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午後,玫瑰在花園裡的噴水池邊,懶懶的曬著太陽。
唉,她這女奴可真當得閒適啊,不用做家事、不用服侍主子……惟一要做的事,便是幫他生個孩子。
可是生孩子這事也不是她一個人埋頭苦干就會有的,她又不是聖母瑪利亞會顯神跡,主子不來「寵幸」,她也沒法子。
說到孩子,她忍不住揣想起戚季予到底為什麼會花天價買她,卻只是要她生個孩子?憑他的條件,要娶什麼名門淑媛沒有,養幾個小老婆更是沒問題,買她來為他開枝散葉,的確是大費周章了些。
況且,他有歷歷這個女兒了呀?難道他是重男輕女的人……
腦子裡正亂糟糟地想著時,阿嬌突然出現喚她。
「玫瑰小姐,有你的電話。」
「電話?」她覺得奇怪,會打電話來找她的應該只有威季予吧,可是他怎麼不打手機?難道又沒電了?
她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來看,一看電源還滿格,這才放了心。昨天戚季予很「鄭重」地警告過她了,要她不僅手機得隨身帶著,還得多帶」顆電池。
「誰啊?」會不會是歷歷在幼稚園發生了什麼事?
阿嬌聳聳肩,「不知道,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玫瑰走到客廳接起電話,「喂?」
「白玫瑰嗎?我是戚至霖。」對方的語氣顯得十分理所當然,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該認識他一樣。「呃,請問我們認識嗎?」玫瑰小心翼翼地問,不想得罪人。
戚至霖干笑兩聲,「是啊,我都忘了戚季予昨晚可是小氣的不肯幫我們介紹呢!」
她的眼驀地瞠大,「你是那個……」笑得像只想偷魚吃的壞貓!
「呵,無所謂,我不介意向美麗的小姐自我介紹。我是威至霖,戚氏集團的副總裁,戚季予是我堂弟。」他講這話時,語調中有些酸醋味,很淡,但玫瑰還是聽出來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若我說我被你的美麗吸引了,你會給我機會追求你嗎?今晚一道共進晚餐如何?或者現在出來喝個下午茶?」
「你知道我是戚季予買來的女奴吧?」
「那又如何,他限制你不讓你出門嗎?你到底要不要出來?」他的口氣有些不悅了,好像她給臉不要臉似的。
她眉頭忍不住皺起來,這男人怎麼如此不客氣,一點尊重她意願的風度都沒有,她想若她開口說不,他一定會翻臉。
果然——
她冷淡地說:「對不起,我不太方便。」她著實不喜歡這個人,不想再和他談下去。
戚至霖冷笑一下,「你這個女奴架子擺得倒挺大的嘛!好吧,咱們明眼人不說暗話,總之這趟門你一定要出來,如果你想知道戚季予買了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個小時後半島酒店咖啡廳見。」
☆☆☆
一個小時後,玫瑰准時出現在半島酒店。
她身著一襲黑色緊身洋裝,搭配同款手提袋、鞋子。Joe為她挑選的這些衣服,每件都毫不吝嗇地充分展現她的好身材,當她將外衣脫下時,整個咖啡廳的客人,男的驚艷、女的嫉妒,而早五分鍾到的戚至霖,十分殷勤地迎上來。
「你果然是天生尤物,讓人真想一口吃了你。」
玫瑰眉頭蹙了起來,他這番露骨而冒犯的話,聽了真不舒服。
坐下後,她開門見山的說:「說吧,戚季予為什麼要買我?」
趕快說完她好趕緊回去,她沒跟戚季予說她要出門。
戚至霖一愣,有些無趣地道:「嘖,看來我那堂弟對你的調教似乎還不足,一點情趣都沒有,起碼我們也先吃點東西再來談嘛!」
她仍是端著一張冷淡的臉,「我不是來跟你吃東西的,你想講就講,不想講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他驀然鼓起掌來,引來旁桌客人的側目。「好,真不愧是老頭子的親孫女,那果決明快、不唆的性子還具是和他一模一樣。」
「老頭子?親孫女?」
他誇張地挑起一邊的眉毛,「怎麼?我那親愛的堂弟沒跟你這個天涯孤女說你的身世嗎?哎呀,我真笨,他若說了,你現在怎麼可能出來和我喝咖啡聊是非呢?」
玫瑰一凜,「我的什麼身世?」
「你是戚氏集團前總裁,也就是我們的爺爺的親孫女。」
「什麼?」她幾乎要坐不住的跳起來了,這事實來得令人詫然。
「我聽我弟弟冠佑說,戚季予買下你的目的,就是想讓你懷下他的孩子。」
她腦袋裡此刻糊成一片,鬧哄哄地壓根無法運轉。「可是……可是如果我真如你說的,是你爺爺的親孫女,那我、我……不就……」天!怎麼會,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她不就和戚季予**了?!
戚至霖輕笑出聲,「我聽說你在台灣念的是第一流的大學,可是怎麼看起來不像呢!」他調侃她,「我們是老頭子收養的義子的小孩,和你沒有血緣關系的。」
玫瑰這才松口氣,臉上明顯的放松表情又引來戚至霖一陣訕笑。
「呵,看來戚季予真吃了你,要不然你也不會那麼緊張了。」
她稍稍思索了一下,大膽地推測道:「該不會是你們爺爺快掛了,想找我這個親孫女來認祖歸宗,順便分遺產,而你們這些義子義孫的全沒份吧?然後戚季予買下我……」她低頭沉吟,「想要財產為什麼他不娶我,而要我為他生小孩?」
「你真的很聰明,給你點蛛絲馬跡,你這女福爾摩斯就找得出凶手了。」他賊笑連連,「娶了你不見得保證擁有戚氏集團,集團仍在你名下,萬一你鬧離婚怎麼辦?可若有了你的小孩,那就不一樣了,血緣關系畢竟是怎麼樣也切不斷的,他就可以確保他在戚氏裡的地位。」
玫瑰不敢置信地搖搖頭,「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拿去騙三歲小孩,沒人會信的。」
她不相信,不想相信,天知道她當了二十多年的孤兒,早習慣沒有家人,突然冒出個爺爺,還附帶一堆覬覦家產的堂兄弟,叫她怎能接受?!
戚至霖表情嚴肅起來,「你不信?好,就跟我去見見老頭子。」
☆☆☆
玫瑰本來以為,她會見到一個有著冷酷神情、尖銳眼神和苛刻的臉部線條的老人,壓根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瘦成皮包骨,虛弱不堪的躺在床上,似乎連呼吸都很費力的病人。
這座豪宅叫作「寧園」,屋如其名真是冷清得緊,一點生氣也沒。
戚傳光的房間很大,但只有幾樣原木家具,幾乎沒什麼裝潢,從這點似乎看得出來這老人節儉傳統的一面。
戚至霖一進房門就大呼小叫的,一點都不尊重正在休養的病人。「親愛的爺爺,瞧!這是誰?」他拉著她,誇張的表情上滿是得意。
戚傳光緩緩地睜開眼,在見到來者後,眼睛驀地瞠得老大。「玫瑰……」
她看著老人顫巍巍地伸出枯槁老朽的手想來拉她,她竟奇異的心裡一點波動也沒,靜靜地看著那只手。
窗外夕陽光線照進來,他的手剛好伸進那片光影裡,滿是皺紋的手突然閃耀起光澤,身軀卻是陰暗的,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玫瑰恍惚看著,覺得這一切都是騙人,都是假的。
她對媽媽還有一點點印象,記得她有一頭美麗的紅發和綠眼睛,媽媽身上好香好香,被她抱著好舒服。
可是爸爸呢?爸爸的形象對她來說一直是個謎,她沒有任何一點一滴關於父親的記憶,他跟眼前的這個男人長得像嗎?
在一旁特別護士的扶持和幫助下,戚傳光緩慢而吃力的坐了起來,氣喘吁吁的靠在許多柔軟的大枕頭上。「他們找到你了!你……你知道我是……我是誰嗎?」
說完,他不知怎地重重咳了起來,那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的聲響,把她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輕輕點著頭,喉頭像梗住什麼,熱熱的,讓她無法開口。
「你可以過來讓我仔細看看嗎?」戚傳光期待地看著她。
她還是不動,像個美麗的木頭娃娃。
戚至霖推了她一把,「喂,爺爺叫你呢!」
她干干地開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要我?」
戚傳光看了戚至霖一眼,「你先出去。」跟著偏過頭吩咐特別護士,「你也先下去。」
戚至霖不滿地叫道:「爺爺,我好不容易幫你帶了朝思暮想的親生孫女來,你沒謝謝我就要打發我走,這實在……」
「唆!」戚傳光沉聲喊道,即使在病中,他的威嚴猶不減意氣風發的當年。
在那瞬間,戚至霖仿佛看到小時候老是板著張臉、嚴厲的爺爺,正慍聲斥責他,一嚇,連忙跟著特別護士的腳步,也退了出去。
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現在的情景,跟電視裡演的那種哭得稀裡嘩啦、喊爹叫娘骨血相認的場面,好像差了十萬八千裡。
「當年……」話才起了個頭,戚傳光就先重重地歎了口氣,「全都是我這個剛愎自用老人的錯。」他慢慢地說,客觀而公正的說,把自己的錯誤和悔恨,一字一句的都說了出來。
他說,她的母親伊莉莎白是一個美麗的美國女子,他不是很清楚她和兒子戚繼善是怎麼相識相戀的,總之,待他發覺時,已是兩人手牽著手,來到他面前說要結婚。
「我當然反對,伊莉莎白是個孤兒,和我們門不當戶不對,又是個外國人,我怎麼樣也沒有辦法接受這種兒媳婦。」
後來,為了分開他們,他把兒子囚禁在這棟豪宅一年,給了伊莉莎白一筆錢,要她回她的家鄉去,別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可誰知,被隔開的戚繼善,精神日漸衰弱,有天竟趁看守他的保鏢不注意,偷溜了出去,直往屋後的後山裡跑去。保鏢追趕著他,他一急,就從半山腰上的斷崖跳了下去……
「如果不是我的反對,繼善不會死,我們一家子也不會走到如此田地,一切都要怪我。」戚傳光發自內心地懺悔著。
兒子死後,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伊莉莎白,日日夜夜詛咒著若沒有那女人就好了,直到死之將至,他才驀然驚覺,他這一生做錯了多少事。
「玫瑰,我就要死了,我只希望在死之前,你能陪我度過最後的時光。你能成全我這最後的心願嗎?」他祈求的目光直盯著她。
玫瑰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她往後退了幾步,「我……我不知道,我要想想,你們突然告訴我那麼多事,告訴我我爸爸媽媽都是你間接害死的……」
眼淚不知何時已爬滿她整個臉頰,「而戚季予買我的目的居然是為了爭家產?!我到底算什麼?因為沒有家人而吃的苦到底算什麼!」
她嘶吼著,想起小時候,老幻想著有一天,她那總是在夢中跟她笑得蒙蒙朧朧的父親會來接她,媽媽或許死了,可是她安慰自己她還有爸爸,直到現在才知道,爸爸也早死了,她永遠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惟一僅剩的親人,居然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老天,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命運要這麼捉弄她!
