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第二卷 大風 第十章 較量(3-4)
    較量(三)

    一個漫長的秋天有無數個瞬間,就在這無數個瞬間中的一個片段裡,蒙古人胡和魯——北平天行商號老闆陳天行和燕王朱棣在遼東做了一筆特別的交易。這個交易是如此之詭秘,以至於後來所有當事人都有意無意避免提及此事,偶爾有好奇者刨根問底,被問到的人或者有意忘記,或者含混其詞,或者信口雌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英雄的老去,所有一切就這樣湮沒在歷史的瞬間中,永無真相。

    遼東的一切當然逃不過朱元璋的眼睛,御書房,一個人站在遠離玻璃窗的角落向皇帝匯報,「稟萬歲,據臣的屬下回報,蒙古人陳天行十天前去了遼東燕王軍中,和燕王在中軍帳裡聊了一個下午,當時只有徐增壽大人和張正心大人在場。他們好像達成了什麼交易,錦衣衛回報時,燕王給陛下也寫了折子,估計最遲在近兩天內就能送到京城」。

    此人已經習慣了躲藏在陰影裡,面孔模糊不清,聲音聽起來也有種怪怪的味道。

    朱元璋聞言微微一愣,陳天行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安排在武安國身邊的錦衣衛上月匯報此人曾經在路上和武安國密談,朱元璋已經吩咐各地錦衣衛嚴查此人背景。根據各地反饋回的情報來看,此人是個落魄的蒙古貴族,在北平、河北一帶開著幾家商號。但是光從表面現象很難推測此人是否和北方勢力勾結,畢竟那是他的族人,血濃於水。

    背著手在御書房中踱了幾步,朱元璋壓下心中的煩躁,低聲問:「燕王有異動嗎?你可知他們到底達成了什麼交易?」

    「沒有」,告密者在朱元璋的逼視下向輕輕後退,整個身子幾乎都陷進牆角中,「燕王和整個震北軍還是老樣子,調動兵馬準備在入冬前一舉擊潰金山部,然後迅速向漠南蒙古諸部背後插進。他們的交易應該與國無害,徐大人在和陳天行會面前還整日憂心忡忡,會面後狀態好了很多,據他的貼身侍衛說他當晚曾經自斟自飲,把酒慶賀。好像有絕對的把握拿下整個金山部一般」。

    「好了,你退下去吧,有事情隨時匯報,無論白天晚上」,朱元璋回過頭來,吩咐此人退下,臨到門口又把他叫住,補充道:「賞這次辦事有功人員每人五百兩鈔。著他們認真些,別總是弄這沒些頭沒尾的勾當」。

    「是」,告密者彎著腰,倒退著出了房門。幾乎垂到地面上的頭掩住了他驚詫的表情。因為在最後那一瞬間,這平時在錦衣衛指揮使面前喜怒不形於色皇帝的臉上,他不小心看到了一絲奇怪的溫柔,帶著些悲涼,帶著些無奈。

    「陳天行,陳天行,胡和魯,金山部,到底是不是你的家族,你現在過得還好嗎」?御書房內朱元璋雙眼望向北方的天空,眼角,竟隱隱閃爍有淚光。

    也許在冥冥中真的有命運,世人不過是其手中的皮偶,剎那繁華,也不過是一場操縱於他手上的演出,總是在精彩時刻,曲終人散。總是在最美麗十分,燈火熄滅。當年我不過是個莽撞少年,卻讓你的長髮牽動所有視線,如今我已經擁有了整個天地,這片天地之間,卻已經沒有了你。

    十多天前,陳天行終於趕到了燕王的隊伍附近,憑借武安國的親筆信,朱棣在當天晚上就召見了他。雖然早有心裡準備,震北軍處理事情的速度還是快得讓陳天行感到難以置信。走遍西域和中原,僅僅在燕王麾下有這樣的辦事效率,整個震北軍運轉得如一部機器般協調,穩定。這更加讓他相信了自己對時局的判斷,橫下心來要不惜一切代價完成自己的使命。

    中軍帳不大,支撐帳篷的骨架應該由鋼管和螺栓擰接而成,蒙帳篷的材料和蒙古包一樣採用了厚厚的氈子。在這晝夜溫差極大的草原上,長生天會告訴人們採用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最容易生存,無論是蒙古人、漢人和女直人,他們都會屈從於老天的安排。

