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舞曲 正文 第四章 亡靈騎士
    又是一個雪萊村的黃昏。

    回到村中的村民們正清理著廣場上焦黑的牲畜屍體,士兵們來來回回地巡視著。在村子唯一的旅館裡,克洛維子爵安靜地坐在角落裡進餐。

    紫星騎士舉著玻璃酒杯走了過來,杯中裝的是這裡僅有的廉價葡萄酒。坐在子爵身邊,他用稍帶著嘲弄的語氣說道:「您的女巫是否有說,還會有什麼東西在等著我們?」

    「不,她什麼也沒說。」肯達爾淡淡地回答。

    「我能認為這是一件好事麼?」紫星騎士回過頭舉起杯子,過於誇張地叫道,「來吧,敬一下克洛維家的肯達爾,以及他的女巫。」

    其他的聖殿騎士立時起哄地舉起他們的啤酒,並一飲而盡。

    肯達爾皺了皺眉,並沒說什麼,只是慢慢地吃完面前的食物,然後禮貌地站起,向史本斯騎士致歉離開。

    「別怪我沒提醒你,」紫星騎士在他身後叫道,「如果你想上一個女巫的床,最好先看看她多久沒洗澡。」

    其他人一齊哄笑起來。

    肯達爾裝作沒有聽見,他慢慢地走上二樓,沿著走道來到盡頭處維夜所待的房間,輕輕敲了下門。

    「進來吧,肯達爾,進來就是。」少女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肯達爾推開門走了進去,卻見維夜正蹲在地上,用爐子煮著小鍋裡的什麼東西。一條條夾雜著慘白和血塊的東西在沸水裡翻滾著,溢出的是難聞的藥味。少女用勺子盛了一碗湯,向肯達爾遞了遞。

    肯達爾婉拒了。

    「真可惜。」少女將湯捧在嘴前,小心地將它吹涼後,慢慢地喝下。她的眉頭緊蹙著,很顯然,即使是對於女巫來說,碗裡的東西也是極為難喝的。直到將湯喝完後,她才重新看著肯達爾,認真地問:「你想上我的床麼?」

    她聽到了?肯達爾怔了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想的話就告訴我,我會去洗澡的。」少女說。

    「維夜,」肯達爾輕輕地說,「你不用去介意那些人的話……」

    「不,我並不介意,」少女的眼睛看上去並不怎麼清澈,「尤其是對於那些即將死去的人。願他們的偽神今晚能保佑他們。」

    「今晚?今晚會生什麼事?」肯達爾看著她。

    「啊,我只是隨便說說,也許什麼事都不會生。誰會知道呢?」維夜避開他的眼睛。

    她真的介意了,肯達爾微微一笑。

    「今晚你仍然會守在我身邊麼?」維夜重新看著他,「啊,如果你不在,我會不安的……甚至會死。」

    「是的,我會。」肯達爾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我過誓的。」

    「哦,你確實過誓了。」少女的聲音卻帶著某種悲哀。

    懷表上的時針極其緩慢地移動著,夜很寧靜,只有街道上士兵夜巡的腳步聲偶爾傳來。肯達爾獨自坐在桌邊,默不作聲地想著一些事。維夜和著她的灰衣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她的身子半蜷著,看起來隨時準備著從睡夢中跳起。

    肯達爾將桌上的媒油燈扭得再暗淡些,覺得自己有必要將一些東西整理清楚,然而腦中不知為何沉沉的,就像被強烈而又無法說清的不安壓迫著神經。

    嘶叫聲就在這時響起。

    這是馬的嘶叫聲,卻又有著異樣的可怖,彷彿夾雜著幽域血池間鬼怪的嚎哭,直闖入聽者的內心勾起最深的恐懼。

    「他來了。」維夜著顫的聲音傳入肯達爾的耳中。

    是誰?肯達爾心驚地看著她。

    「抱我到外面去吧,要一直抱著我……」她伸出雙手,眼睛明亮,卻仍是能從中看到一絲怯意。

    肯達爾走上前將她抱起,急切地向外走去。

    「要一直抱著,千萬別放開。肯達爾,千萬別放開。」少女摟著他的脖子,輕輕地說著。

    旅館外的街道已站滿了人,所有的士兵都戰慄地守在那裡,村民們從他們的屋子不安地向外探著頭。馬蹄聲正由遠而近的傳來,周圍的空氣莫名地轉冷,甚至連呵出的熱氣都可以清楚地看見。隨著又一聲嘶叫響起,許多士兵已握不住手中的長槍,那無法抵擋的恐懼摧殘了他們的意志。

    「到底是什麼東西?」紫星騎士史本斯用盡力道才能控制住座下的馬,他停在肯達爾的旁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馬蹄聲越來越響,間雜著一些微弱的、像是什麼東西碎裂了的聲音。清冷的月色下,一層薄冰沿著地面襲來,凡被觸及之物,立時覆上了死亡的白色。士兵們紛紛後退,卻無法比擬冰層襲來的度,一個接一個地凍成了冰柱。

