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友樓是城南新開的一家酒樓雖然沒來過,但名聲已如雷灌耳,聽說連廁所裡都裝飾滿了雕花板,可是這條小巷子黑漆漆根本不像是有個酒樓的樣子。b111.net我不禁一呆,道:「這是哪裡?」張龍友卻又低下頭,似乎躲開目光,道:「快下車吧。」他先行推開門,跳了下去。我滿腹狐疑,幾乎懷疑這是個要害圈套,但還是跟了下去。
剛一下車,張龍友敲了敲一邊的一扇小門,門一下開了,張龍友閃身進去,扭頭道:「快進來。」一進門,那輛馬車卻又向前駛去,門也一下關上了。我莫名其妙,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
黑暗張龍目光顯得十分明亮。他低低道:「有個人要見你。」
這絕不是閒來喝杯酒了。我皺起了眉頭,道:「是誰?」張龍友如此神秘,讓我忐忑不安。他沒抬頭,只是道:「見了你就會知道。」
這是個尋常的院落。張龍友帶著我走進去,裡面黑漆漆地,只點了幾支蠟燭,光線十分昏暗。他走到一間屋前,輕輕敲了敲,道:「大人,楚休紅將軍到了。」
我聽他稱什麼「大人」,心中猛地一跳。難道是文侯?可是文侯叫我來為什麼要做得如此詭秘?難道有什麼秘事要吩咐我麼?只是即使文侯真的有秘事要我做,似乎也不該由張龍友牽線。我詫異地看了一眼張龍但張龍友躲開目光,把頭偏到一側。這更讓我生疑伸手要去推門,又有些遲疑,低聲道:「究竟是誰?」
張龍友抬起頭。燭光昏暗,映得他的臉也閃爍不定。他遲疑了一下,道:「楚兄,天下是何人的天下?」
我也抬起頭,心中卻升起一股涼意。張龍友這話似有深意也隱隱約約猜測到了他的意思。我心頭有些微微地疼痛,輕聲道:「是帝君?」
張龍友眉頭一揚,閃過一絲詫異,馬上又回復平靜,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道:「楚兄,不要怪不想成為你的敵人。」
我也不想。只是心頭更是一陣陣地絞痛。郡主在世時就擔心文侯會太過跋扈而產生不臣之心,那時覺得雖然這一天終究會來,但來得還是太早了些。我低聲道:「我懂了。」
張龍友站得筆直,道:「楚兄,現在你要回去還來得及。不過我想讓你知道為什麼要你換衣服。你以為甄礪之對你推心置腹,視若子侄麼?其實,你們四相軍團的都督每日做些什麼都在他耳目的監視之下,所以我才讓人穿了你的衣服去勝友樓飲宴。」
文侯在監視我?我呆了呆。雖然我沒有發現,但我知道這不是空**來風。文侯對人絕不會完全信任,當初我赴援符敦城時,在符敦城的所作所為他都瞭若指掌,自是那裡也有他的耳目在。可是侯畢竟對我有恩,要我就此反叛他也做不出來。我呆呆地站著,只覺腳下似有千鈞之重。一切都在一念之間了。可是我也知道,雖然張龍是我要回去還來得及,但如果我轉身離去,一定已走不出這個院子。
他是要逼我表明立場了。我看著他,張龍友被我看得轉過臉去,一張臉卻沒一絲表情。我低聲道:「張大人,你對我真是恩重如山。」
原來也是這般靠不東西。張龍臉騰一下漲紅了,卻沒有說話。他官越做越大,卻也讓我覺得越來越陌生,以前那個樸實厚道的張龍友已不復存在了。我還想再說幾句挖苦的話,卻忽然想到當初他與我一同反對武侯殺人為食之議景,心頭不由一軟,接下來的挖苦話都吞了回去,只是歎道:「張兄,你好自為之吧。」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只點了兩蠟燭,有個人正坐在那兒。這人身上穿著一件黑袍,又靠牆坐著,整個人都似乎要隱入黑暗。我剛走進門,那人忽然道:「楚將軍,把門關你坐吧。」
