這個不通風情的呆子身上,何苦來為一個沒希望的期盼誤了自己」。
叫做碧雲的宮女輕歎了一聲,低低回道:「娘娘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是聽從皇后娘娘的安排,真能伺候娘娘一輩子也是奴婢之福,別人求還求不來呢」!雙目中的清淚終究落下,無聲的滴入腳下的泥土中。
幾個宮女見冷了場,趕緊找機會把話題向別處岔,說了幾句,卻沒聽到素來嘴快的執扇宮女棲霞幫腔,心中奇怪,換做往常,這個機靈的小妮子早以把話題岔到泊泥國去了。再定睛一看,小棲霞手裡的扇子一搖一晃,已經不知扇向哪邊,一雙明眸癡癡地盯著湖面,似水濕潤,原是心碎無聲。
大家沒料到棲霞的心思竟然也在武安國身上,又怕惹馬皇后不開心,慌亂中,一個高個子宮女笑道:「其實英雄也不止武侯一個,我覺得靖海侯曹大人相較來說更瀟灑些,年少時遊俠江湖,快意恩仇。這次帶著水師把小日本打得屁滾尿流,沿海的百姓提起他來誰不豎上大拇指。況且聽說曹大人少年喪偶後一直未娶親,真的嫁了他,連側室都不用做。我要是春紅姐姐,就選靖海侯,和他駕著戰船追風逐浪,讓尋常夫妻羨慕死…」。
高個宮女越說越興奮,到後來兩眼放光,雙頰微紅,彷彿真的做了曹振夫人一般。
眾人被她花癡一般的笑容感染,氣氛登時又活躍起來,一個穿粉紅色衣服小宮女一邊笑著說:「要這麼說,那嫁給靖海侯也不是最佳選擇,我聽人說水師艦長陳好和震北軍近衛旅長張正心都年方弱冠,不知訂沒訂親,如果春紅姐姐選了她們,不但是英雄美人,而且是年貌相當。特別是那張小爺,聽說白白淨淨,就像傳說中的趙子龍般,並且年青青的就封了伯,父親又是北平商團之首,地位家世均屬一流,成就將來也未必在他師父武侯之下,說不定還青出於藍勝於藍呢」?
經她這麼一提,眾人唧唧喳喳地把能找出的少年才俊都一一列舉出來,大明朝這幾年奮力開疆拓土,軍中湧現出一大批少年英雄。眾人隨口能叫出名字和官階的就不下五十多個。到最後,有的宮女乾脆給馬皇后出主意,建議在下次皇帝召見有功將士時,皇后把春紅郡主偷偷藏在布幔後,讓郡主自己從中挑選。
中原自宋代開始重文輕武,大明立國之初為了國內穩定也採取了不少抑武揚文舉措。但近幾年在武安國、郭璞等有心人的刻意推動下,《北平春秋》、《北平新報》每期都花很大篇幅介紹對外戰爭中的英雄故事,這些故事很快就成為茶館酒肆裡一些說書先生的發揮素材。江南幾家地方報紙雖然風格柔弱些,但為了討好讀者,文中也漸漸的多了些銅鼓鐵瑟之意。幾年下來,民間尚武之風大起,從軍已經從先前的生活所迫變成年青人競相追逐的時尚選擇,女孩子的璇旎夢想裡,如意郎君也不是原來的文弱書生,代之以風雲叱奼的鐵血男兒。
馬皇后見眾宮女越說越離踢,沖地上啐了一口,佯怒道:「你們哪裡是幫著郡主在挑,分明是給自己選,不曉得哪個剛才還說要伺候我一輩子」。
「奴婢不敢」,幾個小宮女像受驚了的麻雀般喳的一下就沒了聲息。用眼角偷偷看到皇后臉上還露著笑意,又慢慢吞吞地說道:「奴婢們只是替春紅姐姐想主意,不忍心看著她難過,也不忍心看著皇后菩薩心疼罷了」!