    冰層一直鋪到肯達爾的腳前方才停頓。

    一匹幽黑的馬踏著冰層馳來,隨著馬蹄與地面接觸的震動,被凍結了的士兵紛紛裂開,散落在地。馬上是一名穿著漆黑盔甲的騎士,他放慢度,空洞的眼睛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肯達爾和他懷中的女巫身上。

    「閣下是誰?」即使是身為紫星騎士的史本斯,此時質問的語調也不禁帶著異樣。

    黑暗騎士沒有回答,他只是緊勒著馬,黑得讓人心驚的駿馬半立而起,出一聲嘶叫,在前腿重新落地的一瞬間,從口中噴出了深濃的冰霧。冰霧激盪著,只是一會,就將它前方近百米的範圍染成了美麗的白。

    當紫星騎士從震驚中回復過來時,現除了自己和少數幾個站在子爵身邊的士兵,其他的人都已死去。

    女巫的力量。

    紫星騎士厭惡地想著。一定是這女巫用她的力量保護盧烏堡繼承人的同時,暫時也解救了自己。

    部下的死亡,讓史本斯的心中充滿了憤怒,他抽出劍放在胸前,在馬上向敵人微微地躬了下身子。似乎是接收了他的挑戰,黑暗騎士策著馬退了幾步,也抽出了劍,以同樣的姿式向紫星騎士回禮。令史本斯感到意外的是,對方的舉止看上去完全是一位熟知騎士禮儀的人,而那與盔甲同樣漆黑的劍的劍鍔處,竟也鑲著一顆紫色水晶。

    代表著紫星騎士身份的水晶。

    沒有細思的時間,史本斯縱著馬向對手衝去,兩人的劍在交錯中撞出了火花。衝過對方身邊,紫星騎士快地掉轉馬頭,將劍疾刺而去,然而對方的度絲毫不慢於他。兩隻劍接連地擊出幾聲清脆的迴響後,史本斯再次與對方錯身而過,只是這次,掉轉馬頭時,馬蹄在結了冰的路面上稍為滑了一下,使他轉身的度慢了半拍。當他完全轉過身,黑暗騎士的劍已向他劈來,集結起最後的力量,他舉劍前刺。

    他的劍刺入了黑暗騎士的左臂,而黑暗騎士的劍卻劈入了他的心臟。

    怒睜著眼睛,不甘地,他倒下了馬。

    黑暗騎士不再理會死去的對手,而他那被劍刺中的左臂並沒有流出半點的鮮血,甚至沒讓他感受到一絲痛感。他轉頭盯著肯達爾,像是在疑惑地打量著他。肯達爾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凝固,他身邊僅有的幾名士兵已恐慌地沒命逃去,而支撐著他沒有做出同樣不堪的舉動的,僅僅是身為貴族的驕傲和勇氣。

    黑暗騎士舉起了手中的劍,慢慢地移向克薩恩郡的繼承人。

    就在這時,維夜卻忽地說話了,她看著黑暗騎士,冷冷地說道:「收回你的劍,路塞亞·霍夫曼,你應當知道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是誰,你也應當知道,你根本就殺不了他……而他卻能讓你再死一次,這次是徹底地死去。」

    被她稱為路塞亞·霍夫曼的黑暗騎士像是吃了一驚,退了開去,繼續打量著子爵。

    「他就是祝福之子?」他看著維夜低聲說著,聲音沙啞而又深沉,「而你,你是新的女巫?這麼說,施維尼已經死了?」

    「她本就不該活著。」維夜淡淡地說。

    「沒有人是應該活著的,就像沒有誰是應當死去的。」黑暗騎士毫無情感地說著,「為什麼要把祝福之子帶到這裡來?女巫,你在計劃些什麼?」

    「我只是想結束這一切。」

    「你結束不了。」黑暗騎士看著肯達爾,冷然地說,「他的內心缺乏勇氣,以及另外一樣更加重要的東西。如果本應進入天國的靈魂卻意外地掉入了地獄,你怎能確保他不心生怨恨,並因此而失去理所應得的祝福?」

    維夜回答:「我無法確保,我只是不能不去相信。」

    「相信?」黑暗騎士嘲弄地說,「女巫都是自私的,她們的信仰比海面上的薄冰還不牢固,只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們絕不介意讓所有人因此而痛苦。」

    他看著肯達爾,稍稍地傾了下身子:「祝福之子,希望你記住,女巫是比亡靈還要墮落的存在。」

    說完後,他掉轉馬頭向來處馳去,隨著他的離開,路面上的冰層也慢慢地褪去,只留下了一具具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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