拉開門,她不顧戚傳光在身後殷殷地叫喚,沖了出去。
一到走廊,卻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玫瑰抬起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們是騙我的……」
戚季予深深吸了一口指間的煙,吐出,煙霧繚繞在他們之間,讓她看不真切他的眼。
當陳聲告訴他,特別護士打電話跟他報告,戚至霖帶了一個紅褐發的美麗小姐來拜訪老爺子時,他連忙放下了年度重要的企劃案,和陳聲飛車到這,還被連開了三張超速罰單,而來了之後,卻只能在走廊上等待,心裡急著,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急些什麼。
「你是老頭子的親孫女沒錯。」他苦澀的說出,發覺自己擔心的,不是她這顆棋子被破了局,而是她的反應。
玫瑰直直的看著他的眼,不讓他逃避,顫聲問出,「你買下我,要我給你生個孩子,是為了爭奪戚家財產,是嗎?」
他困難地微點了下頭。這畢竟是事實。
「不!你們騙我、騙我!那我到底算什麼!」她尖銳地喊,頭劇烈地搖晃著。
戚至霖在一旁涼涼地開口,「你是女奴嘛!喔,不,現在身價不一樣嘍,嘖,搖身一變,倒成了落難公主哩。」
戚季予掃去銳利的一眼,「你說夠了沒有?」
「唷,親愛的堂弟,別怪我壞了你的好事,戚氏這塊大餅我怎麼可能讓你自己一個人獨享呢。現在我把玫瑰堂妹帶到爺爺面前,也算大功一件,搶了你一點小光彩,你就惱羞成怒了嗎?哈哈!」
「夠了,都不要再說了!」
玫瑰捂著耳朵,她不想再聽了,她要好好想一想,一個人好好消化這些巨變。身形一轉,她朝來時路往外跑。
「玫瑰,你去哪?」戚季予急急地拉住她。
她掙脫開來,聲音裡沒有溫度,「讓我靜一靜,我求你。」
「你是我的女奴。」他僵硬而執拗地說。她是他的,這輩子都休想逃。
她一怔,隨即發出淒切的笑,「是啊,我是你的奴,你花一百五十萬美金買來播種的奴……」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可陳聲卻制止了他。
「讓她自己一個人想一想吧,我會派人跟著她。」
☆☆☆
香港夜未眠,街頭滿是人潮,店頭的音樂聲響得震天,但走在人群裡的玫瑰還是覺得好寂寞、好寂寞。
她用雙手環住自己,渾渾噩噩地走著,壓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寧園離開來到市區,好像是在失神中上了輛計程車,司機說到了時,她便像縷幽魂似的下了車,司機嚷著要她付車資,她置若罔聞。
她不知道的,是不放心她跟在她身後的戚季予為她付了錢。
一般人若遇到這種事會怎麼處理呢!開開心心地去當所謂的富家千金,過揮金如土的生活?
戚季予呢?她又該拿他怎麼辦?當他承認他買她是為了家產時,她的心好痛好痛,好想質問他,她是不是就只是一顆棋子而已,可她不敢再問了。
因為,在心痛的同時,她才發覺自己已不知在何時,愛上了他。
一般人不會遇到這些荒謬的事吧,她苦笑,她直想抗議,卻又不知向誰喊冤去。
路過一間UB前,一群男男女女走了出來。玫瑰不注意,被一個男子撞倒在地,跟在她身後十公尺遠的戚季予,心疼的直想沖上前去扶起她。
然急奔的腳步驀然停滯,只見那群人中有個短發的東方女子驚呼——
「哎呀,你不是白玫瑰嗎?你怎麼會在這裡?」汪恬恬驚喜地攙扶起她。
「我……」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她盡見著一些意料之外的人。
汪恬恬是她的大學同學,和她並不算相熟。事實上,她是那種沒什麼朋友的人,同性會因嫉妒她的外貌而排擠她,而異性接近她都是不想做單純的朋友,再加上她得忙著打工賺錢、閒暇時要把握時間念書,根本也不會把時間花在交朋友這事上。
「真是好久不見了,來,我跟你介紹我的朋友們……」
「恬恬,你看看你朋友啦!」站在汪恬恬身旁的my拉著她,小聲的提醒著。真是受不了這個大神經的恬恬。
她這才發現,玫瑰的臉上滿是淚痕,「玫瑰,你怎麼了?」
看著汪恬恬,許是她真誠關懷的臉與聲調所致,驀然,玫瑰繃了一晚上的情緒突然崩潰,靠在她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稍後,街尾一間名喚afeoopio咖啡館裡
「恬恬,不好意思,害你不能跟朋友一道去玩,留下來陪我。」
汪恬恬大剌剌地揮揮手,一副小ase的模樣,「唉,是朋友就甭這麼客氣。你好點了吧?」
玫瑰剛進了洗手間用冷水拍了拍臉,臉色看起來好多了。她輕輕應了聲,「嗯。」
汪恬恬突然又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把你當朋友啦,雖然我們好像只是同學,不過我不分的啦,反正大家都是好朋友嘛……瞧我笨的,都不知道在講些什麼。」
她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其實是我不好,以前太孤僻了。」
「不是,你工作忙,誰叫你沒爸媽養嘛——啊,糟了。」汪恬恬連忙捂住嘴,真受不了自己,老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給她一個不介意的笑容,「沒關系,那是事實。」
汪恬恬另起一個話頭,「對了,你到香港來玩嗎?」唔,瞧遇見她時她哭成那樣,實在不太像,難道是跟男朋友吵架?
玫瑰搖搖頭,淡淡的說:「沒什麼……」
「唉,你別跟我見外,是朋友心事就給他大大丫出來,三個具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嘛,你說說看,說不定我可以幫上你的忙,若是錢的方面,那更不是問題了,你知道我老爸別的沒有,就錢最多……」
「不是,不是錢的問題……其實也算是錢的問題。」她看著如此熱情的恬恬,心防不知怎麼的撤了。她此刻的確需要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玫瑰緩緩的將自己從台灣被賣到埃及開羅的遭遇,一直到今天發生的事全說出,聽得汪恬恬一愣一愣的。
「哇,好像在拍電影喔,那個戚季予帥不帥呀?」汪恬恬笑嘻嘻地問。
「恬恬!」
「好啦,我不開玩笑。其實我覺得這件事很簡單呀,他是為了家產才接近你,那你就把家產都給他嘛,如果他這樣還願意跟你在一起,就代表他對你是真心的。」
玫瑰狐疑地看著她,「是嗎?真有那麼簡單嗎?」
「有啦有啦,人啊,就是不要想太多才會活得輕松自在嘛。你好好想一想吧!」
第七章
玫瑰要汪恬恬先回去,她一個人則坐在咖啡館裡想了很久。
恬恬後來問她,她恨她爺爺,或者恨戚季予嗎?那時,她第一個反應即是搖頭。
「恨有什麼用,我只是覺得很難接受。現在心情比較平靜了,我反而覺得有一些些高興,因為不管怎麼說,我現在總算不是孤兒了。」
汪恬恬連連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人啊,總要樂觀一點嘛,怪天怪地的有什麼用,倒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你剛剛不是說,你爺爺生了病,可能快嗝屁……呃,快去見上帝了嗎?」
她笑了笑,恬恬的心直口快,在大學裡是出了名的。「嗯,他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
「我覺得,你就完成你爺爺的心願,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吧,要是現在為了嘔氣不理他,等他真的死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汪恬恬的話一直縈繞在玫瑰腦海裡,她出神地望著落地窗外走動的人兒,直到一道黑影籠罩住她,她才回過神來。
戚季予沒有說什麼,徑自在她對面坐下。
玫瑰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你跑出寧園後,我就一直跟著你。」他只是遠遠地跟著她,沒有走近,所以也沒聽見她和方才的女人交談些什麼。
「為什麼要跟著我?」
他頭撇向窗外,「你是我的女奴,保護奴隸的安全是主人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對我真的只是主子對奴隸的責任嗎?沒有一點點別的?」她期待地看著他,只要他說有,就可以把她從地獄中解救至天堂。
「你和老頭子相認,現在是戚氏集團的准繼承人,很快就不是我的責任了。」他的眼神黯淡了下。
「為什麼叫他老頭子,他也是養育你的爺爺不是嗎?」
他冷笑了聲,「好吧,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當年,與其說是威傳光收養了兩個兒子,倒不如說他養了兩只狗!他只是要他們的忠心、才干,根本不曾真心對我爸爸和二叔付出過一點為人父的關心。」
從小失去母親的戚季予,和父親戚伯全的感情相當好。戚伯全是個好人,卻不是做生意的好料,在他連著數個決策錯誤而使集團蒙受相當大的損失,遭到眾人攻擊之時,戚傳光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徹底的斷了他的從商之路。
誰也沒料到,自尊心甚強的戚伯全,在一個下大雨的夜晚,開著車出去買醉之後,就進了墓園了。
戚季予因此恨著戚傳光,若不是老頭子的薄情寡恩,他爸爸不會死。
爸爸死時的那年他才十四歲,倔強的不肯再仰賴戚家分毫,他獨自生活、念書,取得碩士學位後,進入公司從基層做起,居於每一職位都表現得有聲有色,引起戚傳光的注意,甚至重用到讓他坐上主持集團的高位。
大家或許都以為,他是為補償而提拔他,但他們都錯了,老頭子是老了,但腦子還清楚得很,誰是人才他還分辨得出來。
「所以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戚氏集團落入你手裡,順了他的心。不可能!我父親為戚氏集團賠上了一條命,集團的命運只能由我主宰。」
她聽他說著,心裡滿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不捨,悄悄的對他買下自己之舉釋懷了。
自己沒有愛錯人,他不是貪圖權貴之人,他的人生裡,也是充滿了許多無可奈何呵!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之間若沒有戚氏集團的話,會不會有些不同?」玫瑰小心翼翼地問。
戚季予眼光灼灼地看著她,玩味著她話裡的意思,「或許吧。」
玫瑰深吸口氣,暗自決定了一些事。「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
隔天,玫瑰在戚季予去上班後,獨自前往寧園去見戚傳光。
來到寧園,玫瑰在房門口跟特別護士打了個招呼,開了房門進去。
房裡一片黑暗,陰氣沉沉地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她走到吉邊,將窗簾拉了開來,剛透進來的陽光有些刺眼,將躺在床上的老人驚醒。
戚傳光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身影,「玫瑰,你……」怎麼會在這裡?
