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四卷 彈指間灰飛煙滅 第四二二章 【營中私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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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風宴很和諧,泰州大小官員也極近逢迎之能,對薛破夜那是大大的讚頌,對於此戰,他們顯然是充滿了信心,數十萬大軍,這個數量讓他們心裡很踏實。

    薛破夜並沒有從表面上表現出對這些官員的蔑視,畢竟伺候很長一段時間,朝廷供給的給養都會運輸到泰州,這裡的官員是北伐軍的後勤力量,還是能用的上他們的。

    作為大帥,薛破夜自然成了大家拍馬屁的重點,而對於宋飛,官吏們似乎都有所輕慢。

    這一點,薛破夜心中也是清楚原因的,在場的大多數都是文官,而自己在他們心中,顯然也是歸於文官一類,文官帶兵,這讓他們的面子很好看,至於宋飛,出身行伍,文官們對於他並不是很欽佩的。

    文人的心中,武人永遠是粗俗不堪的代表。

    宋飛從頭至尾,一直陰沉著臉,很不好看,薛破夜看在眼中,不由皺起眉頭。

    宴會眼見接近尾聲,卻見一名將官匆匆奔到薛木隆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薛木隆的臉色沉了下去,抬頭見薛破夜正看著他,於是起身過來,低聲道:「大帥,營地那邊又出事了。」

    薛破夜皺眉道:「怎麼了?」

    「杭州軍與幽州軍吵起來了。」

    薛破夜冷笑道:「這幫傢伙,只知道內訌嗎?」站起身,也顧不得宴會正在進行,沉聲道:「我們去看看,薛大人,勞你帶路。」

    薛木隆急忙答應。

    薛破夜走到宋飛身邊,笑道:「宋將軍,營地那邊有些事情,不知你可否願意一同前往?」

    宋飛看了薛破夜一眼,淡淡地道:「大帥先去,有大帥出面,誰也不敢翻天,末將就在這裡再飲上幾杯。」

    薛破夜不動聲色,微笑道:「如此也好。」

    薛木隆便要領薛破夜前往營地,薛破夜想了想,先換了身普通軍士的衣裳,扮作薛木隆的隨從,這才隨同前往,他是要喬裝打扮,去看看自己帶的究竟是怎麼樣一群兵

    「大帥,這幽州軍是北方軍,性子野,而杭州軍是南方軍,點子多,打心裡瞧不上幽州軍,時常出言譏諷,那幽州軍自是不會畏縮,怒言相向,這樣一來,時不時地就鬧出矛盾。」前往營地的路上,薛木隆恭敬地道:「這兩方一鬧起來,帶起其他各州的軍士也時不時地吵起來,集結到這裡還沒有半個月,已經鬧了無數次,前兩天差點還鬧出人命。」

    薛破夜神情冷漠,淡淡地道:「那些當官的都沒處理?」

    薛木隆苦笑道:「大帥,莫怪下官在身後論他人是非,此次樞密院下達的文書中,除了大帥和副帥外,另有兩名大將,一是來自幽州的劉宵,還有來自徽州的楊怡君,這兩個人都是狼一樣的傢伙,互相看不順眼,部下爭鬥,他們非但不阻止,還嘿嘿,大帥去看,就知道了。」

    薛破夜摸著鼻子,雖然薛木隆的話沒有說白,但是毫無疑問,兩位大將對於這些爭鬥,必定是有責任的。

    即將面對西北大軍,如果帶著一支南北對立的極不和諧的軍隊去迎戰,那注定是失敗。

    此時天已漸漸黑了下來,過百里的營寨篝火點點,一個又一個帳篷連接在一起,就像佈滿在大地的星辰。

    薛破夜騎著馬,跟在薛木隆身後,細細觀察,發現南端這一塊營帳雖然多,但是雜而不亂,很有秩序地一排一排,心中暗暗點頭,至少從佈置行營來看,那已是完全過關了。

    「大帥,下官也曾考慮過南北兵士或許不和,所以在安置地方的時候,南方行營的軍隊都安排到了這邊,往北邊去,那邊才是北方軍的營地。」薛木隆輕聲道:「這南方軍是以徽州楊怡君為首,這邊的營地,都是他佈置的,下官以為,這楊怡君帶兵,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不過往前的杏子林處,是南北兩營的交界處,那些爭執,也往往是從那裡發生的。」

