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 第二章 譬如火宅3
    武侯的臉有點紅,但此時已漸漸平息。

    )半晌,他才道:「陸經漁,若人人皆以過去的功勞作為搪塞,軍紀豈不是一紙空文?你久在行伍,此理不會不知。」

    陸經漁道:「卑職明白武侯發落便是,卑職不敢有半句怨言。」

    此時武侯已趨平和,道:「陸經漁,為將之道,令行禁止,若有令不遵,如何能夠服眾?這次你所犯此罪不但看在過去功勞姑且記下。我命你點本部鐵騎一千另將前鋒營撥與你使用,十日之內,若不能取蒼月首級回來,你便將自己的人頭送來吧。」

    這個處置雖還有點苛刻,卻也不是完不成的。蒼月的殘兵敗將已沒有什麼戰鬥力了,加上身上一大批平民,勝來更是輕易。問題是十天裡要找到蒼月公,那倒是個問題。

    陸經漁道:「謝君侯速去辦理。前鋒營諸位將軍連日血戰,卑職不敢勞動,還是用部騎軍。」

    心一動。陸經漁不要隨同,那可能已起了逃亡之心,這要求只怕武侯不會同意。

    哪知武侯想了想,道:「也好。你即刻出十日之後,或蒼月之頭,或你之頭,你任選一個呈上來。來人,解開他。」

    他的親兵把陸經漁解開了。陸經漁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多謝君侯。我這就出發。」他又向拱了拱手,道:「列位將軍,多謝。」

    看著他出去心裡不禁有點空落落的。只怕,從此軍中再見不到這號稱「冰海之龍」的勇將了。

    這時,武侯在座上道:「列位將軍入座,盡日盡歡而罷。」

    那班女樂又出來了。六個身穿綢衫的女子,吹奏起一支歡快的樂曲。那是一支古曲《坐春風》,是兩百餘年前樂師曾師牙根據一本古書所載樂曲所作,酒肆歌樓人們點此曲的最多。武侯命奏此曲,似要將剛才的肅殺沖淡一些。

    我舉起一杯酒。這酒是武侯命人特製的美酒。釀酒之術,也是從古掘的。據說最好的美酒可以點燃,帝國的大技師們雖絞盡腦汁,按那些殘破不全的古載造出酒來,卻無謂如何也點不著。真不知古人是如何釀出那種酒來的。

    這酒放在一把小壺下面是一隻炭爐,讓酒溫保持適口。我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兩個身著紅黃紗衣的女子則在帳中曼舞,營帳之內,春意溶溶。可是心底隱隱地卻又種不安。偶爾看一眼那彈琵琶的黃衫女子,她還是面無表指下,像是熟極而流,一串串樂聲從指下流出,卻又似山間流水凝成冰粒,聽得全無春風駘蕩之意,倒像春寒料峭,夜雨芭蕉,一片淒楚。

    每人飲了大約都有半罈酒了吧,幾個酒量不佳的百夫長已有醉意,苦於不能請辭,看他們漸漸已不以宴飲為樂了。酒量甚宏,但也有點頭暈,眼角看去,蒲安禮卻神定氣閒。那也難怪,酒不是尋常百姓喝得起只有蒲安禮這等世家子弟才能自幼便時飲美酒,不至於喝到爛醉如泥。

    武侯也微有醉意,忽然笑道:「掃平共和叛賊,諸位將軍都立下戰功。過幾日大軍班師,今日請大家放浪形骸。來人,再添酒來。」

    此言一出,貪杯的面有喜色,酒量淺的卻暗自苦笑。注意力卻全放在了武侯漏出的那句話上了。他說「過幾日」便要班師,那麼,他已默許了陸經漁的逃亡吧。以武侯這等似乎不近人人,心中也有常人一般的感情。

    不知過了多久也只覺頭有點痛了。待宴會散去二十個醉醺醺的百夫長走出營帳,等在外面的親兵和什長紛紛圍上來,扶住自己的主將。南疆地氣溫暖,可畢竟只是初春,夜深了猶有寒意。外面的冷風一吹,倒舒服些。祈烈迎上來道:「楚將軍,你能騎馬麼?」

    我笑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雖然而有點醉,但騎馬還沒問題。我甩蹬上鞍,卻手一鬆,差點摔下來。祈烈在下扶道:「楚將軍,若不能騎馬還是到德洋大人那人借輛車來。」

    我搖搖頭,道:「德洋大人只怕早入睡了,你別去招人嫌。」

    騎在馬走在回自己營房的路。十萬大軍,四門各自分駐兩萬這批武侯的嫡系則駐在城中。這兩天屠城,已從城南屠到城北,夜色中還聽得到女人的哭喊,孩子的尖叫。我抬起頭,看著天,真有點不知身處何世之感。

    天空星月迷離,幾絲浮雲飄蕩在深藍的天空。只是因為城中還有四起的烈火,把天空燒得也似有種血紅。

    屠城還要持續兩天吧。兩天後將滿載金珠。女子以及工匠班師。列次屠城,雖說不殺年輕女子和工匠,但屠城之時哪管得了這麼多,兩個帝**爭奪一個女子,兩不相讓,以至於將那女子砍成兩半大家分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也時常有,不用說什麼工匠了。

    不知為何總是想起那個女子。她從城頭墜下,身上帶著斜陽的餘暉,那時景讓我久不能忘,此際也依然歷歷在目。

    祈烈和那十個什長跟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相隨。他們也都分了幾杯酒,大概都陶醉在那一點微醺中吧。有一個嘴裡忽然哼哼著一調,也不知唱些什麼,夾雜在那些時而出現的哭叫聲讓人覺得心底也有涼意。

    正昏頭昏腦地在馬上走著,身後兩個什長忽然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響,似乎是爭論前面一幢屋角一個鴟吻是什麼。一個說那是一條龍,一個卻說是鼠虎。

    我轉頭道:「你是什麼?」

    那什長道:「你看那邊。」

    暮色那兒一幢屋子的頂伸出一根長長的影子不上什麼,略具人形,可也不太像是人。我笑道:「這有什麼好爭看看便知。」

    那什長道:「太暗了,哪裡看得清?」

    我道:「小烈貫日弓拿來了麼?」

    那把弓是一件寶物。平常弓只能射二百步左右,強弓最多只能射到四百步。這把弓據說開滿了可以射到八百步,只是我最多只能射到五百步左右。現在離那鴟吻的距離不過百步之遙,要射到那兒,自不在話下。

    祈烈道:「哎呀,今天可沒帶來。」什長神箭手譚青道:「將軍帶了弓來了。」

    他把弓交給試了試,比貫日弓弓力軟了些,但也可用。譚青以百步穿楊著稱,準頭比我還好,不過力量卻遠不及我了。

    我道:「把一枝火把綁在箭頭待我把這箭射過去,讓你們看個清楚。」

    眾人都叫起好來。這一帶已被屠過兩次,不會再有人了,營房離這兒也遠,周圍已被拆成一片白地,便是著火也燒不過去的。我把箭頭綁了一枝火把的箭扣在弦拉滿了,只見暗夜中如一道閃電,那支箭直射向那個東西。

    祈烈和眾人都叫起好來,眼看那箭已到了那東西前,忽然見那東西動了起來,「啪」一聲,那支箭被擊得飛向別處,不知落到什麼地方了。

    喝采聲嘎然而止。剛才火把照過的一瞬間都看見了那個東西。那是一張古怪的人臉,而身上穿著綠油油的鱗甲,在剛才的一瞬間,那張臉顯得猙獰可怖,不似人間所有。

    我渾身打了個寒戰,道:「你們看清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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