    「見過燕王殿下,金山部那顏胡和魯有要事相稟」。被搜檢過沒有挾帶利器後,隨侍衛旅長張正心走進大帳的陳天行大聲自報家門,上身微曲,施了個標準的蒙古禮。

    帳子中的衛士們立刻把手伸向了腰間,中原和蒙古戰爭已經進行了好個月,此人還敢在震北軍中自認是蒙古那顏,膽子端的不小。

    「免禮,說吧」,燕王朱棣不動聲色。

    陳天行抬起頭四下掃了一遍,給緊張的衛士們一個笑臉,不卑不亢地說道「此事關係重大,還請燕王殿下斟灼」。

    朱棣揮揮手,讓左右退下去。正在帳中的徐增壽疑惑地看了陳天行一眼,和張正心一同帳外走向帳外。

    「增壽,正心,你們留下,我們三個人一起聽他有什麼說辭」。朱棣把走到門口的張正心和徐增壽叫住。遼東太大,震北軍將領平時都分散在各自負責的區域中,一直侍奉在朱棣身邊高級將領,只有參謀長徐增壽、近衛旅長張正心二人。經歷遼東戰爭的實戰檢驗,震北軍編制穩定在三三制上,與武安國最初設想稍有不同的是,朱棣經和部下討論,增加了一個獨立的近衛旅。張正心是這個旅的旅長。近衛旅除了負責燕王安全外,在戰爭時還要承擔預備隊的任務。

    二人停住腳步,轉身走了回來。張正心看了看陳天行,快步來到大帳中間的桌子旁拉起布幔蓋住擺在上面的地圖。

    如此不友好的動作傻子才會看不出其中包含的敵對意味,陳天行又笑了笑,淡淡地說:「這位兄弟不必如此小心,一張地圖而已,左右不了戰局。我剛才一眼掃去,早就看清楚了,你現在收起哪裡還來得及。再說,難道還有誰能比我們蒙古人更清楚腳下這片土地嗎」!。

    朱棣和徐增壽故意把地圖擺在桌面上,本來就有示威之意。張正心不知道,所以才會一邊在心裡抱怨二人大意一邊去蓋地圖。現在聽陳天行這麼說,反而顯得自己一方小氣了,乾脆掀開布幔,邀請陳天行一同坐到大圓桌旁。

    「那胡和魯將軍如何看本王擺在地圖上這兩顆子呢」?朱棣從身邊的小盒子中拿出兩個紅星,用針別在地圖上。那個位置是震北軍建造的衛青堡和去病堡,規模極大,儼然若一個小城市。從那裡到金山部過冬地之間是一馬平川,無高山大河阻擋。

    「紙上談兵而已,殿下至少還有六、七顆子在手裡握著吧」?陳天行笑了笑,喝了口茶,把不小心喝進嘴裡的茶葉細細品味了一會兒,依舊不緊不慢地回答道。「燕王殿下,中原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震北軍都在你手裡,但金山部如何安排防禦的您知道嗎」?

    「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保證金山部不到後年」。朱棣也笑了笑,彷彿是和好友下一盤棋般,把手中的紅星星隨意地一個接一個用連在其背後的針插到地圖上,漸漸連成一條曲線。這兩年的堡壘戰術非常有效果,金山部在層層堡壘的逼迫下只能不斷後退,遊蕩在草原深處的蘇策宇如同一個野狼一般在各部附近窺探,只要各部稍有鬆懈,蘇策宇的馬隊肯定呼嘯而至。劫掠一番,然後飛奔而去,趕來救援的蒙古勇士只能望塵興歎。按燕王判斷,這樣打下去,用不了兩年,金山部就會窮死、餓死在草原上。

    陳天行一邊品茶,一邊慢慢地等著燕王把地圖插滿,用手一指地圖北部的位置,輕聲問道:「敢問燕王殿下,這樣步步為營地推進,震北軍有那麼多的兵嗎」?

    「震北軍沒有」,朱棣回答得非常老實,「但是中原有,不知到時候金山部是否有那麼多好漢能和我們碰上一碰」。

    金山部這兩三年來,一直採用游而不擊的方式和震北軍兜圈子,損耗極大。但震北軍也抓不著他的主力,雙方一直維持著一個不尷不尬的局面。明知對方過來是想談判,朱棣語調中依然難免流露出對金山部怯戰的譏諷。我最大的本錢是有整個中原作為後盾,而金山部卻消耗一天小一天,你不著急,我更不著急。

    「燕王殿下錯矣,我金山諸部本來就是逐水草而居,哪裡水草豐美,我們自然向哪裡遷移。兩軍列陣對壘,那是你們中原人的打法,草原上沒有這種陣而後戰的規矩。至於有沒有那麼多好漢,不瞞燕王殿下,蒙古的牛羊在遷徙途中能產崽,蒙古的女人在馬背上也能生孩子,長生天下奔跑的鹿、狍子、野兔、沙雞,是蒙古人取之不盡的口糧。我們生於草原,老於草原,生生不息。今天的少年就是明天的勇士。況且草原這麼大,我們向西遷移二百年,二百年後再隨水草遷移回來,不過幾個輪迴而已。敢問燕王能保證四百年之後中原依然可以戰勝我們嗎。當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漢後依然是五胡亂華之世。李靖和侯君集把突厥人趕進了大漠,唐後契丹、女真、黨項和我蒙古相繼崛起。我們忽必烈大汗殺入中原,血流漂杵,也不過是八十年的基業。從古到今,北方牧人什麼時候真正佔據過中原,中原百姓什麼時候又曾真正佔據過漠北。大家打來打去,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歡喜。現在燕王掃蕩遼東,踏平草原,把金山部趕盡殺絕,也不過是在給別的部落崛起開路而已」。

