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許芸就按照葉揚的計劃給全部店員開了個會,將那一千塊錢獎勵給所有人,一人分了一百多塊,這讓那些本來就因第一次拿到高工資而神采飛揚的姑娘們更加歡騰起來,一百多塊錢啊,可以買好多條牛仔褲,好多鞋子,做好多次頭髮啊!就連一向比許地山還內向少語的王永德臉上,也露出欣喜之色,一百多塊錢,可以稱好多斤豬肉給老婆孩子吃啊。
於是這一天,他們簡直興奮到了極點,不停找活兒做,那些桌子不知被他們擦了多少遍,到最後都能照出人影了。到最後實在是找不到事做了,就滿飯店的跑來跑去,要讓老闆娘看見他們一直在做事才行。
就在同一時間,葉揚也從手裡的報紙上得到那件賭場傷人案的結局了——他這一個月裡,每天都會買份報紙帶到飯莊去看,為的就是瞭解這案子的進程和結果。
王強搶救及時揀回一條狗命,但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導致神智有些不正常了——這是報紙上為了說好聽點,其實就是變成了瘋子……這對葉揚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他一瘋,就更沒人想到自己曾參與這件事了。當時他跟王強建議一起賭的時候,故意將聲音說得很小,所以連王強那些手下也不知道。
而趙昆則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看來趙昆家裡的有錢有勢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畢竟中國是法治國家,在公共場所傷人致重殘,想完全脫罪是不可能的,而且王強家裡也不是平頭百姓,唯一的寶貝兒子被人弄成這樣,他們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這事應該就這樣蓋棺論定了,因為所有人,包括警局包括雙方家裡,都從一開始就認定這只是一場普通的鬥毆事件,他們想的只是要怎樣讓傷人者受到最大的懲罰或者是替他脫罪,根本想不到這是一個陰謀……因為這個陰謀實在太隱蔽了,而且它的實施者又是一個極不起眼,又沒有害人動機的小孩子……
月黑風高,又是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個高挑誘人前凸後翹的身影從一間小樓偷偷摸摸的溜了出來。她顯然很慌張,一直東張西望的,確定門口沒人之後,才挺直胸脯一直往北邊走,她的手一直按著她的女包,好似裡面有什麼寶貝似的……
沒錯,她正是風華絕代、風姿綽約、獨具風騷的一代狂熱美女賭徒許芸。
她這麼晚出去,自然不是去私會男人,而是去賭博,因為她剛剛發工資了!她打聽好了,城北那邊有個小賭場,所以想去試試手氣……真可恨,本來還有個大點的賭場的,可惜有幾個白癡在裡面打架鬧出事來,結果被警局查封了!
她之所以選在晚上偷偷摸摸的出來,主要是不想讓她三叔知道,雖然三叔性格比較軟弱,根本勸服不了她,但自己難免又要跟他狡辯一番,煩。
「唉,許芸啊許芸,你真是沒救了,明明知道遲早要毀在賭博上面,還敢去賭。」她一邊往賭場那邊走,一邊苦笑著搖頭對自己說。
她又換了一個腔調說:「嘿,沒事的,就玩玩嘛,這是最後這一次了,第一次拿工資嘛,就當慶祝一下,下不為例!」
「呸,你哪次不是說最後一次的,結果呢,身上一有了幾百塊錢,又厚顏無恥的去賭場,你呀,就是個賤貨,還想出千?!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人砍掉幾根手指的!」
「去你的,才沒那麼可怕。我發誓,只要我贏夠了一百萬,我就不賭了!好了,不管你了,我去賭,關你什麼事?」
於是她再一次昂首挺胸,黑暗裡,那高聳的胸脯尤為引人注目。
雄赳赳氣昂昂,跨步去賭場。
突然間一個黑影從街邊的花木層裡衝到了陸中央,攔在了美女許芸的面前,壓低聲音說:「搶劫!把你包裡錢全拿出來!」
他個子不高,蒙著面,手裡郝然是一把一把尖銳的刀!
「啊!」美女許芸頓時花容失色,驚呼了一聲,不知所措……卻又隱隱覺得,這個聲音很怪,而且似乎在哪裡聽過……
「不許叫!拿過來吧!」歹徒低低吼了句,見許芸還不肯把包給自己,就自己動手一把搶過了她的女包,然後從包裡將她的現金全翻了出來,數了數,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許芸忽然不要命了,竟然一把揪住了歹徒的耳朵,狠狠的擰了起來:「你個小流氓!居然敢裝歹徒來嚇唬姐姐!」
「哎喲,疼,疼!芸姐你輕點啊……」那個歹徒慘叫著說,「芸姐,你怎麼知道我是假的啊,我已經換了一種聲音了啊,應該不那麼好認吧。」
他正是葉揚!
