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轉過身,笑了笑道:「槍法是死人是活若只在槍法之中打轉,終究只是一路槍法而已。WeNXuEmI。cOM你的槍術已經頗有火候,但槍終究是槍,你卻是個人。」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太陽已轉到了西邊,映進窗子來,照得滿室通明。鄭司楚仍是有些茫然,忽然臉上露出喜色道:「老師,您是說要從實戰中不斷吸取經驗,這槍法方能大成,是吧?」
老師歎了口氣:「這仍是槍法。槍本凶器,只在殺人,原本也不用學,人人都會,但不殺之槍卻沒有幾個人會了。司楚,你還但只要記著,不論你槍術有多高明,心中終不能失了仁者之心。這個仁字,才是槍法的真諦。」
他又看向窗外,喃喃地道:「仁者,唉。」
「仁?」鄭司楚只覺莫名其妙,他怎麼也想不到槍法的真諦竟然是一個「仁」字。
老師淡淡道:「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覺。這白木槍給你,槍套就掛在壁上。」
鄭司楚大喜過望,道:「真的?謝謝老師。」他興奮之極,槍法得老師嘉許還是小事,這白木槍給了他,才是真正的快事。
辭別了老師,將白木槍裝進槍套,他拉著馬走下山去。走到第一個拐角處,他又回頭看了看,無想水閣已有一半被山嘴掩沒了,瀑布聲也已若有若無。
一萬大軍出加上運送輜重的民O,全軍總也有近兩萬了。鄭司楚騎著飛羽走在中軍,看著前後一眼望不到邊的陣列,心中仍在想著老師那個「仁」字。他在軍校中所學,只是說對敵不可有絲毫仁慈之心,可老師說「仁」是槍法的真諦,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去想了。他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擱在馬鞍前的白木槍。出發時程迪文曾要看他的槍,還笑他這柄槍怎的會漆成本色,幾乎是粗製濫造。但將白木槍一握在手中試試,程迪文登時臉色大變,死纏著要鄭司楚將這槍換給他。程迪父親程敬唐也是共和國將,家境豪富,但鄭司楚出身於國務卿之家,用錢當然買不通他。不過程迪文有一柄極好的腰刀,刀身薄得幾乎透明,叫作「無形刀」,鄭司楚早有艷羨之心,以前也纏著程迪文將這刀換給他,要什麼都成,但程迪文一樣不願。這回程迪文卻因為愛慕這枝白木槍,居然不惜拿這無形刀來交換,但鄭司楚想了想還是回絕了。
這槍是老師一生的心血,即使程迪無形刀再好,他也不願交換。
畢煒的火軍團行軍極速,這次沒有帶大型火炮,只帶了十門小型炮,走得就更快了,一日可行八十里,只用了二十餘天就到了朗月省境。經過最後一次補充,全軍穿過天狐峪,踏上了征程。
朗月省地勢極高,這一路過來,簡直就像在爬山。一入朗月省境,行軍速度便一下減慢了許多,嚮導說方若水的軍隊駐紮在一個雅坦的村落裡,那兒離匪軍的大營很近,總得再走個五六天才能到。
鄭司楚還是第一次到這兒來,早就聽說朗月省是窮山惡水,想像天地就是山峰險峻如刀槍,水中有奇形惡狀的異獸,但親眼看到時,只覺得也就是荒涼一些,也不見得如想像中那樣兇惡。何況朗月省由於地勢太高,雖然呼吸有些困難,但天空卻也明亮許多,放眼望去,萬里藍天如一塊沒半點渣滓的冰塊一般清澈,山頭有白雪覆蓋,讓人一下便有心空萬里,不染微塵之感。
也許,山河其實都是壯美無比只是人會不會看而已。
他在馬上顧自想著,程迪文氣喘吁吁地打馬過來道:「司楚,怎麼還沒到麼?」
鄭司楚道:「還得走幾天呢。怎麼,累了?」
程迪文皺起眉頭道:「我耳朵裡嗡嗡地響,氣都透不過來了,真難受。這種鬼地方,那幫匪軍也真呆得下去。畢將軍也怎麼搞無休無止地行軍。」
鄭司楚道:「既然從軍了,那就得令行禁止,走吧。還好都是騎軍,要是步軍行軍,只怕你得賴在地上不肯走了。」
程迪文笑了,道:「你這張嘴也真比刀子還快還不至於這樣。對了,匪軍的到底有多少軍力?」
鄭司楚道:「大約在一萬兩千左右。你忘了麼?」
程迪文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方將軍也是名將,帶的兩萬人並不是老弱殘兵,居然會敗在匪軍之手,當真有點不可思議。」
鄭司楚沒說什麼話。父親告誡過他,不要隨意臧否人物,但他心中也覺得有些奇怪。方若水是締造共和將,所統之軍向稱精銳,照理匪軍只是些烏合之眾,自然該一鼓而勝,當他聽得戰敗之訊時,不覺大為驚奇。
難道,那支匪軍不是一般的烏合之眾?他驀地想起老師漏出的那句話來。老師稱這匪軍為「五德營」,似乎知道一些底細,但他也不敢多問。五德營這個稱呼他從沒聽說過,老師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難道,這個五德營過去曾經很有名麼?
風餐露宿,日行夜止,第四天上到了雅坦村。雅坦村算是比較大了,有兩千多人,但一下子住進了近三萬士兵,這村子登時顯得擁擠不堪。還好共和軍向來以人為尚,以民為進駐雅坦村後秋毫無犯,所有一應糧草都是從後方運來,如果從當地採購,一樣按價付款,所以村裡人雖然對軍隊不甚歡迎,也還沒有惡意。
方若水帶著一些幕僚前來迎接他們。方若水經此一敗,人也一下衰老了許多來方若水就有沉默寡言之現在話更少了。由於一下子又多了一萬人,村裡已住不下了,畢煒下令在村外紮營。編造名冊,檢點一路輜重損失,這些都是行軍參謀的活,鄭司楚和程迪文都忙開了。他們入伍也並不太久,作為下級軍官,自然只能給上司指揮得團團轉,即使他們父親都是共和國的高級官員也都一樣。
等事情都忙好了,天色也已暗了下來。剿匪軍的高級軍官都聚集在畢煒軍帳中商議軍鄭司楚和程迪文兩人巡視了一圈,揀了塊高地坐下來歇歇。在朗月省,身體像是一下沉重了許多,平時做點事都要累很多,聽嚮導說那是因為朗月省地勢太高,初來之人不習慣,總得歇上一兩天才成。
鄭司楚找了塊石頭躺下。朗月省日夜溫差很大,白天這石頭被曬得發燙,天一黑,周圍馬上就冷了下來,此時躺在石頭上倒覺得很舒服。他看著太陽一點點沒入遠山叢程迪文卻從懷裡摸出一支短笛,順口吹著。笛聲悠揚悅耳,鄭司楚等他吹完了一段,忽然笑道:「迪你準是愛上一個女子了。」
程迪文臉一下有些紅,尷尬地道:「什麼啊,怎麼說起這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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