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剛剛你在院子裡畫什麼?」
「院子裡的蘭花開了,這些花都不耐看,開幾日就會敗了,所以想用畫筆留住它們最為美麗時的樣子。」憐畫輕輕皺了下眉。
「就好像女子為了留住自己的容貌一樣。」鳶兮的容貌是被自己毀去的,那樣一個像鳶尾花一般美麗的女子,失去了容貌,還能有什麼呢?偶爾想想,洛雪也會後悔,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母親,悔意就蕩然無存了。
「女為悅己者容,如果沒有欣賞的人,誰還願意去留住空洞洞的外表呢?」憐畫面無表情,眼波裡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
看得出來,她是在想泥偶的主人了。洛雪走到熏香旁,聞了下,「還是去聞些自然的花香更能令人心曠神怡。說來也怪,聽姐姐說此時的蘭花最為繁盛,洛雪還真是想看了呢。」
「那我們就出去吧。」
走出門,陽光奪目的刺了下來,一下子的明亮使人不太適應,緩和了片刻,環視周圍,果真蘭花開的很是燦爛。
駐足,閉上雙眼,摒棄世俗的紛繁複雜,用力呼吸,彷彿自己回到了雲南,回到了不落族,那裡遍地是花,有的是一大團,有的是一大簇,有的是零星幾朵……
花香中,藏匿著一種特別的味道。
睜開眼睛,沿著花香認真的聞著,一朵淺紅色的蘭花出現在洛雪視野,「這個是什麼?」
憐畫走到洛雪身邊,「它叫七時蘭。」
「七時蘭?好奇怪的名字啊。」
憐畫低xia身子,蹲在花前,「此花甚是奇特,可以根據時辰更迭改變花瓣的顏色,一共可以改變七次,據說有人為了看它七種顏色,一天中什麼都不做了呢。」
「它的花香好特別。」洛雪也蹲了下來,想湊近去好好聞聞。
憐畫趕忙用手攔住她,「妹妹且慢,它的花粉可以讓人昏迷,要是吸入了,怕是你今天就要住我這裡了呢。」
「啊……」
「我這累月的失眠可就靠它了呢。」
「姐姐有失眠症?」
「嗯,」憐畫點頭,站起身子說:「有心人士會在七時蘭呈現不同顏色的時候採集它的花粉,經過不同配比,混合成藥,治療別人的失眠症,這些是我道聽途說來的。我是不是什麼大夫,只是在睡不著的時候,放一些花粉在茶水中。」其實七時蘭還有其他的功能。當七種花粉混合在一起時,便是焚心蝕骨的毒藥了。不過,要現用現配。
「想不到王府裡還有如此奇花。」
「這花本不屬於王府,是可琴從宮中為我帶出來的種子。」
「可琴?」
「現在稱呼她可琴倒是不妥了,琴妃倒是貼切些。」憐畫伸手,摘去一朵已經頹敗的花,感歎著:「才不過剛開就敗了,怕是以後要換些其他的了,找些耐看的。妹妹願不願意陪著我去花園裡走走?幫我參謀下該種些什麼花。」
洛雪輕笑,欣然答應。
太陽在頭頂散著柔和的光芒,緩緩的褪去了路面上的潮濕,才不過幾個時辰,就已經找不出昨夜大雨狂瀾的痕跡了。只有那可憐的花瓣,成群結伴的死寂般的躺在地上,耗著無幾的殘生,表達著自己的哀戚。
遠處,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專心的看著手中拿著的紙,朝著她們走了過來。這個男孩,洛雪認得,豫王爺喊他敬仁。
憐畫俯xia身子,作揖。「拜見皇長孫。」
洛雪也俯xia身子,順著憐畫的叫法說著。
大概是看的太專注了,皇長孫忽的一下子抬起頭,不想兩名女子已經近在咫尺了,手中的紙滑落了。他暗忖:憐畫自己是認得的,可是她身邊的女子是誰?
洛雪撿起腳邊的紙,遞給他。
「你是誰?」皇長孫洵敬仁直截了當的問。
「她是王府的七夫人。」是管家的聲音,他不急不躁的走到皇長孫身邊解釋著。
「哦,原來就是新嬸嬸啊。」皇長孫露出臉上的酒窩,「難怪五叔叔要叫人加急打造七尾丹鳳釵呢。」
「七尾丹鳳釵?」憐畫顯得有些激動。
皇長孫把畫紙打開,伸到憐畫面前。「你看多漂亮,可是五叔叔親自畫的圖呢。」
「這個……可琴……不,是琴妃不也有一支麼?」憐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緩緩的降低了聲音。
看來我還真的是替身啊,洛雪暗自嘲笑著。
「皇長孫我們還是快走吧。」管家提醒著說。
「對對!」走開前還不忘開一番洛雪的玩笑:「新嬸嬸的釵可是不能耽誤的。」
見洛雪半天不說話,憐畫開口了,「洛雪,剛剛是我一時多嘴。」
「姐姐多想了,我只是有點累了而已。」信口編出個借口,想要扯開話題,卻又被自己拉了回來,「可琴為何要離開王爺?」
「這個,我也不知道。許是不想叫王爺為難吧?」憐畫看著前面,眼瞳中現出一個人影,俯身作揖。
「憐畫,你在這裡啊!我正要去找你!」素棋的聲音飄了過來。
洛雪注意到她看見自己的一瞬間,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和平時略有不同。想來已經幾天沒有見過她了呢,不會被王爺罰了吧?「姐姐,近來過得可好?」
「還好了,希望妹妹能原諒那日我的行為。」素棋又道:「在王府,每個人都需要明哲保身的。」
明哲保身?也對,誰又願意給自己惹麻煩呢?