「疼死你才好!」許芸得意的說,「你個傻子,也不換條褲子,那條褲子你都穿好幾天,這麼大熱天,你都不洗澡麼?髒死了。再說了,你見過有歹徒搶了錢,還像你這麼鎮定的數數的麼?」
「芸姐,我家裡窮,只有這一條褲子……」這話一半是真的,他有兩條褲子,可是一條已經破得不好意思再穿了,所以他每天晚上洗澡後把褲子洗了,第二天早上干了就穿,不幹的話,只要穿那條破的了。「至於數錢嘛……好吧,我下次一定注意,不會再數了。」
許芸又加了加手上的力道:「下次,你還想有下次啊!」
在葉揚一番討饒下,許芸才大胸有大量的放開了他的耳朵。
「唉,人倒霉起來真是沒辦法,搶個劫都能遇到熟人……噯,不對呀,芸姐你這麼晚到這裡來做什麼?還帶著這麼多錢?你不會告訴我你在散步吧……」葉揚揉著耳朵問。
許芸美顏一紅,沒好氣說:「你少裝蒜,快把錢給我!」
葉揚一臉不解的說:「什麼錢?不是吧……芸姐你也是來搶劫的啊!別搶我啊,我沒錢!」
「不給是吧,我……自己拿……」她說著叫要去搶葉揚揣在褲兜裡鼓鼓的錢。
「非禮啊,褻瀆男童啊!有人要脫我褲子啊!」葉揚大聲喊了起來。
許芸完全不理他,強硬的伸進了他的褲兜裡,已經摸到……摸到錢了。
忽然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隻鐵鉗一樣有力的手抓住了,而且那隻手還是一直加力……
「葉揚,你弄疼我的!」她惱怒的說。
「我故意的。」葉揚冷冷的說。這時他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剛的嬉皮笑臉,只有冷酷,冷得讓許芸心裡一顫。這是葉揚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著她,她完全沒見過這樣的葉揚!
「疼,疼,你別用這麼大力啊。」許芸口氣軟了些,手裡的錢已經放掉了,因為太疼了……
可能是察覺到了許芸放掉了錢,他的也放開了她軟軟的手腕,無情的扔了出去。
「那是我的錢……」許芸搓了搓有些麻木了的手,小聲說。她發現她竟然有些害怕他了……
葉揚還是一臉冷漠的說:「我會還你的,不過要等你戒賭以後,或者你能賭贏我,否則我還你,等於送給賭場了。」
許芸鼓鼓勇氣說:「你憑什麼管我,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葉揚說:「憑我是你老闆,還有你跟我簽的那份合同。」憑我前世是你男人!
「這又怎麼樣,我給你做事,拿了工資,我想去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沒權力管吧。」
「合同上寫著,如果在僱傭期間從事非法活動,我有權沒收你所有的工資,並且你要賠我違約金五千塊錢。」他早有準備,當初就想到會有今天……
「賭幾把玩也算非法活動?」許芸問,明顯是個法盲。
其實合同上這個條款,從法律上講是無效的,但沒關係,就是欺負你是法盲。大學生啊,還法盲……可恥啊!
「你可以去警局問問嘛。」葉揚臉上有些笑意了,說,「好了,我現在宣佈,在你戒賭以前,所有的工資都由我替你保管,你需要錢的話,跟我講理由,我會跟許叔說的,他一定會站在我一邊的……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我妹妹應該在在門口等我了,不能讓她等太久。」他跟葉君說,每天家教是晚上九點結束,所以到九點時,葉君就會在門口張望,等哥哥回來,等待和被等待,都是一種幸福。
他不理會一邊驚呆的許芸,邁著大步就往回走了。
許芸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聲喊說:「你在這裡守了好幾天了麼?」她這麼問,是因為今天並不是發工資的第二天,而是已經過了四五天了!她也怕別人懷疑自己一拿到錢就去賭博,所以忍耐了幾天,以為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了,可是就是這樣,還是被葉揚抓到了……
難道他已經在這裡連續守了好幾個晚上?就是為了抓自己,阻止自己去賭博?……
葉揚頭也不會大聲,說:「是啊!我為了你那可真是不惜一切啊!感動吧!哭吧哭吧!我不會回頭笑話你的!」
許芸沒在意他話裡嘲諷的意味,兩行清淚滑然而下……
他真的只是一個孩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