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論箭】
    一進房門,就見那兀拉赤正端坐在椅子上,正拿著布巾擦拭金弓,矮個子站在一邊,很是恭敬,薛破夜立刻看出這矮個子若不是兀拉赤的屬下,也是地位要低人一等。

    「請——坐——!」那兀拉赤一對野狼一樣的眼睛瞧著薛破夜,喚他坐下。

    既來之則安之,在這大楚之境,薛破夜還真不信這兀拉赤敢將自己宰了,這兀拉赤雖然粗壯威猛,箭術高超,但是拳腳功夫卻不一定厲害,雖說那劈空拳剛練幾天,談不上威力,但是出其不意之下,乘機逃跑只怕還是足夠的。

    「這可是好弓啊?」薛破夜在桌邊坐下,看了那被擦得油亮的金弓,由衷讚歎道。

    兀拉赤還沒說話,旁邊的矮個子已經得意道:「這可是汗王賞給兀拉赤的射日金弓,弓弦是比黃金還珍貴的黑油木所製,那拉弦是野豹筋!」

    野豹行動敏捷,身體內的豹筋不但結實,而且彈性奇佳,平常人哪裡能得到豹筋做弦。

    薛破夜一聽,仔細打量那金弓,果然覺得不同尋常,那拉弦隱隱泛紅,白中顯紅,很是珍貴。

    「哦!」薛破夜拍手道:「英雄配好弓,有這樣好弓的人,自然也是難得的英雄!」

    那兀拉赤咧嘴一笑,這人似乎很愛聽到誇讚,將金弓放在腿上,兩隻手攥成拳頭,重重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膛,顯示著自己的強壯。

    薛破夜瞇著眼,豎著大拇指:「真好漢,真英雄!」

    兀拉赤又擦拭起金弓,嘟囔道:「中原——女子太壞——搶我金弓——我不客氣——!」

    這幾句話,立刻讓薛破夜明白,感情那姐兒在上床之前要取下兀拉赤的金弓,激怒了兀拉赤,所以才起了風波。

    「哎,一個小姑娘,不懂規矩,哪裡知道兀拉赤兄重弓惜弓,弓不離身,普通人是萬萬碰不得的。」薛破夜順著他話風說道。

    「你——懂——弓?」這是兀拉赤第二次詢問。

    薛破夜摸著鼻子淡淡一笑,悠然道:「也談不上懂,只是有些興趣而已!」吟道:「數天下英雄,最喜彎弓射大雕!」這是他自己瞎編,但吟起來卻是極為自然,似乎這句詞早就有過一樣。

    兀拉赤眉開眼笑,翹起大拇指,誇道:「你們楚人——說話怪——好聽——!」

    薛破夜點了點頭,道:「大楚禮儀之邦,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今日能見著兀拉赤英雄,也是三生有幸啊!」

    兀拉赤道:「很早——你們有個飛將軍——箭術厲害——木箭透石——!」

    薛破夜知道他說的是漢朝的飛將軍李廣,李廣在胡人的眼中極為尊崇,視他為神明。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這首詩可說是將李廣的能耐展露的極為透徹,有飛將軍李廣在,胡人不敢南下。

    薛破夜聽到說起李廣,內心深處還是有些驕傲,道:「不錯,飛將軍乃是箭中之神,非但箭可透石,而且還能五箭連珠!」

    他這也是隨口吹噓,五箭連珠乃是神中之技,不過是以往在電視電影看到的虛幻技能而已。

    「五箭連珠?」兀拉赤顯然是來了極大的興趣,將金弓掛在肩上,湊近過來,揮手道:「哲頓,你先下去!」

    那矮個子哲頓行了一禮,急忙退了出去。

    薛破夜心裡有些發慌,自己也就是為了誇大李廣的能力,鎮一鎮這兀拉赤,哪知道竟然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只能鎮定道:「對,五箭連珠,也就是一箭一箭連續射,同一條線路,而且箭頭咬箭尾,連成一條線。你知道,第一箭射出之後,第二支箭還要取出搭箭,所以中間必定有時間耽擱,要咬上前面的箭尾,自然力度和速度要快些,後面的幾箭依次類推,一箭比一箭快速,力道和準頭稍有不對,那五箭連珠自然是萬萬不能實現!」

    這一番憑空捏造的技術,竟然讓兀拉赤露出欽佩和嚮往的神情,豎起大拇指,歎道:「好厲害——飛將軍——箭中之神——!」

    「那是自然,只怕這五箭連珠除了飛將軍之外,再無人可以練成!」薛破夜悠然道,看著兀拉赤,見他兩眼泛著興奮的光芒,呼吸加重,亢奮的很。

    「我——兀拉赤——要練成五箭連珠——!」兀拉赤粗糙的臉上露出堅定的神情。

    我靠,這傢伙瘋了吧,老子就是隨便說說,他不會真去練吧?