「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氣看起來很好。」她對他綻開一抹盈盈動人的微笑。
他幾乎無法言語地只能點點頭,憔悴的臉上頓時展現光彩。
玫瑰召來特別護士,一起將他扶到輪椅上,由她推著,兩人散步到花園裡。
「爺爺……我可以叫你爺爺嗎?」
戚傳光眼眶一熱,「我求之不得。」
「太好了,我有爺爺了!我總算有自己的家人了。」她發自內心地說著。
「你不怪我嗎?畢竟當初要不是我這個頑固又愚昧的老人,也不會害得你沒有爸爸媽媽。」
她搖頭,「剛開始我是怪你,甚至要恨你,但是後來我想通了,老天爺至少還不算太虧待我,終究讓我見到了親人。我已失去和爸爸媽媽相處的機會,不希望達跟你也是這樣。」
「太好了、太好了。」他黃濁的眼裡閃著晶瑩的淚光。
玫瑰蹲在他身側,「爺爺,我不想要戚氏集團。」
他拍著她的手,「你放心,爺爺不會誤會你願意和爺爺相認是為了戚氏集團,不過再怎麼說,你都是我們戚家的親生血脈,戚氏不給你怎麼成呢。」
「可是我對經商一竅不通,一點興趣也沒。爺爺,如果你真要給我,不如把它給季予,他有本事把公司經營得很好的。」
「我知道,他也是我從小看長大的孩子,只是……」骨肉之情是天生的,他還是想把自己畢生心血留給她。
「我真的不想接下這個重擔,爺爺,這是我對你惟一的要求,你就答應我,把戚氏留給季予吧。」戚傳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丫頭,昨兒個陳聲有跟我報告過,季予到開羅買下你的始未,你說,你是不是對那小子有好感?」
玫瑰聞言臉一紅,「不、不是,誰會喜歡那個冷冰冰的酷男人。」
他哈哈大笑,「爺爺也不喜歡,那你還要我把戚氏給那小子。」
「爺爺!」她嬌嗔著,此刻兩人相處的氣氛,像極了一對相處許久、感情融洽的祖孫。「喔,你作弄我。」
「季予這孩子太倔強了,我怕你若真的愛上他,會有苦頭吃。」他永遠忘不了,在自己大義子的喪禮上,戚季予年少瘦削的身軀裡著一襲黑衣,陰郁的臉上滿是恨意。
那孩子太倔強、太內斂,再加上前幾年他前妻背叛他的事,要敲開他封閉的心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愛他苦,不愛也苦哪……」玫瑰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戚傳光聽不清楚,問了她一句。
她回以一笑,「沒什麼,爺爺,我是認真的,我希望你把戚氏給了季予。」她再一次重申。
「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
「你得搬來寧園跟我住。」
幾乎立即就答應了。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要求,她也覺得惟有如此才能好好的陪老人家走完人生的最後這段路。
☆☆☆
玫瑰要搬到寧園,奇異的,戚季予居然沒有多說什麼,還叫阿全送她。她心裡暗暗忖度,他該還是關心著戚傳光的。
她和陳聲照過面了,她對他這個同為戚傳光與戚季予的心腹很有好感,原以為他該是那種看來老奸巨猾的狐狸型人物,然而她在他臉上,卻只看到真摯。
在她初到寧園的那個晚上,戚傳光睡下後,出了房門的她看到他等在門外。
「你是……」玫瑰看著眼前西裝筆挺年約五十開外的男子。
「白小姐……或許從現在開始就要改稱呼你為戚小姐了。」陳聲恭敬地說。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我還是比較習慣人家叫我玫瑰。」
「我是陳聲,是戚家人忠實的僕人,所有戚家人都是我的主子。」
她輕笑,「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來忠僕那一套。」她以為像自己被賣為奴隸是萬不得已,沒想到還有人自願喚人主子呢。
陳聲嚴肅地看著她,「我十六歲那一年家裡失火,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無親無戚的我,在街上混了一段時間,靠著扒竊及搶劫婦女的錢度日。」
玫瑰收起原先有些輕慢的神色,認真的聽他說。
「有一天,我拿著刀搶劫了一個男人,不小心傷了他,這時剛好遇上巡邏的警察,我知道我毀了。其實自從我選擇在街上混時,我的人生就毀了。」他苦笑了聲,「那時,被捉進監牢的恐懼牢牢地籠罩住我,我發誓如果讓我重新來過,我一定會作別的選擇。」
他停了一下,眸子裡突然湧現些許淚光。
「沒想到,我真的有了這個機會,被我搶劫的那個男人掩飾了我的罪行,帶我回家,給了我一個全新的生活,他給我一片屋簷,讓我受教育,這樣的再造之恩,我永生沒齒難忘。」
「那個人……是我爺爺嗎?」
「是。我的人生完全是老爺子給我的,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說著,他突然跪下,嚇得玫瑰連忙將他扶起。
「玫瑰小姐,真的很謝謝你願意回到老爺子身邊……」他的聲音已哽咽,「要找出你的下落並不難,真正困難的,是你願意回來陪伴老爺子。」
她聞言為之失笑,「你怎麼知道我不願意回來,畢竟,我爺爺可有一筆不少的財產。」
他搖頭,「老爺子都告訴我你不願繼承財產的事了。其實最初,我也是怕你會為此和老爺子相認,更傷了老爺子的心,才任季予少爺將你帶走,不顧至霖少爺的父親對我有所誤解……季予少爺打小就是一個優秀的孩子,他要我別插手此事,我相信他,但從至霖少爺那傳出的消息,讓我很擔心,卻又不便過問……」
「戚至霖?那惡心的家伙說了些什麼?」
「重點不是我聽到了些什麼,而是他到老爺子面前加油添醋講了一堆對季予少爺不利的話……不過沒關系了,反正現在小姐你也回來了。」
玫瑰誠摯地看著他,「這些年,應該都是你在照顧爺爺他老人家吧?!」
他歎口氣,「老爺子就是太固執了,難免給人不通情理的感覺,以至於那些子孫沒有一個能陪在他身邊。」
「看來,要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
陳聲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抬起手來揩去眼角的淚光,「時間不早了,玫瑰小姐早點休息吧!」
玫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充斥著許多感覺卻無法厘清,有著對爺爺的心疼、對陳聲的謝意,還有對戚季予的思念……她接受命運丟給她一枚又一枚的炸彈、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但後面還有些什麼在等著她呢?
來到寧園的第一個夜晚,她勉強睡去,卻難安的做了些夢,夢裡有她久違的美麗母親、面孔模糊的父親、一臉病容的爺爺……而戚季予就只是在遠遠的一方瞅著她,然後他們全像潮水般退去、退去,任憑她再怎麼呼喊,他們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
清早,寧園占地幾百坪的庭院裡傳出聲聲巧囀鳥鳴將玫瑰擾醒,她略微梳洗後,即走到威傳光的房門前。
門扉沒有關緊,她輕推開門走了進去,他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搖椅上,膝上不知擺了些什麼。
戚傳光聽見開門的聲響,轉頭望見是她,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玫瑰,你醒啦!」
「爺爺,你在看什麼?」她好奇地趨前要看。
他笑了下,然而眼神看起來卻十分憂傷,「我在看你爸爸的照片。」
「我爸爸?!」她驚呼,沖到他身前,「我也要看!」
戚傳光將相本打開到第一頁,指著一張一個笑得溫柔的女人、懷裡摟著一個新生兒的照片,「這是你爸爸剛出生時的樣子。」
「她是……奶奶嗎?」她看了爺爺一眼,目光又立即貪婪地回到相本上。
「嗯,他們倆是這世界上我最愛的兩個人,可惜老天爺垂涎我的幸福,硬是將他們搶走。」
玫瑰一頁又一頁的翻著,相本裡的照片並不多,但確實記錄著戚繼善成長的一點一滴,她夢中模糊的父親形象,終於有個清楚的輪廓。
「原來,我爸爸是這個樣子……」
她翻看著,突然,一張曾被撕裂成碎片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照片看得出來是費盡心力才修補起來,但一條條的裂痕是怎樣也掩飾不住。
照片裡,是笑得很幸福的爸爸和媽媽。
「在那張照片裡,你媽媽肚子裡已經有你了。」
「什麼?」她不敢相信的一再瞠視著照片,她那時已在媽媽的肚子裡了嗎?
「其實他們倆還有許多照片,但繼善死後,我認定都是伊莉莎白的錯,所以照片都被我撕了、燒了,這是惟一沒被燒掉的一張。幸福,就像這張照片一樣,毀了就是毀了,即使搶救回來,也不免已傷痕累累。」
她聽著爺爺疲憊的聲音說著,忍不住輕語低喃,「但至少還有心補救,否則,我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
「玫瑰,都是我的錯,才讓你們一家子骨肉分離,讓你打小就沒了父親、沒了母親……」
她抬起頭來,制止戚傳光這番自責的話,「爺爺,既然你找到了我,就別再說這些了,現在重要的是,你要趕緊把身子養好,我還要代替我爸爸媽媽,好好孝順你呢!」
戚傳光微笑著歎了口氣,「你真是一個好孩子。」
「我們吃早餐了好不好?我肚子餓得咕嚕叫呢!」她扶著他回到床上,故作輕松地道。
他一聽連忙按下呼叫鈴讓特別護士進來,「快幫我們准備兩份早餐進來。」
稍後,兩人愉快的用完餐,戚傳光因有些困倦而歇下,玫瑰看著他睡去,才又拿起一旁的相本繼續看著,眼淚再也忍不住地一顆顆掉下。
她早學會了認命,早該知道怨懟命運的作弄是沒有用的,只是,她仍忍不住地在心中吶喊著想問老天爺,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又錯過了什麼呀!
床上的戚傳光發出歎息聲幾不可聞。
☆☆☆
親情的陪伴,或許是這世間疾厄最好的特效藥,玫瑰來寧園住了一個星期,這一星期裡,她應戚傳光的要求,正式認祖歸宗,而戚傳光的精神是一天好過一天,今兒個甚至可以坐在輪椅上,在庭院裡曬曬太陽。
「玫瑰,你來陪我好些天了,季予那孩子沒說什麼嗎?」戚傳光笑咪咪地問著,「昨晚,我好像還聽到那孩子的聲音。」
玫瑰聞言臉驀地一紅,「你……知道啦?」
昨天晚上,戚季予突然如一陣風般卷來,一把攫住她,要她跟他回別墅,當時她不禁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臉上顯現少有的煩躁,向來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黑發也被他爬得有些凌亂,「你這幾天不在,歷歷老吵著要找你。」
她仿佛有股魔力,輕而易舉的占領了他們父女倆的心思,這幾日他都住在公司,晚上,阿嬌打電話給他,說歷歷鬧脾氣,不肯吃飯,直嚷著想見她的玫瑰阿姨,他立即像逮著了什麼機會似,憑著一股沖動來到寧園。
「歷歷……」她一愣,「可是我剛才和她通完電話,她答應我不耍脾氣,願意乖乖吃飯了。」
戚季予頓時啞口無言,那股沖動瞬間煙消雲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那種急於見到她的心情。
「那……好了,我回去了。」
他看著她的眼神裡,滿是戀戀不捨,多得讓玫瑰以為,那該是錯覺。
戚傳光開口說話,拉回她的思緒,「我都快九十歲啦,這世間的事有哪樣能瞞過我眼底。」他意有所指地說。
玫瑰紅了紅臉,「不提他了。對了,爺爺,我聽聲叔說,再過一個星期就是你九十大壽耶,你老人家想要怎麼慶祝?」
他搖搖頭,「只怕我壓根活不到那時喔!」
她一聽臉垮了下來,「爺爺,別說這種話,你現在身體一天好過一天,你會康復,會活到一百歲的。」
戚傳光沉吟了會,突然道:「來,玫瑰,推爺爺到一個地方去。」
玫瑰柔順地點頭,依照他的指示,祖孫倆來到庭院後方一道雕花鐵門前,一進去,四周雖也是樹木扶疏,景致整理得相當賞心悅目,可她已無心欣賞,目光全被前方三座高架著十字架的墓地所吸引。
「爺爺,這是……」
他笑了笑,點頭證實她心裡所想的。「這是你爸爸和奶奶離開人世間的安身之處;另外那座是最近新砌好的,裡面是你媽媽。我這輩子對不起他們夫妻倆,只願他們的靈魂,現在可以稍稍安息。」
多虧了陳聲這個得力助手,找到伊莉莎白在台灣的下葬之處,不嫌手續繁瑣地辦好移墳之事,為他了卻了一樁心願。
她放開輪椅的把手,走到墓前去,眼淚已流了滿臉。「我……這是爸爸、媽媽、奶奶,我真沒想到,竟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你們……」
她伸手抹去滿頰的淚水,回身故作輕松地道:「爺爺,瞧,咱們一家人不就團聚了嗎?而且他們離我們這麼近,我們只要走幾步路就可以來看他們了。」
戚傳光沒有說話,只是不住地點頭微笑。他的眼蒙蒙朧朧的,依稀看到前面有三個影子。
玫瑰這時突發奇想,「爺爺,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回宅子裡拿相機,我們來拍一張全家福好不好?」
他揮揮手,笑得無限安詳,「去吧,我們在這等你。」
望著玫瑰的背影,他喟口氣,朝著不遠的前方喃喃自語,「雪柔、繼善、伊莉莎白,你們來接我了嗎?我也好想你們,我來陪你們了……」
☆☆☆
「不——」
當玫瑰帶著一名傭人及相機回到墓園來,看到輪椅上雙手自然垂下的戚傳光時,不敢置信地發出一聲尖叫。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摸著他仍有著余溫的身軀,不願相信自己才離去這麼短短的時間,他就這樣撒手人寰了……不,這一定是騙人的!一定是騙人的!
