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集四海風狂第一節夜談隱密
「勝利了?」陳凡一愣,他離開思鄉谷時,局勢還是岌岌可危,王城危在旦夕,桑公世家已經勝利在望,怎麼可能在短短十天之內急轉直下,扭轉乾坤呢?
「真的勝利了,北疆已經收復,大軍正全速向南推進……」禹谷子太過激動,臉漲得通紅,連咳三下,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蒼白,萎靡不振。
陳凡見那位九弟也是傷勢較重,連忙說道:「有話待會兒再說,快快調息。」其實他自己也筋疲力盡,渾身巨痛,只是功力較深,強行支撐著。
說話間,禹谷子帶領的數十名丹師陸續趕到,看到他們躺在地上,均大驚失色。
其中一位化丹後期老者最為急切,飛快地問道:「谷長老、書長老,敵人在哪裡?這位是道友誰?」
禹谷子嘴角流下了一絲鮮血,艱難地取出一枚丹藥,小聲說道:「敵兒跑了,這位就是我大哥夏孤子,咳咳,青長老,你臨時指揮一下。」隨即與書長老盤坐下來,服藥調息。
藍荒殿眾人個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而粗糙,滿臉風霜,風塵僕僕,兩眼一張一合間,精光四射,掩飾不住濃濃的殺氣,粗獷而威武,氣宇軒昂,遠遠就覺一股豪氣撲面而來。
青長老也不例外,只是白髮飄飄,臉上堆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大約有六、七十歲,他經驗豐富,老誠持重,立即吩咐眾人散開,在五十里範圍內布下三道警戒線。
陳凡暗讚道:「好一群鐵崢男兒,雖不細膩但豪情滿懷,充滿了陽剛之氣,也許北疆的環境極為惡劣,鍛煉了他們強壯的體魄,堅強的意志。」
迅速安排妥當之後,青長老轉而向陳凡拱手,神色極為恭敬:「夏前輩,您放心入定吧,晚輩等給您護法。」瞥了瞥地上的鐵棍,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似乎有些悲憤。
陳凡含笑點頭:「辛苦你了……對了,不少桑公世家的長老還在思鄉谷外,好像有二百多人,不過,他們都身受重傷,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千萬不要讓他們跑了……嗯,還有,不要活口,逐一仔細搜身,所有的物品都不要放過!」
「那麼多人?」青長老怔了怔,緊接著眼睛一亮,眉飛色舞,殺氣騰騰:「夏前輩說得對,哼,這些兔崽子罪大惡極,應該千刀萬剮,扔在荒野喂野狗,呵呵,晚輩保證完成任務。」
「快去快回!」陳凡心中稍安,服下飛昇丹入定。
許久,陳凡睜開眼睛,傷勢痊癒,發現天色已暗,彎彎的月牙掛在頭頂,時隱時現,三兩顆星星眨著眼睛,四周漆黑一團,萬籟俱靜。
青長老與十名化丹師站在百米之外,圍成一個警戒圈,他們紋絲不動,全神貫注,神識擴大到極限,搜索四周的任何動靜,不敢有絲毫大意,看來藍荒殿的殿規極其森嚴。
禹谷子與書長老仍然在入定,渾身金光四射,頭頂最為明亮,耀眼奪目,在黑夜中尤其醒目,他們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
陳凡靜靜地坐著,暗自想道:「此戰結束,百草堂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全族得以保存,乃不幸中的大幸,而且兩殿已經取得勝利,桑公世家無暇顧及,可以安心地搬回百草山,以他們的人力、財力,很快就能重建家園,只是丹師的損失很難彌補,也許百年之後才能恢復元氣。」
想到這兒,不由陷入沉思:「我也該走了,從此以後,與百草堂毫無干係,唉,去哪裡呢?上清宮?找白雲子?藍雲子?不,應該先去找桑宮千虹,尋找黑皮的下落,桑公世家風光不再,覆沒在即,最好在暗中加一把火,哼哼,落水狗最好打,不能讓他們得到任何喘息的機會,必須斬草除根,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大哥!」禹谷子兩人醒來。
陳凡含笑道:「禹賢弟,可喜可賀,呵呵,不知你們打到哪兒了?」
「大哥別急!」禹谷子喜逐顏開,指著書長老說道:「介紹一下,這是我九弟,一母所生,九弟,我兩次為大哥所救,如同再生父母。」
