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三個相伴嬉戲的走了一路,在王妃院子前才略作收斂。素棋告訴洛雪,王妃的院子其實就是王爺的院子。洛雪抬起頭,仔細觀摩。紅牆琉璃瓦的廡殿頂建築在春景的映照下氣勢恢宏。
「你們都在啊?」是四夫人憐畫的聲音。「剛剛在花園裡都沒有說什麼話。」
「逐凌又把氣都撒到你身上了吧?」素棋眼中生出憐愛情愫。
憐畫搖頭,微笑,「沒有,真的沒有。」
「她是欺負你欺負慣了!你就是不懂得反抗!如今可不是她的家鄉了,這裡是我們的國土!」對於憐畫的懦弱,素棋是又氣又恨,卻也無可奈何。
「素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憐畫把視線轉到洛雪身上。「聽聞妹妹上次遇見刺客,不知道傷到沒有?」
還以憐畫一明媚淺笑,「多謝姐姐關心,多虧了襲衣。」說著,轉頭看著身後的襲衣,心底泛起濃濃的感恩之情。
「夫人過講了,那個刺客持劍的左臂受傷了,才叫襲衣得了機會。」襲衣解釋著。
四夫人憐畫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表情,她舒了一口氣,「不管怎樣總是有驚無險的。」
硯書抬起纖細素手,輕柔太陽穴,微蹙著眉頭說:「我們進去吧。」
素棋看著硯書,伸手扶住了她,「定是站得太久了,身ti吃不消了。」
「對呀,我們還是進去吧。」憐畫知趣的隨聲附和。
邁過朱漆門檻,一起走到前廳。
花梨銅像包角炕桌上一杯清茶散著淡淡的郁香。
王妃汀凝端坐炕沿,見洛雪等人進屋,目光含笑說:「幾位妹妹布匹就在西側的桌子上,中意哪匹就告訴我,我去張羅新衣的相關事宜。」她不露痕跡的掃了一眼眾人,沒有二夫人逐凌的身影,這個丫頭不要惹事就好了。
素棋扶著硯書,洛雪緊隨憐畫,走到西側。只見素棋象徵性的拿起兩段布匹,道:「姐姐,我和硯書就選這兩匹了。」
汀凝依舊掛著笑意,「布匹還很多,不必拘禮。洛雪,你隨我到內室,看看喜不喜歡我為你挑選的布料。」
「好。」對於王妃,洛雪實在是猜不透。很多時候,她的舉止優雅,她的儀態端莊,無時不在告誡妃嬪自己捍衛地位的決心。明明自己已經表明無心窺視什麼了,為何還要……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身後不是還有小喜和襲衣麼?
「各位妹妹,待你們挑完就囑咐冬雲一下,憐畫,別忘記為逐凌帶幾匹布料回去。我和洛雪妹妹先失陪了。」說完,穩重的向內室走去。
洛雪在後面跟著,幾步路就到了。
王妃汀凝拉起洛雪的手,走到一張紅木圓桌前,信守拿起一匹布,在洛雪身上比了比。「布料果然很配妹妹呢。」
「謝謝姐姐。」洛雪應著,卻沒有接過布匹。
看出洛雪的尷尬,汀凝淺笑,招呼著洛雪身後的丫鬟說:「襲衣,小喜,你們幫著洛雪把布匹拿著。」
「是!」小喜和襲衣走到桌子前,抱起布匹,又退到洛雪身後。
「妹妹陪我聊聊可好?」說時,看著小喜和襲衣,微微蹙起眉頭。
洛雪明白有些話是不能被下人聽見的,心底忐忑,臉上卻淡定,她轉,微笑,「你們把布匹抱回去吧。我隨姐姐談談心聊聊天。」
遣退身邊丫鬟,洛雪默默的站在原地。
王妃輕歎一口氣,「我們去外面走走吧,這裡有些悶。」
走出內室,前廳只剩下王妃的丫鬟冬雲在那裡打點……
清風緩緩,垂楊細柳,依倚河岸,簇簇紅花,點綴在淙淙碧海之上。
一路走著,沒有人驚擾沉默。
「妹妹莫怪逐凌的潑蠻。」王妃汀凝開口道,素來喜歡先聲奪人。
「洛雪明白。」
「妹妹不怪就好,歸根究底她是太愛爺才會這樣的,」汀凝踏著碎步,朝前走著,「你會不會好奇我為何要偏袒逐凌?」見洛雪不語,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變化,繼續說著:「我想你定想知道有關王府三夫人的事情吧?」
既然已經開門見山,洛雪只得點頭應諾。
「其實,很多時候爺亦會有無奈的。」王妃汀凝的臉上拂過一絲哀戚。「五年前,西南的蠻夷動了戰亂,攻下了大理,企圖向中心擴張。朝廷大怒,調動八萬大軍,壓住了囂張的蠻夷勢力,將他們趕了回去。從那以後,朝廷對蠻族就多番干預抑制。迫於無奈,蠻族領挑選了四名中原女子取琴棋書畫之名,伴著自己心愛的小女兒學習。」
聰慧的洛雪自是明瞭王妃說的是誰。