    陳天行一口氣把話說完,接著品茶水去了。在中原呆久了,喝茶的口味道也刁了,再也不習慣黑心商人運到北方的劣質茶葉,這種江南地道的「嚇煞人香」才對他的口味。大帳中一片寧靜,朱棣、徐增壽、張正心都在年少氣盛時代,封狼居胥是很多少年人的夢想,至於封完了狼居胥後如何,大家考慮得的確不算很多,目前最有效果的辦法是移民。遼東南部地區可以移民過來,永久佔領。遼東北部,恐怕沒有漢人能生活得下去。陳天行所說不過給其他部落開路的話,的確有些道理。

    見眾人半晌無話,陳天行喝夠了水,又追加了一句,「況且燕王殿下,您真的還有那麼多彈藥嗎」?

    蒙古人炸掉北平火藥廠這一手玩得的確漂亮,雖然陳星已經奉旨戴罪立功,到天津去建新的火藥廠,北平火藥廠也在其女兒陳青黛的掌管下恢復了一部分生產。但是,震北軍和安東軍的補給的確遇到了很大困難,基本上都是憑借庫存支撐。北平和京城緊急生產出來的彈藥供應最前線的璞英、藍玉和馮勝都很勉強。

    「你以為這次炸了我們的火藥廠,劫走了李先生就佔了便宜嗎,不,你錯了,陳老闆,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李先生當年寧可被打死都不肯與你們合作,難道現在老了反而會任憑你們擺佈嗎!你炸了北平的火藥廠,我們有錢,有人,再建十個也不成問題。你們炸得過來嗎?況且沒有彈藥,我們中原的漢子在馬背上也未必輸給你們蒙古人,只是我中原人不像你們蒙古人那麼野蠻,把對方的老弱婦孺全部殺掉,否則,就憑震北軍,足夠讓你們蒙古人永遠翻不過身來」!聽到陳天行提起火藥,張正心再也按不住心頭怒火,騰地站立起來,指著對方的鼻子怒斥。李善平是他的啟蒙恩師,連張正心這個名字都是李善平所贈,有武安國的信,他不能將此人怎樣,但也不能容忍此人在震北軍的中軍帳內大放厥詞。

    「小哥好大的火氣,千萬別冤枉好人,劫走李先生和炸掉北平火藥廠的事情都不是我們金山部干的,我們金山部今年一直打算和燕王殿下講和,根本不會做這種給自己添麻煩的事。這不過是別人做了,要我們背黑鍋而已。陳某千里迢迢找武侯爺要信物,就是怕到了震北軍中大家說不清楚。陳某的話大家不信,武侯的話大家總會信吧。況且陳某在中原還有十幾個店舖,既然暴露出來,就相當於抵押給大家了。那十幾萬兩的家當,陳某再有錢也不會隨便扔掉,你說是不」!陳天行動也不動,友好地對張正心笑了一下,慢慢地解釋。眼前這個少年剛及弱冠,已經是燕王麾下的大將,真可謂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幾年,中原才俊如春雨後的草芽般相繼冒出,自己舌戰時雖然寸步不讓,但心裡卻如同明鏡一般清楚,僅憑人才這一項,草原上的部落已經輸了。

    「如果是和談,那顏應該去京城見陛下才是,燕王殿下雖然掌管遼東事務,但也沒有擅自決定戰和的權力」。徐增壽拍拍張正心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後繼續對陳天行說道:「況且漠南、漠北和漠西蒙古諸部和我大明激戰正酣,那顏此時來和談,不知是奉了誰的命令」?

    這兩句話一下子把議題扯到正事上,對方如果還不托出底盤,那麼接下來肯定要下逐客令。徐增壽的話說得很明白,要和談,儘管找朱元璋去談,震北軍只管戰,不管和。金山部也只是蒙古諸部中的一小部分,木華黎的子孫代表不了蒙古諸部,他們的死活黃金家族也未必放在心上。

    從進帳那一刻,這個不大說話的年青人就吸引了陳天行的注意力。從行為上判斷,此人在震北軍中應該是除了燕王之外第二號決策人物,不敢怠慢,陳天行賠著笑臉解釋:「我僅僅代表我們金山部來議和,不,可以說是和燕王殿下做一筆交易,剛才,不過是在分析彼此的籌碼,也好漫天要價,著地還錢不是」?