書長老的面貌與禹谷子有九成相似,身材同樣魁梧,虎背熊腰,但性格似乎比較方正,不苟言笑,忽然一磕到底:「小弟禹書子見過大哥。」
陳凡連忙將他扶起,笑瞇瞇地說道:「書賢弟不必如此,咱們都是好兄弟。」
禹書子卻執意不從,連磕三個響頭:「您是我三哥的救命恩人,三哥每天嘮叨您,小弟敬慕已久,從今天起,也是我的大哥。」
陳凡緊握著他的雙手,大喜道:「好,又多了一位生死兄弟,哈哈,天從喜降,今天是五喜臨門。」
禹谷子奇道:「何為五喜?」
陳凡扳著指頭算道:「兄弟重逢為一喜,結交書賢弟為二喜,兩位賢弟修成金丹為三喜,藍荒大勝為四喜,擊退強敵、百草堂安然無恙為五喜,不多不少,正好五喜。」
「對,五喜臨門,大吉大利!」禹谷子拍手笑道:「小弟與九弟五日前剛成金丹,知道大哥形勢危急,立馬趕過來想為大哥解圍,沒想到大哥一人就解決了問題,呵呵,不知大哥是如何對付三十萬大軍?」
陳凡簡要地講述了事件的經過,晃了晃鐵棍,說道:「禹賢弟,這就是桑公程的兵器,你們看看,那傢伙真是個大狗熊,可不是一般的凶悍,任何人都感到非常棘手,為兄寡不敵眾,為了不打草驚蛇,呵呵,不好意思,只好在背後下手。」
兩人早就看到鐵棍,此時更是咬牙切齒,禹谷子大聲叫道:「青長老!」
青長老拎著兩隻大包裹,快速跑了過來,放地後拱手施禮:「谷長老有何吩咐?」偷偷地看了鐵棍幾眼。
禹谷子將鐵棍扔過去:「那個桑公程已經死於夏前輩之手,這是他的傢伙。」
青長老雙手顫抖,輕輕地撫摸著鐵棍,忍不住悲從心來,老淚縱橫,一片悲切,久久不語。
禹書子默默地說道:「大哥,桑公世家都是窮凶極惡之徒,而桑公程是最凶殘的一個,嗜血如命,殺人如麻,罪行纍纍,死在他手裡的兄弟不下八、九十人,青長老的兩個弟弟、三個兒子、五個侄人都被他所害,咱們都恨之入骨,稱之為頭號劊子手,數十次圍剿都功虧一簣,沒想到他竟然死在這裡,真是大快人心。」
「咚!」青長老突然扔下鐵棍,跪倒在地上,邊磕頭邊痛哭道:「晚輩與這狗雜種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夏前輩除去此賊,恩重如山,晚輩……」
「青長老請起!」陳凡知道他最起碼有四、五百歲,應該比禹谷子還長一輩,急忙將他攙扶起來,安慰說道:「此賊已經碎屍萬段,青長老節哀!」
青長老抹去兩道淚痕,連連點頭:「為了家族的事業,成千上萬的族人前赴後繼,晚輩等沒有私仇,只有公利,但是一想起那些死去親人,還是忍不住心裡難受……」
陳凡心中一歎:「還是家族利益高於一切,唉,其實與桑公世家、百草堂沒有什麼區別,太可怕了,今後不能於藍荒殿交往過密。」
青長老平靜了許多,輕「哦」一聲,說道:「夏前輩,共計三百六十九個兔崽子,其中有二百二十八個活口,全部當場擊斃,這裡是繳獲的丹藥和靈劍,請您驗收。」
「好,幹得好!」陳凡看也不看一眼,輕笑道:「都交給你處理吧,我用不著這些。」
「這……?」青長老看了看禹谷子兩人。
禹書子擺擺手:「拿著吧,我大哥並非常人,區區物品還不放在心上。」
陳凡忽然一拍腦袋:「對,差點忘了!」抬頭看著兩雙明亮的目光,不由笑道:「兩位賢弟,百草山可能還有部分余逆,咱們現在去掃蕩一下,呵呵,百草堂如今實力大損,無力自保。」
兩人哈哈大笑:「咱們帶了這麼多人,目的就是尋找他們的蹤影,好,一舉二得,咱們走!」
大隊人馬直奔百草山,浩浩蕩蕩,氣勢極盛,進入山中就分開行動,三個金丹師各帶一隊,從東、北、南向深處搜索。
百草山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一座座山峰、一個個山谷都安靜得讓人心顫,而且了無生氣,就連飛禽走獸也完全絕跡。
不到半個時辰,三隊在靈芝島祖師堂匯合,果然有五名化丹師、九名煉丹師留守,禹谷子哈哈大笑,大手一揮,眾人一擁而上,瞬間就剁成肉泥。
凝視著破破爛爛的祖師堂,空蕩蕩的廣場,陳凡徘徊許久,感慨萬千,沉默不語。
禹谷子兄弟見他面顯憂色,相互使了個眼色,默默的站在一旁。
陳凡略一轉頭,輕輕說道:「兩位賢弟,為兄覺得那個寧長老是個大麻煩,他已經入魔,假日時日,必成大患,修士界無人能敵。」
兩人臉色微變,沉默片刻,禹谷子忽然開顏一笑,眨眨眼睛:「大哥請寬心,一切交給咱們藍荒殿,嘿嘿,逆通雖然厲害,但也有致命的弱點,殿主有辦法對付他。」