「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來,快!」
玫瑰突然喊,趕緊推著輪椅往大門口跑,傭人急急忙忙跑去打電話,特別護士聽聞也過來施以急救,然而戚傳光的眼卻是怎麼樣也睜不開來。
「騙人的、騙人的!」玫瑰淚流不止,盡管特別護士跟她說,老人家已經走了,她還是不願相信,堅持將戚傳光送上救護車,來到醫院。
而當醫生應家屬所請求,繼續施以急救約莫一個小時後,還是宣告回天乏術,已哭得完全不能自已的玫瑰,昏厥了過去。
第八章
醒來時,意識還在恍惚間,玫瑰聽見一個女醫生笑嘻嘻地對她說著話。
「戚小姐,你現在懷有將近兩個月的身孕,保持愉快的心情對寶寶的成長是很重要的……」
她愣愣地聽著醫生的吩咐,腦子裡浮現的是爺爺死去的惡耗,再聽到這麼一個說不出來該是高興還是難過的消息,她的心情實在亂得可以。
戚傳光送醫之後,戚家人包括陳聲都陸續趕到。玫瑰只昏厥一會,在醫生還在為她看診時,她自己就醒了過來。
孩子……她有戚季予的孩子了,在老天爺召回她身邊所有和她有血脈關系的人後,又賜給她這一個未來的希望。她手撫上自己還十分平坦的小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將成為母親。
猛然,她想起一件事,忙抬起頭看著醫生,「醫生,我懷孕的事有他人知道了嗎?」
她搖搖頭,「我還沒來得及出看診室跟你的家人報告這個好消息呢。」
「不!不要跟他們說……呃,我想自己告訴他們。」玫瑰急急的道。
現在爺爺死了,接下來還有財產的事一定會搞得戚家人草木皆兵,她不想在此際更增添變數,畢竟,她沒忘戚季予當初買下她的目的,就是要她懷他的孩子,好在爭家產上取得最有利的地位。她不想淪為他的棋子,那會使她愛他的心……很不堪。
醫生笑了笑,「想給他們一個驚喜是吧!放心,我不會說的。戚先生他們都在門外,要我請他們進來嗎?」
「不用了,我好多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她拒絕了醫生的攙扶,自己走出看診室,正要拉開門時,一陣談話聲從虛掩的門縫傳了進來,是戚季予和陳聲,她停下腳步,因為她聽到自己的名字。
「放心吧,玫瑰小姐會沒事的。」陳聲安慰著頹然坐在椅子上的戚季予。
「其他人都走了?」他抹抹臉,歎口氣問。
「那是當然,大伙只是來確定老爺子是不是真過去了,一旦確定,現在都回去等公遺囑了。」陳聲的語調裡有些諷刺。「只有你是真心關心著玫瑰小姐,其他人雖不致像至霖少爺那般惡毒,詛咒著玫瑰小姐,但對於一個近日才冒出來的正統戚家人,他們的同情心可沒多到可以來探望這個要分家產的敵手。」
戚季予苦澀地說:「玫瑰才是那個有資格繼承戚家一切的人,她不應該是育幼院裡的孤兒,如果不是那個冷血而固執的老頭,她應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只是,如果命運不是這樣安排,玫瑰會是現在的玫瑰嗎?他又會愛上那個戚家的大小姐嗎?
是的,這段日子和玫瑰分開,他終於看清楚自己的心,他所有的焦躁、不安與思念,全都是因為她不在他身邊。
「昨天老爺子改了遺囑。」提起遺產,陳聲想起什麼似的說:「內容你或許有興趣知道。」
他搖頭,「這份遺囑恐怕會令很多人失望吧。」他對戚傳光想將一切都留給自己的孫女並不覺得驚訝。
只怕他的叔叔、堂兄弟們要失望了。
戚氏集團原本是他的野心,他曾經費盡心思的想要坐穩龍頭,他告訴自己,他和他想扳倒的戚至霖甚或是郁郁不得志的二叔不同,他要的不是利益,而是向老頭子報復。
現在,他知道他錯了。他甚至感情充沛到去同情那個可惡的老人,他根本是在保護他的財產、捍衛他的領土不被不成材的子孫敗光。
「老爺子在賭,賭你和玫瑰小姐將來的幸福。」
「賭?你是什麼意思?」
陳聲沒有回答他,反問他一個問題,「你愛她嗎?」
「我愛她嗎?」戚季予淡淡的說:「我為她重新活了一遍。」
陳聲笑了出來,「我想也是。剛剛玫瑰小姐昏過去時,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慌、這麼痛苦而懊惱的樣子,就連當初唐浣情為了別的男人離開你時,你都沒有這麼心碎過。」
他眉頭皺了起來,「你別提那女人的名字。」
「可也惟有透過比較,你才會知道真正心愛的人在你心中的分量。」
戚季予搖搖頭,「不用比較,一個初墜情網的年輕人要愛得如癡如狂很容易,但受傷後所築起的心牆要被敲碎,並不是那麼容易。她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陳聲看著他熱情而誠懇的眸子,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喃念著,「希望老爺子的這步棋,可別下錯才好。」
門後的玫瑰睫毛輕輕的顫動著,一顆顆眼淚爭著從眼角往外滑落,他是愛她的,無依無靠的不安全感頓時一掃而空,他愛她呵……
☆☆☆
葬禮結束了。
許許多多的車子停在寧園的前院裡,許許多多的人出現在寧園豪華的客廳裡。
玫瑰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姓戚的人居然有這麼多,好像爺爺一死,所有姓戚的人都冒出來了。她住在寧園的這段日子裡,寧園向來都是冷冷清清的。
而江律師的表情是嚴肅的,他手下那六名律師看起來也不輕松。這也難怪,聽說這陣子,他們一直是大家拉攏套話的對象。
每個人都想知道遺囑的內容。
玫瑰穿梭在人群裡,每個人都用懷疑和輕蔑的眼神打量她,她從剛剛就一直聽到一些難聽的話,說什麼她臉皮厚得很,也沒為戚氏盡過半點心力,他們兩代人拼死拼活的為戚氏做牛做馬,比不過她體內那恰巧流動著的正統戚家人的血,老爺子一死,她正好來坐享其成。
許多難聽的話一直鑽進她的耳朵裡,刺得她渾身不舒服。
陳聲發現她臉色有些難看,靠過來說:「玫瑰小姐,你別理他們的瘋言瘋語,老爺子在世時,也不見他們多孝順。」
「沒事的。」玫瑰笑道:「我不會跟這些人一般見識。」
戚至霖這時涎著笑臉,也走近玫瑰的身旁,「戚大小姐,你今天可算是鹹魚翻身了唷,前陣子還是孤苦無依的小孤女兼人家的奴隸……」他邊說,還一邊意味深長地睨了坐在一旁沙發上抽著煙的戚季予一眼,「嘖嘖,今天一過身價可就不同了,絕對超過你當初在開羅賣出的一百五十萬美金,往後可別忘了提拔提拔我這個大功臣喔,畢竟沒有我,你還在為某人暖床咧!」
陳聲怒喝,「至霖少爺,請你自重。」
他還是不改一臉的嘻皮笑臉,「我有幾兩重我自個清楚得很,反正若我得不到戚氏,某人也休想分一杯羹!」
戚季予像壓根沒聽到他的挑釁般,緩緩地捻熄了煙。
這時,江律師抬了抬他的眼鏡,清了清喉嚨朗聲道:「人都到齊了。很好,我要開始公布遺囑內容了。」
每個人都緊張了起來。雖然戚家正統血緣的人出現了,但他們好歹和戚傳光父子、子孫一場,盡管已力持平靜,不妄想遺產如戚佑冠,在江律師即將開口的這一刻,心仍不免跳得飛快。
「我,戚傳光,在神志清醒之下,自立這份遺書;我將我全數的財產及戚氏集團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留給我的繼承人——戚季予。惟有附帶條件三,第一,陳聲的待遇和生活要跟我在世之時一模一樣,只可以增加不能減少,一直到他死為止;第二,這座寧園包括屋內的家具和擺飾、屋外的一花一草一木,全部留給我的孫女戚玫瑰;第三,戚季予必須迎娶謝氏集團的千金謝泱璇,方能成為我的繼承人。
「至於我的孩子和孫子,他們有我的無情和貪婪就夠了,我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他們了。」
江律師一念完,室內頓時安靜無聲,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
「什麼都沒有?」戚叔威倏然喊了出來,「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還得到這價值上億的不動產,我是他兒子居然什麼都沒有!」
「那老頭子瘋了!腦筋都死了!這份遺囑無效,他根本就是神志不清!」戚至霖也頻頻叫囂,他不相信所有的好處都叫戚季予一人得了!