沒有繼續解釋什麼,素棋岔開話題:「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憐畫笑道:「我想去尋一些耐看的花,不想剛出來,洛雪妹妹就鬧著累了呢。」
「那不如我陪著你去看看吧?叫洛雪妹妹回去休息下。」素棋體貼的說。
「也好,既然素棋姐姐來了,那我就不陪著姐姐們了。」裝出累了的樣子,藉故離開。自己撒的慌總是要自己圓的,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說:誰能陪陪我?
良久,回頭,身後哪裡還有素棋和憐畫的影子?
卸下偽裝的笑容,慢慢走到河岸邊。清澈的河水中,幾隻不大的金魚穿梭在水草間。
「夫人,不走了麼?」身後,響起襲衣的聲音。
才想起來自己不是一個人。是襲衣太過安靜,叫自己忽略了她,愉快的喚著:「襲衣。」
「嗯?」
「呵呵。」心情舒暢多了,撿起地上的石子,準備拋到河裡,卻聽見了「咚」的一聲。尋聲看去,皇長孫一臉壞笑的看著自己。
「新嬸嬸該你扔了!看看我倆的誰遠?」
洛雪撲哧的笑出聲來,眼前這個皇長孫倒是和小喜很相像,表情上都有一些與生俱來的天真。
「新嬸嬸不許耍賴啊!快扔!」
「嗯!」不用顧忌什麼,使出全身力氣,拋出手中的石子,咚的一聲,漾起一大片漣漪。得意的笑道:「看來我比你遠哦!」
「我們再來!」不甘心輸掉的洵敬仁,又撿起石子。
……
平靜的水面被外來的石子擾亂了,咚咚的響聲中夾著洛雪和皇長孫的笑聲。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們,眼睛的主人便是豫王爺。他負手站在窗子前,看著遠處河邊洛雪,心中起誓:定要她向現在這般快樂!
河邊,斜垂的柳枝在微風的浮動下,搖搖蕩蕩。
「新嬸嬸,以後你陪我玩吧?」皇長孫央求著,此時的模樣,叫人很難聯想到他就是皇帝的長孫。
點點頭,洛雪很喜歡眼前的小傢伙。雖然自己大不了他幾歲,但是仍希望把他當做一個不經事的小孩。
「太好了,其實見到嬸嬸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嬸嬸和她們不一樣!」皇長孫高興的說著。
「不一樣?」硯書也說過類似的話。
皇長孫笑了笑,「嬸嬸的眼神裡沒有爭寵的感覺!也沒有複雜的掩飾什麼!」
聽的洛雪有些蒙,爭寵?掩飾?王府中,只有汀凝和逐凌是愛王爺的,可是她們情同姐妹,怎麼會爭寵?!掩飾?大概所有人都在極力掩飾一些東西吧?不管怎麼想,也想不懂洵敬仁口中所說的不同。
「嬸嬸,我要回去了,等下次戲班來的時候,你記得陪著我玩啊!」
「戲班?」
「對啊,再過半個月就是立夏了,每逢立夏,王府就會請戲班來唱戲。」
「哦,一轉眼就立夏了!」
「到時候記得要陪我玩!」皇長孫重複了一遍。
「好,一定!」
「一言為定!」瞧見身後站著的豫王爺,「到時候五叔叔可不能和我搶嬸嬸啊!」
驚愕的轉過身子,才現豫王爺已然站在自己身後。
「一言為定!」豫王爺肯定的說。
「那我走了!」說完,皇長孫就離開了。
「都十五了,還是個孩子。」看著洵敬仁遠去的背影,豫王爺又愛又憐的說。
「你來了多久了?」洛雪輕聲問。
「一小會兒了。」
難道襲衣也沒有覺麼?「襲衣,你剛剛可看見了?」
「回夫人,看見了!」
「是我叫她隱瞞的。」豫王爺走到洛雪面前,看著她,「你記住以後別亂跑!」
他定是還在怪自己去聽竹軒,人都已經走了,為何還如此執念?洛雪yao住下唇,點點頭,閉上眼睛,掩飾住裡面的委屈。
「無論要去哪裡,一定要帶上襲衣!」
「嗯。」
「聽竹軒太過偏僻……」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去了!」在豫王爺沒有說完前,洛雪就快語打斷了他,恐怕這個是唯一能維繫她尊嚴的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