陳凡見他目光神秘,估計涉及到藍荒殿的秘密,也就不想追問下去,隨即轉移話題:「兩位賢弟,你們是如何扭轉局面?呵呵,為兄好像做夢似的,至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跡,快說!」
兩人對視一笑,禹谷子略顯得意:「大哥所言極是,咱們損兵折將,危在旦夕,可以說大勢已去,確實是不可能逆轉,可是世事無常,總有出人意料之處,哈哈,賣個關子,先問問大哥,小弟上次為何前去南疆?」
陳凡心中一動,若有所思,緩緩地說道:「為兄曾經思索很久,卻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來,應該是策反某一位重要將領,而且地位崇高,手握兵權,能夠左右大局,不過,桑公世家只有三、五人有此資格,都是他們的核心人物,絕對忠心耿耿,怎麼可能背叛自己的家族?」
看到他們嘴角含笑,更加得意,突然悚然一驚:「莫非是你們暗藏的棋子?而且人數眾多,從小就被桑公世家收養,也許連他們自己也茫然不知,賢弟的目的就是揭穿他們的身份,臨陣發戈?」說到這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禹谷子放聲大笑,豎起了大拇指:「大哥果然不凡,舉一反三,基本上全部正確。這些都屬於最高機密,以前只有殿主與兩位大長老知道,半個月之前,小弟接到殿主的命令,才瞭解到整個事件的真相,呵呵,如今已經路人皆知,請聽小弟詳細道來。」
禹族與桑公世家暗中爭鬥了數千年,各有優勢,桑公家人多勢眾,實力強大,禹族人數較少,但是極其神秘,完全躲在暗處,在修士界無跡無痕,卻又無孔不入,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根據地,甚至於極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五百年前,禹族開始滲入藍荒殿,足足用了近三百年才完全控制北疆,現任族長禹皇子深謀遠慮,兩百年前,陸續選擇了數百位初生的嬰兒,通過各種巧妙的手段,甚至於使用掉包計,讓桑公世家最低層的家庭收養。
這些嬰兒資質極高,受到桑公世家的重點培養,不過,絕大部分死于飛升丹,只有不到半成生存下來,都是修為深厚的化丹師,成為桑公世家的長老。
當然,在他們在成長過程中,禹族又在南疆潛伏了大量間諜,唯一的任務就是通過各種途徑與他們正常接觸,建立良好的關係,甚至於成為摯友,並且給予了極大的幫助,使他們在桑公世家一帆風順,擁有了很高地位。
這些沉睡的棋子從來沒動用過,也沒有暴露,現在到了最關鍵時刻,禹谷子前去將他們喚醒,但是風險也極大,這些人已經完全融於桑公世家,也許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真正身份,禹谷子通過間諜逐個見面,整整花了三天三夜,只有九人認宗歸祖,其他人被一一擊斃。
說到這兒,禹谷子停了下來,輕笑道:「他們利用靈山五門,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他們一到前線,呵呵,效果一模一樣,轉眼間就發生大逆轉。」
「兩軍對壘,各施其能,無所不用其極。」陳凡感歎連連,心中想道:「桑公世家極其排外,防備森嚴,沒想到這種計策也能成功,不可思議,看來禹族確實厲害,神出鬼沒。」
過了一會,認真地說道:「禹賢弟,事件不會這麼簡單吧?為兄覺得他們九人並不能統帥大軍,能量極其有限,只能影響局部戰場,肯定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人物,呵呵,若是為難,不說也罷。」
兩人面面相覷,猛的暴出一聲大笑,禹谷子轉頭問道:「九弟,大哥怎麼樣?」
禹書子露出由衷的佩服,連連點頭:「厲害,大哥智慧通天,任何珠絲馬跡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禹谷子笑道:「大哥,確實還有一人,他在桑公世家的軍隊中排在第二位,掌握了最精銳的三百萬鐵騎,九成以上的軍官只聽他的命令,嘿嘿,一聲令下,全部臨陣反水,僅僅兩天時間,將另外兩百萬軍隊全部殲滅。此人名叫……」
「羅秀生!」陳凡脫口而出。
兩人一愣,齊聲問道:「大哥認識他?」