「我有六個頂尖的律師,可以證明當時戚先生的神志完全清楚,所立的遺囑都是他親口說的。」江律師沉穩的說,他早知道他們會有這種反應了。
「我不會那麼簡單就算了!」戚叔威惡狠狠的瞪著戚季予和玫瑰,「我要打官司,這份遺囑是無效的,他的財產我們都有資格分得。」
「我奉陪到底。」戚季予冷冷的說。其實,他也相當驚訝,他沒想到老頭子居然將戚氏集團留給他,而不是玫瑰,他的心思真的沒人可以捉摸得到。
只是還有那該死的但書。
「可惡!」戚至霖也氣壞了,但他歪腦筋向來都動得飛快……「慢著,江律師,若是威季予沒有跟謝家聯姻呢?戚氏集團還是歸到他名下嗎?」
江律師搖頭,「不,若是戚季予先生沒有和謝氏集團聯姻,財產將由第二順位繼承人,也就是戚至霖先生繼承。」
「哈哈,那代表我還是有希望入主戚氏集團嘍!」戚至霖聞言忘形地大笑。
戚季予冷哼一聲,「你是有希望,但你以為我有可能給你機會嗎?」
玫瑰自從律師宣完遺囑後,臉色瞬間刷白,爺爺是依她的話把戚氏集團留給戚季予,但卻不是她最希望的結局,他一定會為了集團,去娶謝泱璇的!爺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她會心碎至死的。「我還以為你獨鍾情於那個小女奴呢!」戚至霖故作惋惜的說:「可惜嘍,這麼活色生香的一個嬌俏小美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玫瑰冷然的聲音打斷。「出去,你們都出去!」
「唷,這麼快就擺起架子來啦,戚家大小姐,你了不起擁有這棟房子罷了,跟資產上千億美金的戚氏集團比起來算什麼,原本我還想好好巴結你呢,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戚冠佑拉著他,「哥,你少說兩句,我們走吧!」
「唉,我還沒說完呢,她現在可算不得什麼天之驕女了,罷了罷了,反正我接收習慣戚季予穿過的破鞋,就當多一個唐浣情好了……」
戚季予雙眼冒著火,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胡說什麼,再說一次看看。」
「我怕什麼!」戚至霖回吼道:「大家都知道你的女人被我……唉唷!」
他話還沒說完,右臉挨了戚季予重拳一記,同時肚子也讓陳聲撞了個拐子,痛得他往後倒,連帶撞翻了一張椅子,發出了「砰」的聲響。
他爬起來,瞪著陳聲,「你這狗奴才,敢打姓戚的,你不想活了是不!」
「你們夠了!爺爺今天才剛下葬,鬧成這樣像話嗎?」玫瑰扶著頭,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她注意到,從頭到尾戚季予都沒有排除娶謝泱璇的可能性,她的心漸漸有些涼了。
「至霖,別鬧了,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如何阻止我這了不起的侄子和謝氏聯姻吧!」戚叔威拉起兒子,不屑地哼口氣道。
與其在這裡逞口舌之快,不如回去思索要怎樣扳倒戚季予還比較實際一點。
一下子,人都離開了,偌大的宅子又恢復以往的冷清。
戚季予和陳聲沒有走,前者無奈地開口,「爺爺怎麼會立下這樣的遺囑?」
陳聲歎口氣,「老爺子有老爺子的想法,我試圖阻止過,但他認為這樣對你們最好;他成全玫瑰小姐的心願,並確保戚氏集團能壯大。」
「該死,戚氏不需要謝氏在商場上也無所匹敵!」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陳聲問。而這句話也問出了玫瑰的心聲。
告訴我你不會娶謝泱璇,告訴我你愛我!她抬起眼,直睜睜地盯著戚季予,然而他卻只是別過臉去。
「我不知道。」
☆☆☆
玫瑰蜷縮在沙發上,自那日下午遺囑公布後,她任戚季予把自己帶回他的別墅,他說,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單獨待在寧園。
她沒有說什麼,心裡對他生起一股小小的期待,她想,他該還是關心著她,甚至是愛著自己的,不然依照遺囑,戚氏集團早就是他的囊中物了,他還管她的死活干嗎。
她能存有這樣的幻想嗎?連著幾天,她都不見他的人影。戚季予似乎更忙了,也難怪,戚氏的總裁不再是受控於人的傀儡,沒了戚家老爺子在背後隨時有可能扯後腿,戚季予這個總裁的大位,的確愈坐愈得心應手。
只是,他真的會娶謝泱璇嗎?玫瑰心裡每每想起這件事,就感到一陣不安及氣悶跟隨而來,她開始不確定戚季予的心意,畢竟,他可從未在自己面前說喜歡她呵。
阿嬌忙她的事去了,歷歷也還在幼稚園,這個下午看來是會跟平常一樣平淡且寂寥吧!
才這麼想,不速之客竟然來了!
謝泱璇穿著一身最新時尚的粉綠春裝,食指上戴著一枚約莫鳥蛋大的寶石戒指,但不知道是戒指鑲造得太俗氣了,還是跟她人並不相配,總之此刻她正伸出食指來指著玫瑰,看來像極了十足的暴發戶,一點大家閨秀的氣質也沒。
「這位小姐,你怎麼就這樣闖進來,一點禮貌都沒有啊!」阿嬌跟在她身後,叨叨絮絮地念著。
謝泱璇欲出口的話還沒吐出半個字,聽見阿嬌的抱怨,她斜著眼,呻聲罵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和我大小聲!」
「你還沒去看醫生嗎?失憶症拖那麼久小心變成老人癡呆症。」玫瑰冷聲說,這撒潑女這日竟囂張到家門裡來了。
「你住嘴,我在教訓我家的傭人,沒你說話的份。」
阿嬌一臉見鬼的表情瞪著她,「小姐,你是不是記錯門牌號碼,還是真得了玫瑰小姐說的什麼失憶症,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還是叫警察來帶你回家?我怎麼會是你家的傭人咧!」
見阿嬌說得認真,玫瑰忍不住噗時笑了出來,「是啊,我們阿嬌不介意幫你打電話。」
「哼,白玫瑰……喔不,現在或許該改稱呼你為戚小姐了,哼哼,沒想到你這只來歷不明的麻雀還真成了鳳凰,不過沒有用,戚季予還是我的!」
玫瑰聞言一凜,「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
她又伸出她那只看來不勝負荷的食指,指到玫瑰面前,「你給我聽清楚,還有你!」她睨了阿嬌一眼,「上午季予到我們謝氏跟我父親談我和他的婚事了,我是等不及,趕著找你來跟我分享這個喜訊。」
謝泱璇笑得一嘴抹了蜜似,當父親的秘書打電話跟她說,戚季予去跟她父親談聯姻的事時,她聽了簡直心花怒放、開心到不行;她和戚玫瑰上回梁子可是結大了,這仇不趕緊報回來,她會吃不下飯。
而她打聽後,知道這女人現在竟然住在戚季予家,一把妒火更是燒得火旺。
「戚季予真的要娶你?」玫瑰不敢置信地瞠大眼問。
「沒錯。」謝泱璇的鼻子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阿嬌撇撇嘴搖頭道:「怎麼可能,先生怎麼會看上像你這樣的女人,我們玫瑰小姐隨便一根頭發,就把你比下去了。玫瑰小姐,我看她不是得什麼失憶症啦,八成是從哪間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可玫瑰這時已無心逞口舌之快了。她擔心害怕的事果然成真,戚季予在戚氏集團和她之間,到頭來還是選擇了前者。
他如果真要娶謝泱璇,那她怎麼辦?她的孩子該怎麼辦?
謝泱璇看著玫瑰有些慘白的臉色,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我聽說你爺爺遺囑的事了,哎,其實我很同情你,也不知道你爺爺他是不是病糊塗了,居然把龐大的遺產都留給季予這個‘外人’?!我要是你鐵定哭死,只繼承了一棟沒啥價值的房子,香港房地產沒那麼景氣啦,要賣也賣不了多少錢。」沒錯,她會哭死,不過原因倒不是如她所說,她會為爺爺的沒眼光而傷心,居然要戚季予娶這樣的女人。
「你說夠了沒有!」玫瑰此時心煩意亂得很,已不想再和這女人周旋。
謝泱璇卻早轉向阿嬌發飆了,「喂,沒看到我說這麼多話,不會給我倒杯果汁來嗎?」
阿嬌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下了,心裡嘀咕著,要是先生真娶了這女人,她一定馬上不干。
「對了,別說我沒有提醒你,人呀,就是要識相一點,不屬於你的就別再妄想。再說戚季予要是不娶我,他就成了一文不名的窮光蛋,這種男人相信也不是你這種淘金的女人理想中的金龜婿吧,我也算是有氣質、有氣度的名門閨秀,不會跟你計較以前的事,只是這我未來老公的家,恐怕你是不適合再住下去了。」
說了半天就是要趕她離開就是了。玫瑰冷笑一聲,「等你真成了戚家女主人時,再來頤指氣使吧!」
☆☆☆
等你真成了戚家女主人……不要!她不要!為什麼她要把戚季予讓給那個女人
玫瑰勉強維持住冷然的面色,丟下謝泱璇在客廳,緩步走上樓來。一關上門,她所有的偽裝全破碎了,淚早在不知不覺中流了滿臉,怎麼擦都擦不完。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學會了很多事不要去爭,不去爭,得不到時就不會受傷,她跟命運妥協習慣了,但這一次,無論她怎麼樣地想說服自己,早已失陷的芳心,卻是怎麼樣都不肯放棄。
她不甘心、不服氣,戚季予明明應該是愛她的,她也愛他啊,為什麼兩個相愛的人卻不能在一起?這不公平、不公平!
為什麼爺爺要這麼做,他不知道他孫女的心早在那人身上嗎?
