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石然有喜極而泣的衝動,但還未等哭出來,就已擁住了阿善,「我不問了,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阿善,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永遠。」阿善倚在石然懷中,能清楚的聽見他的心跳聲,「噗通噗通」聽起來是那樣的真切。永遠?阿然哥哥你就永遠記住現在美好的感覺吧。
石然覺得頭有些暈,眼簾也沉重得漸漸垂了下來,「阿善,我好像……」未等說完,就鬆開了阿善倒在了地上。
「阿然哥哥,你想睡就睡吧,睡醒後,你在天涯,我在海角,不再相見。」阿善的臉頰上劃過一絲淚痕,一邊說一邊走到旁邊的樹灌中牽出事先備好的馬匹,費勁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把石然放在了馬背上,「阿然哥哥……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你口口聲聲說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能允許一個殘破的自己陪伴在你身邊。」說著,從頭上摘下簪系到了馬韁上,「這支簪上有山茶花的味道,只是多了幾分迷香。」
阿善,眼前的這個男子就是你愛了八年的人,你要好好的記住他的樣子。阿善默默的告訴自己要把石然記下來,永遠不要忘記。看了好半天,終於下了訣別的決心,狠狠的拍了幾下馬pi股,烈馬因為突然受擊,在原地長嘯一聲,便向著遠處奔了出去。阿然哥哥再見了,你記住我們在一起的時光,謝謝你陪伴我的這些歲月。
……
白泠站在山崖邊,心頭滿是落寞。我把阿善送走了,我終於送走了她,我應該替他們高興,阿善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的。
「白泠,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幹什麼呢?」阿善走了過去,習慣性的站在了印象裡爹爹最愛站的位置,這個位置是不落族裡最靠近太陽的。
白泠驚訝的看著阿善,「阿善,你不是去找石然了嗎?沒有找到?」
「找到了,又回來了。」阿善淡淡的說,語氣平靜,宛如天邊靜止不動的雲。
「回來了?為什麼?」白泠的確很吃驚,他看到了完好的阿善,很美,就好像最初遇見時的一樣。「阿善,你的臉不是好了嗎?」
這話碰觸到了阿善心裡的痛處,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有,根本沒有好。」說著,她摘取臉上的半張人皮面具,一張殘破的臉毫無保留的bao露在白泠眼前了。「看見了嗎?這才是我,是現在最為真實的我。」
望著那張滿是橫橫豎豎傷痕的臉,白泠沒有被它嚇到,只是覺得那些傷絲毫不能影響阿善的美。「阿善,你還是那樣的漂亮,那些傷真的……」
「夠了,你不用安慰我了。這三個月來我是第一次在外面摘取所有的遮掩。你知道我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面對鏡子看著自己的臉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嗎?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因為我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怕。」阿善歎了口氣,幽怨的神情令人心疼不忍。「我的臉已經毀了……」
「可是,你醫術高明,怎麼就不可以為自己重新塑一張臉呢?」白泠試探的問。
「沒有用的,用追日刀劃傷後,傷口就不可能癒合了,除非是拿那些蠱蟲去吸取毒素。我曾經想過就這樣一輩子丑下去,遮著面紗就沒有人知道我有一張殘破不堪的臉了。可是,上蒼偏偏叫我又遇見了阿然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八年裡無時不刻都在想,可那又怎樣呢?我的容貌……曾經我一度以為自己不會去用姐姐的蠱來療傷,可我卻因為想要和阿然哥哥在一起而自私的用了。那是我姐姐的血喂出來的,我就為了自己的容貌用了。傷口是癒合了,但我始終都覺得對不起姐姐。」
「阿善,你不能這樣想,那些蠱蟲不就是你姐姐留給你的嗎,你不用反而對不起她啊。」白泠勸慰著阿善,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你姐姐一直都希望你能快樂,她當初偷偷的做這些,肯定是希望你能用上它,而不是想要你一輩子都活在自責裡。」
「她希望我快樂,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風吹起阿善額前的碎,不小心勾出了她感傷的淚。「曾經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哭了,我也已經三個月沒有哭了,可是,今天卻不斷的在流淚,原來我是這樣的脆弱。」輕輕的拭去眼淚,不經意的碰到了臉上凹凸不平的傷痕,「我的臉只能這樣了,毒素埋在癒合的傷口中,不能全部排出來,就一輩子都這樣了。」
「難道,你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阿善緊緊鎖住了眉,一張臉上都是她的神傷。「沒有。」死蝕親人骨,我又怎麼捨得拿親人的骨去餵它們呢?