    「漫天要價,著地還錢,陳兄真是個生意人,這麼回說笑話」。徐增壽也打個哈哈,避開剛才劍拔弩張的僵局。既然武安國的信中說此人沒有惡意,那不妨聽他把話說完。

    看眾人臉色有所緩和,陳天行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但盡量讓每個字都很清楚地說道:「我金山部三十萬眾準備脫離其他蒙古各部,內附中原,請燕王殿下接納」。

    「內附」!這句話如晴天霹靂一樣,讓所有人呆在當場。震北軍辛苦準備了兩年,即將對金山部發出致命一擊之前,先是被陳天行當頭潑了幾盆冷水,接著又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了腦袋。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陳天行把這件事說成了交易,金山部肯定要求大明給予足夠的回報。這是筆天大的交易,朱棣不用再看地圖就知道其內在價值……金山部本來也應該屬於漠東南蒙古的一部分,因為他勢力過於龐大,人們才習慣以其老巢金山名之。越過金山部領地,沒有其在身後斷絕物資通道的威脅,震北軍可以直接插到蒙古人身後,以翁牛特、烏齊葉特為主的漠南蒙古諸部的老巢屆時將毫無屏障地暴露在震北軍面前。整個明蒙戰局可在和議達成的瞬間決定勝負,屆時,失去了東北屏障的漠南蒙古將第一個成為交易的犧牲品,東線大寧之圍一戰能解,璞英和張翼的部眾反而成了吊住捏怯來嘴巴的魚鉤,讓他吐不出來,吞不下去,只能眼看著震北軍和安東軍前來收線。北路,蘇策宇的馬隊可以直奔北和林,端了脫古思帖木兒的老巢。說不定李善平都有生還的希望。這個餡餅實在太大了,大得超過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金山部有什麼要求,你先說出來,我看能否做主」。朱棣穩了穩心神,盡量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對燕王來說,應該是一筆大買賣,對我們金山諸部來說,也涉及到整個部落的命運」。陳天行欣賞朱棣的穩健,只有不貿然答應接納金山部,才更有可能兌現自己的諾言。以往和漢人做生意的經驗告訴他,胸脯拍得啪啪響的人,往往是最不遵守承諾的人。

    「首先,我們金山部要求遷移回遼陽、開元一帶,遼河以南你們漢人聚居的地方,我們不去,遼河以北,開元、泰寧這些已經被你們佔據的地方一直到捕魚兒海,我們世代居住的牧場得依然允許我們金山部自由放牧。作為回報,金山諸部歸附大明管轄,我們和女直諸部一樣,共同奉大明皇帝為天可汗。大明可以在這些地方建造城堡和商棧,但不能向金山部收稅」。陳天行唯恐對方聽不清楚,一字一頓。張正心取來紙筆,一字字記錄。

    第一條其實是遼東戰役中,朱棣與女直人和議的翻版,沒什麼改動,所以朱棣當即拍板,答應停戰後上本給朱元璋,盡力促成此事。

    「第二,也和女直諸部一樣,各部所轄之地,皆為大明領土,大明可派遣官吏,管理在金山部走動的其他各族百姓,但不得插手金山部內部事務。如果雙方百姓衝突,金山部蒙古人打死了其他各族,我們會交出一個兇手。其他各族百姓打死了金山部蒙古人,也要一對一抵命。誰也不能欺負誰。其他律法條款參照此款,對等制訂,雙方要立碑為證,永不反悔。作為回報,金山部永遠向大明其他部族百姓敞開,大明商人可以隨意來做生意,開工廠,金山部負責這些人的安全和財物不受不法之徒搶掠。」

    徐增壽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大明百姓隨時來金山部地做生意,其實相當於永遠互市,表面上金山部付出了一些,實際上金山部賺了個大便宜,這個陳天行,肚子裡全是生意經。但即使這樣,也沒脫離和女直諸部的合約範疇,答應下來沒有什麼爭議。雙方就細節又說了幾句,著落張正心記好,約定在皇帝批准後再仔細敲定其中具體細節。

    「你們金山部的各級官吏任命後必須上報朝廷,上報後不得隨意撤換更改,朝廷也會給他們發俸祿」。朱棣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措詞盡量在對方可接受範圍內。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三條,大明必須給予金山部各級官吏不低於原來在大元為官時的位置和封爵,我金山諸部的勇士除非應原來的頭領號令,不奉大明皇帝調遣。亦不得被大明解散」!陳天行盡力會聚目光,望著朱棣的雙眼說道。

    「不行,這一條父皇不會答應」。朱棣給出了他預料中的答案。

    「保留武裝,不聽調遣,這和原來沒有內附的金山部沒什麼區別啊!陳兄這個價錢要得也太高了,我看金山部既然內附,這勇士們呢,還是讓他們回家為好,免得哪個御使抽瘋,參上一本,說金山部歸附後圖謀不軌,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陳天行這個時候來談歸附,明擺著是看準了大明被蒙古偷襲初戰不利的當口,以圖獲取最大的利益。徐增壽想明白其中原委,開始著地還錢。