手機突然響起,她吸吸鼻子,接起了電話。「喂?」
「喂,玫瑰嗎?我是恬恬……咦,你怎麼了,聲音怎麼好像在哭?」
驀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此時的玫瑰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板似的,一種得救的感覺占據了她所有思緒,她的傷心擔憂潰堤了。
「恬恬!嗚……」
第九章
「老天爺,怎麼每次我見到你,你都在哭呀!」
稍晚,汪恬恬跟玫瑰約在上回的那家afeOopio咖啡館見面。
「恬恬,我爺爺他……他去世了……」玫瑰抽抽噎噎地說。
「啊,你別難過嘛,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哪,我以為我們上回見面時,你已經接受你爺爺來日無多的事實了,想想看,你爺爺都活了快九十歲,夠長命了……」
「不……不是,是爺爺他的遺囑,把戚氏讓戚季予繼承。」
「那不是很好嗎?你不也是這麼希望。」汪恬恬狐疑地看著她。
奇怪,玫瑰以前有這麼愛哭嗎?都坐下來好一會了,她的眼淚還像水龍頭沒關緊似的,滴滴答答掉個沒停。
「可是戚季予要繼承戚氏,他得娶謝泱璇。」
汪恬恬忍不住怪叫,「謝泱璇?!她是何方神聖啊!你爺爺干嗎立下這什麼怪遺囑?」
當玫瑰說出那日和她道別後發生的事,包括自己已有身孕,以及之前和謝泱璇的過節,還有今天下午的挑釁,汪恬恬聽得是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去揍那女人一頓。
「依我說,就跟那個女人拼了,先別說你和威季予算是情投意合,就算你是橫刀奪愛,也不用跟那種狗眼看人低的女人客氣!」
玫瑰抬起一雙淚眸瞅著她,「恬恬,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主動想去爭取什麼東西,我不敢貪求不屬於我的東西,或許,命運會這樣安排,是在告訴我,戚季予不是我高攀得起的。」
「放屁!」汪恬恬哼了一聲,「玫瑰,你這麼說就不太像我認識的你了,你怎麼不說念大學是你高攀不起的夢想,或者是獎學金是你不該得的?如果你努力過了還是得不到,那或許可以歸咎命中注定,但像現在你什麼都沒做就要放棄,我會看不起你的。」
玫瑰深吸了一口氣,「誰說我要放棄了!」
汪恬恬對她露出一個贊許的微笑,「對嘛,這樣才夠格做我汪恬恬的朋友。」
「可是……」玫瑰像想到什麼,剛剛恢復一絲生氣的臉又垮了下來,「我要怎麼做?」她被追求的經驗不少,可從來沒倒追過男人。
「我想想,現在你不想讓他為了戚氏娶別人,也不想用小孩綁住他……唉,對付男人最有用的利器你都不用,這事確實有點棘手,不過,你放心,一切有我。」她爽朗的拍拍胸脯,「我老爸錢多,我是鬼點子多,總而言之呢,會有辦法的。」
「你不是要搭明天的飛機回台灣嗎?」汪恬恬打電話給她,就是要跟她道別的。
「晚個幾天回去不會死……」
☆☆☆
汪恬恬所謂的計劃,就是把男人的心拴在床上。
瞧她講得頭頭是道,「古代有妲己、陳圓圓,她們還不是憑著美色迷得男人神魂顛倒,連江山都不要了,美人窩英雄塚,憑你的條件不用笑,男人就趴在你腳邊流口水叫汪汪了,如果再賣弄一下風騷,嘿嘿……」
玫瑰有些遲疑,站在百貨公司的內衣專櫃前,懷疑地問:「你確定這樣真的有用?」
「有用有用,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好色的,只要你多下一點功夫,在枕邊給他嘀咕幾句,男人呀,十個戚氏他都忘記要。」
說著,她拿起一件黑色薄紗的性感睡袍遞給玫瑰,「這件怎麼樣?穿上去若隱若現,最能引起男人的遐想了。」
她覺得有些困窘,「這件?穿了不等於沒穿,什麼都給人家看光光了。」
「就是要給他看呀,包得緊緊的還有什麼意思。」汪恬恬睨了玫瑰一眼,發現她臉都紅了,「喂,不會吧,你和他連孩子都有了,還會為這種事不好意思呀!」
「好了,別說了,這件就這件。」玫瑰將那布料少得可憐的睡袍連同金卡一起拿給櫃台小姐,付了賬後就想走人。
汪恬恬拉住她,若有所思地道:「你怎麼這麼害臊啊,這樣不行,我看得來個‘特訓’才行。」
接下來,玫瑰簡直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開始和專櫃小姐討論起來。
「有沒有跟剛剛那件睡抱一樣顏色的吊襪帶啊?」
「有,我拿給你。」
「小姐,那糖果內衣有沒有?耶,你們有巧克力和草莓口味的呀,給我各帶十件……」
這家百貨公司也真神奇,竟然什麼都有。專櫃小姐是笑得闔不攏嘴,一方面是生意上門心情自然大好,一方面也為汪恬恬的大膽而感到有趣。
突然,汪恬恬喊了聲,「等一下。」她記得這家百貨公司八樓好像有家書店……「我去去就來。」玫瑰無力的對專櫃小姐笑笑,她也搞不清楚汪恬恬在搞什麼鬼。
沒多久,汪恬恬就像陣風似的跑下來,氣喘吁吁的,手裡拿著好幾本書。玫瑰定睛一看,臉差點沒紅得燒了起來。
LYBOY耶!恬恬就這樣拿在手裡,連紙袋都不用,如此大刺刺地穿梭在人群裡,真是大膽得可以。
「你去買這種雜志干嗎?」玫瑰愣愣的問,封面上半裸的女人令她尷尬得很。
「按圖索驥這句成語聽過沒?」汪恬恬笑嘻嘻的,一臉得意,她實在太佩服自己的天才了。
原來,她嫌和專櫃小姐討論效率太慢,干脆買雜志來,指著買比較快。
當她們離開這家內衣專櫃時,可說是戰果豐碩,各款性感衣物齊備,連**女王的裝扮都有了,汪恬恬還跟專櫃小姐麼到附贈皮鞭一支。
玫瑰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戚季予不是受虐狂好不好,你買這些我根本用不著。」
「以備不時之需嘛!要做一個妖媚惑主的狐狸精,道具得給他准備齊全,哪天你們家戚季予突然想嘗鮮,你不用怕會慌了手腳、壞了招牌。」
她要開店呀!哪有什麼招牌可壞?可是玫瑰只能搖搖頭,隨汪恬恬了,反正她不穿就好。
買完了內衣,汪恬恬又拉她去一家香水專賣店。買了各式最新香水還不夠,連香精油、蠟燭等都搜括了。
汪恬恬小聲的附在她耳邊道:「我特地叫那小姐調了一味具有催情效果的香精油,她還跟我保證,效果絕對比什麼強力春藥或是威而鋼有用。」
玫瑰連白眼都懶得翻了。可這還沒完,逛完了百貨公司,她們往電影院走去。
「好了,道具准備好了,接下來我們就花點小錢,去觀摩人家辦事的‘優良’技巧吧!」
汪恬恬笑得賊賊的,玫瑰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買了票進電影院,片頭打出《V女優與她的四十個男人》片名,電影開演沒兩分鍾,便是無窮無盡的床戲。
幸好現在是下午,電影院沒什麼人,黑暗的空間裡,好像只有她們兩人。盡管如此,玫瑰還是覺得十分的不自在,剛剛售票員那曖昧的眼神,她仍舊耿耿於懷。
「這有什麼好看的,那女的叫來叫去的,惡心死了。」
汪恬恬淡淡地回了一句,「怎麼!你和戚季予辦事都悶不吭聲嗎!這樣不行喔,像只死魚男人是不會喜歡的。」
「恬恬!」
「你先看片子啦,等一下我們再討論。」
一個半小時後,被這種顏色豐富的有料電影荼毒得頭昏眼花的玫瑰,終於解脫了,她實在佩服恬恬還能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怎麼樣,‘技巧’都學起來了吧!」
玫瑰沒好氣地說:「什麼技巧,那女的好惡心,我學這個干嗎!」
她真是輸她了,也的確,如果她有勇氣如同恬恬說的那樣去誘惑一個男人,相信應該沒有一個男人可以逃得過她的手掌心。
只是,她真做得到嗎?
☆☆☆
答案是,死馬只能當活馬醫,畢竟她現在已經沒有籌碼,如果能讓戚季予無可救藥的迷戀上她,或許她才能阻止一場即將到來的婚禮。
汪恬恬臨上飛機前,還不忘打電話來提醒她,「現在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你加油啦!要對自己有信心,你那麼美,戚季予絕對無法抗拒你的魅力的。」
玫瑰由衷地道謝,「謝謝你,恬恬,不管結果如何,你幫我的這份人情,我會永遠地放在心裡的。」
恬恬都幫她計劃好了,先來頓浪漫的燭光晚餐,所謂飽暖思淫欲,再灌他點小酒,戚季予就可以任她擺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有硬著頭皮開始准備。她的廚藝算是平平,但不怕,因為她有阿嬌這個大廚級手藝的幫手。
當玫瑰告知阿嬌她的計劃時,阿嬌笑咧了嘴。
「玫瑰小姐,我阿嬌你啦,想到那天那個女人我就有氣,還沒嫁給先生已經這麼,誰娶到那種女人喔,真的是祖上沒積陰德。」
一旁的歷歷聽到了她的話,好奇地問:「阿嬌,誰要嫁給爸爸呀?」
阿嬌一臉憤慨地說:「歷歷,阿嬌問你,你喜不喜歡你玫瑰阿姨?」
歷歷頭點得快斷了,「喜歡喜歡,我最喜歡玫瑰阿姨了。」
「那玫瑰阿姨當你的媽媽好不好?」
歷歷先愣了一愣,然後小臉上霎時升起滿滿的期盼,「可以嗎?玫瑰阿姨真的可以當我的新媽媽嗎?」
「可以,不過,我們先要幫你玫瑰阿姨一個小忙……」
於是,兩大一小的身影在廚房忙和了一個下午,歷歷的鼻頭上沾著面粉,她可玩得不亦樂乎呢!
「玫瑰小姐,那燙湯可不可以幫我加點鹽下去。」阿嬌正忙著料理龍蝦,沒空理那鍋湯。
歷歷急著喊,「我來我來,我會加。」
玫瑰也忙著洗沙拉要用的生菜,隨口應了聲,「歷歷你小心,別被湯鍋燙著了。」
歷歷搬了張椅子來到瓦斯爐前,玫瑰瞄著她的動作,卻沒注意到她手上拿的調味料,也沒發現她不小心把手中的調味料倒了幾乎半罐進湯裡,她一副闖了禍似的吐吐小舌頭的表情……
在戚季予回來前的半小時,一桌看來豐盛的菜餚色香味十足,引人食指大動。
而阿嬌竊笑地說要帶歷歷去看部電影,她們才不想當飛利浦。
玫瑰慌忙地沖上樓去,簡單地沖個澡,洗去一身油煙味,換上件下擺開高衩的貼身小禮服,展現出她一雙修長纖腿的迷人風情,低胸露背式的剪裁,更顯她的雪肌白皙勻淨。
噴了香水,她深吸口氣,這才往樓下走去。戚季予應該快到家了,他答應她,今天會回來吃晚餐。
戚季予甫進門,就看到一個身著白色小禮服的性感女神,緩緩由樓梯上走下來。
他頓時被奪走心魂,屏住了呼吸,一時沒注意到大廳的燈光比平常暗上許多,只有幾道柔和的暈黃燈光點著,光線灑在玫瑰的發上、臉上,讓她像尊雕塑似的,仿佛不屬幾間所有。
「你回來了。」玫瑰露出一抹笑容,眼睛媚勾勾的,這可是恬恬「特訓」下的指定表情,她說她只要這麼一笑,連她這個女人魂都被她攝走了,戚季予保證三秒內陣亡。
「你好美。」他伸出手牽握住她的,收攬進自己的臂彎裡,「穿這麼漂亮是要去約會嗎?」
「和你約會呀!」她攬緊他的手臂,唇探上他耳際吐氣如蘭地道。這也是恬恬交代的,她說和男人說話愈近愈好,近身的散發魅力,威力無窮。
戚季予雙眼不由得閉起來,深深一掬其發香。今天玫瑰身上的味道不若她平常的自然幽香,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有點野、有點艷的香味,但一樣很好聞。
「和我?」他眼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著她如花笑靨,一股幸福的感覺盈滿全身。
瑰拉著他的手,來到飯廳。餐桌上長燭火苗搖晃,音響定時好的浪漫香頌響起,此刻氣氛是專屬於戀人。
她拉著他坐下,為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喝喝看,這些菜可是讓我和阿嬌、歷歷忙了一下午。」
戚季予看著這一桌子的菜,輕笑道:「從我買下你那一天,你今天最像一個女奴。」
他邊說,手裡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湯喝下。可湯汁才一沾舌,他便忍不住蹙起眉頭來。
玫瑰發現他的異狀,「怎麼了?不好喝嗎?」
「這湯甜得膩死人。」
她湊過去喝了一口,發現味道真不對後連忙吐掉。「哎呀,歷歷把糖當作鹽巴了。」她懊惱地說。她有些抱歉地看著他,「湯別喝了,我們還有其他的菜。」
戚季予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頭埋在她如雲秀發間,呢噥低語,「別管那些菜了,現在我只想吃你。」
他猛然吻住她的唇,一償自方才看到她就想這麼做的心願,他不是一個縱欲的男人,可每每碰到她,他的克制力就會全然無效。
攬抱起她,這時二樓的主臥室是顯得那麼遙遠,他抱著她來到客廳,將她放在沙發上,身軀隨即欺上。
**不知是從何開始蔓延開來,戚季予灼熱的唇貼著她裸露出來的肌膚,可是這還不夠,他還要更多。
音樂突然停了,他們毫無所覺;燈光也熄了,他們更是一點都不在乎,兩人間迸射出來的火花,其熱焰焚燒著他們,誰也沒注意到,這個時候居然停電了。
戚季予正想將她的衣服撩起時,玫瑰卻突然離開了他,喘著氣,笨拙地解著他的腰帶。
他見狀一怔,「你今天真的有些古怪。」非常的熱情,雖然他亦十分享受這樣的熱度,但向來都是他掌控全局的,她的異常讓他有些意外。
就著窗口透進的月光,她看了他一眼,隨即什麼都不管的撲向他,像只八爪章魚似的纏住他,「你不喜歡嗎?」
一股憂心生起,以前他不會這樣的,兩人肢體的碰觸只會加快**的升溫,可現在他卻動也不動,手環在胸前看著她,眼底的深沉讓人探測不出。
不,如果他對她沒興趣了,那她就鐵定失去他了。
她不要失去他,她愛他啊!
