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毒?」聽完雲崢的簡要的敘述,我心痛得抱緊雲崢,「真的沒法根治嗎?」
「傅先生也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毒,只能憑行醫的經驗,冒險採用這種治標的方法,這些年傅先生也在研究這種毒藥,可是一直沒有什麼突破。」雲崢輕聲道,見我蹙緊了眉,伸手撫平我的額頭,「別擔心了,即使找不到解藥,也只是每月一次便診罷了,我也習慣了……」
「胡說什麼,這種事怎麼會習慣。本來例診是十五,現在卻提前了,說明你身子耗損得越來越厲害。」我的臉貼到他的胸膛,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襟,「那毒既是綺羅下的,說不定是南疆的毒藥,有沒有到南疆那邊去找找線索?」
「去過無數次了。」雲崢苦笑,「可是無人能說出這是什麼毒藥,根本一點線索都沒有。」
「那個綺羅的家人呢?他們也不知道嗎?」我著急地問。雲崢笑了笑:「她是孤女,沒有家人。」
「那,那她總有族人吧?」我擦了擦眼淚,「她的族人會不會知道……」
「葉兒……」雲崢歎了口氣,抱緊我,眼中有深深的愧疚,「讓你這麼擔心,對不起……」
我無助地倚進他懷裡,覺得喉嚨發堵:「沒有,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好沒用,看著你受苦,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這一刻我好恨,恨雲崢的父親,恨綺羅,為什麼這些男人有了妻子還要去招惹別的女人,若不是他招惹綺羅進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為什麼那個綺羅會這麼狠毒,她已經得到了那個男人的心不是嗎?為什麼連他的兒子也不肯放過?是了,為的定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為了爭奪永樂侯世子的名份嗎?
我咬緊唇,感到有血味在口腔裡四散,才發覺自己將嘴唇咬破了。雲崢吐露了心裡的秘密,似乎輕鬆了好多,這一晚睡得很沉。我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紛湧著亂糟糟的思緒,蜷在雲崢溫暖的懷裡,我的頭頂能感覺到他溫潤的呼吸。抬起身子,呆呆地看著他閉目沉睡的臉,黑暗中,他的睡容安祥靜謐,我感覺到心底有一絲細微的抽搐,手指輕輕描摹過他臉上淡淡的輪廓,不由癡了。
天快亮的時候,我仍是睡不著,索性起身,讓寧兒去吩咐廚房,給雲崢弄些補身的膳食。雲崢還在沉睡,我坐到床沿,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他定是做著好夢吧,唇角漾著溫柔的淺笑,眉宇舒展,看得我也微笑起來。
寧兒輕手輕腳地走進內室,見到我,欲言又止,我舉起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站起來走出內室,輕聲道:「什麼事?」
「義管事在外面候著,說有要緊事。」寧兒輕聲道。
我走出房去,見雲義候在門口。見我出來,雲義欠身道:「少夫人,刑部來人了,說是今兒審理蔚相的案子,讓少爺過去呢。」
「少爺過去做什麼?缺了他還升不了堂不成?」我皺了皺眉,不悅地道,「那些證人不都在刑部監控著麼,少爺又不是證人又不是主審官,沒空去趟那趟渾水。」也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總要把雲崢拖進去。
雲義聽我這樣說,低聲道:「那……,我打發刑部的人回去?」
點點頭,「就說少爺病了,沒法兒去聽審。」
雲義領了話出去。我見天已大亮,想了想,逕直去了傅先生的院子。踏進院裡,見傅先生蹲在花圃裡,擺弄著他種的藥草。我走上前去,輕聲道:「傅先生……」
他轉臉看到我,怔了怔,拍了拍手站起來:「少夫人找我有事?」
我點點頭,他走到院內的石桌旁:「少夫人請坐。」
我坐到石凳上,他也坐下來:「少夫人有什麼事?」
「傅先生,昨晚雲崢將他的病因告訴我了,他說他是中毒,是嗎?」我輕聲詢問。
傅先生看著我,點了點頭。我定定地望著他:「請先生坦言相告,雲崢這毒,是不是發作得越來越嚴重了?」
「少夫人何出此言?」傅先生蹙起了眉,遲疑地道。
「他沒到月中就毒發了,不是麼?如果不是他的身子耗損得太厲害,怎麼會提前發作呢?」我咬了咬唇,聲音有些發顫,「先生,雲崢這毒,真的無法可解麼?」
「傅某不才,這麼多年一直無法找出這毒的解救方法。」傅先生歎了口氣,「在下也不瞞少夫人,崢少爺這毒,的確是有越來越嚴重的傾向,這次提前毒發,也許是大凶的徵兆,在下也不知道每月這樣的診治,能拖到幾時,也許……」