    薛破夜雖然不懂箭,但是想一想,自己杜撰的五箭連珠可是要求極高,除了電視那些裝逼的傢伙偶爾露一手外,古今歷史似乎還真沒人有那本事。

    這五箭連珠要求極高,有些人只怕第一箭已經射中目標,而第二箭還沒搭上,更何況五箭連成一線,幾乎已經是天方夜譚。

    「小弟就在這裡祝願兀拉赤兄早日練成那五箭連珠了!」薛破夜瞇著眼道。

    兀拉赤似乎很有信心,狠狠地點了點頭,道:「我能齊發五箭——五箭連珠不會——!」

    薛破夜還是極為震驚,五箭齊發雖比不上五箭連珠牛逼,但是已經極為可怕,同時射出五箭,而且力道準頭都要兼顧,這兀拉赤果然是箭中高手。

    不過之前還以為這兀拉赤來自北胡,定然野性不改,蠻橫的很,此時一接觸,卻覺得並不可怕,很好接觸,而且露出堅定神情之時,還有些可愛。

    「對了,兀拉赤兄,你是什麼時候來到中原的?來此有何貴幹?」薛破夜摸著鼻子笑問道:「小弟對杭州頗為熟悉,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兀拉赤竟然很坦白:「我來了四天——中原很繁華——姑娘漂亮——哈哈——!」

    薛破夜呵呵一笑,這些北胡人終日和大胸大**的北胡女人呆在一起,雖說北胡女人不乏美人,但生活在草原,皮膚總會粗糙些,而且性格也要暴烈些,這江南女子膚似凝脂,白皙嬌嫩,小巧玲瓏,溫言軟語,如同溫順的小綿羊,這些北胡人自然沉浸其中。

    薛破夜小聲道:「兀拉赤兄來到中原,莫非是為了咱們大楚的美女?」

    兀拉赤哈哈大笑,連連搖頭:「中原女人漂亮——美麗——我喜歡——可是我還有其它事——!」

    薛破夜嘿嘿笑一笑,道:「卻不知可否要小弟幫忙?」

    「謝謝——謝謝你——!」兀拉赤遇到這樣一個熱情的人,很是激動,都說南人狡詐多變,看來還是有好人啊,攥著雙拳,有些憤怒道:「杭州盧家——很壞——不見我——!」

    聽他說到「盧家」,薛破夜渾身一激靈,皺眉道:「兀拉赤兄是來找盧家的人?」

    兀拉赤點頭道:「是——盧家是杭州有錢人——找他做買賣——!」

    「做買賣?」薛破夜摸著鼻子道:「兀拉赤兄來杭州,是要和盧家做買賣?」

    兀拉赤依然很憤怒,道:「是——做買賣——但不見我——很壞——!」

    北胡人竟然找上盧家做買賣,薛破夜倒是有些稀奇。

    大楚雖然與北胡南北對峙,官方敵對情緒極為深厚,但是民間的貿易卻經常走動。

    北胡稀缺中原的鹽,絲綢,瓷器,茶葉等,而大楚也需要北胡的馬匹,礦石,貂裘,毛皮等,北胡的虎鷹更是大楚貴族的珍貴玩物,一隻虎鷹在大楚可賣數千兩銀子。

    官方你死我活,民間的買賣卻是如火如荼,各取所需,官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雙方對於這種外貿交易卻收取極重的賦稅,小宗生意若是再被收取賦稅,幾乎沒有利潤,所以很多人都暗地交易,但是這種暗地交易一旦被官府得知,必定會嚴加懲處,輕一點重金罰款,嚴重的更是要踉蹌下獄。

    但是一旦雙方交易巨大,雖有極重的稅收,但也有極為豐厚的利潤。

    幾乎每府巨商都有和北胡通商的歷史,有些巨商更是有固定的客戶,雙方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互惠互利。

    「兀拉赤兄以前可和盧家做過生意?」薛破夜輕聲問道。

    兀拉赤搖搖頭,道:「大楚人狡猾卑鄙——若不是有些困難——必定不來——!」猛地醒悟薛破夜就是大楚人,那粗糙有些黝黑的臉龐竟然一紅,有些尷尬。

    薛破夜非但沒有在意,反而更是喜歡,這兀拉赤直言直語,並不忸怩作態,顯然並不是心機深厚之人,這種直腸子倒是對了自己的胃口,淡淡一笑,道:「兀拉赤兄說的並沒有錯,我大楚人口眾多,良莠不齊,未免有些卑鄙無恥之徒、害群之馬混淆視聽,讓別人以為我大楚儘是宵小之輩。就像兀拉赤兄的北胡,小弟相信,北胡人裡也應該有些害群之馬的大壞人吧?」

    兀拉赤見薛破夜通情達理,大生好感,伸手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道:「你——好人——朋友——我北胡也有壞人——!」

    薛破夜哈哈大笑,點頭道:「我,是大楚的好人!」伸手指了指兀拉赤:「你,北胡的好人。我們都是好人,所以我們是朋友!」

    兀拉赤連連點頭,深表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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