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內群雄一聽,又都群情聳動。
應邀前來的玄難、玄寂二僧更是奇怪,均想:「方丈師兄幾時以大金剛掌力打過這個小姑娘?倘若她真是中了方丈師兄的大金剛拳力,哪裡還能活命?」
玄難忍不住開口道:「薛居士,我方丈師兄數年未離本寺,而少林寺中向無女流入內,這大金剛掌力決非出於我師兄之手!」
薛神醫皺眉道:「那這世上更有何人能使這門大金剛掌?」
玄難、玄寂相顧默然。
玄寂想問:她中的真是大金剛掌?但話到口邊,便又忍住,這句話若問了出口,那是對薛神醫的醫道有存疑之意,這可是大大的不敬,於是便轉頭向蕭峰道:「昨晚你潛入少林寺,害死我玄苦師兄,曾擋過我方丈師兄的一掌大金剛掌。我方丈師兄那一掌,若是打在這小姑娘身上,她怎麼還能活命?」
蕭峰搖頭道:「玄苦大師是我恩師,我對他大恩未報,寧可自己性命不在,也決不能以一指加於恩師!」
玄寂怒道:「你還想抵賴?那麼你擄去那少林僧呢?這件事難道也不是你幹的?」
蕭峰心想:我擄去的那「少林僧」,此刻明明便在你眼前。可是這話蕭峰卻不能說出口,便道:「敢問大師,少林寺可有弟子失蹤?」
玄寂和玄難兩僧對望一眼,張口結舌,都說不出話來。昨晚玄慈、玄難、玄寂三大高僧合擊蕭峰,卻被他脫身而去,當時明明見他還擒去了一名少林僧,可是其後查點全寺僧眾,竟一個也沒缺少,此事之古怪,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薛神醫插口道:「蕭兄孤身一人,昨晚進少林,出少林,自身毫髮不傷,居然還擄去一位少林高僧,這可奇了。這中間定有古怪,你說話大是不盡不實!」
蕭峰搖頭道:「玄苦大師非我所害,我昨晚也決計沒從少林寺中擄去一位少林高僧!」
玄難忍不住說道:「不管怎樣,這小姑娘總不是我方丈師兄所傷。想我方丈師兄乃有道高僧,一派掌門之尊,如何能出傷這樣一個小姑娘?這小姑娘再有千般的不是,我方丈師兄也決計不會和她一般見識!」
蕭峰心念一動:這兩個和尚堅決不認阿朱為玄慈方丈所傷,那再好沒有。否則的話,薛神醫礙於少林派的面子,無論如何是不肯醫治的。蕭峰當下順水推舟,便道:「是啊,玄慈方丈慈悲為懷,決不能以重手傷害這樣一個小姑娘。多半是有人冒充少林寺的高僧,招搖撞騙,胡亂出手傷人!」
玄寂與玄難對望一眼,緩緩點頭,均想:蕭峰這廝雖然奸惡,這幾句話倒也有理!
阿朱心中卻在暗暗好笑:「蕭二爺這話一點也不錯,果然是有人冒充少林寺的僧人,招搖撞騙,胡亂出手傷人。不過所冒允的不是玄慈方丈,而是止清和尚!」可是玄寂、玄難和薛神醫等,又哪裡猜得到蕭峰言語中的機關!
薛神醫見玄寂、玄難二位高僧都這麼說,料知無誤,便道:「如此說來,世上居然還有旁人能使這門大金剛掌了。此人下手之時,受了什麼阻擋,掌力消了十之七八,是以這位阮姑娘才不至當場斃命。此人掌力雄渾,只怕能和玄慈方丈並駕齊驅!」
蕭峰心下欽佩:玄慈方丈這一掌確是我用銅鏡擋過了,消去了大半掌力。這位薛神醫當真醫道如神,單是搭一下阿朱的脈搏,便將當時動手過招的情形說得一點不錯,看來他定有治好阿朱的本事。言念及此,蕭峰臉上露出喜色,說道:「這位小姑娘倘若死在大剛掌掌力之下,於少林派的面子須不大好看,請薛神醫慈悲!」說著深深一揖。
薛神醫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該當給阿朱治傷,向玄寂、玄難瞧瞧,向游驥、游駒望望,又向蕭峻、蕭峰等人看看。
蕭峰忍不住開口道:「薛先生今日救了這位姑娘,蕭峰日後定不敢忘了先生大恩大德!」
薛神醫嘿嘿冷笑,道:「日後不敢忘了?難道今日你還想能活著走出這聚賢莊麼?」
蕭峰淡然道:「是活著出去也好,死著出去也好,那也管不了這麼許多。這位姑娘的傷勢,總得請你醫治才是!」
薛神醫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替她治傷?」
蕭峰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薛先生在武林中廣行功德,豈能眼看這位姑娘無辜喪命!」
薛神醫冷哼一聲,道:「不論是誰帶這姑娘來,我都能給她醫治。哼,單單是你帶來,我便不治!」
蕭峰臉上終於變色,森然道:「眾位今日群集聚賢莊,為的是商議對付蕭某兄弟,姓蕭的豈有不知?」
阿朱頓時一驚,插嘴道:「啊喲,蕭二爺,既然如此,你們就不該為了我而到這裡來冒險啦!」
蕭峰沖阿朱微微一笑,隨即高聲道:「我想眾位都是堂堂丈夫,是非分明,要殺的只是我們兄弟,跟這個小姑娘絲毫無涉。薛先生竟將痛恨蕭某之意,牽連到阮姑娘身上,豈非大大的不該?」
薛神醫給他說得啞口無言,過了一會,才道:「給不給人治病救命,全憑我自己的喜怒好惡,豈是旁人強求得了的?蕭峰,你們兄弟罪大惡極,我們正在商議圍捕,要將你們亂刀分屍,祭譚公、譚婆、丐幫徐長老、百長老、全舵主、馬夫人等人在天之靈。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來,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薛神醫說到這裡,右手突然一擺,群雄齊聲吶喊,紛紛拿出兵刃。大廳上密密麻麻的寒光耀眼,說不盡各種各樣的長刀短劍,雙斧單鞭。跟著又聽得高處吶喊聲大作,屋簷和屋角上露出不少人來,也都手執兵刃,把守著各處要津。