「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我站起來,激動地道,「你是大夫,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如果崢少爺能放下俗事,安心靜養,對身體的損耗可能不會這麼大。」傅先生淡淡地看著我,「少夫人以後勸阻少爺,不要理那麼多俗務,只要不再像這次一樣提前毒發,在下還可以控制住那毒,如若不然,後果就很難說了……」
我惶恐地坐下來,忐忑地道:「那我還要注意些什麼?他的飲食還有其他……」
「那些事按照慣例來就行了,少夫人只需注意讓崢少爺保持平和的心境。」傅先生道,「他不能過於勞累,不可焦慮,不可大喜,不可大悲,要盡量保持清淡的心境……」
是了,定是這段時間查蔚相的案子,讓雲崢太勞心。他一直是雲淡風清的一個人,雲家偌大的擔子已經讓他不得清靜,再加上這些陰謀算計,他哪裡安得下心。從今兒起,我要他安安心心地,什麼事都別去管。
打定主意,我立即進宮去見太后,呈明雲崢目前的身體狀況,請太后幫忙給皇帝說情,讓他不要再給雲崢找事情做。太后見我一臉泫然若泣的表情,又聽我這樣說,一口就答應下來,不過她答應得這麼爽快,我私下裡仍認為跟前些日子她對我的警告有些關係。
然後還在宮裡聽到一個不怎麼詫異的消息,德貴妃因為蔚相一案受到牽連,被皇上打入冷宮了。我笑了笑,這件事是真的解決了吧,等三司會審完畢,蔚相被定罪,我就真正地從蔚藍雪這個夢魘裡解脫出來,德貴妃失了假相這個後台,又被打入冷宮,再也翻不起什麼浪了。
從宮裡回來之後,倒真是清靜了些日子,皇帝不再拿蔚相的事有事沒事召雲崢進宮,讓雲崢得以安安心心休養。蔚相陷害慕容太傅一案經過三司三次會審,終於定罪,於十日後斬首示眾。一時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樹倒猢猻散,往日與蔚相過從甚密的人紛紛與其撇清關係,上書皇帝,以表衷心。最見成效的,莫過於羽林軍殿前都指揮李南山上書皇帝,說自己才德欠缺,無能居此要職,不敢擔此重任,請皇上收回羽林軍兵符。據說皇帝連推諉的話都沒有一句,就爽快地收回了李南山的羽林軍兵符,皇帝想必心裡早就笑翻了,他扳倒蔚相的目的,其中一個原因很難說不是為了這個兵符。蔚相一黨終日惶惶不可終日,聽說方鴻暗地裡被蔚黨唾罵,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卻無一人敢在朝上為蔚相求情,看起來那麼枝繁葉茂的大樹就這樣被皇帝一個詭計弄倒了。
自從傳來蔚相十日後斬首示眾的消息,我便讓人盯住了蔚家大哥,蔚家大哥不知道現在這個蔚相是假的,我怕他一時衝動,又做出劫獄這樣的傻事來。這幾天雖然蔚家大哥沒什麼異動,但我有強烈的預感,他這一兩天一定會動手,我讓人加緊了盯梢,一有異動馬上通知我。
雲崢這幾日精神好多了,我哪兒也不去,整日陪著他。各大執事送來的書信文件都由我一手接過來包攬,處理意見也是我全部批好,再簡單跟雲崢講一講,他覺得沒有問題便發出去執行。老爺子那邊我也寫了信,跟他說了說雲崢現在的身體情況,希望他能對尋找解藥一事著緊一些。我在處理公務的時候,雲崢便得了閒,有時候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沏茶,他喜歡喝陵安秀山的秀山銀針,那茶顏色淡黃,味甜爽,他總是將香氣清鮮的第一杯遞到我手上;有時候蜷在軟榻上看書,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走神,我偶爾抬起頭,眼睛便被他靜靜的目光鎖住,於是再也做不下去,索性推開公務,蜷到他身邊去撒嬌:「老公,你這樣看我,我都沒法做事了。」
他微笑著摟住我圓滾滾的身子,輕笑道:「怎麼又成了我的不是?」我的肚子已經有五個月了,像頂著個圓圓的簸箕,雲崢摟我摟得小心翼翼。
「就是你的不是,被你這樣的美男子含情脈脈地盯著,當然會心猿意馬呀……」我笑著摸上他的臉,滿足地歎道,「雲崢,我都不知道走了什麼運,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那裡,你這樣優秀的男人,我也只能在電影和電視裡看看過乾癮,現實生活中你這樣的帥哥正眼都不會瞅我這樣的品種一下的。」
「嗯?」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我嘴裡偶爾冒出的新鮮詞彙早已不以為怪,「他們那麼沒有眼光?」
「不是他們沒有眼光,是我太普通,所以才說我撞了大運嘛。」我抱緊他,仰著臉輕笑,「老公,你後悔也來不及了,我一定要纏住你一輩子,哼哼……」
「小生心甘情願。」他忍不住笑,戲謔地親了親我的額頭。我勾住他的脖子,邪笑著輕輕咬了咬他的唇:「帥哥,你完啦,親了本姑娘要負責的哦……」
唇如羽毛般輕輕掃過他的唇,壓住他微涼的唇瓣,我用舌尖描摹他優美的唇線。雲崢溫柔地擁住我,垂下眼睫,纏綿悱惻地回應我的吻,他的唇齒間帶著淡淡的苦味,是中藥的味道,我虔誠地吸吮著他口中的苦澀,感覺眼中有水瀾輕漾。
——20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