    「我知道燕王殿下不會答應,害怕我金山部恢復實力後會背棄大明,不如這樣,和議成功後,我金山部勇士將追隨燕王殿下把馬刀劈向任何敵人。這樣我們金山部等同於我金山部自斷退路,自然不會有人懷疑我們會背叛大明」。陳天行提出了自己的退步方案,一旦把戰刀舉向本族,金山部就徹底被蒙古諸部拋棄,這個代價的確很大。

    「我不會讓你們自相殘殺,否則你麾下的勇士一定死不瞑目,況且真打起來,你們念在同族份上出工不出力,反而影響我方士氣」。徐增壽堅持不肯上當。真的帶一票蒙古武士在身邊,臨陣倒戈的滋味誰能受得了,朱棣也輕輕搖頭。

    「那燕王殿下看這樣如何,我再退一步,金山部保留部分武士謹做對付馬賊用,數量不低於一萬,也不超過大明給的上限。和議成功後,我族武士將對著長生天發誓,世代只奉燕王號令。無論燕王百年後誰被大明封為燕王,金山部勇士永是燕王侍衛,終生不叛,這樣如何」?

    「這…….」。其中彎子實在太多,朱棣不敢馬上答應。

    「聽了燕王調遣,相當於聽了朝廷調遣,這已經是陳某最後能承諾的事,請燕王殿下務必思量金山部現狀」!陳天行期盼地看著朱棣,等待著他的答案,平靜的表情掩飾住心臟的狂跳。

    「為什麼只奉世代燕王的號令,別人怎麼不行」?朱棣感到有些奇怪,追問道。陳天行這個條件退得很古怪,不由人不好奇。況且私設部曲罪名甚大,他不敢答應,也不敢保證朱元璋一定能答應。

    「因為這裡邊包含著和燕王殿下的一筆交易,殿下不妨聽聽下一個條件」,陳天行慢慢把話帶向最終主題,「第四個條件是,無論將來陳天行對金山諸部說燕王殿下什麼,殿下都必須當是一個欺騙下屬的謊言,大家打了這麼多年,我必須給諸部勇士一個理由。並且燕王要奏請萬歲答應在下,永遠不得追究。只要答應了這一條,金山部三十萬眾,四千里江山將俱屬大明」!

    較量(四)

    和蒙古人打了這麼多年仗,突然有一天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成了蒙古人,燕王朱棣無法不承認現實的荒誕。派人給陳天行安排了休息之處後,他在中軍帳內圍著圓桌兜起了圈子。徐增壽和張正心開始還眼巴巴地看著他,等他拍板。後來實在被轉得暈了,乾脆每人抱了一杯茶,自顧自地品味。至於此時茶的味道,估計誰也品不出。他們也被陳天行的建議嚇住了,對方說得沒錯,這是一筆天大的交易,就看你有沒有交易的膽量。

    轉了一個多小時,朱棣「砰」地把自己摔進張、徐對面的椅子中,抬起頭,望著二人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們,看看我長得像蒙古人嗎」?

    徐增壽看了看朱棣被征塵染得黑裡透紅的國字臉,笑了,「不像,你比蒙古人好看得多,他們的眼睛都像陳天行那樣,我看過總覺得後怕」。

    「你呢,正心」,朱棣被徐增壽說得心裡舒坦,暫時放過他,揪住低頭裝喝茶的張正心發問。

    「我看也不像,不過殿下也不太像漢人,這種樣子我們懷柔說叫賴族」。

    「賴族」,徐增壽一口茶水直接噴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差點被嗆暈過去。三個人哈哈大笑,在解決不了問題時,說個笑話不失為轉移注意力輕鬆一下的好方法,震北軍中悍將常茂最擅長此道,近墨者黑,日子久了,張正心也得了他幾分真傳。

    賴族本是南方的一個族群,元朝時漢人受歧視,很多人就想盡各種方法把給自己貼一點蒙古或色目血統,雖然貼了之後挨得欺負一樣多,但心裡總認為自己的血統比同伴高貴了那麼一點半點,促狹的人便名此輩為「賴族」,取其『賴個蒙古族』之意。今天陳天行要讓朱棣冒充其母為蒙古族,正符合「賴族」條件,張正心如此稱之卻也不枉。