白泠是第一次看見阿善妥協的模樣,不由得跟著她一起心痛著。他在腦海裡搜尋著辦法,曾經他為了給皇爺爺治療頭疼翻閱了不少的醫書,看到了很多奇珍異草。「有了!阿善有辦法的!」
「別安慰我了。」
「真的有辦法,我記得我在書上看過,有一種蟲叫雪玉冰蠶,可以吸取世間的所有毒素。」白泠目光炯炯的看著阿善,「真的可以的,那種冰蠶肯定能幫你的。」
好久沒有人提到冰蠶了,阿善忽然很想笑,在笑容裡揮灑埋藏在心底的所有悲涼,「冰蠶是神物,世間只有一條,我曾經就是靠著它治病的。可惜,現在它不能再為我治病了。」
「為什麼?」
「冰蠶被阿然哥哥吞進了肚子裡了,除非冰蠶自己想出來,否則,世上就不會再有冰蠶出現了。」也許冥冥中就是這樣的不可思議,想不到在我快要遺忘掉這件事時,有人會在我面前提起。阿善的目光追隨著日頭,像是在找尋某種慰藉。
不遠處樹影後,一個人偷聽著他們的話,猥瑣的笑了笑,走了出去,走到崖邊,幸災樂禍的道:「嘖嘖,原來你的醫術還真高明,居然連自己的臉都醫治不好。」
「你來幹什麼?」白泠警覺的問,似乎在卜天出現的那一剎那就做好了保護阿善的準備。
阿善冷冷一笑,「是啊,我又沒說我是神醫。是不是萬蟲蝕心的感覺還不夠刻骨銘心,所以你才會有力氣跑到這裡來?」
「萬蟲蝕心?笑話,不過是一條手臂而已,又不能影響我什麼!」卜天得意的笑著,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右臂衣袖,「我的是一條手臂,你的卻是整張臉,說起來誰更可悲呢?」
在風起的瞬間,他的聲音像是可怕的瘟疫向著四處瀰漫開來。
「阿善,別聽他胡說!卜天,你自己十惡不赦,憑什麼拿你和阿善比?!」說著,白泠就要對卜天動武,剛把拳伸出去,卻被卜天用左手攔下。
只剩下一隻左臂的卜天,因多年習武的緣故,力氣自然比白泠大,他緊緊攥住白泠的手,「怎麼?你就這麼點能耐啊?皇長孫殿下,原來您刻意為阿善練的功夫還不到家啊。」
「少用這副嘴臉和我說話,這裡沒有什麼皇長孫!」白泠偷偷看了一眼阿善,卜天說的沒錯,他的武功都是為了阿善而學的,只因當初阿善說他太過文弱,所以他想要去學習那些被認為是粗蠻的招式來保護阿善。
「卜天,你放開他!」阿善在一旁怒吼著。
「好,好,好,我放開他。」卜天唯唯諾諾的鬆開白泠的手,卻狡猾的甩了下衣袖,一層黃se的渾濁的煙霧遮住了白泠的臉。煙霧消散後,白泠已癱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你!」阿善氣結的瞪著卜天,「看來萬蟲蝕心還是不夠殘忍?怎麼?是不是天天吃自己的肉,力氣就變大了?」她蹲xia身子,看了看白泠的症狀,從懷中取一顆藥丸,喂到了他口中,「想不到你只會這些下三濫的招數!」
「下三濫的招數也是招數,只要能達到目的,對於我來說都一樣,反正我已經臭名遠揚了,早已不在乎了。」卜天的臉上始終掛著笑意,「我用三年製造出來的聲望都被你毀了,可我不心痛,因為你的臉已經毀了。」
「毀了又如何?至少我報仇了。你頂多還有不過半年的時間可以得意!」
「半年?說笑呢吧?我只要找到雪玉冰蠶就能活下去。」不可否認,當卜天聽到雪玉冰蠶時,的確動了壞念頭,求生的yu望戰勝了一切,他想活,他要活,哪怕是付出昂貴的代價。
「雪玉冰蠶?恐怕你永遠找不到了!」阿善很肯定的說。
「是嗎?你們剛才的談話被我聽到了,雪玉冰蠶就在石然的肚子中,我只要找到石然,取出冰蠶就能活。」卜天看著阿善,笑得更為邪魅,「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你?」阿善覺得後背有些冷,他想對阿然哥哥不利?!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後又被理智取代,「是,冰蠶在阿然哥哥體內,可你覺得你能找到他嗎?你能忍著萬蟲蝕心的痛苦趕路嗎?別癡心妄想了,乖乖的享受你所剩不多的六個月的生命吧!」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卜天停了停,片刻後才繼續道,「不信,你看看你的手?」
阿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整張手都變黑了,是中毒的症狀。「這……」
趁著她恍惚之際,卜天伸出腳狠狠的踹向了她,「你現的太晚了。」
阿善應勢向後倒去,因為距離懸崖邊緣太近,有半個身ti都懸在了半空,還不等她掙扎,就被卜天踹下了山崖。「卜天,你好狠!」聲音隨著下墜而越來越小。
「哈哈,我就是狠,你才知道啊。」卜天看著阿善如一隻白色蝴蝶翩躚的墜了下去,放肆的笑了起來,「我看著你跌進萬丈深淵,而我馬上就去找冰蠶了!呃……」後腰處傳來一陣痛楚,接著又是一下,是被人暗算了,他轉過頭,看見了淚眼朦朧的鳶兮,「鳶兮,你的臉好了?」
「是好了,我卻看見了一個殘忍的你,你殺了洛裳,你終於殺了她了,你太叫我失望了。」說著,鳶兮又給了卜天一刀,「刀上啐過劇毒。」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殺我?」卜天不敢相信的問,那個愛他比愛自己還要多的女子怎麼可能忍心這樣做?他困惑著倒了下去。
「我也是不落族的族人,你殺了我全族,而我怎麼可能不會想他們呢?你口口聲聲的說是為了我好,打著愛我的旗號去傷害洛雪與洛裳,你要我如何愛你?」鳶兮一邊說一邊哭,然後把匕刺向了自己,「下一世,我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你要記得做個好人……」
給讀者的話:
結局二完,要是接受不了,直接繞到結局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