她以為自己是在心底吶喊著這些話,可耳畔的聲響又是誰的聲音?
「你愛我。」狂喜的浪潮湧上戚季予的心口,天知道他可以為了她這句話拋棄多少東西。
玫瑰一咬牙,既然已起了個頭,就都說了吧!
「我愛你,為了愛你我不要戚氏,要求爺爺把它給你,你記得嗎?我曾問過你,若我們之間沒有戚氏,會不會不一樣,你說或許,為了這個或許,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求你可能有一些喜歡我。
「可是我不知道爺爺為什麼會在遺囑裡附上那第三條但書,我好後悔,我不想用戚氏綁住你,可是我現在後悔了,因為竟然有別的女人可以利用戚氏搶走你……」
「我……」戚季予正想說些什麼,然而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玫瑰期待地看著他,然而那一聲聲鈴響卻像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話到嘴邊卻都又咽了回去。
他煩躁地看向腰間的手機,低咒一聲,「該死!」這才不甘不願地接起。
不知是誰打來找他,只見他眉頭愈皺愈緊,沉默地聽著對方說,最後,他冷淡的應了聲,「好,我現在過去。」
整束好凌亂的衣物,戚季予欲言又止的好像想多說些什麼,可最後仍是算了。他匆匆丟下一句,「你先吃飯,我出去一下。」
玫瑰呆坐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久久無法回神,宣到室內響起電話鈴聲,才拉回她的思緒。
腿竟麻了,她忍著那股又刺又酸的感覺,走到沙發的另一頭接起電話。
「戚玫瑰嗎?我是謝泱璇。」對方嬌笑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是十分的刺耳。
「有什麼事?」玫瑰忍耐著開口。
「沒什麼啦,我只是想打電話來跟你分享我的喜悅,季予真的好愛我呢,方才我打手機給他,說現在全港大停電,我家裡人都出去了我好害怕,他就答應來陪我。現在已經在來我家的路上……」她可完全不知她破壞了一件好事,否則她這通炫耀的電話,得意的勝利意味就不僅如此。
轟!玫瑰腦袋頓時一片空白,腳一軟,整個人倒在沙發上,任話筒掉在地上也不在意,應該說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引起她的注意了。
戚氏集團的魅力,她終究是比拼不過。
第十章
暗黑的空間裡,隱約可聽見斷斷續續傳來的嗚咽聲,仿佛哭泣的人兒即將因心傷而下一口氣上不來。
玫瑰自戚季予拋下她匆匆出門後,便窩在客廳沙發上,整張臉埋在抱枕中,讓自眼眶泛濫的淚,浸濕吸水性佳的抱枕。
她哀怨的心想,今天自一早她就繃緊神經,拼了命籌備今晚的一切。
可是,老天非但沒有對她伸出援手,還惡作劇的讓她猛出紕漏,甚至在最後來個罕見的停電湊熱鬧,為什麼不干脆連電話線也斷光呢?
可惡的戚季予,謝泱璇一通電話招喚,馬上迫不及待的沖去,或許她真該看開,放棄了。
嗚……為什麼才這樣一想,一顆心又難受的揪病起來,難道她注定就此敗在擅於擺弄她心的冷酷男手上,連走開腳都只是夢想?
專心於自己難過心情的玫瑰並沒有注意到,大門外響起一陣車聲,有人回來了。
為了幫她制造所謂的浪漫氣氛,順便助她放大膽子去表現,歷歷和阿嬌開開心心的出門去看場電影。
誰知,停電造成了大混亂,為了安全,也猜想兩個大人應該已經開誠公,坦白愛意,或許正是暖帳春風,於是她們決定回家,不過才到半路她們就發現電來了。
歷歷一臉神秘的問阿嬌,「你想爸爸和玫瑰阿姨會不會像剛剛電影開演前預告片中的火熱,親親?還是脫衣服?」
阿嬌不好意思的推了她的頭一下,「小孩子不要亂講話。」傷腦筋,明明看的是卡通片,誰知前面的電影預告是為吸引大人,小朋友只能當被傷到眼,早知叫小小姐閉緊眼,免得出問題考倒大人。
不過,主人和玫瑰小姐會不會因一時**,加上天時地利就……她覺得還是由她打先鋒,省得有什麼現場**秀演出,他們大人就尷尬了。
拉住走在前頭的歷歷,阿嬌搶先將鑰匙插入鎖孔,門把一壓一推,咦?客廳真的有聲音呢!
歷歷自她腋下鑽過,小手一把壓上客聽的大燈,頓時,四周大放光明,她一眼就看到窩在沙發上的玫瑰。
「玫瑰阿姨!」
原本正覺不對勁的阿嬌,不禁也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奇怪了,怎麼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玫瑰因為突然大亮的燈光而瞇起眼睛,再聽到歷歷的叫喚,這才意識到有人回來了。
看著沖到身前的歷歷,她趕緊將臉上的淚痕拭去,不好意思自己的可憐模樣被人家看到。
「玫瑰阿姨你哭了!爸爸呢?他又欺負你了?」
玫瑰搖搖頭,「沒有,只是我的計劃失敗了,你爸爸其實不喜歡我,我很難過,才……」
「阿姨,你不要灰心,再試一次,我喜歡你當新媽媽。」歷歷一副怕她退縮,打起退堂鼓的模樣,眼中有著渴望母愛的明顯想法。
玫瑰掉著淚,愈來愈被一陣難言的灰心給罩住,她又不能求戚季予為她放棄戚氏,更別說她輸給謝泱璇的事實俱在,就算她愛他,那又如何?
所以,她更不可能成為疼愛歷歷的母親,或許,尋回親情,有個安定的未來,一顆心一直無所歸依的她就該知足了,不該要求其他的情愛,人不可能事事如願。
決定了,她得放手離開,既然永遠不可能得到心之所愛的專心注目,或回以同等的愛,她只有期盼心痛只是一時,若這將成為永生的痛楚,她也要堅強咬牙度過,這是她的選擇。
「歷歷,阿姨不能照顧你了,你爸爸已為你選好一個新媽媽,相信她一定會很疼你,阿嬌,我要走了。」玫瑰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嬌,「我在這的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如果你有空想到台灣去,我再帶你四處逛逛。」
抹去又不小、打掉下的淚,玫瑰決定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帶走,永遠不再踏進這引人心傷的地方。
☆☆☆
砰!一陣車門甩上的聲音之後,別墅的大門突地被人用力推開,門板撞上牆壁,引起巨大聲響。戚季予方才開車回返別墅時,心頭一下子湧上不寧,他直覺告訴自己,要快車回到家,否則「她」就要走了,永遠離開他的身邊。急慌的他就這麼以時速一百三十公裡的車速在長串車流中奔馳。
「歷歷,你玫瑰阿姨呢?」他一進門便看見阿嬌、歷歷兩人一臉頹喪的待在客廳。
「爸爸……」沖上前的歷歷欲言又止,但想到或許真有其他女人將成為她的新媽媽,她又很直率的問出,「我真的要有個新媽媽了嗎?是玫瑰阿姨說的。」
乍聞女兒的問題,戚季予有半晌怔住,隨後只見他綻出一抹慈祥的笑容,「沒錯,歷歷將有一個新媽媽。」
「那……不是玫瑰阿姨嗎?」她希望爸爸告訴她,她不相信他不愛玫瑰阿姨,好幾次她看到他盯著玫瑰阿姨出神,眼中有著阿嬌常看的連續劇中男主角的光芒。
拍拍她的頭,他不習慣的坦率表現出自己的父愛,「歷歷想要玫瑰阿姨當媽媽嗎?」見女兒帶著殷切眼神猛點頭,他微笑的說:「那爸爸就娶玫瑰阿姨當老婆,不過,歷歷,先告訴爸爸玫瑰阿姨在哪兒?」
他四下張望了下,並沒有見到自己急切想擁在懷裡的倩影,而看女兒似乎因問題得到滿意的解答,笑開了眉眼,他想立時找出那個又忘了服侍主子的小女奴。
「阿姨剛上樓,說是要整理行李,爸爸你快點去阻止她!」
戚季予還沒聽完,便三格樓梯當一格踩,快步上樓找人。
「你這是在干嗎?」看見玫瑰正將幾樣私人物品放入行李,包括護照等,他雖心中一陣慌,外表卻又老神在在的問。
因為他的出現而一顆心提得老高的玫瑰沒有轉身,平靜的道:「這裡已不是我該待的地方,我要離開了。」至於那個未說出口的秘密,就當是他留給她的最佳紀念品。
戚季予走近,面帶嘲笑的問:「你忘了你的身份?我今生的女奴?」
玫瑰有些不高興的轉過身,面向他,「你今生的新娘不是找到了,又何必一定要我這個自送上門還被嫌倒胃的小小女奴服侍?」說到最後,她心口已是一把火熊熊燃起。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戚季予在心中考慮好一會,以兩人這段相處的時日看來,他明白柔弱的她,有時也是非常的死驢子脾氣,若是太過逼她,有可能就此一去再也不理會他。
屆時,吃苦的人就會換作自己,他要這麼辛苦嗎?