    「我總覺得這不是正道,他金山部願降就降,不願意降就戰,這麼搞算做什麼」。等大家笑夠了,張正心認真地建議。

    「我倒覺得陳天行提的這個交易可行,金山部的貴族們明顯不想再打下去了,但是他們又得給部族武士們一個交代,所以才想出這麼一個自欺欺人的辦法。況且我們現在也沒有快速解決掉金山部的把握。只是這樣一來,殿下未免……」。徐增壽老成持重,謹慎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他沒把話說完,但是誰都明白其中的意思。朱棣對此感觸頗深,諸位王爺中,現在以朱棣功勞最大,也最受眾人排擠。幾個哥哥弟弟們已經不止一次抱怨過朱元璋偏心,把戰功全讓老四立了。特別是朱元璋下旨「日後開疆拓土戰役中,誰打下的土地就作為誰的封地」之後,眾位王爺更是把燕王看成了眼中釘,恨不能立刻把他的軍隊瓜分掉,然後每個人都去橫掃天下。他們看不到懷柔城外戰到身邊只剩下一個護衛的風險,他們眼裡只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無限風光。如果朱棣再有一個蒙古族母親的傳聞,更是給其他王爺添了詆毀他的利器。

    關於自己的母親,朱棣早已沒有印象。從小他是在馬皇后身邊被扶養大,和太子朱標如一母所生般親密,在他自己心目中,馬皇就是自己親生母親。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和眾位兄弟們不同。各位兄弟或者像哥哥朱標一樣身上滿是江南人的斯文,或者像父皇一樣帶著天生的狠勁。惟獨自己,兩種風格都有些,並且身高比哥哥弟弟們高出太多,臉型也差別很大,如果是放在平常百姓人家,外人很難相信他們是同一個父親的兄弟。

    小的時候朱棣問過朱元璋他親生母親是誰的問題,每當此時,朱元璋或者告訴朱棣其母早喪,或者大發雷霆。宮中的人都會跟著不開心好幾天,所以這個話題特別敏感。隨著時光流逝,朱棣自己已不想再問,今天陳天行的一筆交易,反倒勾起了他的心事。

    「王兄王弟們那裡我不在乎,反正太子殿下身體健康,又深得父親歡心,諸臣敬重,大家無論怎麼使勁兒,皇位都非太子哥哥莫屬。他們看我礙眼,話題多得是,添這一條算不得什麼。這筆交易下來,我們震北軍又可以少戰死很多兄弟,大寧困局也能早些解開。璞英帳下那個花小子帶著輜重都幾進幾出了,我們還無力去救,問心實在有愧。只是如何給父皇一個交代才是正經,畢竟父皇不點頭,我們再折騰也沒有用」。猶豫了好半天,朱棣終於做出決定,今年中秋和遼東各部族首領會晤的日子快到了,近期無論從軍火上和時間上而言都不具備和金山部決戰的條件,不如緩一緩,等等皇帝的旨意,再等等武安國,等他在北平穩定住局勢後,大家再度聯手。燕王依然相信只要有武安國在,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我看這樣,我們把目前局勢和陳天行的建議原封不動地上報萬歲,萬歲乃不世英主,朝中老臣也多深謀遠慮之士,肯定能拿出最好的辦法來。無論是戰是和,我們照著做就是」。徐增壽仔細想了想,也建議讓朱元璋自己決定這件事,這樣大家的責任都會輕一些。燕王除了自身利益之外能考慮到軍中弟兄的死活,自己不能不替他多準備幾招後手。

    「無論別人怎麼說殿下,或者殿下真是蒙古人又怎樣,沒有殿下,就沒有北平和震北軍,反正我們永遠和殿下站在一邊」。張正心知道燕王的難處,仗義直言。沒有北平新政,就沒有他一家現在的生活,無論是感情方面和既得利益方面,他都會做出這種選擇。豈止是他,震北軍大部分將士不知不覺間已經把命運和北平綁在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燕王朱棣的奏折比錦衣衛的密報只晚了兩天,路上不停的換馬,護送奏折十幾個士兵風塵僕僕地衝進了京城。街頭百姓聽到馬蹄聲紛紛躲到兩旁,不停議論。

    「他叔,又怎麼了,這幾個士兵好像從江北過來的」。

    「嗨,還能怎麼著,打勝仗了唄,北邊韃子和咱們打了快半年了,也該分個勝負了」!

    「不對,我看這事兒有點玄,打了勝仗應該沿街邊跑邊喊才對,就像前些日子玉門關大捷,藍玉將軍的報信使者那嗓門,嚇得我家老母豬都炸圈了」。

    「你當人家震北軍和藍玉一樣啊,人家那叫穩重,看看那衣服就知道,和別人差別大著呢」。

    「就那花裡呼哨的,怎麼看怎麼像癩蛤蟆皮。還有他們那個怪怪的靴子,北平出的,說是戰士靴,賣得死貴,我兒子就買了一雙,花了一個月的飯錢,當寶貝似的就差被窩裡也穿著了。不過震北軍能打是沒錯,還沒聽說他們敗過呢」。