馬皇后掃了眾宮女一眼,臉上笑意更濃,豆蔻梢頭二月初,自己像她們這樣大時,目光不也是追隨著心中的英雄麼?唉,畢竟人老了,看到她們那笑語盈盈的樣子真是羨慕。輕輕出了口氣,笑著罵道:「一群思春的小妮子,現在還嘴硬。你們不用著急,下個月水師凱旋回朝,萬歲和我要在御花園設宴獎勵有功將士。你們誰要是想嫁人了,到那天就跟在我身後留心些,揀著門當戶對並且看著順眼的悄悄記下他的坐位,我讓萬歲做主把你們賜給他就是。按年齡,你們也差不多該尋個歸宿,早把你們這些小妮子打發出去,我也早落得耳根子清淨」。
「誰在算計朕得水師啊,我說今天上朝朕都心神不寧,總想打噴嚏」。馬皇后的話音剛落,一個老年男子的聲音接茬在人群外響起。
「恭迎萬歲」,馬皇后趕緊從坐位上站起來,帶著宮女們向朱元璋施禮。
朱元璋今天散朝早,回到宮中想起有好幾天沒見到自己的皇后,就帶著太監向花園尋來。遠遠的聽見宮女們在一起議論武將誰更英俊,心中覺得有趣,就制止了太監通報,躡手躡腳*近聽個仔細。正要把肚子笑破時,聽見皇后要帶眾宮女挑夫,忍不住出言打趣。
見馬皇后左勢欲跪,朱元璋趕緊上前把妻子攙扶住。妻子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做丈夫的比誰都明白。每當晚上在皇后宮中就寢時看到胸口上那暗紅色的傷痕,老朱心裡就湧起無限憐惜。當年要不是有馬皇后藏在胸口的糕餅,估計朱先鋒早就在閻羅殿裡俯首帖耳,更不用說擁有這眼前的萬里山河。
「你們也都起來吧」,朱元璋抓住眼前已經不再細嫩的雙手把妻子拉起來,然後對宮女們吩咐。
幾個宮女忙不急迭地站起,先找來塊粗布將馬皇后身邊的石凳擦乾淨了,放上綢墊,請朱元璋落座,然後知趣地閃到一邊,不妨礙他們夫妻說話。
扶著老妻坐下,朱元璋一邊欣賞妻子地手藝一邊嗔怪道:「你明知自己身體不好,還這般勞累幹什麼,這些東西讓宮女們做就行了,實在看不上她們地手藝,外邊還有繡女啊。一旦累病了怎麼辦,難道那苦藥湯子喝著上癮不成」。
馬皇后從未完工的衣服堆裡挑出一件縫了一半的汗衫來,對著朱元璋略微發福的身軀比了比,復用拇指與食指量了幾下,笑笑說道:「別人做的,能有我給你做的合體麼?這塊松江府貢來的棉布是余家特製,用來帖肉穿最是舒服。今晚你先試試大小,明天我把它過一下水,好好捶幾下。這布不比別的,非但洗不壞,而且越穿越軟」。
朱元璋心內一暖,抬手撩開馬皇后落在額前的黑髮,笑道:「也就是你心思密,我是馬上皇帝,穿著鎧甲都照樣睡覺,用不著照顧得這般仔細」。
「臣妾能幹得動時,自然會替陛下盡盡心,我也知道你不缺這幾件衣服,外邊機器做的比人縫的針腳細密,只是妾身閒不下來,況且即使做,亦不知還有為陛下做上幾件的福氣」。
「你本不是什麼大病,何必要說這喪氣話」。朱元璋握著妻子的手瞬間一緊,「陳士泰已經奉旨進京,下月初就能到。朕已經在科學院開了國醫科,專門琢磨這些疑難雜症。咱夫妻不似當年,現在咱內庫裡有的是銀子,朕就是用金子堆,也要把你治好」。
「陛下,你握疼我了」。馬皇后輕輕的歎了一聲,不再說話。
「朕,反正朕不准你棄我而去,這是聖旨,你不能拂逆,閻羅王敢違背,朕就發兵把他的豐都鬼城給拆了」。朱元璋的手鬆開一點,依舊牢牢握住,彷彿一鬆手妻子就會從眼前消失一般。
馬皇后給了丈夫一個甜甜的笑臉,那一瞬間容光煥發,彷彿逝去的青春又重新回到了身上。「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肉麻的話,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我不會棄你,從嫁入你朱家那一天起,已經決定跟著你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朕亦不棄你,無論你到多大年齡,你都是朕唯一的皇后」,朱元璋又用力把妻子的手握了握,轉過頭對太監和宮女們喝道:「都給朕滾遠遠的伺候著,沒見這天熱地方小麼」。
「是」,太監和宮女們四散走開,幾個調皮的彼此相對吐了吐舌頭,躲到聽不見二人說話的距離。
把籃子裡的幾件衣服挨個欣賞了一遍,朱元璋的目光落到已經接近完工的童裝上。這俏生生的虎頭鞋,柔細細的肚兜兜,無一不勾起他當年初次得子的回憶。輕輕地把幾件童裝擺好,朱元璋歡喜地問:「是哪個妃子又懷了朕的龍種了,朕怎麼不知道?還是咱們的哪個公主有喜,難道,難道是皇后,怪不得你幾個月來一直不舒服,這幫天殺的庸醫」?