等待他回話反諷的玫瑰,在久等不到他的加油助燃心火,便想要回頭繼續手邊的動作。
戚季予快手按住她的肩頭,要她直視著他,「我是去和謝泱璇說清楚的。」
她有沒有聽錯?想開口求證又不敢的她,抬起眼直視他的眸,滿心訝異。
戚季予眼神含柔的望著她,看出她眼底的意外。是了,他也是在見到她傍晚的努力,聽到自己內心愈加劇烈的渴望,才毅然決定去見謝泱嗾一面。
「你……去和她說什麼?」她問了,嘗試再一次讓希望充滿心坎,冒著被恥笑愛作夢的險。
「我之所以會拋下你,匆匆去見謝泱璇,就是因為我想快點和她說開,表明我並無意和她在一起,只要和你從此雙宿雙棲。」他的長指撫著她眼下明顯的紅腫,猜想她是哭了多久。
「騙人!」她推開他的手,不相信他的話。為什麼他一下子有這麼大的轉變?
「我已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你為什麼還想欺騙我?而且我看你根本很中意謝泱漩當你的妻子,娶她還可以完成你當初找上我的最終目的——獲得戚氏。
「別告訴我昧著你真心的話,那只會讓我懷疑,更不敢相信。」
「我會這麼決定不是突然,只是我開始正對自己的心,挽回差點釀成的錯,我要向你坦承一件事,我……我愛你。」
「啊……」玫瑰見他紅了臉,兩朵紅雲也自然的浮上粉頰。
「或許,我原本的動機是別有目的,但我剛才真的是說出心裡的話,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這次我會好好向你證明自己的心。」他將她的手牽起,壓在自己的胸口上。
玫瑰漾起一抹嬌笑,「我……我也愛你。」突然一陣心動,她選擇相信他直視她的眼眸,那裡有著不打折扣的真誠。
夜風襲來,她打了一陣哆嗦,突然聯想到今晚未成的計劃和那個未公開的「小」秘密。
「我有件事告訴你。」看他眼中浮現不安,下一秒又變為堅定,好像是怕她最終選擇讓他再多奮斗一下,展開像其他戀人追求愛情時的行動,畢竟,他們之間是少有所謂的浪漫。
但她不是在乎那些的人,他實在是擔心太多。
「我有了,你要當爸爸了。」
呃,眼睛大睜,嘴巴半開的戚季予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他像是被雷打到,腦袋中頓時一片空白。「你是說……我們將給歷歷一個小玩伴,而你原先有打算不告訴我這件事?」
感覺肩上的大掌激動的加重力道,玫瑰有些害怕的縮縮頸子,「嗯,不過,那是因為我不想用這種借口綁住你。」
「笨蛋!你怎麼能說那是借口,如果我選擇繼續隱藏自己的心意,那你怎麼辦?你要我這不知該負責的父親怎麼辦?」
「對不起,我只是以為你會因此覺得被我縛住,我不願意變成那樣,而且你又表現出謝泱璇是你最佳的選擇。」
「這……好,算你有理,但首先,孕婦不該熬夜,現在該是你的休息時間,乖,這些東西就不要收了。」只見戚季予迫不及待越過她,將大開的行李箱闔上,整個提起放至一人半高的櫃子上,生怕她再輕易拿下。
「聽說,孕婦不能爬高,若是你需要什麼,再吩咐我或阿嬌。」
難掩笑意的玫瑰點頭承諾,「這下,我應不再是主人你花千金買來的女奴?」
「不!你是我終生的女奴、嬌妻!」
腦筋一轉的她,搖搖頭說:「錯!雖然你原本的目的現在因與謝泱璇說開而無法達成,但那是你選擇的,而上次在慈善捐款中,我也花了一筆錢標下你,所以現在你才是我的男奴,任我使喚的奴才。」
聽她一段似是而非的論調,戚季予不禁苦笑表示佩服,看來,認命的小女人決心反抗曾欺壓她夠本的大男人,做人奴才他是還沒有過,不過這或許是」件新鮮至極的事。
「那請問,女主人是否准備就寢了?」
她眼裡閃著壞壞笑意,或許稍早的計劃可用在此時,嚇嚇他也順便驗收自己的准備成果。
玫瑰爬上床,半瞇著綠眸,以眼神有意無意挑勾著戚季予。
半覆著被子的她是那麼純真,但眼裡投射出的暗示光芒,卻又叫人心癢難耐。
玫瑰半嘟紅唇,學著電影中的女星,將手指滑上站在床邊的他的大腿,引起他一陣顫抖。
「玫瑰,你再不快睡不行哦……」戚季子覺得自己像是傀儡娃娃,而操縱傀儡動作的線就操在她的手裡,看,他的人正不自覺的朝她俯近,身體已爬進有她體溫的被窩。
「季予,我愛你。」
情人的呢噥是最好的催情劑,情人的體溫是最吸引人的熱源。
當兩個赤裸的身子疊覆在一起時,他們好似聽見屬於彼此的愛樂響起,這是第一次,兩人交心後的第一次歡愛,或許連天使都想向他們慶賀。
☆☆☆
戚氏集團與謝氏集團的聯姻計劃有變,引起媒體一陣瘋狂炒作,但戚季予並不以為意,他不再是那個視戚氏為生命的總裁,他現在正為了娶妻一事而忙昏頭,為了讓出世的孩子有個美滿家庭,他堅持在兩個星期內迎娶玫瑰進門。
也因為如此,所有的事都是如此急迫,戚冠佑為了這堂哥也出錢出力,極有情義。
婚禮舉行當天,風和日麗,准備在神前交換神聖誓言的兩人,在教堂內等待。
新娘休息室裡,等著當花童的歷歷開心的一會摸摸玫瑰的頭紗,一會碰碰玫瑰擺在一旁的捧花。
「玫瑰阿姨,你好漂亮,我將來也要像你一樣當新娘子。」
微微一笑的玫瑰拉著忙碌的她到身前,「歷歷,我以後會比從前更疼你,做你的好媽媽。」
「玫瑰阿姨……媽媽,我會很疼小Baby,做個乖姐姐。」歷歷的臉上有著小心翼翼,怕自己的稱呼不對。
玫瑰紅了眼,「歷歷好乖。」
這時,戚季予竟不顧習俗,在百忙中,抽身前來一睹小妻子的嬌媚樣。
誰知他還沒開口說話,就見陳聲帶著江律師隨後跟進。
「聲叔?」戚季予奇怪的看著他。
陳聲帶著欣慰的笑意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江律師有事要公布。」
猜想是為收回戚氏繼承權的戚季予保持平常心,倒是玫瑰有些擔心的看向他。
她相信,無論是不是在戚氏集團中,她這未來的夫婿,絕對是最出色的,失去現今的地位,也有辦法再拼上來。
江律師老早在兩個集團公不聯姻後,被許多自動上門的戚家人煩不勝煩,而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公布,也算是去世的戚傳光的惡作劇。
原來戚傳光的遺囑中,尚有一項但書,若是戚季予沒和謝氏集團千金結婚,而和玫瑰結為連理,戚氏集團除但書丁改由未來曾孫子繼承,目前暫由夫妻兩人管理。
聽完江律師公的戚季予不禁發出一連串大笑。「老天,戚至霖和謝泱璇為了奪得戚氏集團,甚至還為彼此紆尊降貴,同樣要在今天舉行婚禮,與我們互別苗頭,這下,若是兩人知道這個消息,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就熱鬧了。」
玫瑰得知爺爺的巧妙安排,除了佩服老人家的睿智外,更為他的用心,幫她找到真愛覺得非常感激。
戚季予蹲在她身前,牽起她的手,「我心愛的女奴,你更是我的銀樹兒,招財妻。」他靠近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我愛你,寶貝。」
☆☆☆
休息室門外的唐浣情見狀不免有些感慨,想想自己因為不知把握,先是放走真心待她的戚季予,之後卻又捉不住戚至霖的心。
但她今天來是為了表示祝福,順便看看許久未見,像是被她遺棄的女兒,看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開心窩在威季予與新婚妻子中間,她知道,從沒接受過她關愛的女兒,已有人代她給予雙倍的疼愛,她這個未盡責的母親不該再多求什麼。
或許,她的幸福也在不遠處等她去拾。
教堂的鍾聲正傳送著幸福,緩緩飄揚開來——
尾聲
開羅,一如以往,在夜幕開啟,月光橙橙、星子閃爍下,喧喧鬧鬧了起來,街道上,人潮依然川流不息,此起彼落的小販叫賣聲不斷,引來過往人們的目光,觀光客好奇的駐足玩賞。
古老的城,在黑夜之中散發著光華。
人群中,可見一幕全家福的畫面,高大偉岸東方男子,左手擁著俏麗迷人小妻子,右手牽著天真活潑、六七歲大的小女兒,小妻子手上還抱著他們出世沒多久的寶貝兒子,一行四人快快樂樂的走走停停,欣賞小販兜售的物品。
突地,他們的小女兒掙脫父親的手,跑到母親身旁,拉下她的身子附在她耳邊小小聲的提醒,「媽咪,別忘記答應我的事喔。」
玫瑰揚起甜甜的笑點點頭。
這小鬼,前些日子便一直跟她吵,要她帶她來開羅,說什麼她爹地在這兒買到一個媽咪,好好喔,她也想來這兒買一個小老公回去保護她、陪她玩。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早熟」嗎?年紀小小就想著要老公!
為了達成歷歷的心願,她還真的說服了親親老公,帶著他們一家人重游當初兩人初見面之地,如今雖是「物是人非」,可這非還真是非得好啊!
現在的她,與當日在拍賣台上,惶惶然的待沽女奴大不相同,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心因為甜蜜而漲得滿滿的,她不禁要感謝起當初帶她來開羅拍賣的人了,若非那次的拍賣,她的人生不知會是如何?現在的她又在何處?
「唉!」她不由自主,滿足的輕歎一口氣,對於上蒼的安排感激至極。
「怎麼了?怎會歎起氣來?」戚季予愛憐的看著妻子,再看看前頭一蹦一跳的小女兒。
小女兒雖是前妻所生,但她和這個新媽咪的感情早超越他這個親生爸爸,此次埃及之游,就見她們倆不時交頭接耳,好似有什麼秘密,他這個當人丈夫、父親的,都快忍不住要吃醋了。
「沒什麼,只是重游兩人相遇舊地,心裡又感慨又高興。」
他用力摟了下她肩頭,在她發上落下一吻,傳達他的愛意。
玫瑰回他一抹亮燦燦又甜得誘人的微笑,腳步輕快的抱著兒子往前走,「前頭就是拍賣會場了,我們也去瞧瞧。」
於是,一行四人加入了鬧哄哄的人潮中,戚季予護著妻兒來到前頭。
觀看了一會兒,玫瑰愁惱的暗忖,怎麼都沒拍賣男奴呢?
突地一旁響起一清脆女聲——
「我要買男人!」
她立刻跟著脫口大嚷,「我也要!」
同時響起兩道附和聲——
「我也要!」黑發、黑眸的義大利美女席絲大嚷。
「我也要!」也拉開嗓子的中、法混血兒陸斐柔聲音甜甜柔柔的。
眾人被發聲的四個女子給吸引住,紛紛轉頭瞧去。這一瞧被她們的美貌給驚傻了眼,叫人大大惋惜的是,她們身邊皆有護花男子守護。
台上負責拍賣的男子先是一愕,跟著奮力一擊掌,「好主意!下一場拍賣會就賣男人!」
於是,熱熱鬧鬧的開羅街道上,又有一股騷動蔓延開來,聽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