    「對啊,我家隔壁那小六子前兩天還吵吵著要去遼東參加震北軍,嚇得他爹整天不敢出來幹正事,寸步不離地看著」。

    「嗨,刀劍無眼,你當震北軍就刀槍不入了。不過這話又說回來,所謂富貴險中求,這兩年震北軍中官兒升得最快,爵位也最多,那國士頭銜封了一堆堆的」。

    「國士怎麼了,又沒有俸祿」。有人帶著嫉妒和羨慕說。

    「雖然沒俸祿,但光宗耀祖啊,見官不拜,和舉人老爺一個待遇」。

    這年頭,壞事、好事、好事、壞事接踵而來,每天都讓人目不暇接。百姓們已經習慣了逐漸加快的生活節奏,有點兒新鮮事反而添了閒談時的話題。反正蒙古人再厲害,也打不到京城來,快半年了,他們不還是在關外呆著。如果識字,就抓緊買明天或者後天的報紙,士兵們帶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會出現在上面。朝廷似乎也看到了報紙傳遞消息的快捷,有什麼新鮮事或者命令總是第一個透露給報紙。京城現在的大報小報逐漸多了起來,《北平新報》、《北平春秋》這兩家北方報紙依然盜版多過正版,《江南新聞》、《兩江舊事》這些本地報紙則因為地方近而沒人盜。據說北邊和這正好相反,那裡的商人派專人盯這邊的消息,每天周記快遞的夥計除了帶信之外,馬背上肯定會帶一大袋子這邊的報紙。雙方的商家對此都採取睜一眼閉一眼的態度,畢竟在這個年代,任何人沒有財力專門到異地快馬買報紙來看,也沒有任何商家有財力把自己的報紙送到千里之外。通過盜版互通有無,倒成了大明報業的一大特色。

    讓報館和好事者失望的是,這群士兵送信到宮廷後,大內沒有任何消息透出來。士兵們被問及信件的內容,則個個搖頭,說是機密奏章,看了會掉腦袋。在他們口中,震北軍近期除了小鬧地剿滅幾伙馬賊之外,再沒有其他大捷可以炫耀。他們匆匆地來,匆匆地帶著皇帝的密旨北去,來去同樣神秘。

    這是一個秘密,一定有非常驚人的新聞在裡邊。嗅覺敏銳的報商們緊張地屏住呼吸,每天派人四處打歎。從皇宮太監到大臣家僕,從京城到北平,幾家報紙用盡渾身解數,找不出半點兒端倪,只有好稱消息最靈通的《北平新報》老闆詹臻躲躲閃閃地說「一個月內自有分曉」。氣得大家背地裡直問候他的家人,這個詹老闆是鷺鷥腿上劈肉的角色,如果讓他拔了頭籌,分享消息時少不得看他的臉色。

    詹臻也不知道內幕是什麼,唯一比眾人多出的一點兒優勢是他和武安國走得近,從武安國身邊的蛛絲馬跡發現此事和金山部有著莫大的關係,金山部遠在遼東之北,他手下的夥計還沒有混到金山部再活著回來的本事,所以他也只能等,等待水落石出,等待自己抓住其中利益所在,這年頭,消息領先一步就是商機,落後之能眼睜睜跟在別人身後吃屁,這些年的發財經驗告訴詹臻這個百試不爽的真理。

    遙遠的草原深處,金山部的勇士們一樣渴望著事情的真相。讓他們又恨又怕又佩服的老對頭武安國回北平了,這個和蘇策宇一樣惡魔般的人物會給大家帶來什麼,所有人都不敢去想,懷柔城外那一仗倖存者缺胳膊少腿的艱難生活成為眾人眼中揮之不去的陰影。遼東戰後,大伙的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牛羊越來越少,茶、漆器、鍋碗瓢盆越來越少,女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三年的仗打下來,現在小孩子都不得放鞭炮,以免驚了眾人,以為震北軍來襲。這擔驚受怕的日子不是人過的,所有人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想要西遷,漠南蒙古各部堵住西去的路。為了整個蒙古族的利益,他們只能作為犧牲被獻給長生天,葬身於漢人的炮火下是他們最終的宿命。

    讓武士們迷惑的是,現在部落的貴族反而輕鬆起來,不再每天逼著大伙為上戰場而訓練。牧民們抓住這個機會在秋天裡給牲口積膘,冬天快來了,這裡不比開元,漫長而寒冷的冬天裡,多一分肥肉就多一分生存下來看到明年草綠的希望。牛羊如此,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在生存面前,一切其他理由都顯得渺小而卑微。大戰將臨,神秘緊張的氣氛壓抑得人透不過氣來。

    草原深處的大帳內,老太尉觀童臉上的皺紋如大地上的裂縫一樣深。納哈出戰沒後,觀童繼任了元太尉的職務,金山諸部名義上都歸他統屬,三十多萬人的命運把握在自己手裡,讓他不得不放棄原來堅持的很多東西,包括作為一個蒙古武士的榮譽。