「那不是老蚌生珠了嗎,皇上盡說玩笑話」,馬皇后笑著說道:「是你的義女劉凌公主,那個光頭傻小子要當爹了」。
「原來是武安國這臭小子,他們家的孩子讓你這麼累,這小子要再不知感激,朕就在滿朝文武面前當眾打他的屁股」,朱元璋嘿嘿一樂:「不過劉凌這小妮子舞刀弄棒可以,做起女紅來未必上得了檯面,也虧得皇后替他們夫妻想得周到」。
「他們家親戚少,下人也就那麼幾個,武安國又不願意納妾,劉凌懷了孕,自然沒人替他準備這些。有機會萬歲勸勸武安國那小子,怎麼著也得給劉凌找個姐妹,省得他一出京,家裡面冷冷清清」。馬皇后看了遠處的幾個宮女一眼,復又低聲說道:「不但咱們家春紅,我身邊這棲霞和碧雲好像都把心思放到了傻小子身上,真不知看上了他哪一點」。
朱元璋點點頭,馬皇后不知這些女兒家看上了傻小子哪一點,自己也不知自己看重了傻小子哪一點,委其以重任則放心不下,棄之不用則於心不甘。「朕且說說看,秀英,你是不是覺得朕待傻小子台苛刻了些,所以才一心想補償他」。
聽到朱元璋喚起自己的名字,馬皇后知道此刻丈夫想聽一句實話。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當初咱們一塊定計把劉凌嫁給他,用駙馬不得領兵的借口奪了他的兵權,見他逆來順受的樣子,我心裡本來就不安。現在見連他起家之根本北平諸商人也把他拋到一邊,更是為他難過。平遼侯爵位雖然不小,卻是個空架子,無依無憑,若論手中權勢恐怕連個知府都不如。朝中對新政不滿的大臣矛頭卻依然對著他,每天挖空心思尋他錯處。他們夫妻的日子看著美滿,其實步步懷著小心。所以臣妾想咱們給他多安排幾個女子,讓他留名不得凌煙閣,至少也做個妻妾環繞的田舍翁,否則咱朱家怎對得住他三番四次對棣兒捨命相救的高義」。
朱元璋也跟著馬皇后歎了口氣,把目光投向遠處。湖上起風了,碧波蕩漾,田田的荷葉如同棋子般擺滿水面。做為一個執掌天下君王,看似隨意落子,哪一步不是經過深思熟慮。「這樣也好,他無所憑依,才會更盡心為皇家賣命。等朕傳位給太子時,自然會把權力交給他。現在可不行,這小子稜角還沒磨平,有了權柄不定又生出什麼事端。其實朕也沒虧待他,雖然沒請他入閣,但留他在御書房問對的次數比幾個內閣大學士都多,並且幾乎出言必從。僅憑這一點,那些想彈劾他的大臣就得掂量掂量」。
「陛下到現在還懷疑他的忠心麼?放眼朝中,最無私的臣子恐怕就是他」。
「朕若是能發覺他有私心就好了,正是這樣,朕才越放心不下。不光如此,這滿朝文武沒一個看事情有他那麼長遠的,總是沒等事情發生預料到結局。想當年一開海禁,就建議朕換庫銀為庫金的也正是他。
馬皇后不做聲了,聰明的她能聽出丈夫話語中的忌妒之意。如果後宮中有一個料事如神,處處都做在自己前頭的妃子,自己也未必能從容面對。可這樣下去,怎對得起劉凌平日對自己的孝順。一旦自己哪天看不到了,丈夫是不是會還記得留武安國做太子輔臣的初衷?
正猶豫如何為武安國說好話時,又聽見丈夫說道:「朕不是忌妒他,朕只是擔心他現在是把真正目的隱藏起來。古來大奸大惡,最初看上去哪個不是大賢。目前朕對他的信任只能到此了,徐志塵他們建議朕鑄幣,朕絲毫沒有猶豫就委託給了平遼侯。今天早朝,這小子又建議朕把天下縣學、府學增加一倍,在縣學恢復古代的御數二科,並著官府出錢支付童生們的米糧,朕都一一照準了。他和邵質爭論時大放厥詞,說讓窮人家的孩子念不起書是國家的恥辱,朝廷的失職,朕亦沒怪他失禮。想當年朕用胡維庸時,也沒到這種每策必依的地步。不過這小子也挺怪,從來沒利用朕的信任安排過私人,奇怪,他真的好像沒有阻撓過朕用啟用或棄置任何大臣」。
連北平的人都逐漸遠離,他還有私黨麼?夫妻二人疑惑地四目相對,這武安國,他到底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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