    薛破夜淡淡地打量著篝火邊的兵士們,在此炎熱之際,大都款著衣裳,兵器丟在一邊,湊在火邊說著一些極其淫.靡的話題,時不時地發出放肆浪蕩的笑聲。

    這些兵士看起來極為鬆散,渾然沒有軍人該有的那種肅穆殺氣,乍一看去,倒像是一群無賴湊在一起。

    薛破夜看得直搖頭,但是心裡也明白,大楚多年沒戰事,軍事鬆散,這些從各地抽調出來的兵士,那也是早就養成了懶散的習慣,若是他們鐵戈錚錚肅然殺氣,薛破夜反而會奇怪了。

    薛木隆雖然身著官府,但是沿途的並將顯然對這個泰州府尹沒什麼感覺,根本不因為他的到來而有所收斂,給人的感覺,似乎只是有一匹吃草的馬從旁邊走過一樣,完全沒有給予薛木隆應有的尊敬和敬畏。

    「大帥,你也看到了。」薛木隆無奈地苦笑道:「這些沒人拴住的傢伙,目無尊卑,那是根本不將下官放在眼裡的。」歎了口氣,搖頭道:「大帥,這一支軍隊,可真是不好帶啊,若是面對雍州鐵騎,下官實在擔心擔心他們是否有勇氣與對方廝殺。」

    薛破夜摸著鼻子,沉默不語。

    一直向北,走了片刻,就見前方出現一片極大的林子,薛破夜心知那就是南北兩軍營地交界處的杏子林了。

    那裡火光通天,比別處要亮堂的多,而且大群的兵士擠在這邊,時不時地發出歡呼聲和叫罵聲。

    薛破夜皺起眉頭,有些疑惑,跟著薛木隆下了馬,低聲問道:「這裡怎的聚集了這麼多人?」

    薛木隆歎道:「想必是裡面正在打鬥呢。」

    杏子林邊,已是裡三層外三層,近千名官兵圍成一個大圈子,薛木隆站在外面,沉聲道:「還不閃開!」

    兵士見是薛木隆,認出官服,雖然並不將薛木隆放在眼裡,但是薛木隆畢竟是一方大員,誰也不敢正面相抗,閃開了一條狹小的道路。

    薛木隆和薛破夜交換了一個眼色,這才領著薛破夜沿著這條狹小的道路擠了進去。

    只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四周的官兵有的歡呼,有的叫罵,等到薛破夜擠進去之後,這才看清,在正中間的場地上,兩名赤著上身的漢子正在赤手肉搏,二人身上滿是傷痕,已是筋疲力盡,不過依舊像兩頭惡狼一般互相撕咬著。

    薛木隆附耳向薛破夜道:「大帥,那兩個坐著的,左邊是楊怡君,右邊是劉宵。」說完,指了指。

    薛破夜皺起眉頭,凝神細看,只見火光之下,左邊的人群中,正坐著一個身著盔甲的將領,身形也不見得粗壯,不過目光如炬,很有殺氣,此時正靠坐在大椅子上,看著場中的廝殺,臉上神色嚴峻,緊皺著眉頭。

    這人自然就是南方軍的老大楊怡君。

    楊怡君身後,又站了數名副將,薛破夜目光掃過,頗有些吃驚,只因那幾名副將中,他竟然識得其中兩個。

    一個是杭州行營的那位胡都統,曾經盧府為了給譚子清送行設下晚宴,這胡都統當夜便是其中的一名客人。

    此人箭術不差,那夜差點武鬥奪魁,而且性情頗為耿直,薛破夜卻是記得清楚。

    另一名,更是薛破夜的老相識,乃是蘇州行營馬軍副巡檢葉天翔。

    葉天翔一身白盔白甲,看起來英姿颯爽,臉上亦是嚴肅無比,緊緊地盯著場中的爭鬥。

    薛破夜心中暗道:「想不到他們也來了。」去看右邊,亦有一名將領靠坐在大椅子上,五大三粗,看起來就是一個猛將,此時他正摸著自己鄂下的鬍鬚渣子,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這人自然就是劉宵。