    早有迷惑不解的部下問過他為什麼不再為戰爭做準備,都被他以「得到確切消息,震北軍近期不會進攻」的借口推搪過去。此時的他必須等待胡和魯(陳天行)的消息,必須等待那個傳說的答案和朱棣的反應。

    只要閉上眼睛,數月前與胡和魯會談的一幕就會出現在他面前。這不會是真的,這不會是真的,老觀童拚命的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思路偏偏向這個方向走。就像溺水之人突然揪住一根稻草,明知不可能救命,依然不會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胡和魯,你說那個謠傳是真的,他真是我們金山部娜仁托婭(霞光)的兒子」?

    「這個消息千真萬確,當年與那仁托婭郡主一同被掠走的蒙根其其格(銀花)還活著,就在科爾沁部深處的草原上,那仁托婭也活著,只是不想見我們,我們當年把他獻給皇上,辜負她太多,她永遠不會原諒我們。但她是不是懷孕十三個月才生子,我無法打聽到事情的真相」。陳天行一臉鄭重,完全不像在編一個謊話。

    老觀童心中一凜,突然升起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當年那仁托婭被掠走之前據說已經懷孕,如果懷孕十三個月生子,那就是說她在被獻給朱元璋這個強盜頭子時已經懷上了先帝的骨肉,遼東這個和金山部不共戴天的仇敵朱棣就是自己的親外甥,也許就是先帝的血脈,按蒙古族有能者接位的老規矩,他應該有資格成為整個蒙古族的大汗。長生天啊,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想讓蒙古族用這種方式來重現成吉思汗的輝煌。

    從胡和魯手中接過朱棣的畫像和順帝的畫像放到一起,觀童鼻子突然一酸,這個少年依稀就是自己當年的影子,那笑容和目光和妹妹那仁托婭如此相似,血肉之情讓他真的想現在就衝過去給朱棣一個深深的擁抱。

    「他絕對是那仁托婭的孩子,但和先帝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比較了半天,觀童還是有些猶豫。

    「我知道,但是這時候我們談和,才能得到最好的待遇。現在大元和明朝實力相差太多,兩軍膠著情況下,最後獲勝*的是國力。等戰局明朗後我們就換不回這個條件了,做生意要講究時機」。胡和魯單純從利益上分析交易的得失,「他們什麼時候把金山部當作一體過,我們憑什麼為他們墊背,不像好辦,把先帝的畫像改改就行了,沒有必要為他一個人葬送我們金山三十萬眾」。

    看著自幼一起長大的同伴用筆在先帝畫像上隨意塗抹,觀童啞然。那仁托婭回家省親路上被人掠走是個秘密,以她的性格,這個野丫頭有一萬個可能是自己逃走,但怎麼遇到了朱元璋,怎麼成了他的妃子,誰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大家眾口一詞說是被朱元璋手下大將常遇春搶走,作為禮物獻給了朱元璋,最後鬱鬱而終。可是,當時朱元璋勢力正在江南,怎麼有功夫到北方來掠人,並且掠一個不受寵愛的妃子。如果當年金山部不是為了討好皇帝,那仁托婭應該和胡和魯是草原上最幸福的一對大雁,可惜現在一個生死未卜,一個形單影隻。

    「胡和魯,你也該找個女人結婚了,無論如何,現在那仁托婭不可能再嫁給你。你身上流著蒙古族最高貴一脈的血,不能這麼就斷掉」。

    「什麼叫高貴,我又不是種馬,那仁托婭只要還活著一天,我就等她一天,直到有一天我知道她確實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那我就再也沒什麼留戀了」。陳天行搖了搖透,帶著看穿一切的笑容說道,「重現大汗榮光是你們的事,我只追逐我心中的東西」。

    「妹妹呦,哥哥趕車去販鹽巴,走了四百里路,大風大雪遮斷歸途。妹妹呦,哥哥趕車勒勒車歸來,走了四百里路,找遍草原不見你的影子……」,寧靜的草原上響起牧人的長調,悠揚淒婉。

    酒徒註:1、朱棣的母親之迷是一個傳說,蒙古人北歸後流傳說朱棣是元順帝的兒子,酒徒這個傳說就像乾隆生於江南陳家一樣,不過是一個心靈安慰而已。作為情人節的故事獻給大家,至於那仁托婭和朱元璋以及陳天行又發生過什麼故事,大家自己想吧,有時間情況下酒徒寫個外傳給大家免費看。

    2、蒙古長調是一種歌詞不定的民歌,《販鹽》是其中之一,是首廣為流傳的情歌。

    3、歷史上,的確有金山部二十萬眾歸降的記載,不過是馮勝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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