「一年前朝貢之時臨近,蠻族領就帶著自己的小女兒耶律逐凌和四位婢女以挑選夫婿的名義來到京師。誰都知道這是蠻族求饒才迫不得已提出的和親,只是誰也沒有點破。面對眼前屈稱臣的蠻族男兒,聖上展顏接受,並把他們安排在皇宮,定下半個月之後的選親大會。」
「選親大會?」
汀凝笑顏,「蠻族有個習俗,待女兒可以嫁做人婦就會找個幾個年齡相仿的女子舉辦一場選親大會,大會上女子同男子一樣都要坐在馬背上,馳騁沙地。誰有本事迫其下馬,就嫁給誰。」
洛雪有點明白素棋口快時說硯書墜馬的意思了。
「住在皇宮,少不了和皇室子弟接觸。爺素來喜琴,得知宮中來了位琴技非常的女子,也不忌諱的常去逐凌那裡聽琴。情竇初開的逐凌從心底喜歡上爺了,暗自盤算著不久將至的選親大會。怎奈爺鍾情的卻是撫琴女子可琴。」
「姐姐,洛雪不明白為何不是逐凌姐姐撫琴?」
「自小被寵溺慣了的逐凌對我們這些東西怎麼可能學懂?蠻族領怕逐凌出醜才帶著四位婢女一同來的。」
週遭是一片竹林,高照的太陽光被青綠的竹子攔成了一條一條。洛雪跟著汀凝,生怕走丟了。
「選親大會上,逐凌帶著四位婢女,各自坐在馬背上,五人並著奔馳在皇宮馬場,身後是爺還有幾位年少的皇子,論騎技當是不分nan女。如同戰場的大會上,哪裡還有尊貴卑jian?」說到這裡,汀凝不覺掩嘴笑了笑,「那時的逐凌大概以為爺會朝著自己追來,偷偷回頭,果不其然爺已經甩開他人,卻不想爺的馬緊跟在外側的可琴身後,眼見就要追上了,頓時氣惱的踹了下馬肚子,馬兒驚嚇,帶動著身邊馬匹紛紛躁動。逐凌慌忙拽住韁繩,用力控制,卻被摔下了馬,掩鼻趕走塵土,才現身邊的四位婢女也在驚動中被甩下了馬。」
「五匹驚慌的馬兒,那時已經不聽使喚了吧?」
王妃搖著頭,「是呀,怎麼還可能聽人使喚呢?五匹馬兒受到驚嚇,腳下亂了分寸,自顧自的向前面跑掉了,只是可憐了硯書,墜馬後便不省人事了,昏迷中還被馬踩了幾下。」
「硯書姐姐身子弱,就是那時落下的病根麼?」
「嗯。倒是可憐了那丫頭了,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避諱的允諾後,王妃汀凝又道:「五位女子既然已經墜馬,選親大會自然就結束了,從看台上看去,倒似爺一舉使得的結果,無奈爺只有娶了這幾位女子了,包括當時已經昏迷的硯書。」
「幾位姐姐就是這樣嫁過來的?」誰又會想到當今王爺的妃子有五位竟是一同娶過來的?
「這事爺也是無可奈何,可是身邊多了可琴這位紅顏知己亦算無憾了。」汀凝捋了捋頭,「洛雪妹妹,其實說到底逐凌終究算個可憐的人,又試問哪個愛上爺的女子不可憐?她只不過是不會掩藏妒火而已。」
「姐姐,其實洛雪真的沒有怪過逐凌姐姐。」怪和不怪重要麼?不過同是五王爺的妃子而已。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一個女子嫁到王府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是幸還是不幸?在女兒看來最大的幸福莫過於覓得一個如意郎君,fu妻相敬如賓扶持著走完這一生。可是王府的女人注定不會有這樣的幸福的,就算得到爺的垂愛又如何?好比曾經得爺歡心的可琴。」
聽得出王妃會說下文,所以洛雪並沒有插話。
「你一定很想知道可琴究竟是怎麼了吧?」汀凝的目光變得游離。「還是繼續從選親大會說起吧。那日……」
汀凝還沒有說完,就聽見身後的不遠處傳來一陣急重的腳步聲,人未至聲音先到了,是王妃的貼身丫鬟冬雲,「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情慌張成如此?」
「二夫人醉酒,大鬧湖心小築,還……」冬雲氣喘吁吁的上氣不接下氣。
逐凌真的闖禍了?「什麼?還什麼?」王妃臉上的表情由晴轉為陰雨。
「她還……還放火焚了……湖心小築……」
「那現在火勢如何?」開口的是洛雪,想到小喜和襲衣,不免擔心起來。
「好在火勢及時的止住了,王爺找不到七夫人,聽說七夫人和王妃在一起,卻不見你們的身影,就差我來找你們了。」
聲音剛止,王妃的臉上又現出笑意,「妹妹,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竹林景致怕是不是我們今天能品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