    薛破夜冷眼旁觀,瞧著場中的兩個漢子已是拼盡最後的氣力在搏鬥,心中暗歎:「這些傢伙,拼勁是有的,可是內訌有勁,也不知道真正上了戰場,是否還能有這股子拼勁?若整個北伐軍都能使出這股子勁,別說十萬雍州鐵騎,就是二十萬,三十萬,又有何懼?」

    就聽場中一聲巨吼,一名漢子終於攔腰抱起另一名大漢,舉過頭頂,爾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落地的漢子悶哼一聲,捲著身子,在地上翻滾,顯然是痛苦不堪。

    頓時,右邊的軍士們齊聲歡呼,聲震如雷,劉宵也露出得意的微笑,站起身來,舉起雙手,示意眾將士安靜下來,這才笑呵呵地道:「楊將軍,看來南方人還是經不住打,只能躲在娘們的被窩裡折騰折騰了。」

    楊怡君狠狠地瞪了在地上掙扎的漢子一眼,大聲道:「劉宵,你可別得意的太早,五局三勝,這才過了三局,只要接下來我們連勝兩局,就是我們贏了,到時你便要給本將舔靴子了,哈哈!」他話聲一落,身後的南方軍將士也大聲嬉笑起來。

    劉宵大笑道:「楊怡君,你真是自欺欺人,我北方將士,那個頂個的都是響噹噹的漢子,第一局若不是你的部下使詐,你此時就該來給本將舔靴子了。嘿嘿,連勝兩局,你癡人說夢,來來來,我看看你還有什麼能耐。」轉身道:「趙大慶,你去教訓教訓這幫只能在娘們被窩裡折騰的傢伙。」

    薛破夜此時已經看出來,這場爭鬥,卻是兩位大將以舔對方靴子為賭注,互派五人打鬥,五局三勝便是勝者。

    薛木隆湊近低聲道:「大帥,你看?」

    薛破夜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看看他們還玩些什麼花樣!」

    從劉宵身後,又站出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扒去上衣,嘿嘿笑著走入場中,大聲道:「誰?誰敢和老子打?」

    楊怡君身後的胡都統立刻跳出來,脫去上衣,大聲喝道:「大爺我來伺候你。」

    趙大慶握著拳頭,嘿嘿笑道:「南方人像你這般的體型,已經算是厲害的了,不過在老子眼裡,弄死你就像弄死一隻螞蟻,來來來,給老子練練手。」

    北方軍士理科助威道:「南方的娘們,都給我滾回去,這仗我們去打就成。」

    「他奶奶的,你們這幫南方的小雞,到時候上了戰場,可別尿濕了褲子,哈哈!」

    「尿濕褲子未必,不過兩腿發軟,西北軍殺到眼前都跑不動那是一定的了。」

    北方軍一罵起來,南方軍立刻回罵。

    「這幫北方龜孫子,爺們告訴你們,打仗可不是靠牛力,那是要用腦子的,你們這幫蠢豬就是沒腦子。」

    「讓北方人打仗,還不如拉上一群牛去打。」

    「不錯不錯,我要是大帥,直接讓他們去拉糧草,省的上了戰場丟人現眼。」

    雙方一番罵戰,亦是精彩的很,北方聲音粗獷,罵起來氣壯山河,而南方語音比較多樣化,罵起來更是很有特色。

    雙方罵起來後,一些靠的近的,甚至便要動手打起來。

    劉宵聲若洪鐘,大喝道:「不要吵!」

    他聲音雄渾,話聲落後,北方軍士果然不再叫罵,南方軍士又罵罵咧咧幾聲,也就息了下去。

    趙大慶在場中舉起雙拳,看著胡都統,大聲道:「來,別害怕,老子不殺你。」

    胡都統大步上前,罵道:「龜孫子,吃我一拳。」鐵缽般的拳頭直朝趙大慶的面門打了過去,他這一拳還真是勁道十足,凌厲的很。

    趙大慶後退一步,斜裡出拳,揮臂便打向了胡都統的手肘。

    二人甫一上來,便出全力,毫不留情。

    薛破夜摸著鼻子,心中暗暗尋思:「這南北軍士的對立情緒看來很強,如今大戰在即,要想在短時間內消除這些人的矛盾,那比登天還難,若是雙方帶著矛盾協同作戰,定會威力大減,說不定還會出亂子,我可要想一個法子,解決這個問題,否則也用不著去打,直接向西北軍投降便是。」