這聲音圓潤動聽,但我耳邊卻如同響起一個霹靂。這正是帝君!帝君還是太子時,話語中總有些輕佻,但現在聲音雖然沒有變,卻顯得極其沉穩。我張了張嘴,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向前走了兩步,跪倒在地,方道:「陛下,臣楚休紅有禮。」
還沒說完,他微微一笑,道:「免禮吧。楚將軍,你是我堂妹夫,不必如此多禮。」
帝君尚是太子時,只知尋花問柳,愛好除了女人以外,就是音樂。登基後我也曾謁見過他一次,在朝中他自是一本正經,但以前那個紈褲子弟的印像太深了怎麼都想不到僅僅大半年他就變成現在這樣子。我低下頭,低低道:「微臣不敢。」
他道:「朝中為君臣,現在卻只論親屬。妹夫,你坐吧。」
我一坐下來,他已倒了一杯酒,遞給我道:「楚將軍,這春梨酒是今年的新釀。別的酒越陳越好,這個酒有些不同,新酒才有雪梨果的清香,你嘗嘗。」
我對酒並無什麼嗜好,但帝君親自為我斟酒,不能不喝。我接了過來,道:「微臣惶恐……」
「跟你說了,不必這樣稱呼,現在只論親屬。」
我接過酒來喝了一口。這酒十分清冽,喝的時候幾乎喝不出酒味,一喝下去才感到喉嚨口如同燒起來一般。聽他說什麼「只論親屬」不禁苦笑。郡主還活著的話才是他堂妹夫,現在卻只是個名義堂妹夫而已。而帝君叫我來,自然不會是讓我喝一杯春梨酒已轉過了十多個念頭,猜不透他到底要說什麼。
他顯然也發現了我臉色的異樣,手指在案上輕輕叩了叩,歎道:「茵妹巾幗不讓鬚眉,原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材,可惜天不假年。楚兄是至親,還該多走動才是。」
他居然和我稱兄道弟了。其實郡主只是帝君的堂妹,帝君同父異母的弟妹還有十多個根本算不上什麼至親,他越這樣心中就越發惶恐。我低下頭,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臣子,豈敢與帝君如此相稱。」
他歎了口氣,道:「人主與常人豈有異哉?楚將軍,你也多慮了。」只是他雖然多慮,卻已不再和我稱兄道弟。聽他這樣才覺得自在些,低頭行了一禮道:「君臣之禮,微臣切切不敢忘。」
與其不敢忘君臣之禮,不如不想與帝君太過接近吧。帝君叫我過來,做得這般隱密,又瞞過文侯已經猜出他的用意來了,十之**,他是想建立自己的私人班底。他可以說是文侯一手扶去同樣,如果文侯哪一天想推他下台,也是容易得很。現在帝**最精銳的四相軍團指揮官,全是文侯的私人,他又軍權在握,就算想起兵造反,也是毫無困難。只是最讓我想不到的是一向只知醇酒美人的帝君,居然也會有這等想法了。看來,大帝的血脈即使已經稀薄得如同清水,畢竟還在帝君體內奔流著。我被張龍友騙來,實在不想這樣表態,心中只是轉著念頭,希望能含糊矇混過去。
帝君聽我這般也垂下了頭,喝了口酒。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也啜飲著杯酒。文侯掌握了朝中一切,帝君只能算是個傀儡,而文侯的手段我想起來就要不寒而慄,無論如何都不敢投靠其他人即使那人是帝君。我在心底暗自罵著張龍友。張龍友定已成為帝君的私人了,如果我向文侯告密侯雖然不會對帝君下手,但張龍地位肯定會一落千丈不定就不明不白暴屍街頭。只是這樣的事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可如果我明說不肯成為帝君班子一員,今天恐怕也走不出去,其中利害自是洞若觀火。
半晌,帝君忽然抬起頭,道:「楚將軍,普天之下,皆何人之臣?」
我一凜,抬起頭來,道:「稟帝君,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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