陳凡心情一陣激盪,久久不能平靜,強自鎮靜道:「為兄曾經在南疆待過幾天,久聞他的大名,雖然不是出身於桑公世家,但深受桑公千虹的賞識與寵信,稱之為第一名將,難道是你們族人?」
「那當然。」禹谷子神色傲然,又有一絲遺憾:「聽說數千年前,因為某種原因,家族被迫分為十二支,各奔東西,漸漸遍佈天下,目前只知道九支的下落,還有三支不知所蹤,呵,許多著名的門派其實就和我們一家,咱們藍荒只是其中一支,大家雖然沒有密切的往來,但始終保持著良好的關係,甚至於暗中相互扶持,唉,如果九支聯合起來,實力不在桑公世家之下,羅秀生的師父也是……唉,羅老前輩的往事非常離奇,又讓人心酸,咱們做晚輩的不該談論此事。」
陳凡震撼不已,暗忖道:「難道羅門的歷任門主都是禹族人?那麼百慧生呢?他與羅秀生又是什麼關係?如果是一家,為什麼到了蒼山門?難道……?不,應該不會!」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禹書子盯著陳凡,輕聲問道:「大哥還有什麼疑惑?咱們知無不言。」
陳凡眼珠一轉,嘻笑道:「你們和玉清宮是盟友,嘿嘿,難道他們也是你們的族人?」
禹谷子既不肯定也不否認,微笑道:「具體是哪些門派不能講,大哥最好不要追根究底。」
陳凡點點頭,立即岔開話題:「桑公世家只是失去了前線的凡人部隊,但是他們還有大量丹師,還有數萬里的縱深,還有面積龐大的後方,實力依然強大,你們和玄荒殿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嗎?」
兩人神色一凜,變得異常凝重,沉默不語。
做了數千年的對手,他們對桑公世家的實力一清二楚,每一脈都非常強大,十八脈合起來更是恐怖,否則也不會在短短半年內橫掃天下,滅門無數、收服上清宮,將兩殿打得幾乎滅亡。
經過十年的戰爭,桑公世家雖然損失了大量有生力量,但是年輕的丹師又源源不斷的出現,也許整體實力不降反增,而兩殿已經大大削弱。
這一次的勝利確實幹得漂亮,猶如一記重拳,打得他們措手不及,但是桑公千虹絕非等閒之輩,很快就會反應過來,組織力量發起猛烈的反撲,特別是丹師,也許還有隱藏不露的高手。
由此可見,下面的戰爭更為殘酷,可以想像,桑公世家的反攻是如何瘋狂,不惜一切代價,規模遠勝從前,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前功盡棄,一敗塗地,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許久,禹書子抬起頭來,目光炯炯,昂然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咱們兩殿的實力也不差,呵呵,殿主智慧如海,一向算無遺策,肯定已有詳細的計劃,咱們無需杞人憂天。」
「九弟言之有理!」禹谷子拍拍他的肩膀,信心倍增,語氣更為堅定:「幾年來,咱們一直在外作戰,對殿中之事不是很瞭解,但小弟曾經聽聶叔說過,咱們也有殺手鑭……哼,他們狗急跳牆,咱們就痛打落水狗,最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沒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與他們同歸於盡。」
「說得好!」陳凡連連鼓掌,忽然神色一凝,想起了一件事,小聲問道:「為兄想請教兩位兄弟,湯禍是什麼意思?」
「湯禍?」兩人面顯怪異,異口同聲地說道:「知道此事內情的人很少,哈哈,大哥肯定詢問了許多人,可是沒有人敢說,對不對?」
陳凡點頭:「沒錯,就連幾個生死之交也避而不談,不知其中有何隱情?嗯,看你們的表情就應該知道,呵,看來我問對了人。」
兩人卻沒有回答,而是猶豫不決,似乎有什麼顧忌,陳凡感到非常好奇:「難道又涉及到藍慌殿的機密?難道,呵,就是你們搞的鬼?」
禹谷子搖頭否認:「我們跟湯禍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嘿,他們現在是咱們的朋友,殿主早有嚴令,任何人不得向外洩露,請大哥見諒。」
「朋友?」陳凡喃喃自語,心中已有所悟,扭頭笑道:「為兄不讓你們為難,今後不再詢問此事……嗯,我去思鄉谷取回隨身物品,你們在此等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