    場中的兩個傢伙你來我往,打得虎虎生風,四周時不時地發出陣陣驚呼聲。

    相對於劉宵的一臉輕鬆,楊怡君和身後諸將的臉色就難看得多。

    劉宵即使這一陣敗了,還有最後一陣的機會,而楊怡君若是敗了,那可要當著眾軍士的面,去舔劉宵的靴子了,這舔靴子事小,可是這份恥辱,那卻是無論如何也洗刷不掉的,非但南方軍日後會更被北方軍奚落,最為重要的是,楊怡君日後在南方軍的心裡,威望那是要大打折扣的。

    看著場中全力相搏的二人,薛破夜心中卻生出幾分讚歎:「大楚軍中,猛將卻也不少,只要合心一處,未必便輸給西北軍。」

    拳來腳往,二人已經鬥了近百合,兀自不分高下,四周將士都忘記叫喊,聚精會神地看著二人的廝鬥。

    又纏鬥數十回合,卻見胡都統高呼道:「果然厲害!」轉身便走。

    趙大慶狂叫一聲,從身後追上,大蒲扇般的手掌對著胡都統的背部拍了過去。

    驚呼聲起,楊怡君神色大變,垂下了頭去,在他看來,胡都統顯然是敵不住趙大慶了。

    正當大家以為趙大慶必勝時,卻見胡都統猛地一俯身,右腿來了一個馬尾掃,竟是狠狠地掃在趙大慶的腿上,趙大慶身子晃了晃,已是撐住,並未跌倒,卻見胡都統又是反腿一撩,正提在了趙大慶的胸口。

    此時二人都已是筋疲力盡,胡都統這一腳,那是拼盡了全身的餘力,就像一塊石頭砸在趙大慶的胸口,趙大慶腿部被掃,本已是搖搖晃晃,胡都統這一腳踹在胸口,他是再也堅持不住,巨大的身軀向後仰倒,「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胡都統見計得逞,信心大振,回身壓以膝蓋頂在了趙大慶的胸口,鐵拳揮出,擊在趙大慶的腦門子上,趙大慶頓時被打得昏昏沉沉,動彈不得。

    南方軍先是吃了一驚,隨即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胡都統站起身來,高舉雙拳,得意洋洋。

    楊怡君本以為這一陣必然要敗,想不到形勢突變,胡都統竟然勝了,大喜過望,站起身來,揮拳怒吼:「媽的,老子說過,北方豬就是不會動腦子,奶奶的,打仗是靠腦子,不是靠牛力,哈哈胡綜,幹得不錯,哈哈!」

    劉宵怒道:「|他娘的,又他媽使詐。」

    「兵不厭詐。」楊怡君大聲道:「劉宵,你帶兵多年,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誰最後還站著,誰就是勝者。」

    劉宵脫去盔甲,怒道:「奶奶的,還有一陣,老子來,楊怡君,你要是有種,趕來和我單打獨鬥嗎?」

    楊怡君此時哪會示弱,也脫了盔甲,吼道:「打就打,老子還沒怕過誰。」

    二人正要出場,卻聽一個雄渾的聲音道:「這一陣,我來打。」

    在嘈雜的聲音中,這雄渾的聲音竟是遠遠傳了開去。

    眾將士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薛木隆身邊的一個小兵,都是驚訝萬分,卻見那小兵背負雙手,緩緩走到了場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重複了一句:「這一陣,我來打。」

    所有人中,最驚訝的莫過於葉天翔和胡綜,他二人可是一眼就認出了薛破夜,二人張口結舌之際,卻見薛破夜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輕輕搖了搖頭。

    二人立刻明白,薛破夜是不要二人洩露他的身份。

    葉天翔和胡綜,自然早就得到消息,此次統軍大帥是薛破夜,實在想不到他竟然喬裝打扮來到了營地。

    劉宵和楊怡君的目光都投在薛破夜的身上,頗有些驚訝,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兵士強出頭,還真是他媽的有種。

    劉宵立刻叫道:「小子,你是誰的人?你要和誰打?」

    楊怡君也叫道:「奶奶的,你小子有種,是我南方人嗎?」

    薛破夜淡淡一笑,道:「我是楚人,沒有什麼南北之分,至於和誰打!」目光從楊怡君和劉宵身上掃過,淡淡道:「兩位一起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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